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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一只矯健的小鷹,
梳理著它的羽翼,
準備迎接那飛的日子。
你,純潔的新一代,
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要只爭朝夕。
進入那圣潔的祖國無比的天地,
誰,好意思帶著絲毫垢膩!
──知青箴言
“不,我要去農場,我一定要去農場!”畢業分配時,唐玉賢堅決地對工宣隊長說。
“玉賢,你身體有病,還是留校吧,留校也一樣干革命啊。”班長十分關心地勸說道。
“心臟病不算什么病,這么多年了,不也沒事?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我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導,到廣闊天地里去鍛煉,做一個名副其實的革命接班人。”唐玉賢很激動。他的話贏得了同學們的熱烈掌聲。
“玉賢,你和你爸爸媽媽商量過了嗎?你是被照顧對象,你的身體條件不適合去農村。”班主任也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唐玉賢,他很擔心唐玉賢的身體承受不了農村的艱苦生活。
唐玉賢一跺腳跑開了。還沒等同學們反映過來,他又跑了回來,手里拿著一張白紙。他把白紙鋪在桌子上,將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一咬,鮮血滲出指頭。他在紙上寫了幾個帶血的字:“到農場去”。
“唐玉賢做得對,值得我們學習!我也要去農場鍛煉,我和玉賢一起去!”有同學激動地表示。同學們頓時熱血沸騰,紛紛簽名要到農場去。
“好!同學們的志氣都很高,我堅決支持你們。希望你們在廣闊天地里煉就一顆紅心。”工宣隊長異常高興。來之前,他已得到暗示,要盡量把全部學生都動員去農場或農村。
班長把報名表遞給了唐玉賢,他高興地跳了起來,又與表示跟他一起去農場的同學握手致意。由于激動,他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班上報名的人漸漸稀少了,在唐玉賢的帶動下,除了投親靠友的同學外,大部分同學都要求去農場,只有一兩個人要求留校。
“黃穎,你呢,你想到哪里去?”班長問一個躲到旁邊一直不吭聲的女同學。
“我,我想留校讀書……”黃穎輕輕道出她夢寐以求的愿望。
“干啥?你想留校讀書?你以為自己是什么人?你也配讀書?”工宣隊長輕蔑地白了黃穎一眼,冷冷地對她說:“現在,讓你挑選去農村還是去農場,就已經很優待你了。”
“說吧黃穎,你想去哪里?”班長略帶同情地看了黃穎一眼,輕聲勸道。他很清楚她在班里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我……去農場。”黃穎喉嚨哽咽,聲音小得幾乎連自己也聽不見。
“哼,這種人本該連農場也不給去。”一個報了名去農場的同學說。她覺得黃穎也去農場有點貶低了自己的身份。
“簽名吧。”班長怕再節外生枝,趕忙把一張表遞了過去,黃穎強忍欲滴的淚水,胡亂的簽上名,就轉臉跑開了。
黃穎縮坐在卡車的角落,兩根長長的辮子一起順著左胸脯滑向腳旁,辮梢上用黃綢帶結成了一對黃蝴蝶。她身材瘦削,有點象弱柳扶風,皮膚白中帶黃,略帶褐色的大眼睛里含著淡淡的憂傷,上身穿一件剛縫制好的合體的淺灰色秋衣,下面是一條深藍色長褲,腳上穿了一雙嶄新的解放鞋。她從衣兜里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看了看,然后把它放進貼身的口袋里。她的思緒又在漫無邊際的亂跑……
“老老實實交代你的反黨罪行!”打手高高舉起手上的鞭子。
“我是新中國培養出來的干部,怎么會反黨?”一個低沉的男中音在回答,聲音里帶著無可名狀的痛楚。
“啪,啪!”又響起了皮帶的抽打聲:“不坦白交代就只有死路一條!”
申辯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審訊室變得象死去一般的沉寂。
“怕不行了,送醫院吧!”
“怕啥,就算他現在死了,也可以說他是畏罪自殺。”……
“爸爸!”黃穎捂住臉,無聲地哭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汽車在公路疾速而馳。路上極少迎面而來的車輛,只有這一溜掛著帆布蓬的解放牌大卡車,把一群活蹦亂跳的青年學生送去一個他們還不知是啥樣子的地方。汽車帶起的黃塵象一條長長的巨龍,沖天而起,一直沖向山林深處。
一輛卡車上,大合唱《年輕人有顆火熱的心》剛剛停了下來,最活潑好動的何青青就甩動著她那頭黑油油的短發,鼓動大家請女高音張毅敏單獨來一首。
何青青在學校里是個文娛積極分子,尤其愛好舞蹈。她身材纖秀,體態輕盈,配上一個精致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更加顯得斯文秀氣。可別看她外貌嬌柔,但性格卻與身段截然不同。她性格豪爽,好報打不平,在班上很受大家的尊敬。
張毅敏在大伙兒的一陣掌聲過后,落落大方地扶著車篷站起來:“唱哪首?”
“唱《毛主席語錄》歌吧。”略顯肥胖的鄭永紅啥時候都是那么革命。她長著一張圓圓的臉,臉色紅潤,說話時喜歡瞪著那雙不大不小的眼睛。她身穿一套寬大的舊軍裝,腰上束了條寬寬的武裝帶,留一頭齊耳短發,頭頂左上方用橡皮筋扎著一把粗粗的發辮,鼻子微微往上翹。
“不,唱一首悠揚點的吧,唱《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好不好?”何青青斜瞟了鄭永紅一眼。她們倆是同班同學,她一向不喜歡鄭永紅的過激性格,在班上鄭永紅就怕她一個。
“好,就唱這首。”凌燕巴掌一拍,閃動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臉上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她和何青青從小一塊兒長大,她最崇拜何青青了。
革命人永遠是年輕,
他好比大松樹冬夏常青。
他不怕風吹雨打,
他不怕天寒地凍。
他不搖,也不動,
永遠挺立在山峰
……
美妙的歌聲搏得了陣陣的掌聲和歡呼聲。
“好不好?”
“好!”
“妙不妙?”
“妙!”
“再來一個要不要?”
“要!”
黃穎對此卻仿佛沒有絲毫的反應,思緒仍然在不住的飛動著,眼前又浮現出她離開廣州時那種凄楚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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