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恰逢放假,潮衛(wèi)打電話給我說,咱也該回新塘了吧?啥時候有空出來聚聚?我說過兩天。原以為隨口應付,不料潮衛(wèi)說過兩天是吧,別給忘了,湛記宵夜見。潮衛(wèi)是我初中同學,喜歡玩音樂,打從認識到現在他一直沒女友,所謂情場失意而商場得志,圣誕元旦演出卻賺了不少錢。平心而論,若不是顏值上比同行人略遜一籌,他現在準時小有名氣的歌手了。當晚八點半,我如約去湛記宵夜,“湛記”是咱的老地方,格局簡陋,木質桌椅,門口處有幾位百無聊賴的阿姨仰首觀看電視機,待客人吆喝兩三聲“服務員”才姍姍前去。店里有Wi-Fi,卻從未有人接上過(那是無論如何也接不入、接入了也用不上的無線網絡),因此很少年輕人來——至于我們,恰喜歡如此的店家,偶爾放假就到這瞎聚一回,來杯冷飲,談談近況,死泡硬磨一個晚上,若是別處,大伙兒坐一堆低著頭蹭網玩手機,氣氛比上墳還沉重。我剛到,潮衛(wèi)和另一位老同學鍵盤已喝上幾杯了,百威啤酒。我說潮衛(wèi)你什么時候學人家喝酒了?咱不是滴酒不沾的好孩子嘛。潮衛(wèi)說,有時候應酬吶喝著就習慣了,再有,還不是鍵盤叫嚷要喝。鍵盤應和,是啊應酬,老J你也該學學喝酒,以后用得著。我說免罷,要有如此的事,這酬老子不應了?!罢娌粔蚰凶訚h!”潮衛(wèi)又干一杯,表情貌似盡歡,據我所認識五年以來的他,那皺眉和臉部肌肉抽搐,一眼就知道是硬扛。其他老同學呢?我問,記憶中的小聚可不是倆孩子學大人喝臭酒,而我在旁邊咬吸管喝薄荷奶茶?!皳宜トチ撕贾荩瑢嵉乜疾炷巧段骱?,他不是學園林設計嘛,去公干了。”我記得了,阿偉提過,這是一項帶著女友去旅行的作業(yè)?!爸劣诤卫习澹阕约郝撓?。”潮衛(wèi)提到何老板時沒給好臉色,畢竟關系不好,常年有矛盾,不僅是學生時期你不幫我打飯我就不幫你提水的矛盾。潮衛(wèi)玩音樂的資質在何老板看來就是燒錢裝點所謂夢想;而何老板中專畢業(yè)后出社會工作的吃苦耐勞,于潮衛(wèi)而言卻是沒前途白活一輩子。我接通何老板電話,他說在上班。“待會如果有空就來一趟‘湛記’吧,在小聚呢?!薄昂?。”掛斷?!皡?,老J最近忙什么來著?”潮衛(wèi)問我,“我最近演出可累了。”我說我忙著進修,讀書、動筆、弄自媒體。他若有所思地“哦”一聲,鄭重其事地說起元旦演出那次因氣氛太過火、自己錯手摔壞吉他、得不償失的事。那吉他可是他生命中的珍貴神器。鍵盤說,你玩音樂,玩著玩著倒像被音樂玩了。我們哄笑,叫服務員叫來一盤炒田螺,三碗皮蛋瘦肉粥,一碟烤魷魚,酒水別讓它停?!拔艺f,阿偉那小子也太幸福了吧,咱這出市區(qū)都沒機會吶。”潮衛(wèi)道。鍵盤說,首先你要有女友,然后再考慮去哪里吧。是啊,玩音樂的人哪少得了情場光芒呢,潮衛(wèi)實在是奇葩。我補充事實。不過,我們的確跟阿偉不同,他可是重點大學的學子,在學習上一絲不茍、絕不耽誤,哪像我們大專生?!澳阏f他出去社會能混好嗎?”潮衛(wèi)心不在焉地問。“問何老板清楚些,他在社會打滾好幾年了?!蔽夜室獯了y處?!跋阮櫤媚阕约喊??!辨I盤趁勢補刀。潮衛(wèi)尷尬地罵道:“去他丫的何老板,那是被生活麻木了的人,別說我瞧不起他,一輩子就那樣完罷,看我們,大好青年呵!”“是啊是啊,大好青年?!辨I盤敷衍。“哎,說回來,可惜我這大好青年摔壞了吉他,要不然賺的錢肯定請你們玩一把。”一陣沉默?!袄螶,你不是開網店嗎?又寫作,事業(yè)有些起色沒?”我說,隨意搞的,弄不起來。“咱年輕人,持之以恒,我當初玩音樂就是一股勁兒到今天,哪行哪頭不苦呢,有夢想才有骨氣!”嗯,我知道,我喝完薄荷奶茶,轉而喝粥。又一陣沉默。我問鍵盤,你呢,最近打拼什么。鍵盤恍然夢醒,?。颗叮瑳]什么,老樣子。又繼續(xù)喝酒,仿佛只有他自個兒來吃宵夜。我不得不提最近想玩某A款游戲。說到某A游戲,鍵盤精神煥發(fā):玩什么角色?標配啥裝備?哎呀在當下這個版本,它性能不怎樣啊——鍵盤的談吐間,對每角色的技能輸出力度了然心中——成長的前期后期如何。最后蓋棺定論:你要玩這個角色達到正常強度,我?guī)?,花一個月造一套某某裝備,幾周一件某武器,那至少可以無礙熬過這個版本了。我說我只是最近生活壓力大,就玩幾天。哦,那花些錢買裝備咯,游戲里的物價又不貴,人民幣兌虛擬游戲幣1:30萬,最渣的也就一套這一套那搭配著,后期注意這的那的就可以了,我?guī)惆?。倒不用,消遣而已啦。嗯。潮衛(wèi)按捺不住問,鍵盤你不是五年還在玩某A款游戲吧?鍵盤笑笑,也有其他游戲,都玩?!敖佑|挺廣泛的。”我與潮衛(wèi)四目相接,會心一笑。爾后,我們談女人啦、談房價啦、談學車啦、談夢想事業(yè)啦,最終不免吃得一桌殘食,擦了擦嘴,喊結賬,老規(guī)矩AA制?!跋麓握埬銈兂园??!背毙l(wèi)說。“嗯,下下次我請?!辨I盤照例接話?!跋孪孪麓挝业??!蔽已a充。真羨慕阿偉啊,讀好大學以后準有出路,不像咱,生活圈子又小,混著大專生漫無目的。我自嘲。“至少,大家也在往上游,除了何老板哈哈?!背毙l(wèi)撐起身子,我才發(fā)現他和鍵盤竟毫無醉意,確實把應酬學得胸有成竹了。離別了,約好下次再聚時要比現在齊人,可誰也沒說確切的再會時間。路上,我手機響,是何老板?!澳銈冞€在‘湛記’?”剛走呢,你還才下班?“嗯,工作嘛,哪像你們讀書,常有空,大家最近還好吧?”老樣子。“年輕人,加油呵,下次見吧。”彼此掛斷。以后見的日子長著呢。咱每次小聚,難來得齊全,但沒關系,在新塘,我無論在哪條街巷哪處轉角,到處都能遇見他們,畢竟,咱是獨一無二的青年。
恰逢放假,潮衛(wèi)打電話給我說,咱也該回新塘了吧?啥時候有空出來聚聚?我說過兩天。原以為隨口應付,不料潮衛(wèi)說過兩天是吧,別給忘了,湛記宵夜見。潮衛(wèi)是我初中同學,喜歡玩音樂,打從認識到現在他一直沒女友,所謂情場失意而商場得志,圣誕元旦演出卻賺了不少錢。平心而論,若不是顏值上比同行人略遜一籌,他現在準時小有名氣的歌手了。當晚八點半,我如約去湛記宵夜,“湛記”是咱的老地方,格局簡陋,木質桌椅,門口處有幾位百無聊賴的阿姨仰首觀看電視機,待客人吆喝兩三聲“服務員”才姍姍前去。店里有Wi-Fi,卻從未有人接上過(那是無論如何也接不入、接入了也用不上的無線網絡),因此很少年輕人來——至于我們,恰喜歡如此的店家,偶爾放假就到這瞎聚一回,來杯冷飲,談談近況,死泡硬磨一個晚上,若是別處,大伙兒坐一堆低著頭蹭網玩手機,氣氛比上墳還沉重。我剛到,潮衛(wèi)和另一位老同學鍵盤已喝上幾杯了,百威啤酒。我說潮衛(wèi)你什么時候學人家喝酒了?咱不是滴酒不沾的好孩子嘛。潮衛(wèi)說,有時候應酬吶喝著就習慣了,再有,還不是鍵盤叫嚷要喝。鍵盤應和,是啊應酬,老J你也該學學喝酒,以后用得著。我說免罷,要有如此的事,這酬老子不應了?!罢娌粔蚰凶訚h!”潮衛(wèi)又干一杯,表情貌似盡歡,據我所認識五年以來的他,那皺眉和臉部肌肉抽搐,一眼就知道是硬扛。其他老同學呢?我問,記憶中的小聚可不是倆孩子學大人喝臭酒,而我在旁邊咬吸管喝薄荷奶茶?!皳宜トチ撕贾?,實地考察那啥西湖,他不是學園林設計嘛,去公干了。”我記得了,阿偉提過,這是一項帶著女友去旅行的作業(yè)。“至于何老板,你自己聯系?!背毙l(wèi)提到何老板時沒給好臉色,畢竟關系不好,常年有矛盾,不僅是學生時期你不幫我打飯我就不幫你提水的矛盾。潮衛(wèi)玩音樂的資質在何老板看來就是燒錢裝點所謂夢想;而何老板中專畢業(yè)后出社會工作的吃苦耐勞,于潮衛(wèi)而言卻是沒前途白活一輩子。我接通何老板電話,他說在上班?!按龝绻锌站蛠硪惶恕坑洝?,在小聚呢?!薄昂??!睊鞌?。“吶,老J最近忙什么來著?”潮衛(wèi)問我,“我最近演出可累了。”我說我忙著進修,讀書、動筆、弄自媒體。他若有所思地“哦”一聲,鄭重其事地說起元旦演出那次因氣氛太過火、自己錯手摔壞吉他、得不償失的事。那吉他可是他生命中的珍貴神器。鍵盤說,你玩音樂,玩著玩著倒像被音樂玩了。我們哄笑,叫服務員叫來一盤炒田螺,三碗皮蛋瘦肉粥,一碟烤魷魚,酒水別讓它停。“我說,阿偉那小子也太幸福了吧,咱這出市區(qū)都沒機會吶?!背毙l(wèi)道。鍵盤說,首先你要有女友,然后再考慮去哪里吧。是啊,玩音樂的人哪少得了情場光芒呢,潮衛(wèi)實在是奇葩。我補充事實。不過,我們的確跟阿偉不同,他可是重點大學的學子,在學習上一絲不茍、絕不耽誤,哪像我們大專生?!澳阏f他出去社會能混好嗎?”潮衛(wèi)心不在焉地問。“問何老板清楚些,他在社會打滾好幾年了。”我故意戳他難處。“先顧好你自己吧?!辨I盤趁勢補刀。潮衛(wèi)尷尬地罵道:“去他丫的何老板,那是被生活麻木了的人,別說我瞧不起他,一輩子就那樣完罷,看我們,大好青年呵!”“是啊是啊,大好青年。”鍵盤敷衍。“哎,說回來,可惜我這大好青年摔壞了吉他,要不然賺的錢肯定請你們玩一把?!币魂嚦聊??!袄螶,你不是開網店嗎?又寫作,事業(yè)有些起色沒?”我說,隨意搞的,弄不起來。“咱年輕人,持之以恒,我當初玩音樂就是一股勁兒到今天,哪行哪頭不苦呢,有夢想才有骨氣!”嗯,我知道,我喝完薄荷奶茶,轉而喝粥。又一陣沉默。我問鍵盤,你呢,最近打拼什么。鍵盤恍然夢醒,???哦,沒什么,老樣子。又繼續(xù)喝酒,仿佛只有他自個兒來吃宵夜。我不得不提最近想玩某A款游戲。說到某A游戲,鍵盤精神煥發(fā):玩什么角色?標配啥裝備?哎呀在當下這個版本,它性能不怎樣啊——鍵盤的談吐間,對每角色的技能輸出力度了然心中——成長的前期后期如何。最后蓋棺定論:你要玩這個角色達到正常強度,我?guī)?,花一個月造一套某某裝備,幾周一件某武器,那至少可以無礙熬過這個版本了。我說我只是最近生活壓力大,就玩幾天。哦,那花些錢買裝備咯,游戲里的物價又不貴,人民幣兌虛擬游戲幣1:30萬,最渣的也就一套這一套那搭配著,后期注意這的那的就可以了,我?guī)惆?。倒不用,消遣而已啦。嗯。潮衛(wèi)按捺不住問,鍵盤你不是五年還在玩某A款游戲吧?鍵盤笑笑,也有其他游戲,都玩。“接觸挺廣泛的?!蔽遗c潮衛(wèi)四目相接,會心一笑。爾后,我們談女人啦、談房價啦、談學車啦、談夢想事業(yè)啦,最終不免吃得一桌殘食,擦了擦嘴,喊結賬,老規(guī)矩AA制。“下次請你們吃啊?!背毙l(wèi)說?!班?,下下次我請?!辨I盤照例接話。“下下下次我的?!蔽已a充。真羨慕阿偉啊,讀好大學以后準有出路,不像咱,生活圈子又小,混著大專生漫無目的。我自嘲?!爸辽?,大家也在往上游,除了何老板哈哈?!背毙l(wèi)撐起身子,我才發(fā)現他和鍵盤竟毫無醉意,確實把應酬學得胸有成竹了。離別了,約好下次再聚時要比現在齊人,可誰也沒說確切的再會時間。路上,我手機響,是何老板?!澳銈冞€在‘湛記’?”剛走呢,你還才下班?“嗯,工作嘛,哪像你們讀書,常有空,大家最近還好吧?”老樣子?!澳贻p人,加油呵,下次見吧?!北舜藪鞌?。以后見的日子長著呢。咱每次小聚,難來得齊全,但沒關系,在新塘,我無論在哪條街巷哪處轉角,到處都能遇見他們,畢竟,咱是獨一無二的青年。
真相(刊于《澳門月刊》2015年第三期) 那個夏日的黃昏,我像個夢游者晃晃悠悠地走在深圳街頭。天空下過一場雨,地上濕漉漉的,繽紛的彩燈在地面上投下的光影,斑瀾而閃爍。整個大街像一條漂浮著花瓣的河流。我總覺得這樣的陰雨過后的傍晚,一定會有什么不祥的事情發(fā)生。雨后的街頭,車馬稀疏,我在那座當時號稱為東南亞第一高樓的帝王大廈附近徘徊,為了生存我不放過任何一張招聘廣告,我看到一棵電線桿上貼著“高薪招聘私家偵探”的白紙,照著上面電話號碼,我撥通了。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聲音飽含著一種年輕的清脆與甜潤,她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問:“你干過這行嗎?會功夫嗎?你有多高、多重、多大年齡……”我一一回答了女人的提問,女人最后又打了個呵欠說:“好吧,你現在在哪里?在帝王大廈?那好,你聽著,朝北走到攝影大廈,在右邊的一個地道口等我,我十分鐘后就到。”女人用命令的口吻吩咐著我,看來這女人對深圳的路況了如指掌。我放下電話,心里隱隱滋生出一種莫名的奢望:十分鐘之后,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沒準是個美人)駕著轎車來接我,說不定還是個財色兼收的美差呢。我來到攝影大廈門前,那地道口在玄秘的夜色中像魔鬼張開黑洞洞的大口。突然,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吭谖疑砗?,兩側的玻璃都貼著水銀紙,使外面的人無法透視車內。我想一定是那個打著呵欠的懶洋洋的女人來接我了,我準備用一種極酷的姿勢與之見面:背朝著車,等她下車了,我來個驀然回首45度側視……沒等我往下細想,突然幾道車門同時打開,車里鉆出幾個穿著黑色T恤的壯漢,在遠處路燈的幻照下,我分明看見那些人的發(fā)型都十分另類,要么光頭,要么扎著馬尾巴,要么后腦勺編著一根筷子般粗細的小瓣,而且頭發(fā)都染得五顏六色,其中一個光頭沖我問道:“你在等人?”“對,等人?!薄澳蔷蜕宪嚢桑 薄安?,我等的不是你。”“我就是來接你的?!薄安徊?,你一定是搞錯了,我等的是一位小姐,我們剛通過電話……”“你他媽的,哪有這么命好,小姐來接你,給我上車!”不由分說,幾個大漢架著我的胳膊,把我塞進了轎車。轎車像一顆出膛的子彈,迅疾穿過這個華燈初上的城市中心,向市郊的濱海大道疾馳。車里的人個個面相兇煞,我的心里一直打著緊鼓,一種被落入圈套的恐懼感包圍著我。我開始后悔踏進了這個吉兇未卜的陷阱。那是多年前的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經過了一場人生的煉獄之后,生存迫使著我重新擇業(yè)。我像一只餓瘋了的無頭蒼蠅,在這座浮華的城市不倦地撲騰著,不放過任何一個求職的機會?,F在,我將那段日子里所發(fā)生的一切如實道來,定會令人咂舌,也會被人所詛咒和不齒。袒裸自己卑劣的靈魂是需要足夠的勇氣的。在夜幕中,奔馳轎車就像沖進了死亡隧道,窗外影影綽綽的陌生的景致,紛紛掠過。我說:“這是去哪?”可是沒有人吭聲,我前后左右的人都像是青石羅漢,緘默不語。我在想,這都是一些什么人?要把我拉到什么地方去?這些人真是那個打著哈欠的女人派來的嗎?這個女人為什么要這么興師動眾地對付我……我越想心里越恐懼。下了車,路邊的草叢中有蟋蟀和一些不知名的昆蟲的叫聲,幽靜得令人毛骨悚然。跟電影里的謀殺現場氣氛并無二致。我被黑衣漢子們領到一個網球場,幾盞小太陽燈光照得球場白晃晃的,跟白天一樣明亮,以至讓場上那些兇神惡煞的嘴臉在燈光下展露無遺。沒等我來得及多環(huán)顧一眼周圍,我那下垂的手掌,突然感到熱乎乎的,我條件反射地低頭一看,我的手正被一只大狼狗舔著,那兩顆尖利的獠牙匕首般泛著寒光。在我的掌心和手背上摩蹭著,猩紅的舌頭像清潔工的抹布一樣在我的手上殷勤地揩拭著。我被嚇得眼冒金花,迅速將雙手插進褲袋。我一直在尋視著一個女人,那個和我打電話的女人。可是球場上全是男人沒有一個女人,那些男人躺在逍遙椅上喝啤酒、聊天、侃女人、說粗話。我們一進來便鴉雀無聲了。我在心里詛咒那個招聘私家偵探的女人,真他媽的瞎胡鬧,有什么冤情可以報警,讓警察去擺平嘛,干嘛非得這么作賤人!光頭打通手機說:“周小姐,人到了,看上去不錯,你來看看再說吧?!蔽蚁胨f的“周小姐”一定是那個打著呵欠和我打電話的女人,這個女人來頭可不小。光頭打完電話,把手機塞進褲袋里,然后,雙手把指關節(jié)弄得“咔咔”作響,就像武打片中過招前常出現的情景。一位三十來歲的女人走進球場,后面跟著兩個臉青鼻腫的年輕人,幾個黑衣大漢就像魚兒見了誘餌似地涌上前去,“周小姐,就這人,剛到的。”周小姐說:“把這兩個送去看看醫(yī)生,再打發(fā)他們走?!蔽乙娺@兩個眼睛和鼻子腫得像西紅柿一樣的家伙,我頓覺背心里刮過一陣冷風,身子涼了大半截子。我想我接下來的命運也好不到哪兒去。此刻我腦子里蹦出了一個“開溜”的念頭,但我明白,這鬼地方就是讓我跑都跑不出去,你沒見那狼狗、鐵門、可不是形同虛設。我開始責罵自己糊涂,惹上這么個麻煩事。說心里話,不是為了生計我才不去應聘這個破差事。人常說“藝高人膽大”,我知道自己藝不高,膽兒也大不起來。事到如今,只能憑著四年的體育學院武術專業(yè)底子,給自己壯壯膽子,硬著頭皮搏一回。這世界,沒什么比生存更重要。周小姐的雙眼皮,看上去有著明顯的人工痕跡,她睡意朦朧地斜視著我說:“怎么稱呼你?”“我姓林,”我回答說:“我叫林川,叫我阿川就可以了?!敝苄〗愦蛄藗€呵欠,眼里漾著淚水,她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我那被牛仔褲裹得繃緊的某個部位,我的神經下意識地抽搐幾下,我有點不自在。周小姐穿著一襲普蘭色鑲白羽邊的連衣裙,領口開得很低,一條清晰的小溝將她那脹鼓的胸脯一分為二,遠看上去酷像那孩兒的光屁股蛋?!斑@樣吧,先試試你的身手如何。”周小姐說著后退了幾步,她那豐腴的胸脯也隨之顫動了幾下,沒等我的目光從周小姐的胸溝里爬出來,我左腮被重重地一擊,我趔趄了幾步,栽倒在地,疼得我牙根酸疼、脖子抽筋。原來,站在我旁邊的絡腮胡趁我不備,飛起一腳把我踢倒。接著,一個刀疤臉走到我跟前蹲下來,像拳擊臺上的裁判一樣沖著我讀秒:“一、二、三……”我一躍而起,十分惱怒地說:“數什么數?偷襲算什么本事?”周小姐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我:“林先生,你要知道干偵探這行,講的就是出其不意,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我最怕人們(尤其是女人)用這種同情或憐惜的目光對待我。我咬了咬牙,那好,我明白了,再來吧!我說著用眼睛的余光警覺地注視著周圍突如其來的拳腳,以便隨時躲閃,避實擊虛。絡腮胡緊接著打出一陣連環(huán)腿,都被我避讓過去。我發(fā)現對方下盤防范松懈,我猛地一個低側踹,擊中了他的右腿膝關節(jié),絡腮胡發(fā)出剎驢般的嚎叫,應聲倒地。這時,刀疤臉一個箭步沖上前來,頻頻使出刺拳、勾拳、擺拳朝我發(fā)起一陣猛攻。都被我靈巧的步伐和機敏的閃身所避過。我知道我只要挨上刀疤臉一拳,不背過氣去,也得傷筋動骨。那家伙天生一副拳擊家的身板,壯實得像前世界拳王泰森一樣,頸短脖粗、肩寬胸厚,身上每一塊腱子肌肉都會跳舞。可想而知,這種人的抗擊打能力真是了不得的,除非你朝他的襠部等禁擊部位進攻,否則,很難對他構成威脅。刀疤臉一陣組合拳徒在空中揮舞,只在我的胳膊上擦了幾下,便有點惱羞成怒。那“呼呼”作響的風聲,顯示出它的力度速度和威懾力。我原以為刀疤臉只擅長拳擊,沒想到他拳腳并用,虛實結合,四面開弓。在我一連跳過了他的兩招連環(huán)掃堂腿時,我防不勝防,他的一個長拳打在我胸脯,幸虧我身子向后仰閃,躲避了鋒芒。否則,他的拳頭只要往里吞進一寸,我就慘定了。嚴格說來,我一直都處于防守之中,輕易不敢出招。我想了解對方的路數,在防守之中打迎擊。正因為如此,對方想不到我會突施殺手锏,我的腿閃電般地在刀疤臉跟前揮舞,一連兩個虛招使刀疤臉措手不及,就在他猶豫的剎那間,我使盡氣力,一個騰腿踢在刀疤臉的小腹上,刀疤臉立馬捂著肚子搖晃了兩下,我緊接著又是一記高鞭腿踢中刀疤臉的面門,刀疤臉倒在地上,不迭地嘔吐起來。眼前的情景讓我害怕,我擔心我下腿太狠給光頭造成了過重的傷害,從而結下江湖仇冤。我本來只想來到這座城市,找一份工作平平安安地生活著?,F在看來已經不可能了。我想,從此刀疤臉肯定與我結下不解之冤。身為散打亞軍的刀疤臉,在這座城市里可以說是聲名赫赫。如今敗在我這無名小輩的腿腳之下,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我知道唯一能保護我的是周小姐,因為這一切都是周小姐一手策劃的。我真想請求周小姐放我出去,我要連夜離開這個吉兇叵測的城市。我說:“周小姐,看來,事情鬧大了,這可是您說的‘無所不用其極’。我不干了,請讓我離開這里。”周小姐臉上立時蕩漾起一種輕蔑的微笑,“林先生,看你的身手像頭獅子,可你的膽子卻像只兔子?!彼劬τ至晳T性地盯著我被牛仔褲繃緊的某個部位,溫柔而又曖昧地說:“沒你的事,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北M管周小姐這么說,讓我心里暫時不再那么緊張,但我總感覺后面一定隱藏著某種危機和陰謀。周小姐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給我的感覺就是個黑幫大姐?周小姐把我領到了海濱別墅的一間房里,“林先生,你先洗個澡,休息休息,你就別想那么多了,明天見,晚安!”可想而知,這個夜晚我是在焦慮不安中度過的。夜里一直無法入眠,我困得實在支撐不住了一閉上眼睛,便見一群黑衣大漢揮舉著牛角刀追殺我,把我砍得滿身是血扔進海里,一群嗜血的鯊魚逐食著我……到了下半夜,海風大起來了,海濤聲如遠天隱雷般蕩來,百葉窗簾敲打著玻璃,總讓我感覺有人敲門。我?guī)状螐膲糁畜@醒,猛然操起掛衣柱如臨大敵般地守侯在門邊,半晌才回過神來……翌日早晨,周小姐把我請到香江大酒店喝早茶,周小姐穿的是紫羅蘭色的旗袍,胸脯上繡著一朵精致而鮮嫩欲滴的玫瑰,玫瑰上還別著一只鉑金鑲著紅寶石的蝴蝶,隨著她腳步的移動、胸脯的顫動,蝴蝶的翅膀也張翕著,撲騰著。今天的周小姐儼然一副淑女打扮,和我昨夜看到的領口開得很低的周小姐判若兩人。使我想起這年頭,淑女和妓女是沒有什么明顯的區(qū)別,只是包裝問題。“我叫周芬?!敝苄〗阆蛭医榻B道,“我表妹,范君?!狈毒莻€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她那背帶裙、那齊眉的劉海兒,那明凈的眸子,無處不透出一種童真和稚氣。范君說:“林先生,我表姐說你是個帥哥,我表姐也是個靚女喔,你看她,靚不靚?”我佯作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周小姐,連連應道:“靚!靚!”我發(fā)現,在我和周小姐對視的當兒,周小姐的臉頰泛起了紅暈。我覺得周小姐今日和昨日判若兩人,現在的周小姐全沒有昨天那種有錢有勢的女人的頤指氣使,也沒有黑幫大姐那種匪氣;眼下她倒像個溫柔儒雅的準淑女。我油然自作多情地想起一句古語“女為悅己者容”。我們與其說是喝茶倒,不如說是相親??熳炖嗟姆毒粫赫f:“你們倆真是帥哥配靚女喲。天生一對,地配一雙呢?!币粫河终f:“我表姐談到你,真是激動死了,說你酷得迷死人嘍。”周小姐故意說:“小丫頭,別亂說?!蔽抑溃鋵嵵苄〗阈睦锸鞘挚释毒隣I造這種氣氛。范君看了看掛在脖子上的心形電子表,說要去上學,她出去時順手把門帶上。小包房里就剩下我和周小姐。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我回想起昨夜的刀光劍影,今晨的眉來眼去,暴力驚恐加羅曼蒂克,令我不禁啞然失笑。真是人生如戲!周小姐不是說招聘私家偵探嗎?怎么整個情調都像是在相親約會似的?我感到十分納悶,于是說:“周小姐,咱們就談談私家偵探的事吧?”為了維持矜持,周小姐說:“我正準備和你談呢,告訴你吧,你是我的最佳人選?!蔽乙宦犘闹邪迪?,我思忖著:她說的“最佳人選”是指做她的私家偵探呢?還是情人呢?不管哪種角色,都能說明她對我價值的認可。我說:“你對我這么有信心?”對方溫存地點了點頭?!安贿^說實話,刑警學院一畢業(yè)我就干這行,素質上是絕對沒問題的?!蔽议_始瞎吹了,因為我想起了一句俗語:愛情往往使人變成豬。這會兒,周小姐已經開始變成豬了,我就得做好一個豬倌?!斑@我相信,你是科班出身,素質肯定不錯。”她說著,眼睛直直地看著我,我是用眼睛的余光覺察到的,待我將目光和她對視的當兒,她慌亂地將目光避開,低頭打開她的鱷魚皮小坤包,從中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這是我的卡片,隨時聯系?!边@是一張十分別致的名片,布紋面黑底白色燙金字,只印著“周小姐”(連名字都沒有)和手機號;上面沒有寫任何頭銜,也沒有地址、郵編和固定電話。我想,大凡有分量的人物都是用這樣簡潔的名片。我得意地認為眼前這個女人,或許已經被我迷住了。我得使出欲擒故縱,若即若離的戰(zhàn)術。于是,我故作深沉地審視著名片:“ OK,保持聯系。不過,我可能會去一家跨國公司做安保部經理。那家公司待遇還不錯。”周小姐有些急了,怔怔地注視著我說:“林先生,我把你請來,怎么還想去別的公司?人活世上,除了錢財,還有道義。對嗎?”“說得好!‘道義’,道德和正義!就憑這‘道義’兩字我愿跟著你干!””我蜻蜓點水似地吻了一下這張名片,便裝進了上衣口袋里。我發(fā)現周小姐胸脯上的蝴蝶翅膀突然顫動了幾下。她溫柔的目光中蘊含著一種莫名的欲望之火,極其母性地看著我,“你能談談你的履歷嗎?”周小姐說:“主要是你干這行的經歷。比如,你辦的一些成功的、精彩的個案。”我故作神秘地說:“我可以向你大致地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大學畢業(yè)之后的經歷就連我的爹媽都不得過問,這是出于某種特種職業(yè)保密的需要,我無可奉告,十分抱歉?!蔽艺f著遞上我的身份證,上面住址赫然寫著:“江北區(qū)公安分局宿舍”字樣。她萬萬想不到凡是公安局家屬成員,身份證上的住址都這么寫。周小姐看著看著連連說:“不錯,不錯,果然是行家。”周小姐說:“你是71年的,我72年的,我比你小一歲?!蔽倚南?,你比我大幾歲差不多,這種年齡的女人最愛騙自己,最愛賣萌、扮純情,最愛生活在虛幻的年華里。但是,我還是違心地恭維道:“看不出來,真的看不出來,看上去你比我小多了,跟大學生一樣?!敝苄〗阈老驳赝?,“是嗎?謝謝你!”謝什么謝?好像我這么一恭維,就真的讓你年輕了幾歲似的。自戀狂!周小姐當然不知道我在心里罵她,她兀自地對著旁邊柱子上的鏡子端詳了一下,“我比你小多了?是嗎?我怎么不覺得呢?我倒覺得你也蠻滋潤的。”她的心中有著一種按捺不住的喜悅,為了掩飾這種虛榮,立刻岔開話題?!傲諷ir,說說吧,你有什么要求?!敝苄〗阏f著伸手去小坤包里掏東西。我說:“我想知道我的具體工作內容?!彼龔睦ぐ锾统鰞蓮堈掌鸵环葙Y料,“你先看看這兩張照片,這是他的基本信息?!边@是一個青年男子的照片,資料上面寫著該男子的姓名、常用化名、別名、年齡、籍貫,他擁有的幾所別墅地址、兩家公司的地址、常用車輛的型號、顏色、車牌號碼、他身邊工作人員基本信息,他常去的場所,曾相好過的女人的名字、地址……我快速瀏覽一下資料,一本正經地問道:“周小姐,恕我冒昧,這個人和你是什么關系?現在需要我?guī)湍阕鍪裁矗俊敝苄〗阌脦赘w指擋在嘴前,打了個呵欠,我懷疑她有毒癮,或曾經有過吸毒史。周小姐打過呵欠之后,眼里噙著淚花,她說:“這個人是我丈夫,分居已經快兩年了?!薄盀槭裁??”“我和他離婚,但找不到對我有利的理由。”“什么是對你有利的理由?”“比如,抓住他的生活作風問題,出軌的把柄……”“哦,你過去發(fā)現他有什么不軌的行跡?”“沒有,這個人城府很深。”周小姐說:“一年以前,我就開始雇請私家偵探,但都一無所獲,有的跟蹤他半年多還是撲風捉影,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逮住。我恍然大悟,這個女人不是尋常之輩,她在雇人整她丈夫的“黑材料”,最后最大限度地吞并其丈夫的財產。但是,我依然納悶,她為什么養(yǎng)著一幫打手?我思忖了片刻說:“周小姐,我下面要問的問題,請你如實回答我,好嗎?”我眼前這張保養(yǎng)得不錯的女人臉,上下晃動了兩下,她點頭應允了。我覺得這個時候的周小姐最溫馴、最聽話、最乖巧?!澳阆壬鷾赜辛?,過去和你在一起時,房事是否正常?”“正常,那時我覺得他的欲望還是比較強的。”“你們有孩子嗎?”“沒有。”“你們分居之后,有過房事嗎?”“沒有,從來沒有過。”“能保證以后的兩個月內不和他同居嗎?”“沒問題,以后永遠也不會了?!薄皩τ谛?,你的生理和心理是否正常?”我的話音剛落,周小姐臉色突然一沉,我知道自己玩得有點過火,因為這個女人是個十分精明而思維敏捷的女人。周小姐眼中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她從包里摸出一只火柴盒大小的精致的小紙盒,上面英文寫著:香妃牌薄荷香口紙,她從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柔如綢緞的紙片,在鼻子跟前饒有興味地聞了聞,接著說:“這個問題,我想你問得有點偏離主題吧?”大概她認為我是在問她是否有性障礙?!皼]有偏題,我只是想通過這個問題,間接地了解你們分居的原因,假如你認為這是涉及個人隱私的話,你可以保持沉默,有權拒絕回答?!薄昂冒桑铱梢愿嬖V你,在性問題上,本小姐無論生理還是心理都非常健康,不過,我倒想問問林Sir,你剛才問我和我先生分居之后,是否有過房事……”對方話音未落,我馬上接茬道:“只是想了解你丈夫外遇的可能性。試想,假如,你丈夫性功能正常,又與你長期分居,他的身邊沒有女人,可能嗎?”真是面由心生。此刻,周小姐的臉色漸漸由陰轉晴,于溫情中透出的淡淡硝煙味也漸漸消失了。但她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她也知道,實際上這個問題是一箭雙雕的,不僅僅是針對她的丈夫,同時也針對她。她又用那種溫柔中雜揉著欲火的目光,極母性地看著我,“林Sir,對于你的能力,我沒有絲毫的懷疑?!敝苄〗阏f:“我只想知道你有什么要求。”說實話,這才是我的目的所在。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我突然想起周小姐第一次和我通電話時問我是否會武功,我想這里面一定暗藏殺機。假如在這一行動中有生命危險的話,提什么要求都是白搭,這世界還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呢?我再次審視了一下擺在餐桌上的照片,那人面相溫和,但看上去挺結實,我想那人也許身手不凡,也許有保鏢侍衛(wèi)左右。我本想問周小姐她的丈夫是否會武功,是否隨身帶著保鏢。但一想這么問會顯得自己怯懦,于是我換了種方式問道:“平時他都有些什么防范措施?”我又擔心這么問過于含蓄,她聽不明白,于是補充道:“比方說,他是不是一般都有司機、秘書、隨從什么的,習慣帶著防暴槍……”“哦,這你放心,他平時都是自己開車,獨來獨往,神出鬼沒;也不帶什么防身自衛(wèi)的東西。不過,他喜歡舞劍,臥室里長年掛著一把東洋寶劍,而且他的劍法確實了得?!敝苄〗阏f到這里認真地看了看我的表情。我的心一緊,天哪,你這不是明擺著把我往劍刃上推嗎?難怪人們常說最毒婦人心,眼前這個婦人比蛇蝎還毒。我裝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說:“哦,這倒沒有什么了不起,他這點劍術對我來說也是個小兒科。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況,做到有備無患嘛?!蔽翌D了頓又說:“周小姐,你希望我把事情辦到什么程度,才算達到你的目的?是把他的姘頭做掉?還是把他那東西閹了?……”我故意用黑道的口吻說著?!芭叮徊徊弧薄安皇裁床?,干我們這行的,殺個人不就跟宰只雞差不多?”我在他面前故意裝出一副不怕死的滾刀肉、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的德行。“別別別,千萬別別亂來……”“別什么別呀?”我青著臉說,“干我們這行的,就是要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俗話說:‘人要肉吃,豬拿命換’!我要賺錢,就得殺人!”周小姐大驚失色:“你,你你千萬,千萬別沖動!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打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別把人做掉,挑腳筋、挖眼珠、卸胳膊……”周小姐結結巴巴地打斷我說:“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只要得到一張,一張他和那些臭女人幽會、上床的照片。或者知道他和女人在哪鬼混,我們去捉奸拿雙。做到這個份上就夠了,你的任務就完成了。他們的一根毫毛我們都不得碰,千萬不要碰!”“你是說,只要我向你提供他幽會和媾合的照片,或者及時給你提供他和女人在某地鬼混的可靠情報就可以了?至于捉奸這事兒你自己去打理,我不管。對不對?”“對!就這么簡單!只要做到這點,你的任務就完成了?!薄昂?!周小姐,我現可以給你提條件了?!薄澳阏f吧?!睆谋砻鎭砜?,周小姐的企圖是十分明顯的,無非抓住丈夫某些不光彩的把柄與之離婚,然后盡可能多地分割財產,至于幕后還有什么企圖,我就不得而知。她說“就這么簡單”,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事并不簡單。我說:“第一,給我一輛250型摩托;第二,給我一臺德國產的徠卡牌專業(yè)相機,配上長鏡(其實不需要如此裝配,主要是虛張聲勢、顯示專業(yè)風范,再說人家也不差錢);第三,……”“給你一支手槍?”周小姐打岔道?!安徊唬也挥眠@玩藝,帶著身上嫌麻煩。沒持槍證,一旦被搜查還得背上個非法持槍的罪名?!蔽疑斐鲇沂值哪粗负褪持赶嗷ツゲ淞藥紫抡f:“第三呢, My money?!薄澳汩_個價吧?!敝苄〗阏f話總是給人一種爽快干脆的感覺。“一個月之內交貨6萬,20天之內交貨8萬,10天之內交貨10萬。”我以一個行家的口吻和她“講數”?!皼]問題!你提出的要求我都接受?!敝苄〗阏f:“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過去我請的那些笨蛋,就不知道這些裝備,都是背著個傻瓜照相機,跟在人家屁股后頭瞎盯梢,一旦發(fā)現了情況就搭著的士,屁顛屁顛追上去。到頭來都是雞飛蛋打一場空?!薄澳闶钦f,過去打草驚蛇了?”“鬼知道他們怎么弄的,今天說發(fā)現目標和一個女人開車前往小梅沙方向;明天說發(fā)現目標和一個女人開車進了高爾夫花園……然后就向我報銷的士費?!薄拔易铌P心的是不是打草驚蛇了,一旦你丈夫發(fā)現有人盯梢或跟蹤他,那我的工作難都就大多了!”其實,我是在故意強調我的工作難度,讓她不好意思壓我的價碼。“這我就不知道,他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不管有沒有發(fā)現被盯梢,他都不會輕易向我表露出來?!蔽覈@息了一聲說:“你怎么會請這么些業(yè)余的作偵探呢?”“嗨!你別提啦,來應聘的時候,都帶著這個證,那個證,有的還拿著前蘇聯克格勒特種情報人員訓練基地的什么證,證件上全是俄語,我一個字母都不認識,他這么說我也就這么信了。加上那些家伙都長得高高大大,標標致致,而且還會幾下拳腳,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兒,我就收下了,每月給他們幾千塊錢工資?!薄芭?,原來是這樣。”“現在想起來真有點好笑。那些人就是一些游手好閑的家伙,有一個還有前科,一天晚上突然被他家鄉(xiāng)的警察抓回北方去了。哎,這個城市魚龍混雜,好人壞人分不清。”周小姐說得有些感慨,從坤包里掏出一支金光閃閃的派克寶珠筆,開了一張10萬元人民幣的支票遞給我:“林Sir,你先把摩托車和相機買好,我安排大杜開車送你。記住,你所做的一切,只有你我兩人知道,必須守口如瓶?!蔽医舆^支票說:“這是職業(yè)道德,我自有分寸。”但我心里想,這女人爽快得有點不真實,難道她就不怕我攜款逃跑?要么這張支票就是空頭支票?!敝钡轿野阎眱稉Q成人民幣的時候,才深深地為周小姐的豪氣所折服。那天傍晚,周小姐說要領著我去熟悉一下地理環(huán)境,并叮囑我?guī)蠑z影包。周小姐沒有駕著她的紅寶馬,而是要我駕駛新買回來的250型“大黑鯊”摩托車。我們都帶上頭盔,騎著“大黑鯊”,幽靈一般在這個不夜城里穿行,在人海車流中穿行。為了顯示我非凡的車技,我當然趁機露了一小手,闖紅燈、放飛鏢、猛掉頭、急剎車、擦身過……無不圓熟到家、驚心動魄。周小姐一次又一次地被我那有驚無險的招式鎮(zhèn)住了,嘴里不時地發(fā)出尖角聲,不知道是出于她對我的欽佩還是她的懼怕。反正,她已經把我的腰抱得鐵實。起初,她不停地叮囑我放慢車速,大概她對我的車技不了解。后來她也不對我說開慢點了。每到驚險之時,她的兩條胳膊如水蛇般把我牢牢纏住,十根纖指緊緊相扣,唯恐有絲毫松懈。此刻,不知道她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反正她就像一個背囊一樣緊貼在我背上,儼然一對浪漫的情侶在飚車兜風。此后的日子里,周小姐幾乎隔三差五的晚上給我安排節(jié)目,要么去皇宮樂園跳舞,要么去維也納鋼琴酒巴喝酒,要么去明星大劇院觀看芭蕾……都被我一一謝絕。古人說的“色字頭上一把刀”,用在這這個神秘莫測的女人身上,我想是再貼切不過了。一日夜晚,周小姐約我到情人島度假村去游泳、去沖浪。我說:“現在,我沒完成任務,我心里總是不踏實,沒有興致玩,我想盡快把這事兒搞定,你要去哪我都奉陪到底?!逼鋵?,那天晚上8點鐘開始,中國散打和美國拳擊對抗賽,在廣州天河體育中心進行,廣東衛(wèi)視對此賽事將進行現場直播,我是個拳迷,自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周小姐表情里顯示出一種失望的神色,“既然這樣,我就去金枝玉葉夜總會,請鐘點情人陪我一塊兒去?!彼悬c賭氣地上了車,車門關得比以往更響一些?!罢堢婞c情人”?你請“鴨子”去都不關我事,你當我是你老公不成?自作多情!我在想,這個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據我這段時間對周小姐的丈夫的觀察,他應該是一個正人君子,至少他在我的視野里暫時沒有出現什么不軌之舉。我覺得,周小姐夫妻感情破裂,不一定就是因為其丈夫另有新歡的原因。看完這場拳賽,我又背起攝影包,駕著“大黑鯊”摩托,又去盯梢“目標”的行蹤。凌晨一時許,“目標”出現了,他從自己的住所走進停車場,開動了他那輛奔馳600型轎車。我緊隨其后,一直跟到這座城市郊外的一個叫桃花園大酒店?!澳繕恕卑衍囃?吭谶@家酒店的停車場,接著進了電梯,我也立即擠了進去,站在一個角落里,目光注視著不銹鋼壁板照著的“目標”的表情。我戴著紅外線夜視鏡,“目標”并沒有留意到我,一出電梯,他就閃進了1203號客房,就在他敲門時,說了一句話,我感覺里面有一個女人也說了一句話,之后才開門。我立即下樓到酒店總臺,查看了1203房的旅客住宿登記,上面寫著:“周芬(或“周芳”,因為“周”字后面這個字寫得潦草,看上去,即像個“芬”字,又像個“芳”字)”、“生于1970年”以及身份證號碼等字樣。真巧,那女人也姓周,其實周小姐到底叫什么名字,我都不記得了,我馬上拔打周小姐的手機,可是她的手機已關機,一連拔了十幾次都關機了。我本想讓她來這兒捉奸,我就不用拍照了。我想,此刻的周小姐已經和她的“鐘點情人”正在激情沖浪,樂不思蜀。我觀察了這酒店的環(huán)境,他附近沒有一座樓房有十層,無法通過對面窗口拍照,再說,那些窗戶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我決定搞定值下半夜班的客房部服務員。服務員,她正一個人坐在辦公臺前沒精打彩,我便坐在她旁邊陪她聊天,和她套近乎。我把我那寫著“公安分局宿舍”字樣的身份證亮給服務員看,“哇,你是警察!是來查夜的吧?”我點了點頭?!皠⒖崎L怎么沒來?”我說“劉科他休假了?!薄敖裉煸趿艘粋€人來查房?”“不是查房,是執(zhí)行別的任務?!薄皠e的任務?什么任務?”“你也知道,我們的工作是有保密規(guī)定的?!薄耙郧爸辽賰扇齻€人來。”我明顯感覺服務員對我的身份或企圖開始產生懷疑,我要求服務員到了凌晨三點左右開一下1203號房門?!澳氵M去干嘛?”我告訴她:“等他們睡熟了,我進去拍照片。一拍完我就走,即使客人醒過來了。他也不知道剛才的閃光是不是拍照,你就說你聽到那房間里有嘩嘩地水聲,就開門進來關好。一開燈,又怕把打攪客人睡覺,于是又馬上關了燈。對客人多說幾聲對不起,就行了?!彼鸪醪淮饝f:“我這么做,一旦被客人投訴了,我會被炒掉的,還要罰扣工資?!蔽覇査嗌馘X一個月。她說:“包吃包住六百?!蔽艺f:“不管會不會被發(fā)現,我給你兩千塊,現在就給。”我說著從錢匣子里掏出20張紅色的百元大鈔給她?!皠e這樣,真的別這樣,我不要你的錢。我擔心,我擔心客人發(fā)現就麻煩了?!蔽野堰@兩千元折疊起來塞進了她的工衣口袋里,我安慰道“如果被發(fā)現了,有我在他們不敢拿你怎么樣,你即使被這酒店解雇了,我可以把你介紹進市內工作。我舅舅就是五星級酒店的老板?!狈諉T眼睛忽然閃亮起來,“萬一我被炒了,你可以介紹我去你舅舅的酒店上班嗎?”我當即答應:“沒問題,五星級酒店比你這工資高多了?!薄澳呛冒?,你說什么時候去開門?”“三點?!绷璩咳c,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當服務員輕輕把門鎖打開,房間的角落里還亮著一盞落地燈,床上的男女都裸著身子,睡得很沉,女人枕著男人的胳膊,男人的一只手掌憐香惜玉地捂著女人渾圓的胸脯,儼然一對交頸而棲的鴛鴦。在鏡頭中的畫面很清晰,男人是正面,女人是側面。我沒有打閃光燈,調好光圈、感光度,延長曝光時間,雙手端穩(wěn)相機,連拍了好幾張,其中有兩張是兩人的頭部特寫鏡頭。拍完之后,我們溜出房間,床上的男女還在打呼嚕,安全沉浸在春夢之中。我跨出桃花園酒店的大門,我的心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眼看著這8萬元就唾手可得了,本該慶幸。可是,我心里沉甸甸的,我這幾張照片一旦從照相館沖印出來,意味著一個家庭破裂,一樁婚姻終結……我完全明白,我這種行為侵害了別人的隱私權,是件傷天害理的事。但是為了生存,我還是朝著那條晦暝的道路走下去。而且為了那筆不菲的酬金,無所不用其極,以頑強的理智抵御了周小姐的紅粉攻略,盡量避免“楊白勞”。這種愧疚是短暫的,想到那八萬酬金,我又漸漸釋然了。我騎上“大黑鯊”,默默告誡自己,駕車小心點,別出車禍。人在好日子到來的時候,總是把生命看得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重要。我回到觀海居的住所,天開始朦朦亮了。我興奮得沒有合過眼,一直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慶幸自己真命好,竟是那么的順利和完美。我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每隔幾分鐘,又給周小姐打一次電話,本想向她報喜,可是她的手機一直關著。每次打完手機,心里罵道:“賤貨,事兒辦妥啦!快開機啊!”第二天下午,照片沖洗出來了,我第一時間就是關心那女人長得咋樣?仔細一看嚇得冒了一身冷汗。天哪!原來照片里的那個和“目標”寬衣共眠的女人竟是周小姐。我忽然從希望的云端墜入失望的谷底。這個女人真可惡,明明和丈夫分居不分床,卻偏要騙我說分居之后從沒同居過,害得我瞎貓捕鼠似地空折騰了半個多月。難怪打她的手機一直關機。午后,晶亮的陽光照在那幾張背景光線灰暗的照片上,看到那個女人光著身子,像個喝足了奶水的嬰兒一樣酣睡在男人的懷里,卻背地里雇人拍照捉奸陷害丈夫,我就感到惡心、感到她真是陰險歹毒!這照片還是別給周小姐看,讓她的隱私曝光,她一定承受不了的,甚至會暗算我,找人把我干掉。于是我掏出打火機準備把這些照片燒掉,當我把裝相機的紙袋點著之后,又馬上吹滅了。我覺得沒有必要急于毀掉這些照片,它的存在至少能說明兩個問題:一是我能把這些照片拍到手,說明我的敬業(yè)精神和專業(yè)水平是無可挑剔的;二是足以說明我過去一直在辛勤地忙碌,盡管是徒勞的,但責任不在于我,而在于周小姐自己。我想盡快向周小姐告辭,盡快離開這個卑鄙、險惡、陰毒的女人,離開這個詭異的城市和那些不可捉摸的人。我終于撥通了周小姐的手機,周小姐說她正在回家的路上,五分鐘之后面談。我站在陽臺上猛吸煙。果然,幾分鐘之后門院子大門的鈴響了,我站著沒動,我不想去開門,“林Sir,開門,是我!”我匆匆跑出去開門,周小姐一進門就急不可耐地問:“有什么好消息?快說?!薄昂孟??你想會有什么好消息?!蔽疑钗艘豢跓?,繼而向空中吐出一團白色的煙霧,“周小姐,一切都結束了,我盡力了!我該回去了!請你現在把我送到機場?!薄傲諷ir,我不明白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這個決定太突然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把那照片袋子遞給周小姐:“你好好看看吧!”周小姐一看那幾張春光畢露的照片,“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雙手瘋也似地抓扯著自己的頭發(fā),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哭了一陣之后掏出手機,纖指在鍵盤上靈巧地拔了拔,我有意識地避開,回房里拿行李箱。這時外面?zhèn)鱽碇苄〗氵吙捱吜R的聲音。我突然膽寒起來,我知道周小姐無法面對自己的隱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至少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隨著周小姐的哭聲和悲傷程度的加劇,我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加劇,我開始后悔剛才沒有把那幾張照片燒掉,現在落在這個女人手中,可能會成為她把我置于死地的誘因。這個陰毒多疑的的女人,一定會懷疑我另外私藏了她的裸照,以后作為要挾她的依據。我坐在房間里愁悶煙,越來越不踏實,漸漸感到毛骨悚然。我提起手提箱走出去,來到大門口,周小姐背靠著門,示意不讓我出去。我說:“我走了,我要回老家。你別這么難過,我是看了照片之后,才知道的。照片全在你手上,請相信我。否則,你可以檢查我的箱子和我的口袋?!蔽艺f完就去開門,周小姐抽泣著把我攔住了。我真想把她拉開,強行沖出去,然后搭一輛的士去機場去??墒且幌耄@種地方壓根兒見不著的士影子;再說,周小姐手下這么多打手,我能往哪跑呢。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在這個偏僻的海邊上,我就是周小姐砧板上的一條魚,只能聽天由命。周小姐把照片裝進坤包里,向我伸出一只手,要和我握手,她抽泣著說:“事兒辦得很完美!恭喜!”我一頭霧水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伸出手,握著她那柔如綢緞的手。此刻我發(fā)現,周小姐哭過之后面相突然變得兇惡,眸子里閃現著一種狼一般的光芒。這時,一輛迷彩色的“沙漠王子”越野車,停在了門口。車上下來幾個大漢,個個都一身橫肉、滿臉惡相。光頭手中提著一個十分精致的密碼箱,遠遠地向我點頭打招呼。我用狐疑的目光打量這幾個人,他們手里都沒有拿什么兇器,不知道那密碼箱里裝的是什么東西,車上一定藏著鋼刀和鐵棍。周小姐說:“我給你安排好了車,送你去機場。”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但是沒有開步,我在不斷地告誡自己,千萬別輕易上這賊船,一定要想好對策,別讓這伙歹人得逞。我琢磨著周小姐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我想一定是假借送我去機場,讓我坐上車開往海邊或山里。我后面的大漢用一根尼龍繩或鋼絲突然把我的脖子勒住,狠命地往后拉,直到我氣絕身亡,最后把我裝進麻袋,拋進大海里或山溝里。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在他們下手之前,我用手中的鋼化塑箱子砸向司機,逼其激情之下緊急剎車,我趁機開門就跑……此時此刻,我才算看穿了周小姐這個小人,眼前這個陣仗,明擺著就是要把我“做掉”,殺人滅口。我氣憤地說:“周小姐,這事不能怪我,我盡力了!“我怪你?我沒怪你呀?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你就別裝糊涂了!你不是說你不再和他同居了嗎?”“我是沒有啊?”“那照片上你又和他睡一起?”“哦,那是我孿生妹妹,她叫周芳。我早就猜到這對狗男女有鬼,這回看他們怎么抵賴!”我一聽這才松了一口氣,“你怎么早不說呢?你都把我……”我本想說“你都把我嚇慘了”,但一想有損自己的形象,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周小姐說:“我太氣憤了,沒來得急告訴你?!彼f著張開雙臂要和我擁抱,我被這一驚一咋的弄糊涂了,我忙放下箱子和她來了個熊抱。周小姐說:“你這哥們,今生我交定了!謝謝你!”我一時想不出什么合適的詞兒回應,只是“呵呵”干笑了一聲。我本想也說一聲 “謝謝!”但是謝謝啥呢?她謝謝我是應該的。我冒著生命危險,冒著違反法律的風險,幫她干了這么一樁喪天害理的事,一樁讓我一輩子都不得心安的事。憑什么我還謝謝她呢?!周小姐對我說“謝謝”,應該是肺腑之言。因為我的努力將成為她開啟欲望之門的一把金鑰匙??墒?,世事無常。萬萬想不到,半年之后,我的預言成了周小姐死亡的讖語?!赌戏匠繄蟆飞弦黄獔蟮腊盐殷@呆了:《深圳富姐周芬被藏尸于冰柜》。作者簡介:喻彬,男,祖籍江西,廣州大學人文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廣州市青年作家協會副主席。西北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先后在《信息時報》、《羊城晚報》工作,2015年11月調入廣州大學人文學院任教,作家、畫家、資深傳媒人、文化學者、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中國傳記文學學會會員、廣東省國學研究會理事。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小說月報?長篇卷》、《花城》、《小說界》、《電影文學》等文學刊物發(fā)表中短篇小說、電影劇本、散文、詩歌等300余萬字。中篇小說《黃花殤》入圍第五屆(2007-2009)中國魯迅文學獎候選作品。中篇小說《逃命》獲中國《小說選刊》首屆全國小說筆會征文二等獎。長篇小說《禪宗六祖?zhèn)鳌罚ê现?013年獲第四屆中國傳記文學獎。長篇傳記文學《姊妹鏢》2014年5月發(fā)表于《小說月報》2014長篇卷一。電影劇本《鐵血巾幗》,獲2011年北京第二屆“北京影協杯”二等獎。電影劇本《命懸一線》,獲2012年北京第三屆“北京影協杯”二等獎。電影劇本《逃生》,獲2012年重慶第三屆“重慶杯”二等獎。電影劇本《暗殺》,獲2014年安徽第二屆電影電視劇本大賽一等獎。電影劇本《檢察長》,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拍攝出品。電影劇本《命懸一線》,由公安部金盾影視文化中心拍攝出品。著 有《孫中山的女保鏢》、《檢察長》、《命懸一線》、《鐵血巾幗》、《暗殺》、《鐵證》、《六祖慧能》、《大營救》,《東縱敢死隊》(32集)、《中國禪 宗》(10集)等影視文學劇本。美術作品在《美術報》、《美術觀察》等美術報刊發(fā)表;油畫作品《女孩與花瓣》獲2008全世界華人人物寫實油畫大賽銅獎。 出版長篇小說《姊妹鏢》、《人鬼共舞》、詩歌油畫集《歲月流痕》、中短篇小說集《黃花殤》、報告文學集《泣血蒼生》等八多部。
大人物 這個世上,還有多少像她(他)這樣心中缺失了爸爸的孩子? ——題記 一他是個大人物。氣宇軒昂,前呼后擁,兩個西裝筆挺步履驕健的貼身助理一左一右緊緊相隨。禮堂的大門徐徐拉開,他的腿剛向門內邁開第一步,掌聲旋即如雷暴雨般響徹云霄!沒錯,云霄!屋頂不是障礙!在他的意識中,沒有什么可以成為障礙,正如同他的聲音,無論相隔多少層屋頂,仍然可以飛入宇宙。他向會場數千張模糊而虔誠的面孔揮揮手,從中間的過道中一路小跑,奔上舞臺。站定,微笑,未曾開口,臺下已沸騰!崇拜在一雙雙眼眸中流淌,狂熱在一陣陣掌聲中炸開。他以淡定的眼神掃視全場。倘若,父親看到這種場面會是怎樣?這個念頭一經閃出,立即被他捻滅了,像捏死一只蟲子!父親此刻正在遙遠的北方,在那個城市中最好的醫(yī)院最豪華的病房里,他以最昂貴的價錢為父親請了最優(yōu)秀的看護。“難道我這個兒子還不夠出色嗎?我為他做得還不夠嗎?”他像丟掉一袋垃圾似的,把這句話從心底遠遠地丟開,意識重回舞臺。掌聲陣陣相連,未曾斷過,間或還會飄出幾聲尖叫。是的,就是這種感覺!多么讓人陶醉的感覺!有一些歌聲從遙遠的地方飄來,雄偉的,宏大的,悲壯的,從“在滔滔長河中”開始,滑過“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日月旋轉”,在那句“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中定格。有一些人物精魂進入他的內心,漢武帝,成吉思漢,康熙,丘吉爾,耶穌……強大的,有力的,偉岸的……他就是他們,擁有超級影響力的人!不,也許是神,對,就是神!所向披糜,無所不能的神!影響世界改變世界的神!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開口了!臺下的人們更瘋狂了!沸騰的熱情似乎隨時可能把禮堂的屋頂掀翻!他說了什么?唱了什么?演了什么?不重要。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圣經,他發(fā)出的每一個聲音都是天籟,他的每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登峰造極的藝術!兩個小時,神與子民的對話與狂歡……總有盡頭。墻上的時鐘是唯一保持清醒的,沒被這瘋狂的場迷亂了腳步,三根指針有條不紊地在正確的時候指向了正確的點。于是,他在將一個聲音一句話拔高到極致推向宇宙的巔峰之后,嘎然而止。幾位助理健步如飛躍上舞臺,如大鵬展翅般張開雙臂,將他保護在中間,隔開那些如蜜蜂般擁上來請他簽名、合影的粉絲們,直至安全地將他護送到休息室,關上了門。他長舒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身體重重地丟進軟軟的寬大的沙發(fā)里,閉上了眼睛。嗯,就借這一小會兒的時間養(yǎng)養(yǎng)神吧。 二他在奔跑,奔跑,奔跑……沒有盡頭,無法停止……汗水從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里滲出,一路揮灑,顆顆落在地上,種入土里,長出一株株小樹,葉子全是黃澄澄的金幣,風吹過,簌啦啦地響。他想回頭去做點什么,雙腳卻帶著他的身體固執(zhí)地向前,停不下來。前面有無數炫目的聚光燈和華麗的大舞臺,燈光璀璨的深處,父親的臉,還是那副嚴肅冷傲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他想轉身,但長長的紅地毯就像一條巨大的帶子,纏住他的腿,一路往前拖,他就這樣不顧一切地重心不隱地往前撲去……他陡然醒了,一臉驚悸,滿身汗水!沒有人注意到他此刻的失態(tài),正如很少有人能從他光鮮的外表中看到他耳旁和手腕分別有一道陳年傷疤一樣,說不出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若真有人發(fā)現了,問起這兩道疤的來歷,他會公開“一道是12歲時被父親打的,另一道是16歲時自殺未遂留下的”嗎?兩個貼身助理正在另一個隔間里與主辦方結帳,將被惡夢糾纏的他丟在這空曠的豪華休息室里。他的視線落在那高高垂下的深灰厚重的窗簾上,華貴,大氣,極有質感。正因為此,它的每一豎折紋里都像是藏著一個令人嘆息的秘密。一種莫名的巨大的孤獨感,如深不見底的鯨魚大口,吞沒了他?!靶?!”他喊?!袄蠋?,您醒了?”助理小張飛快地跑了過來,“您有什么吩咐?”“外面的聽眾都離開了嗎?”“沒有,還有許多人等在門外,想要跟您合影呢。”“嗯,那放他們進來吧?!薄翱伞蠋?,還有好幾百人哪,都放進來?”“分批吧?!薄昂玫摹!?nbsp;一批一批的人被放進來了,助理安排大家排好隊,逐個請他簽名合影。大家的臉上雖然都寫滿焦躁不安,但為了在偶像面前表現好一些,也都乖乖地排著隊,按捺住激動的心,等待著偶像對自己的“臨幸”。他嘴角上彎,做出最真誠的笑容,望著他的粉絲們。真是些可愛又可憐的人啊!他想起自己年少的時候,雖然內心對成功名人崇拜得很,卻從不主動巴結,甚至對那些追星的人很是反感。那時的他總是裝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暗暗拼命努力。斗轉星移,如今他成了那燈光的中心點,對這些人卻有了另一種情感。若沒有他們,他該有多么寂寞!閃光燈不停地閃爍,他的身邊不停地變換著不同的人,只有他是不變的中心。還有他的笑容,僵在臉上到底有多久了,以至于肌肉都有些酸疼起來?助理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便將手機遞給他,“老師,是您女兒打來的。”他向身邊那個正準備與他合影的長發(fā)女粉絲聳了聳肩,說了聲“Sorry!”,然后拿過手機?!版面茫艺诿?,什么事?”“爸,你回廣州了?這個周末來接我回家,行嗎?”“司機請假了嗎?”“我要爸爸來接,司機不是我爸爸,你才是!”“你媽媽呢?不然打電話讓你媽媽去接你?”“不!你就不能來接我一次嗎?”“婷婷,乖一點!我周末已經排滿了。司機會去接你!”“你現在在哪兒?我想跟你談談,晚上你能到學校來一下嗎?”“我現在跟聽眾們在一起,幾百人等著跟我照相。晚上約了電視臺記者,有個采訪。婷婷,乖,你自己照顧好自己,要不,我讓吳姨再給你匯些錢?”“……”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吼出一句“你根本不是我爸爸!我沒有爸爸!”,就掛了電話。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立刻又舒展開來,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他將手機交回給助理,故作輕松地朝身旁的女粉絲笑笑:“來,我們繼續(xù)!”“??!好!程陽老師,我太崇拜您了!”女粉絲笑出兩個酒窩,滿臉陶醉地向他靠攏,被染成褐色的發(fā)絲拂過他的耳際,一縷甜絲絲的香水味飄入他的鼻腔,他感覺到身體里有些什么東西剎那間被觸動了,蕩漾起來。“你真漂亮!叫什么名字?”他在攝影師按下快門之后,低聲問?!鞍?,謝謝,我叫李小丹。大家都叫我丹丹!程大哥,您一定要記住我哦!”“這么出色的美女,忘不了!名花有主了嗎?”“唉呀,哪有!”美女撒嬌地跺了一下腳,嗔道,“人家還在讀書呢!”復又急切地說,“程大哥,我可以……與你……擁抱一下嗎?”“哈哈,十分樂意!”他很紳士地張開雙臂,美女的身體立刻貼了過去,姣美的臉孔像喝醉了酒。粉絲群里有人尖叫起來!“哈哈,哈哈哈!”他在美女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松開了手,發(fā)出幾聲爽朗的笑,粉絲們都跟著笑紅了臉,仿佛他的笑是電波,層層傳遞了出去,仿佛他擁抱的不只是李小丹,而是每一位。李小丹心中更是大浪翻滾起來,她多想在偶像的胸前再粘一會兒,無奈下一個已等不及了,有些粗魯地推開了她。 三李小丹真是個女學生!不僅如此,她還是……當印在白色床單上的紅梅花跳入他的眼簾時,他感覺眼睛被那對比強烈的色彩刺痛了,一時大腦有點發(fā)懵。早知道是這樣,真不該去招惹她。盡管他早已閱人無數,心結老繭,但這并不代表他就失去了憐香惜玉的情懷。尤其,她還是個高三學生哪!其實,我哪有招惹她?像我這樣的人,還需要主動去招惹某個女人嗎?他轉念又在為自己辯解了。的確,他與記者談完之后走出酒店,她就等在那兒了,并毫不猶豫地徑直向他迎了過去,像是早已約好的老朋友。在她面前,他臉上那副碩大的墨鏡似乎沒有起到任何的隱藏作用,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張愛玲說,權勢是一劑春藥。她只說對了一半,男人頭上的那頂光環(huán)也是。當那頂璀璨的光環(huán)戴到一個人(任何一個人)的頭上,他就不再是他,而是具有了特殊吸引力的神。這是造神的時代,男神,女神,歌神,舞神,小神,大神……各種神,每一個神統治著一個部落。他費了多大的努力,付出了多么慘痛的代價,才混到這個“神”的位置?所以,盡管李小丹還不滿18歲,盡管她還是個學生,甚至在昨夜之前,她還是個處女……此刻,他覺得,這一切,他值得擁有,沒什么大不了的!因為他是“神”,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有電話進來,來自北方那個遙遠的城市,父親的聲音?!澳阍谀膬汗砘??什么時候回來?”那永恒不變的語氣?!鞍?,我……您怎么老是這句話?你兒子現在都成大人物了,怎么還說鬼混呢?昨晚的電視看了嗎?省臺衛(wèi)視,晚上9點半的,看到我了嗎?”“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很忙,您知道的,日程都排不過來。醫(yī)院在催交費用了嗎?我一會兒讓助理匯筆錢過去。您安心養(yǎng)病。我很好!有空看看電視,我經常在電視節(jié)目里……”“行了,行了。護士來了。我也很忙,你好自為之吧。再見!”“爸……”他還想說什么,耳邊已傳來一陣“嘟嘟”聲。他覺得喉嚨很干,吞了一下口水,咽不下去。順手從茶幾上端起一杯咖啡,呷了一口,苦而甜,那是李小丹臨走前為他泡好的。李小丹,丹丹,想起她,他的心像一塊淋透水的土壤,松軟了起來。尤物,天生的尤物啊!很難想像一個沒有性經驗的女學生,如此善解風情!如果不是她把學生證身份證擺在他的眼前,如果不是那朵白床單上無比絢麗的紅梅花,他還以為她是個久經沙場的風月高手呢!如今的孩子怎么越來越讓人讀不懂?這個世界真的愈發(fā)瘋狂了!孩子?他說她是個孩子?難道不是嗎?高三,17歲,她不是孩子嗎?有一束記憶的光照到了昨夜的某個時刻,那是在極度的激情之后,他趴在軟軟的床上。他從小就喜歡趴著睡覺,尤其是身心疲憊的時候,趴著,能讓他真切地感受到床的柔軟和永不放棄的支撐,趴在床上,他覺得安全。她騎在他的腰上,俯下身,貼著他的后背,在他的耳邊說:“程大哥,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迷戀你嗎?”“嗯?”“因為你像我的爸爸!我爸爸生意做得大,太忙了,我總也見不到他的面……”她還說了什么,但他實在記不清了。她那張鯉魚似的小嘴在他耳邊啄著,啄著,又柔軟又濕潤,讓他無法抵抗地想要跌入夢鄉(xiāng)……此刻,這段溫熱的記憶文件被調出來后,他不知怎的,突然打了個冷噤!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像她這樣心中缺失著爸爸的孩子?!他幾乎是顫抖著拿起來手機,翻到女兒婷婷的號碼——“您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對不起,您撥的電話不在服務區(qū)?!?nbsp;四東河區(qū)派出所。一群衣衫不整的男女蹲在一個房間的墻角。“誰先說?”警官問?!拔摇!币粋€高瘦的女子站起來,坐到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她上穿一件淺灰色印有骷髏的T恤,下著一條紅色超短熱褲,褲的邊角也有一個小小的骷髏。骷髏的下方,兩條長長的腿又白又細?!靶彰??”“程婷?!薄靶詣e?”“你看不出來嗎?”“少羅嗦。正面回答。性別?”“女!”“年齡?”“15。”“???”警官嚇得筆從手中滑了下去,他抬起頭來,認真盯著女子的臉,“再說一遍,年齡?”“15歲!”“家長姓名?”“父親程陽,母親李思?!薄鞍。俊本僭俅纬粤艘惑@!“你父親叫什么?”“程陽!程咬金的程,太陽的陽!程陽,這么大個人物,你不會不知道吧?”“你……你真是程陽的女兒?親生的女兒?還是干女兒?”“廢話!當然是親生的!要不要打電話叫他來驗血做親子鑒定?正好,我有三個多月沒見到他了!”“你……可是……你怎么干這個?難道你父親……他給的錢不夠你花嗎?”女子突然“呼”地站起身,沖著警察大聲吼道:“你們這些人,心里除了裝著錢,還有什么?! ——瀟竹, 2014年8月31日寫于仙湖居 (本文刊載于《當代作家》雜志2015年第一期)作者簡介:劉亞華,女,湖南人,筆名:瀟竹,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廣東省青年產業(yè)工人作家協會副主席,佛山市南海區(qū)委宣傳部講師團講師,暢銷書作家,風箏式家庭教育導師。先后畢業(yè)于湖南衡陽幼兒師范學校、中山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本科。先后就職于湖南衡陽市農業(yè)科學研究所,廣東晨訊傳媒《新華商》雜志社,瀟竹文苑工作室,佛山市南海區(qū)委宣傳部講師團。已采訪了100多位有使命感的成功華人。自小熱愛寫作,19歲起開始寫長篇小說,至今已出版10部長篇作品。其中,2002年長篇小說《保險小姐》由羊城晚報出版社出版;2007年長篇小說《別墅里的女人》由花城出版社出版;2009年長篇心靈勵志傳記文學《誰是下一個奇跡》由新華出版社出版,并于2011年拍成電影《下一個奇跡》;2009年長篇傳記文學《銷售女神徐鶴寧》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同年8月,本書榮登全國非虛構類圖書暢銷排行榜第八名;2010年,長篇小說《保險小姐》改編成話劇《讓生活更幸福》,在廣東上演;2011年2013年,長篇傳記小說《感恩教父彭成》、《80后演說少帥成杰》和親子感悟作品《帶孩子就像放風箏》分別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代表作品發(fā)表情況:2005年—2008年,《老板,你捐了嗎?》(雜文)、《商道與人道》(雜文)、《知性女子》(散文)等一批文章發(fā)表于《新華商》雜志。2006年,《康乃馨男友》(散文)、《藝術的心》(散文)、《妲己和她的狐尾裙》(小說)等文章發(fā)表于《作家天地》。2012-2015年,《我愛高窗》《呼喚父愛》等十余篇散文詩歌發(fā)表于《珠江時報》。2015年,小說《大人物》發(fā)表于《當代作家》;小小說《婚戀就像放風箏》發(fā)表于《佛山小小說》。2015年,傳記小說《80后演說少帥》獲南海有為文藝獎;詩歌《孔子的夢》獲南海文藝原創(chuàng)作品一等獎。
心心相印 他來到粗糧坊,看著熱氣騰騰的饅頭包子,很想吃過夠。說來也怪,之前農村人吃的粗糧,現在成了城里人喜愛的食物。他每天都要到這里來,等著心愛的她。他們是同學,來深圳已經有八年之久。八年戀愛仿佛八年抗戰(zhàn)。他看著粗糧坊的介紹,玉米饃饃一元一個,紅高粱饃饃一元一個,紅薯熱狗兩元一條,心心相印玉米花卷兩元五角一個。她來了,眼睛里有了一池春水。窗邊吹著春風,撩起她的長發(fā)。老板來兩個心心相印。好的,來了,客官,你們還要什么?問話仿佛回到了遠古,兩個戀人坐在一個酒店里,兩眼相對,含情脈脈。他說,吃吧,你最愛吃的花卷。她回答,嗯,你也吃吧。八年的拉鋸戰(zhàn),快結束了,他們回到了家鄉(xiāng),準備登記結婚。女方的父母堅決反對。女兒,你傻呀,你嫁給他要吃苦的,一個窮小子。女兒說,爸爸媽媽,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們用自己的雙手掙錢,不用你們操心。別人有我們一定會有,只是時間問題。你和窮小子在一起,我們斷絕父母子女關系。他感到失望了。一個人偷偷又來到了深圳。她給他發(fā)微信,請你相信我,我們永遠在一起。不久,她也來到深圳。她帶來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他的同學,家里富可敵國。三人圍坐。你究竟選擇誰?老板,來兩個心心相印。你的同學不知道我們的秘密。
動物運動會 猴哥覺得,動物界需要召開一次動物運動會。八戒積極響應?;ü降暮镒右惨獏⒓?。比賽項目有跳水,跳高,田徑,單雙杠,木馬,體操,乒乓球,射擊,游泳等。比賽那天,猴哥自然是裁判。沒有哪個敢和猴哥比,他一個筋斗云就是十萬八千里。八戒說,猴哥,你當裁判一定要公正公平喲。猴哥說,八戒,我是什么時候不公正公平?比賽開始。口哨一響,八戒縱身一跳,趕緊游泳,八戒開始落后,后來奮起直追,八戒游到第二名,與花果山的猴子只差零點一秒,八戒心里很氣?;ü降暮镒佑斡精@得第一名。猴哥說,八戒,不要灰心,你跳水是強項。八戒爬上跳臺,一看,好高的跳臺呀,真是要我的命嗎?八戒想既然參加了比賽,黃泥巴滾褲襠不是屎(死)也是屎(死),他閉上眼睛,一躍而起,在空中還打了個360度旋轉,落入水中,很小的水花。場上觀眾響起了一片雷鳴般的掌聲。八戒得了第一名。松鼠開始跳高,他的絕活來了,沒有哪個敢和他比。松鼠一躍躍過了五米高。冠軍非她莫屬。幾條美女蛇伸展著腰肢,她們在做體操比賽。柔軟的身材,大大的眼睛,性感的胸脯,觀眾看到眼花繚亂。幾個回合下來,帶隊的一條美女蛇獲得了第一名。八戒盯著美女蛇目不轉睛。猴哥喊,八戒領獎。你改不了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