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天,湛藍湛藍的。明媚的陽光灑向江面,微波蕩漾,江水不時閃泛著點點金光。“紅衛”輪停泊在碼頭,正等待著遠航。船舷邊掛著一條格外醒目的大紅標語,上面寫著“熱烈歡送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碼頭上,鑼鼓喧天,號角齊鳴,象過什么重大節日那般熱鬧。離碼頭不遠的柏油路旁,停著十幾輛公共汽車,剛把一批要出遠門的小青年送來,附近已站滿了送行的人群。“雯雯,要注意身體,一到農場馬上給我寫信啊。”一個四十來歲的瘦弱女人拉著正要上船的女兒的手不住地叮嚀,淚珠滴到了女兒手上。“媽媽,你放心,我長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女兒似乎也舍不得離開媽媽,只見她緊咬嘴唇,眼睛有點發潮。但她迅即挺起了胸膛,眼神里充滿對未來的信心和希冀。“哥哥,快,要開船了。”黃穎背著背包在前面急走,望著船上螞蟻般的人群,她急得跑了起來。黃浩提著滿滿一網兜東西跟在后面,聽妹妹這么一喊,他托了托眼鏡,急忙跟著她沖出人群。“站住!你們想干嘛?!”隨著一聲吼叫,黃浩和黃穎被兩根涂成兩端紅中間白的棍棒截住了。客輪旁站著一群頭戴工帽的糾察隊員。“我來送我妹妹。”看這架勢,黃浩那雙略帶褐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絲驚慌。“送行的人不準超越警界線,知道嗎!”一個腰上束著武裝帶、手里拿著一根棍棒的大個子走了過來,厲聲道。“我,我不知道這里有警界線。我……”黃浩的手微微顫抖。話音未落,卻已被糾察用力推向一邊,他幾乎被推倒在地,眼鏡也跌落地上。送行的人圍了過來,紛紛嚷了起來。“干嗎這么兇?”“能這樣對待孩子嗎?”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替黃浩撿起掉在地上的眼鏡,用衣角擦了擦,充滿愛憐地幫他戴上。看見人群涌動,幾個糾察隊員馬上跑了過來,其中一個隊員用卷筒喇叭高聲喊道:“大家不要擠,往后靠一靠,不要超越警戒線。”“哥哥,回去吧,媽媽就由你照顧了。記著給我來信啊!”黃穎接過黃浩手上的東西,一步一回頭地走向客輪,點點淚珠滴落在衣服上。“等一等,”黃浩趁糾察隊員不注意,快步跑向黃穎,把一個紙包塞到她手里:“拿著,上船再看。”他一轉身又跑回人群里。船臺欄桿上掛了兩塊毛主席語錄牌。一塊寫著“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另一塊是“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語錄牌下面也站了不少送行的人。放下行李,黃穎拆開了手里的紙包。“啊,糧票……”一股熱流立即涌遍全身。她立刻從船艙沖上甲板,到處搜尋哥哥的身影。碼頭上,頭發凌亂、衣衫不整的的黃浩正摟著兩個又哭又喊的孩子。那不是小平和小娟嗎?兩個孩子一個十歲,一個七歲,是他們的鄰居。他們的爸爸媽媽已被造**派抓去好幾個月了,正隔離審查。他們有個叫小蕓的姐姐,還不到十六歲。“難道小蕓也要……”黃穎急忙轉身在人群里尋找小蕓的身影。這時,小蕓正靠在船舷旁,看著哭喊的弟妹泣不成聲。“小蕓!”“黃穎姐姐!”兩雙顫抖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小蕓,你怎么也要……”“工宣隊說了,只要我下鄉,爸爸媽媽就可以早一點放出來。”“誰照顧小平他們呢?”“小姨說,她白天有空就去看他們。”“那晚上呢?”“小姨也有自己的家。”小蕓沒有正面回答,她那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又大滴大滴的往下淌著淚。黃穎輕輕摟著小蕓的肩膀,她的心也在流血。“嗚!”“嗚!”滿載著1000多名青年學生的客輪啟航了。頓時,鑼鼓聲伴著人們的喊叫聲,使碼頭變得亂哄哄的。“姐姐!”“姐姐!”黃浩一邊哄著又哭又喊的小平和小娟,一邊摘下眼鏡,擦去玻璃片上那層霧水般的東西。聽到小平和小娟隱約傳來的哭喊聲,黃穎和小蕓的心都碎了。包著糧票的紙包被黃穎擰成了一團。由于原來就讀的學校不同,黃穎和小蕓被分去不同的農場。輪船一靠岸,她倆便分了手。 想到這里,黃穎的眼睛又模糊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
2天,湛藍湛藍的。明媚的陽光灑向江面,微波蕩漾,江水不時閃泛著點點金光。“紅衛”輪停泊在碼頭,正等待著遠航。船舷邊掛著一條格外醒目的大紅標語,上面寫著“熱烈歡送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碼頭上,鑼鼓喧天,號角齊鳴,象過什么重大節日那般熱鬧。離碼頭不遠的柏油路旁,停著十幾輛公共汽車,剛把一批要出遠門的小青年送來,附近已站滿了送行的人群。“雯雯,要注意身體,一到農場馬上給我寫信啊。”一個四十來歲的瘦弱女人拉著正要上船的女兒的手不住地叮嚀,淚珠滴到了女兒手上。“媽媽,你放心,我長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女兒似乎也舍不得離開媽媽,只見她緊咬嘴唇,眼睛有點發潮。但她迅即挺起了胸膛,眼神里充滿對未來的信心和希冀。“哥哥,快,要開船了。”黃穎背著背包在前面急走,望著船上螞蟻般的人群,她急得跑了起來。黃浩提著滿滿一網兜東西跟在后面,聽妹妹這么一喊,他托了托眼鏡,急忙跟著她沖出人群。“站住!你們想干嘛?!”隨著一聲吼叫,黃浩和黃穎被兩根涂成兩端紅中間白的棍棒截住了。客輪旁站著一群頭戴工帽的糾察隊員。“我來送我妹妹。”看這架勢,黃浩那雙略帶褐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絲驚慌。“送行的人不準超越警界線,知道嗎!”一個腰上束著武裝帶、手里拿著一根棍棒的大個子走了過來,厲聲道。“我,我不知道這里有警界線。我……”黃浩的手微微顫抖。話音未落,卻已被糾察用力推向一邊,他幾乎被推倒在地,眼鏡也跌落地上。送行的人圍了過來,紛紛嚷了起來。“干嗎這么兇?”“能這樣對待孩子嗎?”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替黃浩撿起掉在地上的眼鏡,用衣角擦了擦,充滿愛憐地幫他戴上。看見人群涌動,幾個糾察隊員馬上跑了過來,其中一個隊員用卷筒喇叭高聲喊道:“大家不要擠,往后靠一靠,不要超越警戒線。”“哥哥,回去吧,媽媽就由你照顧了。記著給我來信啊!”黃穎接過黃浩手上的東西,一步一回頭地走向客輪,點點淚珠滴落在衣服上。“等一等,”黃浩趁糾察隊員不注意,快步跑向黃穎,把一個紙包塞到她手里:“拿著,上船再看。”他一轉身又跑回人群里。船臺欄桿上掛了兩塊毛主席語錄牌。一塊寫著“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另一塊是“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語錄牌下面也站了不少送行的人。放下行李,黃穎拆開了手里的紙包。“啊,糧票……”一股熱流立即涌遍全身。她立刻從船艙沖上甲板,到處搜尋哥哥的身影。碼頭上,頭發凌亂、衣衫不整的的黃浩正摟著兩個又哭又喊的孩子。那不是小平和小娟嗎?兩個孩子一個十歲,一個七歲,是他們的鄰居。他們的爸爸媽媽已被造**派抓去好幾個月了,正隔離審查。他們有個叫小蕓的姐姐,還不到十六歲。“難道小蕓也要……”黃穎急忙轉身在人群里尋找小蕓的身影。這時,小蕓正靠在船舷旁,看著哭喊的弟妹泣不成聲。“小蕓!”“黃穎姐姐!”兩雙顫抖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小蕓,你怎么也要……”“工宣隊說了,只要我下鄉,爸爸媽媽就可以早一點放出來。”“誰照顧小平他們呢?”“小姨說,她白天有空就去看他們。”“那晚上呢?”“小姨也有自己的家。”小蕓沒有正面回答,她那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又大滴大滴的往下淌著淚。黃穎輕輕摟著小蕓的肩膀,她的心也在流血。“嗚!”“嗚!”滿載著1000多名青年學生的客輪啟航了。頓時,鑼鼓聲伴著人們的喊叫聲,使碼頭變得亂哄哄的。“姐姐!”“姐姐!”黃浩一邊哄著又哭又喊的小平和小娟,一邊摘下眼鏡,擦去玻璃片上那層霧水般的東西。聽到小平和小娟隱約傳來的哭喊聲,黃穎和小蕓的心都碎了。包著糧票的紙包被黃穎擰成了一團。由于原來就讀的學校不同,黃穎和小蕓被分去不同的農場。輪船一靠岸,她倆便分了手。 想到這里,黃穎的眼睛又模糊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
1象一只矯健的小鷹,梳理著它的羽翼,準備迎接那飛的日子。你,純潔的新一代,革命事業的接班人,要只爭朝夕。進入那圣潔的祖國無比的天地,誰,好意思帶著絲毫垢膩! ──知青箴言 “不,我要去農場,我一定要去農場!”畢業分配時,唐玉賢堅決地對工宣隊長說。“玉賢,你身體有病,還是留校吧,留校也一樣干革命啊。”班長十分關心地勸說道。“心臟病不算什么病,這么多年了,不也沒事?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我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導,到廣闊天地里去鍛煉,做一個名副其實的革命接班人。”唐玉賢很激動。他的話贏得了同學們的熱烈掌聲。“玉賢,你和你爸爸媽媽商量過了嗎?你是被照顧對象,你的身體條件不適合去農村。”班主任也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唐玉賢,他很擔心唐玉賢的身體承受不了農村的艱苦生活。唐玉賢一跺腳跑開了。還沒等同學們反映過來,他又跑了回來,手里拿著一張白紙。他把白紙鋪在桌子上,將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一咬,鮮血滲出指頭。他在紙上寫了幾個帶血的字:“到農場去”。“唐玉賢做得對,值得我們學習!我也要去農場鍛煉,我和玉賢一起去!”有同學激動地表示。同學們頓時熱血沸騰,紛紛簽名要到農場去。“好!同學們的志氣都很高,我堅決支持你們。希望你們在廣闊天地里煉就一顆紅心。”工宣隊長異常高興。來之前,他已得到暗示,要盡量把全部學生都動員去農場或農村。班長把報名表遞給了唐玉賢,他高興地跳了起來,又與表示跟他一起去農場的同學握手致意。由于激動,他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班上報名的人漸漸稀少了,在唐玉賢的帶動下,除了投親靠友的同學外,大部分同學都要求去農場,只有一兩個人要求留校。“黃穎,你呢,你想到哪里去?”班長問一個躲到旁邊一直不吭聲的女同學。“我,我想留校讀書……”黃穎輕輕道出她夢寐以求的愿望。“干啥?你想留校讀書?你以為自己是什么人?你也配讀書?”工宣隊長輕蔑地白了黃穎一眼,冷冷地對她說:“現在,讓你挑選去農村還是去農場,就已經很優待你了。”“說吧黃穎,你想去哪里?”班長略帶同情地看了黃穎一眼,輕聲勸道。他很清楚她在班里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我……去農場。”黃穎喉嚨哽咽,聲音小得幾乎連自己也聽不見。“哼,這種人本該連農場也不給去。”一個報了名去農場的同學說。她覺得黃穎也去農場有點貶低了自己的身份。“簽名吧。”班長怕再節外生枝,趕忙把一張表遞了過去,黃穎強忍欲滴的淚水,胡亂的簽上名,就轉臉跑開了。 黃穎縮坐在卡車的角落,兩根長長的辮子一起順著左胸脯滑向腳旁,辮梢上用黃綢帶結成了一對黃蝴蝶。她身材瘦削,有點象弱柳扶風,皮膚白中帶黃,略帶褐色的大眼睛里含著淡淡的憂傷,上身穿一件剛縫制好的合體的淺灰色秋衣,下面是一條深藍色長褲,腳上穿了一雙嶄新的解放鞋。她從衣兜里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看了看,然后把它放進貼身的口袋里。她的思緒又在漫無邊際的亂跑…… “老老實實交代你的反黨罪行!”打手高高舉起手上的鞭子。“我是新中國培養出來的干部,怎么會反黨?”一個低沉的男中音在回答,聲音里帶著無可名狀的痛楚。“啪,啪!”又響起了皮帶的抽打聲:“不坦白交代就只有死路一條!”申辯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審訊室變得象死去一般的沉寂。“怕不行了,送醫院吧!”“怕啥,就算他現在死了,也可以說他是畏罪自殺。”…… “爸爸!”黃穎捂住臉,無聲地哭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汽車在公路疾速而馳。路上極少迎面而來的車輛,只有這一溜掛著帆布蓬的解放牌大卡車,把一群活蹦亂跳的青年學生送去一個他們還不知是啥樣子的地方。汽車帶起的黃塵象一條長長的巨龍,沖天而起,一直沖向山林深處。一輛卡車上,大合唱《年輕人有顆火熱的心》剛剛停了下來,最活潑好動的何青青就甩動著她那頭黑油油的短發,鼓動大家請女高音張毅敏單獨來一首。何青青在學校里是個文娛積極分子,尤其愛好舞蹈。她身材纖秀,體態輕盈,配上一個精致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更加顯得斯文秀氣。可別看她外貌嬌柔,但性格卻與身段截然不同。她性格豪爽,好報打不平,在班上很受大家的尊敬。張毅敏在大伙兒的一陣掌聲過后,落落大方地扶著車篷站起來:“唱哪首?”“唱《毛主席語錄》歌吧。”略顯肥胖的鄭永紅啥時候都是那么革命。她長著一張圓圓的臉,臉色紅潤,說話時喜歡瞪著那雙不大不小的眼睛。她身穿一套寬大的舊軍裝,腰上束了條寬寬的武裝帶,留一頭齊耳短發,頭頂左上方用橡皮筋扎著一把粗粗的發辮,鼻子微微往上翹。“不,唱一首悠揚點的吧,唱《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好不好?”何青青斜瞟了鄭永紅一眼。她們倆是同班同學,她一向不喜歡鄭永紅的過激性格,在班上鄭永紅就怕她一個。“好,就唱這首。”凌燕巴掌一拍,閃動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臉上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她和何青青從小一塊兒長大,她最崇拜何青青了。 革命人永遠是年輕,他好比大松樹冬夏常青。他不怕風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凍。他不搖,也不動,永遠挺立在山峰…… 美妙的歌聲搏得了陣陣的掌聲和歡呼聲。“好不好?”“好!”“妙不妙?”“妙!” “再來一個要不要?”“要!”黃穎對此卻仿佛沒有絲毫的反應,思緒仍然在不住的飛動著,眼前又浮現出她離開廣州時那種凄楚的情景……
第三章:冰雪消融后的流華小時候,覺得悲傷很酷,聽催淚的歌,寫決絕的字句,生怕自己看起來沒有情緒。現在想來,當時真是多慮了。人生的疾苦,向來都是在未來的路上埋好等你出現,一樣都不會少,而你一樣都躲不掉。“親愛的崧澤同學,你最近還好嗎?距離最后一次與你見面,分開之后已經有將近半年之久了......這一年我們都升為高一了吧?貌似這個冬天比之前的都要冷一些......希望你要注意保重身子,在學校里好好加油......工藤一,寄上......”工藤一臥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想著遠方的崧澤麗子,一邊靜靜地看著那個如幻覺般的夜晚,月亮正高高地掛在深黑的天空上,和崧澤麗子送給他的護身符寫下。每次想你,我都會心痛,我的思念轉過寂靜的天空。工藤一就以這樣一種最為傳統的形式,與遠方的崧澤麗子聯系著。為什么,當初不交換郵件呢?而且明明有她的電話,為什么不直接打給崧澤麗子呢?為什么呢?——其實工藤一自己的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也許在沒有強大到能夠承擔一切的情況下,這不僅對工藤一,也是對崧澤麗子來說,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吧。工藤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開窗戶,想要仰望滿天星海,然后將沉沉的想念告訴遠方的她。一陣冷風襲來,工藤一生物地抖動著,打了一個冷顫后,低頭看見一個精致的面龐。“啊,是個美女!”工藤一一下子呆了眼。圓圓的眼珠子像是一條靈動的小魚兒,游竄在淺淺的透明月色里。一頭稠密的棕色長頭發,漫天飛舞。有過那么一瞬間,工藤一被吸引住了。不過,隱約間,感覺在哪里見過這個女孩。沒等工藤一在腦海里細細地摸索,只見那個女孩擺出一張生氣的臉,一只手揚起,做起了拋物的姿勢。一顆流星飛落,工藤一仰面躺地,眼前轉過無數個寫滿鴿子的小圈圈。工藤一努力起身順手拿起,剛剛女孩拋向他的東西,一看原來是一件已經包裝好后的禮物。上面寫著:“收信人:工藤蓮二(他那個文武雙全的哥哥)寄信人:相馬里香”工藤一這才想起,今天是2月14日,情人節。而那個女孩,是請哥哥做補習老師的學生。“唉......”工藤一對著窗戶嘆了一口長氣,看來哥哥的艷福不淺呀。然后,又有了習慣性的遠望,心里祈求著:在黎明穿掠黃昏的寂靜中,我能夠用樹影斑駁的初吻,放逐生命所有的緘默。一個月的寒假過去了,三月,在點綴著零星碎語的鳥語花香里,工藤一進入了高一的第二學期。在做過簡單的寒假作業及新學期工作安排指導后,班主任慎重其事地在班里宣布:“現在,要為大家介紹一名從隔壁小鎮轉來的新同學——那個,你可以進來了。”一頭棕色的長發披在纖細的雙肩上,細長的腿就像兩支竹竿,而在那上面,卻是一張楚楚動人的面龐。看著這個在講臺上寫下自己名字的背影,工藤一的腦袋倏忽地抽動了一下。“大家好,我叫相馬里香,以后請多多指教!”聲線十分甜膩,眉梢整齊劃一,錯落有致。教室里嘩聲一片:“哦......真是個美女!”課后,同學們紛紛地走到相馬里香的座位前。“誒,相馬同學,你之前在哪所學校讀呀?......”“能告訴我,你的血型和生日嗎?......”看著同學們滿臉的熱情洋溢,工藤一的心里怪憋屈的,暗念,“大家別被她清純的外表給騙了呀!實際上,她可是個怪力女!”相馬里香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可是臉上多少不樂意的情緒,多少還是表現了出來。最后站起身來,敲了敲桌子,憤懣地說:“請不要把我當花瓶看,好吧?”原本喧鬧的教室一時間變得鴉雀無聲。工藤一在心里暗喜:“看吧,這么快就表露本性了吧!”“什么嘛!這么囂張跋扈!......”“就是,不就是長得比較漂亮嗎?沒什么了不起的!”......身邊的同學漸漸地散開來,回到自己的座位。工藤一坐在后面,看著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已經有些日子沒有收到崧澤麗子的回信了。工藤一仰頭看著一輪皓月當空,舉起了雙手,做起了崧澤麗子之前做過的禱告儀式。工藤一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漸漸地發覺,腦子里崧澤麗子的形象,逐漸的變得模糊。工藤一在心里默念:千萬個思念,依舊在空氣中凝結。揚起微風吹向你,帶著我的祝福。寂寞我不在乎,只要你快樂,我就滿足。就好像,我們微笑著說,我們停留在時間的遠處。其實,早已連同那些記憶都被洪流無聲地沖走。原來,記憶像是腐爛的葉子,那些清新、那些嫩綠,早已埋葬在時間的前段,唯有鋪天蓋地的腐爛氣味,留在時間刻度的尾段。這時,腦袋的忽然疼痛,又讓工藤一想起了那個美麗傲慢的相馬里香。“今天只是開學的第一天,為什么她就把跟同學們的關系弄得這么槽糕呢?”
第二章:同在一片天空這一天,工藤一早早地起了床。他用指尖抿了抿鼻子,十分得瑟地對著身后對他反常舉動而感到震驚的母親說:“我出門了!”嗖嗖的涼風邁開了輕快的步伐,那點點綴綴的零星摩擦聲,清楚地回蕩在工藤一的心里。工藤一高興地從那長長的坡道下望去。崧澤麗子那小小的身影在工藤一溫厚的視線里拉得好長、好遠,最好拉長的是工藤一身后如幻覺般的、凝滯的時光。“早上好,崧澤麗子!”工藤一跑在崧澤麗子的身旁。“早,工藤君。”崧澤麗子依舊注視著前方。在目空一切的視野里,游動著飄忽不定的情愫。“我聽說你每天都會來晨練,真是厲害,換做是我的話,就沒有這樣的毅力與堅持了。”見崧澤麗子始終沒有說話,工藤一換了一口氣,喘息著說:“我還聽說……你曾經參加過……市級的田徑大賽”工藤一停了下來,雙手掐在乏力的雙腿上。這時,崧澤麗子也停了下來,帶著責備的口吻,說道:“工藤君,難道你不知道跑步的時候是不能說話的嗎?”工藤一仰起頭,一滴豆大的汗水從眉梢滑下。在晶瑩剔透里,他看見崧澤麗子柔嫩的嘴唇,細膩的眉毛像是時間劃下的濃厚而精致的一筆。工藤一的心里,小鹿正瘋狂地亂撞著。“哦……好像確實是這個樣子……”工藤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崧澤麗子癡癡地笑出了聲,拭去眼角浮動的淚珠,說道:“工藤君,你能來真的很感謝你……”然后沉默地向前奔去,背影消失在湛藍的天空里。那時候的工藤一還不明白,有一種平靜是死水微瀾。平靜是因為有所決定,決定了要等下去。往后的時光只留下工藤一呆滯的面龐,暴露在青春小小的猜度里。“她究竟是快樂,還是不快樂呢?”實在無法按捺自己對崧澤麗子笑容背后的種種猜想。工藤一回到家里,眼神游走在空蕩蕩的電腦屏幕上,鬼使神差地在鍵盤敲下“崧澤麗子”四個字。然后,鏈接出來的頁面,讓工藤一的眼睛從此定格在一張血淋淋的圖片上。——一場車禍,血泊了整個車廂!這是一篇關于崧澤麗子的新聞報道:“某年某月某日,崧澤家一行人自駕出游時,遭遇交通事故。除了女兒崧澤麗子被巨大的沖擊甩出車廂外,其他家屬不幸全都遇難……而后,崧澤麗子與外婆同住……”工藤一的嘴角在使勁地哆嗦著,一排眼淚奮力地滑落。現在,他終于明白,崧澤麗子眼角飄忽的情愫究竟是什么了。——那是一種失去家人,連時間都無法愈合的凝重傷口!一次,工藤一在崧澤麗子的升學志愿表上,看見“我想要回到自己故鄉的星球”。盡管在那之后的許多日子里,工藤一還是一如既往地做崧澤麗子的“陪練”,盡量沒有提起什么,可是,當他看到這一段文字時,他咬著嘴唇,決定要向崧澤麗子坦白一些什么。周末,工藤一決定到崧澤麗子的家。半路上,卻看見崧澤麗子在等的士。隔著一道時間好長、好長的紅綠燈,工藤一張合雙手,大聲地說:“崧澤同學,今晚,我有話要對你說!”崧澤麗子放下的士的窗,同樣大聲地說:“嗯,工藤君,我也有話要對你說!——我現在要去醫院看奶奶。”“奶奶?——醫院?——難道又有什么不幸降臨在這瘦小肉體的身上了嗎?”工藤一咬著嘴唇,狠狠地在旁邊的欄桿上錘下一拳,發出陣陣刺耳的金屬旋鳴,演奏著最傷感的青春奏語。那晚,天上繁星點點。逆行在夜里,夜色在腳下積累了厚厚的一層。夜是富有的。大多的情感都散落在夜里。而人的心靈也是富有的。工藤一望向被星光灑滿的部分,忽然覺得時間靜止,天地悠悠。身旁的崧澤麗子,紅腫的雙眸泛著悠悠的紅暈,那是一種粲然的、哀傷的美。“奶奶身體不好,要轉入市級的醫院……而我也要轉去遠方親戚的家里……”崧澤麗子雙手捂住臉,無力地哭著。看著眼前無助的她,工藤一被現實的麻木空洞感傷著。突然站起身來,說:“崧澤同學,我只說一次,你聽好了”工藤一忽然打破了沉默。“嗯”崧澤麗子依然小小地埋頭低聲地啜泣。“崧澤同學,——我喜歡你!”沒等崧澤麗子反應過來,工藤一接著又鏗鏘有力地說:“打從第一次見面時起,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你……喜歡我嗎?”崧澤麗子纏著雙臂,眼神突然安頓了下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喜歡,但是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能暫時地忘記所有的疼痛。”崧澤麗子點了點頭,接著說,“可是我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城市,去遠方的親戚家……”工藤一心頭猛烈地一震,“你在說什么呢?——即使這樣,我對你的喜歡也會超越時間和距離的!”工藤一堅定地說。崧澤麗子起身牽住工藤一的雙手,望向天邊的那輪金燦燦的滿月,笑著說:“嗯,我相信你!工藤君。——到時候,我會用心電感應告訴你,所有關于我的事”崧澤麗子舉起雙手,像是在禱告的儀式般的莊重。最后,崧澤麗子把一個護身符塞進工藤一的手里。第二天,班主任在教室里宣布了崧澤麗子轉學的消息。工藤一右手托著腮邊,向窗外遠望天邊不斷變更的悲傷色彩。工藤一知道,等待,與時間無關,它自由生長,而他無力抵抗。僅僅只是想要這份單薄的思念,能夠淌過時間易逝的年華,長出一雙翅膀,飛向她、懷抱她。告訴她,她并不孤單,因為我們同在一片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