昌江,我家門前的一條河,秀美純清,源自昌門,綿亙逶迤五百余里,流經浮梁、故縣,入鄱湖,匯長江。她雖然沒有長江“大江東去浪淘盡”的磅礴氣勢,也不及黃河“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波瀾壯闊,但她是楚楚動人的小家碧玉,溫和柔順,雖然有時也撒嬌發嗔。靜時,水平如鏡,或是漣漪輕舒;鬧時,白浪滔天,或是濁流橫滾;晴時,云蒸霞蔚;雨時,珠落玉盤。借用蘇翁“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來比昌江也不為過。在我的記憶中,她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是美不勝收,一天到晚充滿朝氣和歡樂。 我家住在昌江北岸,坐北朝南,盡享風光。早晨,我掀開大門,站在陽臺極目遠眺,遠處的郭璞峰云霧繚繞,南邊的望夫臺山上的兩棵樹清晰可見,江心的夾洲、中洲雄踞東西兩頭遙相呼應。在一片雞鳴鳥叫的歡快聲中,一輪紅日 裊裊升起,江面上散發出耀眼的粼粼波光。兩邊河沿整齊的排滿了搗捶杵搓衣的婦女。來往兩岸的人力渡船穿梭似的忙開了,南來北往的過客你下我上來去匆匆。來自楓林、櫟胡、廖家塹、牌樓里、新屋下的柴農們手車推著、扁擔挑著各種各樣的薪柴,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候上船過河,他們的柴貨在河對岸可以賣出好價錢,賣了柴的他們又推著空車、扛著勾索扁擔回到北岸來采購各自所需的生產、生活資料。泊在西頭的漁船也依次出動,捕魚能匠鸕鶿威武地站立船舷兩邊,它們要到較遠的水域河段去作業。八點鐘左右,每天一班的由鄱陽縣城發往景德鎮或是凰崗的班船汽劃子也鳴笛靠上躉船了,旅客們爭先恐后地上上下下。停靠在岸邊過夜的大小貨船也先后啟錨,有人撐篙、有人拉纖、有人劃槳,更多的航程遠的船只,架好了船舵扯起了風蓬,加入到東來西去相互追奔的船流中去,江面上白帆點點百舸爭流,有的溯江而上,有的順流而下,留下的是一片嘩嘩的水浪聲和大大小小的水泡。 在那水運是物流主要通道的年月,昌江承擔著繁重的運輸任務。景德鎮的瓷器、浮梁茶葉、甚至安徽祁門的山貨,都是由昌江經我家門前走向全國各地。昌江一年四季暢通無阻,一天到晚船只川流不息。五十年代初有了拖輪帶船,經常有拖輪拖著一大溜——多則十幾條少也有四、六條大貨船揚長而過。當拖輪后面沒有拖帶貨船時,速度非常快,疾馳過后一陣急浪湧向兩岸,將那些正在行駛中的小劃子船顛簸得前俯后仰,而停靠在岸邊的小劃子船則被急浪沖得左右翻滾,船內的器具滾得滿倉零亂,這時我們這些岸邊的孩子總會幸災樂禍地拍手笑著、叫著。還有不少的龐然大物——成排成排的木排、竹排緩緩而過,或是拖輪拖著,拖輪也被累得喘著粗氣;或是纖夫纖著,纖夫們光著上身赤著腳,喉嚨里有節奏地發出時而低沉時而高吭的詠嘆聲。當然,江面上更多的是各式各樣的帆船,張開了一片片白帆,有走順風的像離弦的箭一樣一帆風順而去;有走戧風的像穿花燈一樣從南竄到北,又從北竄到南,走著S型航線,你穿過來我穿過去,有時候船舷傾斜得緊貼著水面就象要翻得緊一樣,讓岸上看的人心都吊到了喉嚨口。而坐在船尾的艄公卻悠閑自在,一手扶舵,一手握著帆繩時緊時松,平衡著風帆保持著船身的穩定。“呦----呵呵”艄公的一聲吆喝,船呼嘯而過。最好看的是那片片白帆,左右兩邊翻來搖去,前前后后穿來錯去,就象一簇簇白色的蝴蝶在追逐嬉戲,又像是在一個巨大的舞臺上正表演著的大型舞蹈。到半下晝時分,自景德鎮或凰崗下來的汽劃子又在此停靠,上下的旅客們又是一番爭先恐后。鄰近的人力渡船在江面上悠哉游哉,一支笨重的大櫓擱在船屁股上緩慢地來回擺動著,三只渡船輪流來往,沒有早晨那樣繁忙擁擠。岸邊,一溜臨江而立的垂柳,輕拂水面,樹上知了此起彼落無休止的叫著;樹下垂釣的老人專注漁浮靜候佳機;做女紅的姑娘媳婦三三兩兩嘻笑言情,柳絮飛落在頭上也由之任之。下游稍遠處的煙波山,傳來一陣陣多種機器交替的轟鳴聲,那是縣第四制米廠,還有公社綜合加工廠、榨油廠工人們在加工大米、制作糕點、榨油,一片忙碌的繁榮景象。還有那密集的“咚咚咚”的敲擊聲,那是煙波山造船廠的工人們在作業,有時新造好的船下水,幾十個人用繩子往河里拉,由一個人領頭,領頭人扯起嗓子半是叫喊半是唱著號子,他唱一句眾人跟著和一句,再一齊用力扯一下,新船就向前移動一點,往往一只新船下水要叫大半天,叫得大半個古北街都聽得見,不過那個叫喊的號子還是蠻好聽的。再往上游看,一葉扁舟由灘上飛也似地劃來,那是灘上人打漁的布網船,到了一定的位置,兩人劃船的速度更快了,另外幾個人則快速地把網拋到河里,把河面圍了個兩百多平方米的半圓,再由十幾個人分拉網的兩頭,慢慢地把網拉上岸,半圓的水面越來越小,這是不時地有魚兒躍出水面,最后網被全部拉起,只見烏黑的網內銀白色的小魚活蹦亂跳,漁人把這些魚收拾好,又去捕第二網了。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灑滿江面,昌江“半江瑟瑟半江紅”。遠征的鸕鶿船隊凱旋了,臨近家門時,它們還要做一次表演,只見成群的鸕鶿在水里鉆來鉆去,此起彼伏,鸕鶿人在船上雙手劃槳,嘴里發出“呵呵呵呵”的吆喝聲,一邊又用腳敲打倉蓋板發出“吭隆吭隆”的響聲,以此為他的作戰部隊助威。有戰果的鸕鶿刁著俘獲物,搖頭擺尾左顧右盼地看著周圍的戰友,神氣十足的游到主人船邊,主人用網袋子迅速地將它撈起,收獲了它的戰利品,隨即拿過兩條小魚塞進它的嘴里作為獎勵,又使勁遠遠地把它扔進了水里。它們且戰且退,慢慢游近了自己家門口,才結束了戰斗,于是一只只鸕鶿陸續跳上自己的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休息,養精蓄銳待來日再戰。過往的大小貨船也都收起了風帆,靠岸下錨,準備過夜,于是河岸邊一艘挨一艘靠滿了形態各異的船,有弧艄子、羅躉子、倒艄子,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堂的船,站在岸上,一眼望去帆檣林立。船主們來自都昌、余干、九江、星子,還有江蘇的、湖北的、安徽的。河兩岸的人家瓦屋頂上,炊煙裊裊升起,船婦們也在船尾生火做飯,男人在船頭操著南腔北調相互交談,孩子們絲毫沒有陌生感,在船頭結伴追逐嘻鬧。夜幕降臨,明月當空,銀輝撒在黝黑的江面上,萬籟俱寂,只有月影、柳影在水中輕輕閃動。天上閃爍的星星與河中船上點點燈光交輝相映,又是一番景像。然而,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俱往矣!美麗的昌江,我可愛的母親河! 作于2012年秋
老家的街雖然不大,就像一個瘦小的老人,看起來不起眼卻也有著值得令人炫耀的歷史,尤其令人津津樂道的是很早很早以前,這里曾經做過縣城,雖然是兩千多年的事,雖然已經不是兩千多年前縣城的面貌,但怎么說也抹不掉那一段歷史。雖然沒有城市里的街道那樣五光十色,光怪陸離,甚至有點寒酸,但畢竟也算是這一帶方圓幾十里地方的政治、文化、教育、經濟中心,商鋪林立,人流如潮,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所以古縣渡昌江以北的村落,歷史以來都是把這里叫“街上”。不論是北邊的南莊、鄧家畈,或是寧家、胡家山下,還是西邊的華山里、石子上,或是東邊的熊家、鄭家,更遠一些的山里人,都把到這里來說成是“上街”——“我上街去買東西”、“今天我上街去辦事”、“你去哪里?”“我到街上去”。就是昌江以南的樅樹下、德八里、鐘家岸或是更遠的高源,也都把這里稱之為“河北街上”,這里說的“街上”就是今天的古北街。 古北街地處昌江中段,坐北朝南,臨江倚岸,是天然的中心地點,昌江里的夾洲和中洲(現名為昌洲)分立在東西兩頭;鏾雞灣和浦汀港兩條昌江小支流分別圍在古北街三五里遠的東西兩側蜿蜒向北;東邊的葵花嶺、西邊的煙波山分立在古北街的東西兩頭。環山銜水、交通便利的古北街,在水運為主要交通的歷史時期,是景德鎮到鄱陽、南昌的必經之地,這里民風淳樸,物阜民豐,景色宜人,南來北往的客商,絡繹不絕;東來西去、上鎮(景德鎮)下府(鄱陽鎮俗稱饒州府)穿梭般的船只都樂意在這里停留、過夜,補充給養,不盡的商機給小小的古北街帶來了勃勃生機的繁榮。古北好歹也有大小兩條街,小的一條是橫街,大的一條是直街。橫街從昌江邊起向北到關門口,直街從東向西到武陽橋,與昌江并行,與橫街成丁字形。我想早時候的建筑確實很有條理,當時的地方政府辦事人員還是有點作為的,就連這樣的小村鎮建設都有著統一的規劃。兩條街雖然不長不寬不夠規模,但也都鋪設了長條麻石,麻石鋪成的街兩邊是鱗次櫛比、高低錯落的房屋商鋪。并且每隔一段距離都開辟了一條衖巷,四條衖巷也都鋪了麻石。每一條衖巷都有一條下水暗溝,南北的暗溝從地下穿過街道相接,天下雨時,積水從暗溝排出流入昌江,所以街道、衖巷始終很干凈。那個時候,即使是從暗溝出來的水也不是很臟的,孩童時期的我和小伙伴們曾經赤著雙腳冒著細雨在河邊的流水溝上“筑壩建閘”玩,當然,現在的孩子們是再也不會玩這種原始的游戲嘍。 商鋪比較集中在直街,分布比較勻,基本上是徽派建筑,青瓦白墻,高墻封閉,馬頭翹角。每家門店寬度都不會相差很大,有規模較大一點的商家也只允許增加長度,如安徽祁門籍的周老板和舒老板,他們商鋪從街邊延伸到河邊,前店堂后作坊。臨街的店首用長條紅石裝飾門面,門頭上雕刻著各家的字號:周家的是“恒裕”,舒家的是“怡心”,兩家都是做糕點,前面是店面,后面一大片是烘房作坊、磨坊,而且還養著拉磨的牛,前后有兩眼天井。還有幾家規模比較大的商店,如:河對岸那邊過來的裴老四的“裴同豐”、河對岸元梓巷李家過來的李國圓老板的“道生”、鄱陽楊祖清老板的“興隆”、撫州來的“細佬張”的“祥瑞”、本鄉人的“朱廣源”、“恒豐”、“吳三美”這幾家開的布匹、百貨商店,細佬張在船嘴上那邊還有一大油榨。本土的胡富生、胡水生開的是南北雜貨、生鮮水果店,胡富生家兼開屠宰,胡水生家兼磨豆腐,都是前店后作坊,他們兩家還有田地面積,是又經商又務農,所以他們的店舍還要大一些。南昌來的閔余海兄弟們經營的小百貨、雜貨門店也比較大。下街有一家銀匠店,老板是陳梓和的“陳記銀號”,也兼著磨豆腐,其兄陳清和和橫街上一家王姓人家各開著一家旅店(那個時候叫歇店),在各自的門首飄著一面小旗為記。還有前店后坊的“李正發煙莊”、“章金發煙店”都有各自很大的刨煙加工坊,而“劉記染布店”的院落又要大一些,染布店的店堂后面是大染房,里面有幾口大水缸、大鍋,還有大元寶形狀的碾布石,再后面就是撐滿了曬布竹篙的院子。四家中醫藥店分別是黃記“同心”、汪氏“仁和”、“范太和”和程振揚的“永生堂”。還有兩家皮匠店,老板都是豐城人,橫街上一家有吊腳樓的門店是黃老板的“義洪順”,下街的是劉老板,既是老板又是師傅,前店后廠,主要是加工銷售牛皮雨靴。那時候橡膠雨鞋沒有普及,解放初也只有極少數拿工資的人才穿橡膠雨鞋。而更多的人都是從皮匠店買他們加工的牛皮靴,這種靴子從鞋底到鞋筒全都是用牛皮做成后用桐油抹透曬干,鞋筒有一尺來高,鞋底釘有專門的鞋釘,防水、防滑,耐磨、經穿,比橡膠雨鞋經濟,老表們很實用,上世紀七十年代前在農村是很普遍的,到后來橡膠雨鞋在農村普及了,這種牛皮靴子就退出歷史舞臺了。此外還有不少比較小一點的無字號的店鋪和攤販。我父親帶著四叔五叔也曾經租鋪面開了一家號“三益”的屠宰店,不過,時間不長就關了。 解放后,古北街成了新政權古縣渡區(當時叫第四區)政府和古北鄉政府所在地,區、鄉政府辦公室放在下街河邊的兩幢有天井的大房子里,原是“吳三美”和“裴同豐”的兩家百貨店。接著的合作化運動、三大改造,有了國營合作社,就是后來的供銷合作社,那些小資本的私人商店、作坊有的被國家收購了,有的進入了股份的公私合營,合并另組成了幾個合作商店,“恒裕”成了生產資料門市部,“怡心”駐進了中國人民銀行古縣渡營業所,“道生”是國營商店的門市部,“朱廣源”做了供銷合作社。只有一家解放初期幾個人合伙開的飲食店,中間隨著經營性質的改變,門店的牌子也由最早的“和平飯館”先后改為“古北飲食業”、“古北飲食店”,經營油條、包子、面條、清湯,還有炒菜賣飯。一根油條、一個包子都是兩分錢,一碗帶澆頭的面條、一碗清湯也都是一角五分錢,后來就是兩角錢,一直延續到改革開放才徹底改制下崗。 1951年縣里面派來了一位西醫師,姓張名子偉,還有一位女護士是他的夫人張素貞,于是,古縣渡有了西醫診所,設在下街一位姓杜的人家里。張子偉醫師夫婦對人很和藹,看病仔細,醫技高明,很受百姓的歡迎。不久,吸收了胡永鑒來診所工作,經批準很快成立了古縣渡衛生所,于是他們三個人就成了古縣渡衛生所的創始人。到了1953年、1954年上面撥款在下街建造了一幢西式平房,這是古縣渡第一幢西式洋房子。張子偉醫生夫婦調回縣城,來了一位姓楊的當所長,不久又換了張桂苑中醫師當所長,胡永鑒也被調鄱陽縣委機關工作,上面又增調來了幾個醫務人員,功能擴大了,衛生所晉級為衛生院。以后稅務所、郵電所、都在街上安了家。同時還建起了一棟磚木結構人字梁、能容納幾千人的俱樂部,是古北高級合作社辦公的場所,所以又稱為“社委會”,更增添了熱鬧氣氛。到了五十年代中期,古北街的建設向西邊延伸過了武陽橋,向煙波山開發,糧管所、機米廠、榨油廠、綜合加工廠、食品站等單位,還有縣第三造船廠都落戶于此。到1963年,街面稍有拓寬,在1969年到1970年,拆除了街面上古老的長條麻石,稍微又增加了些許寬度,建成了帶有現代化氣息的水泥路面。 古北街最大的優點是她的容納性,古北原本是以農為主業的胡姓人氏的首先居住點,以后有了韓姓,又慢慢陸續接納了黃、吳、周、舒、劉、章、李、朱、楊、陳、閔、江······等外地來做生意的人,本地胡姓人氏和外姓人和諧相處,互容共存,使彈丸之地的古北街由單一的胡姓小社會發展成多姓氏雜居的大社會。多個姓氏的入居,帶來了不同地域的文化融入,起到了集思廣益的作用,給不大的古北街更增加了許多的繁榮氣息。早年的古北街雖然不大,但還是很繁華的。根據有的商鋪店面來看就可想而知那時的盛況。解放前,每到除夕晚上吃過團年飯之后,各家商號大門洞開,各家各戶的大紅燭燈光把整條街照得燈火通明,頭戴瓜皮帽,身穿各色的長袍馬褂的老板們,各帶著一二名伙計,撐著有各家商號姓氏的大紅燈籠引路,沿著大街一路你來我往,向各家各戶的同仁辭歲。第二天正月初一早晨接過天地菩薩以后,各家商號的老板又讓自己的少爺或是一名有點頭面的伙計手里拿著一疊拜年帖子挨家挨戶到各商號拜年。在除夕晚上的辭歲和春節早上的拜年時,在街上碰面了,相互之間兩手在胸前或是拱手或是作揖,嘴里連連說著:“辭歲辭歲”,“恭喜發財恭喜發財”,“拜年拜年”,“新年發財新年發財”,喜氣洋洋溢于街巷。解放后每年的元旦、春節和國慶節、五一節期間,每家商鋪店面和機關以及街頭巷尾都要用紅白布和松枝柏枝樟樹枝搭成拱形彩門,掛紅燈,貼標語,洋溢著濃濃的節日氣氛。商號的老板們都紛紛主動捐款籌資舉辦各種各樣的文藝活動,如推車燈、船燈、蚌殼燈、高蹺燈以及搭臺演唱饒河戲。最讓人回味的是春節,從正月初一到元宵節過后才休止,而大型的花缽燈、龍燈、橋板燈、泛河燈也都要綿延數日。而五月初五紀念屈原的端午節到五月十三紀念關羽的小端陽節期間的賽龍舟、搖鳳船、斗牛,又是一番轟轟烈烈。一年四季,花樣更新,熱鬧不斷,滿街的和氣、喜氣。還有每年都要舉辦一兩次物資交流(現在叫展銷會)又是幾天幾夜的演戲、耍燈,車水馬龍,摩肩接踵,熱鬧情景也不亞于過年。 如今,老家的那一條街,隨著時代的發展變遷,新潮流沖擊著人們的觀念,雖然街還是那么長,也還是那么寬,有了進步的是經濟味越來越濃重。街面上的門市擠擠挨挨,插針不進,五顏六色,琳瑯滿目,好像街都顯得有點逼仄了。又加上公路交通發達,昌江的水運基本處于停頓,江面上再也看不見風帆起舞,舟楫穿梭的熱鬧景象,由水路上鎮下府、南來北往的人流量已然全無,使得老家一條街也似乎有些顯得蒼老,風光不再,令我們這班年紀大一些的人總好像有點什么失落似的,這也許是我們不能與時俱進,時代感跟不上的緣故吧!而又令人欣慰的是在本世紀初,新一代幾屆鎮領導的努力,原先的橫街通過拆遷加寬并且向北延伸發展,開發出一條寬敞的新街,樓房林立,商鋪繁榮,又隨著鎮政府和鎮各機關的北移,昌江大橋的貫通,新的開發區更呈現出一派蒸蒸日上,欣欣向榮,改革開放的新氣象。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家鄉的老街,我的一綹鄉愁! 2019年·夏
我的家鄉古縣渡——我這里說的是古北街。早時候只有這里才叫古縣渡,現在是指這一個區域——那是一個有著兩千多年歷史、曾經是縣治地的美麗的江南小鎮。坐北朝南,面前是純潔秀美、清澈見底、常流不息的昌江,江面上波光瀲滟、舟楫穿梭、風帆翩翩。左邊一個小山是葵花嶺,太平天國時這里曾經扎過炮兵,在山嶺上架設過大炮,所以這一帶的居民都叫這里“炮臺上”,是原先古北小學、后來古縣渡中學所在地。當年這里樹木蔥籠,鈴聲清脆,書聲瑯瑯,一派生龍活虎,朝氣蓬勃的景象。右邊是煙波山,是當年的鎮辦企業所在地,有糧管所、機米廠、榨油廠、食品廠、綜合加工廠,還有縣辦造船廠等等,叮叮當當、轟轟隆隆響聲震天,一派經濟興旺,欣欣向榮的景象。與昌江平行的一條沿河路,一條麻石鋪就的街。沿河路岸邊,一字排開停靠著來自各地、形狀各異的大小船只。沿街兩排鱗次櫛比的磚瓦房,商鋪林立,商賈云集,市面繁華。背面山巒起伏,田隴縱橫,茂林修竹,地肥稼熟,好一個湖光山色的魚米之鄉。 古北街,因為在昌江之北,所以又叫河北街,在歷史上也曾經叫過瓦屑壩,至于是哪一年就說不清楚,父親和許多老一輩的人都是這樣說的。我想,“瓦屑壩”可能就是沖著河岸叫成的吧。我小的時候,沿河岸邊一路都是堆積著滿滿的瓦屑片,有瓷片,也有陶片,是我和小伙伴們打水漂時俯拾皆是取之不盡的道具。這些瓦屑片都是逐年發大水由景德鎮沖下來的,或者是運瓷器的船上清理出來拋入水中的,年長日久積淀下來,把斜坡的河岸滿滿的鋪上了一層瓦屑片子,就像是用瓦片堆砌起來的一條大壩,于是來來往往的人們就把這里叫成了瓦屑壩。不過可能還有一種原因,從“故縣十景”可以看出在歷史上的河北街,雖然失去了縣城的資格,但仍然不失故縣的繁華。那時城鎮的區域版圖還是比較大的,可是,不知道是那一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場大火把整個老縣城燒了個殆盡,原本一個水榭花園、樓臺亭閣各種民間建筑一應俱全的美麗的城鎮,一夜之間只剩下一片廢墟,斷壁殘垣,再也恢復不了原貌,只有一座建于X代的“武陽橋”依舊躺在街西頭,許多繁華的地方建筑只遺留下了一個好聽的名稱,如關門口、花園里、花墩腳下、學宮、寶塔腳下、牌樓里、石門樓等等,充滿失落感的人們站在一片狼藉滿地瓦片的河岸上,對著流水依舊西去的昌江,“無可奈何花落去”地追尋著失去的繁華,在年復一年的議論、嘆息中,于是乎“瓦屑壩”這一叫法就無形中約定俗成。我想,歷史上“瓦屑壩”的名稱不外乎是這樣兩種原因得來的吧,當然,這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如今更沒有幾個人能知道這里曾經有過“瓦屑壩”的美稱。近幾年,為配合開發縣旅游資源,學者們在考究“南有江西鄱陽瓦屑壩,北有山西洪洞大槐樹”的古移民點中的鄱陽瓦屑壩遺址,比較一致的意見是蓮湖鄉的瓦屑坽。有鄉人忿忿不平,要我出面理論這件事,縣知名學者鄉賢汪填金老師說得很明白“瓦屑壩是一種標識,不是指某一個特定的地點”。在鄱陽縣內還有幾個稱為“瓦屑壩”的地方,古北作為瓦屑壩也曾經在歷史上有過移民的經歷,也都是在鄱陽瓦屑壩的范圍內。古北也好,蓮湖也罷,都是作為說明鄱陽瓦屑壩在歷史上的移民作用,至于一些具體的、細小的枝末大可不必追究,就如考究諸葛亮是哪里人一樣,何必論襄陽南陽?正如汪老師說的一樣,是標識。瓦屑壩也已經成為古縣渡(古北)的一種標識,把古縣渡的過去記載在古縣渡的歷史中,記載在古縣渡人的心中。 古縣渡五腦胡族譜中,有《故縣十景》的記載,現抄錄于下: “故縣十景: 古城柳色蕩黃金,舊縣花香拂座清。西岸夕陽無限好,東山夜月十分明。橋頭酒旆近仙客,比屋書聲集俊英。梅嶺煙霞招隱趣,花園風月富吟情。世家祖廟今無玷,縣學遺基舊有聲。十景詩成奎壁燦,令人千古仰雄風”。 不知道什么原因,古北街沒有像別的村鎮一樣沿河挑起一條圩堤來阻擋洪水,可能是所有江河邊上唯一不設防的村落,每年汛期一到,河水上漲,漫過河岸,家家戶戶都成了水牢,街上也能劃船。雖然每年都有這么一段時間被洪水圍困,居家生產、生活雖然都很不方便,但是人們都習慣了。 這塊我生于斯長于斯摯愛于斯的土地,離開她已有五十多年了,卻是故土難離,鄉愁未泯。雖然中間也有回來,都是來去匆匆,打馬觀花。歷史的變遷,風云的涂抹,記載中的故縣十景早就遠遠離去已然不再。然而秀麗的河岸,一年四季,風光如畫。春夏秋冬風霜雨雪,各有洞天,正如《故縣十景》全詩中描繪的:“夏可納風秋可月,名花四序逐時開。” 2019年8月
少年展翅飛,未來方可期 ——給小狀元補習班四年級學生的一封信親愛的同學們: 你們好!好久不見了,不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想必你們如今早已又重新踏入了校門,開始你們新的學業征途,真心為你們感到驕傲。 我們相識于盛夏,見到你們的第一面時,一雙雙充滿好奇的眼睛齊刷刷的望向我。也許當時的你們只是出于對我的好奇:原來我的班主任長這樣子的,她到底兇不兇啊?她教我們什么呢?……而作為老師的我,卻從你們的眼睛里看到了六月的光,是初升的晨光,明亮且溫暖。你們擁有著最合適的年齡、最蓬勃的朝氣,享受最優越的教學條件。因此與其把你們當作一群小學生,我更愿意把你們稱作展翅的雛鷹,即將飛向廣闊的藍天。 你們有著屬于你們年紀的懵懂與青澀,興許此刻的你們還不懂我所作的比喻,若你們靜下心來,回想我們在短暫的一個月相處中,你們每一次走上講臺,揮筆書寫你們的努力學習成果、一次次嫻熟的講出你們的解題思路、提出一個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未知、流利回答老師們拋出的一個又一個問題……從緊張到從容、從不懂到熟練掌握、從畏懼到自信……這不正是像雛鷹為了飛翔而蓄力一般?雛鷹會為飛翔鍛煉自己的臂膀,會為飛翔讓自己飽腹滿滿。從而積蓄支撐自身翱翔的力量。所以身為雛鷹的你們,要時刻銘記蓄力,只為飛向藍天的一日。 誠然,在這一個月的學習中,你們取得了非常大的進步,為你們感到自豪的同時也摻雜著一絲憂慮。你們身上仍然存在著與許多學生一樣的通病:為學習而學習。為了考高分而學習,但當短期內沒有考試時,便開始變得懈怠。當然,老師并沒有說責罵你們,畢竟作為過來人,我也曾是這通病的一份子,只有當要考試時,才會付出比平常十倍的努力去復習,這種行為也簡稱:臨時抱佛腳。而這種行為的后果雖然有時會讓我們取得不俗的成績,但久而久之只會讓我們對知識掌握不牢固。因此,老師希望你們在未來的學習過程中,要重視平時的學習,上課認真聽講,及時做題鞏固。把平時當考試,把考試當平時。 相信你們也知道老師是一名大學生,也是第一次當老師,很多時候對于老師的解讀并沒有太徹底。我們的相處有太多的歡樂,也會有不愉快。我會為你們認真上課的積極表現感到高興,也會為你們的粗心而感到焦慮,更會為你們有時的否定自我而感到無奈。老師也是剛剛從學生的身份轉變成教師,你們的每一種情緒我都感同身受。但老師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把你從迷途中拉出來,一遍遍的為你們講述其中的利弊,但真正的決策者是你們,未來走什么樣的路,只有你能主宰。但請相信,現在的你們充滿無限可能,現在否定自己還為時過早。 很高興在這個美麗的夏天與你們相遇,我最愛的同學們。都說在教室里是老師傳授知識給學生,教會他們做人的本領。但我認為,我們是相互作用的。你們也是我的老師,是我即將開啟我大學生活的啟蒙老師。因為你們,我懂得了了友誼的寶貴,懂得了學習機會的珍貴,更加學到了永遠保持童心的重要性和對世界永遠充滿好奇……而這些,是我在其他地方,其他人身上都學不到的。真心感謝我愛的你們。 親愛的同學們,未來的道路還很長,你們以后可能會遇到許多困難與挫折,很多東西往往會事與愿違。但要記住,你們是一只雛鷹,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為了展翅高飛而蓄力,為了成為心中所想之人,所以請不要輕易放棄自己,要相信自己,終有一天你一定會成為一只翱翔藍天的雄鷹。 身為少年的你,未來可期。 愛你們的老師
程占功 楊蘭春是我國著名劇作家、國務院授予的國家級有突出貢獻的專家。他早年創作的《朝陽溝》被拍成電影,并被移植成多個劇種,在全國產生了廣泛影響,是中國當代戲劇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他曾擔任中國劇協副主席等重要職務,對我國文藝事業的繁榮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那年,我去鄭州楊老家拜訪他,年事已高的楊老熱情地講述了他年少時的一些往事。我看老人有些吃力,就請他休息,以后再談。楊老告訴我,他患有多種疾病,曾做過幾次手術。有一些時日,我不忍去打擾這位被疾病困擾的年邁老人,但我總是如期把新出的《黃河報》給老人寄去。又過了些時間,我打電話詢問楊老的健康狀況,楊老說,剛出院,身體和精神都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如約來到楊老家,繼續采訪。楊老告訴我,他喜歡看《黃河報》,因為通過《黃河報》可以了解黃河上的事兒。并頗有興趣地談到他看過的一些文章的內容。他說,他挺喜歡本報介紹過的一位秦腔演員,囑我再見到這位演員時,轉致問候。楊老說,他是河北人,但在河南工作、生活了半個多世紀,親眼目睹了日本鬼子占領時期和國民黨統治時期,黃河泛濫成災的悲慘景象以及解放后黃河除害興利、造福人民的喜人局面。從《黃河報》得知,黃河上正在進行防洪工程建設,希望有關方面一定要本著對歷史負責、對人民負責的精神,把黃河防洪工程建設成鐵壁銅墻,以經得起大洪水的考驗。此外,雖然近幾年黃河沒來大水,但仍要時刻提高警惕,千萬不要出“三江”發大水那樣的事兒,黃河出了問題可不得了。1920年,楊蘭春生在河北武安縣太行山中一個貧苦農家。他形容他家所在的環境:“山高石頭多,出門就爬坡,頭頂懸崖蓋,腳蹬無水河。”由于家貧如洗,生活艱難,楊蘭春只上了3年小學就輟學去學釘鍋,用稚嫩的肩膀替父母分擔生活的重擔。14歲那年,楊蘭春背著父母找到一個唱“武安落子”的戲班子,要學戲糊口養家。并與戲班班主杜更會立下生死文書。生死文書中約定,楊蘭春甘愿給杜更會作徒弟,學徒期3年,期滿再干一年報師父的恩。4年之內,如楊蘭春“死不見骨頭,活不見肉”,均與師父“一字無干”。也就是說,不論出什么事,都由這個少年自己負責。盡管文書規定的苛刻,但杜更會卻一直關愛楊蘭春,4年時間,楊蘭春僅戲詞就記下30多本。至今,這位耄耋老人還能把許多戲詞繪聲繪色地倒背如流。1938年,楊蘭春參加革命工作,長期在人民軍隊機槍排扛重機槍,參加過大、小戰斗二三十次。他說,從我們那個鄉出來參軍的有30個人,幸存者僅我一人。社會主義新中國來之不易,能在和平的日子里治理黃河,應該珍惜好時光。楊蘭春在部隊上編過許多反映戰斗生活的快板,極大地鼓舞了我軍的士氣。轉業后他到河南洛陽文工團工作,1950年上了中央戲劇學院,深造3年后分配到河南省歌劇團。1953年,他與竇榮光女士結婚。竇是中央戲劇學院遼寧籍的學員,在學校他們只是一般認識。竇畢業分配到河南省話劇團工作,后到省文化局當秘書。在她當秘書期間,楊蘭春辦一個學習班有不少講義需要抄寫,而竇榮光認真、仔細地替他做了這項工作,這可以說是兩人結合的“紅線”。竇榮光后來任河南省說唱團團長。楊蘭春后來任河南省豫劇院三團團長兼導演,經過他與全團同仁的艱辛努力,使這個劇團成為聞名全國的“紅旗劇團”。楊蘭春除了創作出《朝陽溝》這部蜚聲全國的作品外,還有《朝陽溝后傳》以及改編、導演的《小二黑結婚》、《劉胡蘭》等許多頗有影響的作品。采訪結束時,楊老在記者的采訪本上寫下:“問黃河報讀者好,祝黃河報越辦越好。” 原載《黃河報》
程占功 很多讀者知道,王汶石是一位帶著微笑觀察生活、反映生活的著名作家,他的作品以清新、向上的魅力,把讀者引進崇高的精神境界。但是,關于他的經歷,他的家庭,他的伴侶生活,卻鮮為人知。為此,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一個初冬的下午,我在古城西安訪問了他。滿頭銀絲的王老,慈眉善目,給人以質樸寬厚之感。他待人親切,和老伴熱情地向我講述了他們不平凡的經歷。1921年,王汶石生在山西省萬榮縣黃河岸邊的魚村。“西安事變”后,正在縣城上高小的王汶石參加了“山西人民犧牲救國同盟會”,并任“犧盟會”下屬縣“兒童救國會”主席。“蘆溝橋事變”后,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北上抗日,在王汶石的家鄉東渡黃河。王汶石帶領兒童救國會的小伙伴們在渡口迎來送往,慰問聯歡,并訪問了威名遠震的賀龍將軍。“七七事變”后,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42年,王汶石奔赴延安,在西北文藝工作團工作。他滿懷革命激情,參加了延安整風、大生產、土改、大秧歌運動。他在這個文工團工作多年,先后擔任過演員、創作員、組長、副科長、團長等職。跟著西北文工團幾乎走遍了陜甘寧邊區,經歷了抗日戰爭和整個解放戰爭,寫下了《抓壯丁》、《邊境上》、《一桿槍、一頂帽》等早期作品。1946年,西北文工團在陜北米脂中學和綏德師范征調了10多名團員,其中有個正在米脂中學讀書的15歲的女學生,叫高彬。高彬是米脂縣城人,從小讀書,聰明好學,是一位文雅而又活潑的姑娘。她參加文工團后,服從工作需要,組織上安排她當演員,她就認真地演好戲;安排她做別的工作,她也兢兢業業地努力完成。1948年,她在陜北黃龍前線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她同王汶石在一起工作,3年解放戰爭又一直同在西北前線,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便互相交談年輕人的理想、抱負,交流演出和工作的經驗體會,彼此不斷加深著了解。特別是他們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做宣傳鼓動工作,互相關心,互相照顧,在異常艱苦的歲月里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為人民解放事業獻身的共同志向,為共產主義目標奮斗的共同理想,把兩顆年輕的心緊緊地連在了一起。高彬覺得王汶石人品高尚,才華橫溢,正是意中人:王汶石覺得高彬純潔忠厚,好學上進,非常理想。1949年西安解放不久,他們就在這座古城舉行了簡樸、熱烈的婚禮。這年春天,王汶石調任西北文藝工作團2團團長,高彬調到陜甘寧邊區文化協會工作。建國后,王汶石調任《西北文藝》副主編,高彬調任西北曲藝改進協會副秘書長,兼西北文化部曲藝組組長。1954年,中國作家協會西安分會成立,王汶石任分會秘書長,高彬任分會秘書室主任。1955年,王汶石成為專業作家,高彬調到分會創作委員會任干事,處理日常工作。此后,王汶石多次深入陜西渭南農村,親自參與了農村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各項運動,廣泛接觸了歷史轉折時期的農民和基層干部,創作和發表了《風雪之夜》、《土屋里的生活》等小說。1958年,他又在渭南深入生活,參加了整風和水利運動,創作了《在白煙升起的地方》。回西安寫下了《大木匠》、《春秋》、《井下》、《米燕霞》等作品。同年8月,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小說選集《風雪之夜》,選收了他1958年以前創作的11篇小說。這年,全國棉花進軍會議在陜西召開,植棉能手、婦聯主任匯聚渭南,會議上交流的一件件感人事例,展現了我國農村婦女意氣奮發的昂揚精神,這深深地打動了王汶石。他以飽滿的激情,優美的語言,寫出了當代名篇《新結識的伙伴》。這篇小說在思想上、藝術上都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受到許多評論家和讀者的推崇。以后,王汶石還到陜西咸陽等地深入生活,曾任咸陽縣委、市委副書記。1960年7月,他參加第3次全國文代會,被選為中國作家協會理事。1962年,他去開羅出席第2次亞非作家會議,后被推選為亞非作家協會中國聯絡委員會委員。高彬是王汶石的得力助手。她在工作之余,一方面做很多家務活,照顧、教育子女;另一方面,她認真閱讀王汶石的手稿,幫助推敲、修改、校訂、清抄,并且常常出點子、想辦法,提出一些很好的修改意見,或征得王汶石的同意,真接予以修改。王汶石同志深情地說,他的每一部作品,每一篇文章,都有著高彬的心血。多少年來,王汶石只要在家,他的早點都是高彬親手動手做,王汶石也最喜歡吃她做的菜;什么季節、什么時候,王汶石該穿什么衣服,高彬都替他想得非常周到。冬季,她總是把王汶石換洗的內衣包在熱水袋或放到暖氣片上,讓他在第2天早晨穿起來熱乎乎的。王汶石對待高彬也體貼入微,近20年來,高彬理發從來不上理發店,她的頭發,都是王汶石親手剪的。“文化大革命”中,王汶石同許多正直的作家、藝術家一樣,挨批挨斗,被扣上“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黑作家”、“階級異已分子”等帽子后,造反派逼著高彬同他劃清界限、揭發問題。善良的高彬不僅沒有那么做,反而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體貼、照顧王汶石。高彬看自己的丈夫被折磨得患了哮喘病,心疼得直掉眼淚。當時,王汶石的工資被凍結,他們一家5口人(有3個孩子)和一個保姆的生活全靠高彬一人的工資支撐,日子過得十分艱難。盡管這樣,高彬總是自己省吃儉用,還要給在危難中的王汶石做些可口的飯菜。她擔心王汶石受不了批斗,怕出意外,就安慰他說,我們要相信黨終究不會冤枉好人,你的問題一定會有正確結論,會解放你的。妻子的體貼、關心,使丈夫被摧殘的心得到了極大的撫慰。造反派見高彬不僅不同丈夫劃清界限,還堅定地站在一起,便使出種種招數刁難她。他們抄家時,抄了王汶石的手稿和日記等許多東西。為了給高彬難堪,他們把各種各樣誣蔑王汶石的材料以及王汶石過去寫下懷念、贊美自己同高彬相愛、結合的日記,加上歪曲侮辱性的按語刊登在他們的小報上,命高彬帶上到西安最繁華的地段銷售。1969年底,造反派把王汶石同柳青、杜鵬程、胡采等同志下放到陜西涇陽縣一個干校勞動。這時,造反派問高彬有什么要求,高彬說,我要王汶石跟我一起下放去農村。可是,造反派偏偏不許,卻把她下放到陜北子長縣的吳家寨子插隊勞動。當時,他們的大兒子17歲,被派到陜南修襄渝鐵路,女兒12歲,由高彬帶往陜北,最小的孩子5歲,只好讓保姆在西安照看。一家5口人,就這樣分散在4個地方。高彬到吳家寨子后,很快就同當地社員群眾打成一片。她和農村大嫂、大娘們同吃同住同干活,相處得十分融洽。當時,這兒正掀起農業學大寨、大修水平梯田的高潮,高彬早起晚歸,拼命勞動,不到一年,竟把一把新鐵锨的锨刃磨下去了兩公分,第二年不得不加了一次鋼。后來,高彬被調到延安地區知青辦編輯“知識青年在延安”叢書。1972年春節過后,王汶石從干校調回西安搞戲劇匯演。這年10月,陜西成立文藝創作研究室,才把高彬從延安調回西安參與編輯《陜西文藝》。從1973年到1984年,她先后在《陜西文藝》、《延河》編輯部任小說、散文組副組長10余年。從1984年開始,組織上安排她做王汶石的專職助手。王汶石和高彬嚴格要求子女,3個孩子在家庭的熏陶下,都好學上進,努力進步,都在不同的崗位上勤奮地工作著。粉碎“四人幫”后,王汶石重新拿起筆創作,先后在《延河》、《人民文學》等刊物上發表了小說《通紅的煤》、《揮起戰刀的炮手們》等優秀作品。他任中國作家協會理事、全國文聯委員和中國作家協會西安分會副主席等職。王汶石同志在過64歲生日時寫了一首題為《贈玉墀(高彬的小名)》的詩贈給高彬,敘述了他們的伴侶深情:南京背信義,延安點兵急,無定河邊麗女,慷慨著戎衣;千里等閑徒步,沙場不讓須眉,赤心對紅旗。三載共刁斗,戰地結比翼,連理情,戰友義,與天齊;四十寒暑,地傾天斜從不移。而今兩首華發,并有兒孫環繞, 攜手還相依。 猶忙夕照事,漫天彩云綺。 原載《人生與伴侶》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