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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天下午,全隊人員都集中到隊部禮堂學習政治。王小凡和李偉雄沒有去禮堂,他們趁別人不注意,溜到養(yǎng)豬棚“偷”了一只淘汰的豬崽,用麻袋裝好,與阮伯打了聲招呼,就鬼鬼祟祟地向知青宿舍方向走去。被悶在麻袋里的小豬崽“呃,呃”地叫著,聲音傳得老遠。王小凡馬上止住了腳步,對李偉雄說:“我們這樣子扛著豬崽回宿舍不行啊,它的叫聲會讓隊里的人都聽見的。”“那怎么辦?要不,我們先把它捂死了再扛回去吧。”李偉雄說著就把麻袋扔到地上,準備動手。“別,聽人說豬死了再殺不好吃。”王小凡急忙阻止,又道:“我看這樣吧,咱們先用繩子把豬的嘴巴綁起來,再放進麻袋扛回去。”“好主意!”李偉雄說著,馬上從麻袋邊上抽出一條小繩子,兩個人費了不少勁才把叫得滿嘴唾沫滑溜溜的小豬嘴捆好了。他們高興的對拍了一下巴掌,用衣服擦去滿頭滿臉的汗水。“走吧。”王小凡扛起麻袋,與李偉雄一起匆匆往宿舍走去。“王小凡,你們倆在干什么哪?”遠處傳來了隊副老鐘的喊音。“媽呀,這下完了。”王小凡的腦袋“轟”的一下,一片空白,腿開始發(fā)軟,肩膀上的麻袋差點掉到地上。“是老鐘隊長啊。我們到附近寨子買了一些番薯,先放回宿舍。”李偉雄也嚇得兩手冰涼,額頭上滲滿了冷汗,他定了定神,回頭看見王小凡那呆呆的樣子,就急中生智地回答道。“什么老鐘隊長?你幾時幫我改稱呼了?好了,你們趕快放好東西就去禮堂,學習已經(jīng)開始好一會兒了。”“我們馬上就來。”李偉雄說完,伸手幫王小凡頂住麻袋下端,并往上托了托,然后推了他一把,悄聲說:“瞧你那傻樣,快走!”王小凡這才回過神來。他們扛著小豬崽奔回宿舍,然后把豬從麻袋提出來,放在桌上。被綁住嘴巴的小豬崽發(fā)出了“唔、唔”的叫聲,并在拼命掙扎。王小凡曾經(jīng)跟著伙房炊事員殺過豬,他怕人多會走漏風聲,想自己動手干,就對李偉雄說:“不等他們了,你幫我按緊小豬,我來宰。”李偉雄一聽,慌忙退后,說了句“我去找陳曉東。”就撒腿跑了。王小凡放下手中的殺豬刀,瞧著他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李偉雄跑近隊部禮堂,在窗口外面打了一聲呼哨。陳曉東隨即向外張望。李偉雄打個手勢,陳曉東輕輕點了點頭,隨后暗示一下幾個男知青。不一會兒,陳曉東、崔海南等人相繼溜出了禮堂。劉土根正在聚精會神地讀報紙。偶然抬頭,發(fā)現(xiàn)男知青的座位上空了一片,他很不高興:“這幫猴兒究竟上哪兒呢,總不會拉大隊上廁所吧?”“老鐘, 你來讀報, 我出去一下。”劉土根把報紙交給老鐘,摘下老花鏡,決定出去“跟蹤追擊”,看那些男知青們搞啥名堂。李偉雄怕王小凡又要抓他幫手殺豬,于是向陳曉東自動“請纓”,蹲在宿舍門外的桉樹下“望風”。王小凡等人手忙腳亂地把豬崽開了膛,把豬內(nèi)臟全部包起來扔掉,正準備把豬洗干凈。忽然,李偉雄慌里慌張地跑到宿舍門口,聲音顫抖地喊了一聲“不好了,老隊長來了!”說完就腳底“抹油”跑去了隊部禮堂,正兒八經(jīng)地坐到凳子上。“快,把所有東西藏好。”陳曉東一邊說,一邊把砧板啊,刀啊什么的塞到床底下,葉鐵柱等也手忙腳亂地幫忙。“這豬崽怎么辦?”慌亂中,葉鐵柱忽然想起那只已殺好的小豬崽。“這不難辦。”王小凡一手拉過李偉雄的大皮箱,把里面的衣物胡亂往床上一倒,就拿去把那開了膛的豬崽往里一扔,把皮箱蓋子蓋上。“快走!”陳曉東一聲令下,全部人馬正準備“奪路而逃”。“等一等。” 陳曉東喊住了王小凡:“你快躺下?lián)踝∑は洌尷详犻L發(fā)現(xiàn)那豬崽肉可就完蛋了。”王小凡覺得陳曉東說的有道理,便急忙退回躺到碌架床上,還“哎喲,哎喲”的捂住肚子喊起痛。其他人則分頭“逃竄”。崔海南怕從大門走趕不及,慌忙爬上窗臺,從后窗跳了出去,誰知卻與迎面而來的劉土根相撞了。劉土根“啊呀”一聲,就要往后倒,崔海南手疾眼快, 一手拉住了劉土根, 說了句:“老隊長小心!”就三步并作兩步地朝禮堂跑去。劉土根被這一撞嚇懵了,當他定過神來,崔海南的影都沒了。“真莽撞。”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劉土根走進知青宿舍,一眼瞧見躺在床上打滾的小胖子,嚇了一跳:“王小凡, 你怎么啦? ”“不知怎么搞的,我的肚子忽然疼得厲害。”王小凡捂住肚子,眉頭緊鎖,還蜷成一團,那模樣看起來十分痛苦。見王小凡這樣子,劉土根心里直撲通:“我的天,可千萬別出事啊,不然怎么向他們家里人交代。”他彎下腰,剛要伸手摸摸王小凡的腦袋,卻被王小凡“哎喲”著翻身躲開了。“不會是‘攪腸痧’吧。你別急,我馬上去叫衛(wèi)生員來。”劉土根說著,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不, 不用了,一會兒就沒事了。”王小凡的心“砰砰”亂跳起來:“我的媽耶,這下子可要闖禍了。”“王小凡,藥來了,我剛剛?cè)栃l(wèi)生員拿的。衛(wèi)生員說了,這藥專治肚子痛。”在這節(jié)骨眼上,陳曉東折回來“解救”了王小凡,還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王小凡很感激陳曉東的臨時“救駕”,雖然對他拿來的藥有所懷疑,卻連想都沒時間想,就當著劉土根的面把藥往口里一扔。接著他“啊!”的一聲大喊了起來,他長這么大也沒吃過那么苦的藥,開水喝了兩大杯,舌頭還苦得發(fā)麻,好一會兒,他還在張大嘴巴猛吐氣。陳曉東忍住笑,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藥很靈的,很快就會見效。你現(xiàn)在是不是感覺好一些了?”還在苦著臉的王小凡連忙點了點頭。劉土根松了口氣,對王小凡說:“那你好好休息吧。”又回頭對陳曉東說道:“曉東,你留下來照看一下王小凡,有事就叫我。”“好咧!”陳曉東朝王小凡擠了擠眼,答應得十分爽快。“謝謝老隊長。”王小凡緊繃的神經(jīng)也松開了。劉土根剛走了兩步,卻回過身來問道:“咦, 怎么這屋里好像有一股腥膻味?”他環(huán)視了一下宿舍,又用鼻子嗅了嗅。“是嗎? 我怎么沒感覺到? ”王小凡的心隨即又提了起來。“會不會是有剛死的老鼠或什么的? ”“不會吧,”陳曉東強作鎮(zhèn)靜說:“不過集體宿舍也確實太臟了點,我有時也覺著受不了。還有些人半夜起來就在門口撒尿。”劉土根半信半疑的四下看了看,再安慰了王小凡一下就走了。劉土根一離開,王小凡馬上跳下床,追問著陳曉東:“你剛才給我吃的是什么藥?”“放心吧,反正不是毒藥。”陳曉東笑嘻嘻說。“快從實招來,那是啥東西?”王小凡一把揪住陳曉東。陳曉東舉起雙手:“我說我說。剛才事態(tài)緊急,我順手從葉鐵柱的床上拿了他昨天問衛(wèi)生員要的黃連。我救了你,還不趕快磕頭謝恩哪。”“好啊,你!”王小凡拉起崔海南的枕巾,追著陳曉東一陣猛打:“你這渾小子,害我吃黃連!”陳曉東邊躲閃邊笑著說:“黃連還算好的了,要是有時間,我還讓李偉雄從身上搓一粒黑丸子給你呢。哈哈。能吃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好了,別鬧了,咱們收拾爛攤子吧,老隊長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劉土根回到禮堂,用眼睛清點了一下人數(shù),見男知青們都來得差不多了,遂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從老鐘手里接過報紙,戴上老花鏡,又一字一頓左括號右括號地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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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要你會在自己之中生活,有一個大千世界在你心窩,魔力的神秘境界崇明其中,別讓外界的喧囂把它震破,別讓白晝的光芒把它淹沒。 ──丘特切夫 自從那次煲雞粥后,又有好一陣子沒肉吃了,大家不時回味著那頓雞粥的香味。終于有一天,陳曉東他們找何青青等人商量,然后在趁墟時買回兩只小雞來喂養(yǎng),放在何青青她們的小廚房,每人每天騰出幾口飯喂它們。誰知沒過幾天,當陳曉東他們過來小廚房看小雞崽的時候,劉土根找上門來了,他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奥犝f你們幾個知青買了雞來喂養(yǎng),是吧?”他四處看了看,還到小廚房轉(zhuǎn)了個圈。聽著小廚房里“啾啾”的小雞叫聲,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陳曉東見狀趕忙回應道:“是小雞崽,我們養(yǎng)著玩的。”他怕又被老隊長“割”掉這小小的2條“資本主義尾巴。”“這不好吧。你們知青一沒地方,二沒糧食的,怎么喂養(yǎng)啊?再說了,你們還年青,應該把精力應該放在建設(shè)社會主義上面。我看啊,你們還是把小雞送給老工人吧。”劉土根看著他們。“為啥老工人就可以養(yǎng)雞?”何青青很不情愿,故意問劉土根。“那不同的。老工人都有個家,還有小孩子,總要搞些雞蛋給孩子吃啊。還有,喂孩子的飯菜吃不完,倒掉又浪費,可以拿來喂雞,可是,你們有東西喂給雞吃嗎?每天那兩頓飯也沒見你們有什么剩下。要是隊里發(fā)現(xiàn)少了糧食什么的,你們擔當?shù)闷饐幔俊币幌瘡娫~奪理的話使大家啞口無言。何青青等人依依不舍的把小雞崽送給了胖大嫂。玉芬安慰他們說:“別生氣了,等以后這兩只小雞長大了,我就請你們幾個過來開開葷。” 一天傍晚,被暫時借去伙房幫忙幾天的王小凡一踏進宿舍,就興高采烈地喊了起來,“陳曉東,有個好消息。”“明天殺豬?”李偉雄馬上湊了過來。“得了吧,明天又不是節(jié)日,殺什么豬。”崔海南不為所動。王小凡眨了眨眼,有滋有味地說:“嗬,跟節(jié)日差不多。”“瞧你高興的,說吧,別賣關(guān)子了。”陳曉東催促王小凡。“我‘偵察’到,我們隊里有兩頭母豬生了好多只小豬崽,胖呼呼的,聽飼養(yǎng)員阮伯說,老隊長準備把那幾只淘汰出來的小豬崽送到盤龍寨去。我跟阮伯說好了,明天咱們悄悄去豬棚‘扛’一只豬崽回來殺了吃,怎么樣?”“太好了,我晚上做夢都在吃豬肉,還是肥肥的。”李偉雄聽王小凡這么一說,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葉鐵柱這時剛好過來他們房間看打牌,一聽王小凡的話,嚇得眼睛瞪得大大的,說:“這可是偷竊,這要犯法的呀!”“怕啥,小豬剛生出來沒多久,誰會去認真數(shù)那里有幾只。更何況阮伯已經(jīng)同意我去拿了。”王小凡不以為然地說。“明天下午是學習日,老隊長要點名的。”崔海南也有點害怕。“曉東,你說怎么辦好?”王小凡問陳曉東。“學習時間更好,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陳曉東想了想,站了起來說:“我看,我們先去參加學習,李偉雄和王小凡去豬棚把豬拿回宿舍,回來后到禮堂通知我們,我們就在宿舍里搞,王小凡當‘殺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王小凡拍拍胸脯說:“只是需要你們幫忙。”于是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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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直到盤龍寨的青年們離開后,劉土根才松了一口氣,他高興地拍著陳曉東的肩膀說:“曉東,你真是好樣的。為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王小凡等男知青忽地圍了上去,一起把陳曉東抬起來,亂喊道:“我們的陳才子舌戰(zhàn)群儒!”“儒什么儒,舌戰(zhàn)群莽!”“不,是舌戰(zhàn)群愚,愚昧的愚。”“對對對,舌戰(zhàn)群愚,哈哈!”黃穎聽到外面的吵鬧聲,便隨著何青青她們幾個趕到了隊部門口。她站在人群里擔心地看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緊緊握住凌燕那因緊張而變得冰涼和顫抖的手,既擔心事態(tài)能不能安全處理,更擔心凌燕忍不住會沖過去,這樣的話狀況就變得更嚴重了。她的心口簡直都要從喉嚨跳出來了。事態(tài)終于平息了,躲在遠處的黃穎還楞楞的原地站立,甚至沒有感覺到凌燕已經(jīng)離開。她親眼目睹了陳曉東不顧一切的為朋友分憂,還機智地解決了難題,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歡欣鼓舞的男知青們簇擁著陳曉東走回男宿舍。“崔海南,陳曉東幫你搞定了那個陸春花,你看怎么表示吧。”王小凡還沒進門,就大聲嚷嚷了起來。“我的媽呀!”崔海南一聽,興奮得一蹦老高。“不是你的媽,是曉東和知青同志們的努力結(jié)果!”王小凡笑嚷道。崔海南跑上前去,緊緊地擁抱著陳曉東,連聲道謝,又逐一和其他人熱烈握手。一番親熱后,崔海南問王小凡:“告訴我小凡,你們是怎樣搞定的?”王小凡于是繪聲繪色地把事情的詳細經(jīng)過告訴了崔海南。聽到興奮處,他突然停下來問:“凌燕怎么樣了,她很生氣吧?”李偉雄見崔海南那擔心的樣子,故意逗他說:“凌燕呀,多云轉(zhuǎn)陰轉(zhuǎn)雷陣雨,我看麻煩了,你可要小心吶。”“你們說我該怎么辦?”崔海南問道。陳曉東臉上現(xiàn)出一副十分無奈的樣子,說:“這個問題我們可沒辦法幫你了,你還是上門負荊請罪吧。”說完,幾個人捂住嘴笑了起來。崔海南撓著頭走去女宿舍,心里直象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他走到門口探探頭,看見凌燕坐在床上撅著嘴生悶氣。他不敢進門,躲在門口聽她們的悄悄話。黃穎坐在凌燕旁邊輕聲勸道:“崔海南已經(jīng)為這件事?lián)乃懒耍悴坏粍裎克€生他的氣。我看你還是去安慰他一下吧。”“我不去!好好的他去水塘邊干嘛?還不是看見人家陸春花漂亮就心動了,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何青青笑著插嘴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崔海南愛美有什么不對?他還不是把我們隊最漂亮的花給摘了?”“去你的,我什么時候給他摘了?”凌燕使勁拍了何青青一下。張毅敏挑逗地說:“崔海南條件那么好:出身革命干部家庭,樣子好身材棒,還對你那么遷就,你也該知足了。你要不去安慰他,那我就去了,到時可別后悔。”崔海南聽到這里,“咭”的一聲笑起來。他知道躲不過去,干脆進了門。見崔海南進來,姑娘們便嚷嚷著“不做電燈泡”,裝著串門出去了。“阿燕,你還好吧?還在生我的氣啊?”崔海南陪著笑臉湊上前去,凌燕猛地轉(zhuǎn)過身不理他。“阿燕,你要打要罵都行,可別自己生悶氣,這會搞壞身體的。”他又湊前去,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凌燕一把推開他。“這種事誰都不想發(fā)生的,我都快急死了。要不是陳曉東他們,我連怎么死都不知道。”崔海南沒轍了,站在一旁喃喃地說。“哼,牛不喝水怎能把牛頭按低,好好的你到水塘邊干嘛去?你要是不去招惹那個什么春花,她會把你拉到水塘邊潑水嗎?分明是你自己花心。你走吧,愛找誰找誰,以后別來煩我,我不想看見你。”凌燕說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崔海南急得圍著凌燕團團轉(zhuǎn):“阿燕,就算我錯了,我改正,行嗎?以后,我再也不招惹誰了,誰喊我我也不理睬,誰潑水我也由著她,大不了跑回來換衣服,就聽你一個人的,好嗎?”他又陪著笑臉說:“你要是還不解恨,就打我好了,來!”他抓起凌燕的手放到臉上。凌燕“撲哧”一聲笑了,臉上還掛著淚痕。“哈哈!”門口響起了姑娘們的笑聲,只聽何青青嚷道:“好啊崔海南,你真是重色輕友啊,竟然說以后誰喊你都不理睬了,虧得我們還拼命為你說好話。我看你怎么向我們解釋。”“原來你們在偷聽!”凌燕羞得滿臉通紅,撲上去要打何青青,幾個姑娘嘻嘻哈哈地取笑著、打鬧著,崔海南瞅個機會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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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崔海南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宿舍。“大個子,怎么啦,魂叫凌燕勾去了?”王小凡冷不防用力拍了崔海南一下。崔海南毫無反應,象木頭般的默默走到床邊,呆呆的坐著。幾個伙伴疑惑的相互望了一眼,他們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海南,你有啥心事,跟我們說說,看能不能幫上忙。”陳曉東走到崔海南面前,摟著他的肩膀關(guān)心地對他說。崔海南心情沉重的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同伴們。話還沒說完,他的眼里已含滿了淚水。宿舍里頓時一片沉寂。“凌燕知道這事嗎?” 陳曉東問道。崔海南搖搖頭:“她還不知道,要不我更完蛋了。我現(xiàn)在心里亂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曉東,你腦子轉(zhuǎn)得快,幫我想想辦法吧。”“放心吧,咱們不幫兄弟幫誰!”陳曉東拍了拍崔海南的肩膀,讓他的精神松弛下來,然后囑咐王小凡和李偉雄道:“這幾天我們男知青都要盡量在一起,盤龍寨的人來搶親,我們也好對付。你們先悄悄通知其他知青,咱們一同保護海南。還有,先別讓凌燕她們知道這件事。”“好!咱們一起度過難關(guān)。”王小凡和李偉雄走上前,幾雙大手握在一起。崔海南感激地看著伙伴們,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從隊部的門口傳了過來,有當?shù)胤窖裕灿邪自挕4藓D系哪樕У囊幌伦儼琢耍呀?jīng)預感到有什么事要發(fā)生。“海南,你在屋里呆著,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也別出去。王小凡,你們快去召集男知青,我先到隊部看看。”陳曉東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他馬上作出布置。幾個人分頭出了門。陸春花帶著一群盤龍寨的青年“殺”上門來了,他們?nèi)轮獎⑼粮怀龃藓D希瑒⑼粮皖亹偵貏裾f著。“快告訴我們,那小子住在哪里,我們上門去搶。”有個身材高大的青年大聲喊叫起來,其他人亂哄哄地附和著。“有話好好說,總得有個道理嘛。”劉土根陪著笑臉,想先消消他們的火氣。那青年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劉土根的衣服領(lǐng)子:“別廢話,快說,那小子究竟在哪里?”劉土根這下子臉色發(fā)青了。陳曉東和知青們圍了過來,那青年連忙松了手。陳曉東假裝不知底細,問劉土根道:“老隊長,發(fā)生了啥事?”“他們要搶親。”劉土根看見知青們來了,稍稍放了點心。他定了定神,把事情簡單說明了一下。看見那么多人圍上來,盤龍寨的人有點慌神了,聲音低了下來,但仍然堅持著不走。陳曉東走到陸春花跟前,笑著問她:“你是陸春花吧?”春花點點頭,沒出聲。陳曉東繼續(xù)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妹子,還長得這么漂亮,聽說有不少小伙追求你吶。我想,這里邊就有不少小伙傾慕你呢。其實,你也應該知道的,強扭的瓜不甜。海南不愛你,你會覺得幸福嗎?”一席話說得陸春花低下了頭。那個高大青年又沖到陳曉東的面前,擺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勢,嚷道:“你們那個廣州知青就是混蛋,要了我們的春花妹子又把她甩了,現(xiàn)在還躲起來,有種的出來跟我們較量較量。”王小凡和幾個男知青馬上站到陳曉東身邊,幾個盤龍寨的小伙也走了出來,與知青們對峙著。形勢頓時緊張起來,劉土根站在旁邊直冒汗。陳曉東伸開雙臂,攔住了王小凡他們。回身對盤龍寨的年輕人誠懇地說:“話可不是這么說。我們不是當?shù)厝耍恢滥銈兊娘L俗習慣,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了。這事就算是海南錯了,請你們原諒吧,我替他給你們道歉。”陳曉東抱起拳頭,給對方拱了拱手。“別跟他嚼舌頭,他們是一伙的,我們搶親去!”又有人喊了起來。“噢!”一群人附和著跟著喊叫,轉(zhuǎn)身就要走。“等一等!”陳曉東向他們喊了一聲:“你們別急,讓我把話說完了。”他微笑著對他們說:“我說你們這些小伙究竟是怎么啦,多好的姑娘,又漂亮又能干,你們干嘛要想法子往外推呢?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別人田’。我這比喻雖然是粗了一點,但確實如此。為啥不把陸春花留給你們盤龍寨的好小伙呢?我想問你們一句話:你們不喜歡陸春花嗎?”“放屁,我們不喜歡春花,能跟她來搶親嗎?她是我們寨子里的鳳凰,我們都希望她能夠幸福。”有個小伙子激動地喊道。“那么,和一個不愛她的人成親,你們說春花會幸福嗎?”陳曉東笑著問。“這,這……”小伙子答不上來了。陳曉東又笑著問陸春花:“你說呢,春花妹子?”盤龍寨的小伙姑娘們都看著陸春花,等待她的發(fā)話。“回去吧。”陸春花怏怏的說了句,轉(zhuǎn)身就要走。“就這樣走了嗎?”仍有人不服氣地問道。陸春花瞪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樣?”其他人不再吭聲了。“等一等。”這時劉土根喊住了盤龍寨的青年們,在場的人全楞住了。他和藹地對陸春花說:“春花,你們既然來了,就是我們的客人,大家吃過飯再走吧。以后我們還是好鄰居,好朋友。”“噢!”盤龍寨的青年們高興的喊叫了起來。劉土根馬上吩咐伙房做菜,并讓老鐘把客人們領(lǐng)去隊部禮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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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天是星期天,崔海南一早就到女宿舍找凌燕,把買來的小禮物送給她。凌燕高興地把玩著小鏡子,姑娘們擁了上去,把東西搶走了。她們好奇地把有蓋子的小鏡子打開,又合上,嘖嘖地稱贊著這玩意“巧奪天工”,還邊看邊沖著崔海南和凌燕開玩笑。凌燕和同伴們打鬧著,那長著長睫毛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對酒窩又顯現(xiàn)出來。這情景使崔海南突然想起了陸春花。“真荒唐!”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笑什么呀?”正在打鬧的凌燕回頭瞧見崔海南那奇怪的樣子,問道。“沒啥。”崔海南急忙搖搖頭。“崔海南,老隊長找你。”門外傳來了隊部文書的聲音。“好,我就來。”崔海南回頭溫柔地對凌燕說:“我去去就來。”崔海南走進隊部,便問站在門邊的劉土根:“老隊長,你找我?”“來來來,我來介紹一下。”劉土根熱情地招呼著崔海南:“這是陸叔,你見過的。陸叔,這就是崔海南。”崔海南定了定神,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坐著一個人,原來是盤龍寨的支書。“陸叔找你有事,非要當面對你說。”劉土根又對崔海南說道。陸叔站了起來,上下打量著崔海南:“唔,是個好小伙,我閨女真有眼光。”崔海南疑惑地看著他,劉土根的眼里也現(xiàn)出了疑問。“好,這個女婿我認了。”陸叔哈哈笑了起來,眼睛里露出滿意的神情。“陸叔,這是怎么回事?海南什么時候成了你的女婿?”劉土根非常奇怪地問道:“你認錯人了吧?”“你問問海南吧,他已經(jīng)和我的閨女相親了,是閨女回家告訴我,讓我來提親的。”陸叔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什么,相親?”崔海南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的女兒是誰?我啥時候相親了?何況,我已經(jīng)有對象了。”“咳,我忘了說了,我閨女就是陸春花。”陸叔回頭對劉土根說:“他們昨天相親的,海南說的對象就是她。”“哪兒的事啊,昨天我從場部回來經(jīng)過山塘,陸春花正在洗衣服,問了我?guī)拙湓挘瓦@么回事。怎么算是相親呢?”崔海南急了。“春花向你撩水,你也回她了,是不是?我們寨子里的人都看見她濕漉漉的跑著回家,還追著問她哪。”陸叔也覺得納悶,心想:“這年輕人,咋就忘了呢?”“是啊,我正在水塘邊洗臉,她用水撩得我一身都濕透了。我急了,才回她的。”崔海南急得滿頭大汗。“咳!”劉土根用力拍了一下腦袋:“我怎么這么糊涂,都忘了把這風俗告訴這些年輕人了。”劉土根望著崔海南,有些愧疚地說:“這大山里有個風俗,要是哪個妹子看中一個小伙,就向他撩水示意;如果小伙覺得喜歡,也回她,這就是相親,也可以算是定親。我們農(nóng)場一直以來都沒發(fā)生過這種事情,我也就疏忽了。”崔海南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怔怔的看著劉土根,有些顫抖地問道:“老隊長,那怎么辦?”他明白這種風俗不會輕易改變。“陸叔,你看這怎么辦呢?我知道你的春花是百里挑一,但海南已經(jīng)有對象了,也是廣州知青。你回去做做孩子的思想工作,讓她挑個更好的。”劉土根小心翼翼地對陸叔說,想先做通他的工作。“那不行!全寨子的人都知道了,他們不會同意的,搞不好還會來這里搶親。再說,我怎么向春花交代啊?你也知道的,多少青年看上她,她都不點頭。”陸叔搖搖頭,一口回絕了。劉土根繼續(xù)勸說著:“陸叔啊,咱們是好鄰居,這個忙你一定得幫。再說了,海南不愿意,春花能一輩子感到幸福嗎?你也要為她著想啊。”陸叔低頭想了想,說道:“我也做不了主。唉,年輕人,你也太莽撞了。要是春花死活不肯,我這做爹的也沒辦法。我回去跟寨子里的人講講吧。”陸叔慢慢的站起來,低著頭走了。崔海南呆呆地坐著,目送陸叔離去,心里就象倒翻了五味瓶,不知是啥滋味。“海南,你先回去吧,支部會盡力幫你的,咱們現(xiàn)在只能見步行步了。”劉土根無奈的搓搓手,嘆了口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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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秋日的黃昏……天空晴朗,小樹林的葉子落個精光──我用眼睛徒然地尋找:竟沒有一片殘留在樹上,全都在寬闊的林蔭道上躺著,還在輕輕地、輕輕地歌唱──就象在憂郁的心里,舊日的痛苦已悄悄淡忘。 ──屠格涅夫 崔海南從場部開完會,正疾步趕回生產(chǎn)隊。他從場部買了一面精致的小鏡子要送給凌燕。他無暇顧及山花爛漫的景色,一邊走一邊想象著凌燕拿到禮物時的情景,心潮洶涌澎湃。忽然,一陣悅耳的歌聲飄入崔海南的耳朵。他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已走近了盤龍寨,聲音該是從寨邊的小山塘傳來的。懷著好奇,崔海南繞道走近小山塘。只見一個身穿筒裙的黎家妹子彎著腰在山塘邊洗衣服,嘴里在唱著山歌。她,高挑的個子,黝黑的皮膚,長長的頭發(fā)用一條土布手帕扎起,順著肩膀滑到前胸,伸向水面,有點象電影中的女演員。“這妹子真漂亮,真是山溝里的一只黑鳳凰。”崔海南站在那里欣賞著。那姑娘好象感覺到背后有人,挺起腰往后掃視了一眼。她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男青年,衣著打扮完全不象當?shù)厝耍瑓s有點面善。“哦,想起來了,他是廣州知青,曾來盤龍寨幫過農(nóng)活。”她見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著她,就沖他笑了笑,還招手叫他過去。崔海南臉紅了,卻情不自禁地向她走去。“我認識你,你是廣州知青,來過我們盤龍寨,對嗎?”姑娘笑著問,臉上現(xiàn)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啊,看起來她比凌燕還要漂亮,只是皮膚黑了些。”崔海南心里贊嘆道。他紅著臉點點頭:“你的記性真好。”姑娘咯咯地笑了起來,臉上燦爛得象朵鮮花:“我叫陸春花,你呢?”“崔海南。”“怎么,你是海南人?”姑娘很驚奇。“我爸媽是部隊的,駐軍在海南時生的我,所以給我起名叫海南。”他向她解釋。不知為什么,崔海南很愿意跟這個陸春花聊天,盡管她講的白話(農(nóng)場流行的通話)講得不怎么好。“那么,你的阿爸阿媽也參加了解放我們海南島的戰(zhàn)斗咯?”陸春花的眼神里露出了驚喜與羨慕。“是的。不過,那時我爸和我媽還沒認識。聽我爸爸說,他當時還是個班長,帶領(lǐng)他們整個班的旱鴨子,經(jīng)過短時期的水上訓練,包括游泳、劃船和泅渡,就跟著大部隊參加了渡海戰(zhàn)役。強渡瓊州海峽的命令一下達,萬船齊發(fā),可壯觀了。可惜強渡的船只幾乎都是木船,傷亡很大。我爸爸親眼看著前前后后不少木船被炮火擊沉,他的很多戰(zhàn)友掉下了大海,就再也沒上來。我爸爸沖上海島后,在激烈的戰(zhàn)斗中負了傷,被送進醫(yī)院。我媽媽當時是那間醫(yī)院的護士,因為是老鄉(xiāng),他們覺得特別親切。后來,我爸爸傷好歸隊,部隊就駐在海南。我爸爸升軍官后,就和我媽媽結(jié)了婚。幾年后,我爸爸調(diào)往廣州軍區(qū),才離開了海南島。”崔海南帶著自豪的口吻,滔滔不絕地向陌生的姑娘講述父母親的光榮革命史。“喲,那你阿爸現(xiàn)在是個大官咯?”陸春花又追問道。“哪里是什么大官,都是干革命的。他原來是個營長,剛剛提了副團長。”崔海南不無炫耀地說。陸春花的眼睛里露出了熱切的目光:“喲,真是大官咯。”崔海南笑了笑,有點依依不舍的準備離開。“瞧這水多清涼啊,洗把臉再走吧。”陸春花熱情地招呼說。“也好,我也走累了,洗一洗解解乏。”崔海南這么想著,走向水邊,蹲下來洗了把臉:“噢,真舒服,這山里的水確實清涼。”忽然,陸春花用雙手向崔海南撩水,他一楞,站了起來。她見他那楞楞的樣子,遂咯咯地笑著,繼續(xù)著她的“行當”,他的衣服差不多全濕了。“真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簡直象個瘋丫頭。”崔海南從水里看見自己那落湯雞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使勁的向她撩起水來。他們放聲笑著,叫著。不一會兒,兩個人的身上全都濕透了。陸春花的身子被濕濕的衣服和筒裙裹著,越發(fā)顯得窈窕。她突然羞澀起來,一手拿起還沒洗完的衣服,一手捂住臉跑回了寨子。崔海南被陸春花的舉動搞得有點莫名其妙,心想:“女孩子怎么都是這樣變幻莫測的?”他搖了搖頭,摸摸買給凌燕的那面小鏡子還在口袋里,就拖著濕漉漉的身子,趕回生產(chǎn)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