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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剛走出醫(yī)院大門,劉曉華靠在圍墻上,捂住臉慟哭起來。陳曉東想上前勸慰,被黃穎拉住了:“讓她哭吧。”黃穎小聲說,臉上已掛滿淚。她知道這時候不能安慰劉曉華,要讓她把心里的悶氣全哭出來。 良久,黃穎上前輕輕地推了推劉曉華,遞上手帕。劉曉華搖搖頭,從繡著“為人民服務(wù)”的帆布挎包里取出了隨身帶著用來擦汗的毛巾。她使勁地把臉上的淚水擦干,抬起頭對他們說:“走吧,快兩點鐘了,咱們吃午飯去。”沒過多久,性格開朗的劉曉華臉上又露出了笑意。陳曉東的心好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說:“今天的午飯我請你們吃雞油飯。”便走到她們前面領(lǐng)路。黃穎和劉曉華早在隊里就聽知青們稱贊過“雞油飯”的味道,說得繪聲繪色的,可她們倆從來沒嘗過。據(jù)說,雞油飯原是一間小飯館的特色,該飯館也因這一特色而紅火起來,后來不少飯館竟紛紛效仿。所謂“雞油飯”其實就是用泡在雞油里的飯勺盛飯,這打上雞油的飯不會太膩,吃起來卻特別可口。但是有一點,就是做飯的米一定要新鮮,這樣淘上雞油的米飯才會又軟又滑。由于“雞油飯”要五分錢一碗,比一般的白飯足足貴了四分錢,在當(dāng)時可算是一種奢侈食品,所以不是人人都舍得吃。不過很多廣州知青回家探親經(jīng)過這里,都會來嘗試那么一兩次。陳曉東帶領(lǐng)黃穎她們倆走進據(jù)說是正宗“雞油飯”的小飯館。陳曉東點了兩個菜,給每人要了一碗雞油飯。又渴又餓的他們?nèi)挛宄木桶扬埲惯M肚子里,碗里一粒不剩,桌上的菜卻基本沒動。他們互相看看,都大笑起來,把飯館里面其他客人的眼光也吸引過來了。劉曉華孩子似的向黃穎伸了伸舌頭。陳曉東又叫來三碗白米飯,黃穎怕陳曉東吃不飽,假裝吃不下,撥了半碗米飯到他的碗里。飯后,離開車還有一段時間,他們決定到商店逛逛。商店的櫥窗里掛滿了一件件顏色鮮艷“的確涼”衣褲,藍斜紋上裝,還有被部分人稱為“國服”的“江青裝”女上裝和各種連衣裙。黃穎和劉曉華流連在裙子柜臺旁。黃穎多希望有一條花裙子啊!可別說裙子,就連花衣服她也不敢穿,就怕別人說她“小資產(chǎn)”。兩個月前,媽媽給她寄來了一件花格子襯衫,她白天不敢穿,等到天全黑了,才敢在宿舍里穿一下。劉曉華長這么大了,卻從未穿過裙子,她很羨慕街上那些姑娘們的“時尚”打扮。“她們的膽子可真夠大的,敢穿著裙子滿大街跑。要是我……那該……”想到這里,劉曉華的臉上直發(fā)燙。“曉華你看,這條裙子真漂亮,很適合你穿。”黃穎指著一條淡藍碎花的半身裙對劉曉華說。她走上前去摸了一下:“衣料也不錯,挺耐穿的。”“我?能穿嗎?”劉曉華既驚喜又猶豫。“怎么不能?你要穿上,準保很好看,說不定連劉嫂也認不出你來。你買一條回去吧,放假時穿。”黃穎鼓勵劉曉華。商店那位中年女售貨員態(tài)度挺不錯,走過來向她們介紹說:“這裙子花式很新穎,剛進貨沒兩天,剛好給你們遇上了,你們還挺有眼光的。”劉曉華小心地問售貨員:“能穿上試一試嗎?”見售貨員在猶豫,陳曉東隨即笑著央求她說:“阿姨,您就讓她試一試吧,這裙子雖然很漂亮,但是也不便宜,快頂上我們一個月的工資了。要是不合身的話,不但浪費錢,還糟蹋了設(shè)計者的一片心,您說是嗎?”聽陳曉東這么一說,售貨員也樂了,她點了點頭說:“瞧你那嘴!好吧。按規(guī)定是不讓試的,你就把裙子套在外面試試吧。”“快,快穿上試試!”黃穎怕售貨員反悔,馬上把裙子遞給劉曉華,還手忙腳亂地幫著她穿上。劉曉華穿上裙子,把褲腿往大腿上一搙,就地轉(zhuǎn)了一個圈,問道:“黃穎,你看裙子合身嗎?”黃穎和售貨員異口同聲贊道:“真好看!”劉曉華轉(zhuǎn)身又問陳曉東:“你覺得如何?”陳曉東肯定的點了點頭。劉曉華于是下了決心:“好吧,買了!”趁劉曉華去交錢的機會,陳曉東小聲對黃穎說:“你也買一條吧,真的挺好看。”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了錢。黃穎的神色馬上黯淡了下來:“不,我不能買。穿這么漂亮的裙子,老隊長見了,恐怕又會惹出事端。”陳曉東還要說什么,黃穎打個眼色截住了他的話,原來是劉曉華交完錢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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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黃穎腳步遲緩,眼睛潮濕,陳曉東拖著她快步離開那地方。領(lǐng)路的袁護士也是知青,剛從縣醫(yī)院調(diào)過來不久,曾與劉曉華打過交道,所以挺熟絡(luò)。她一邊走一邊頗帶同情地告訴他們:“那個病人是五十年代從廣州來這里支援建設(shè)的,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原來在場部當(dāng)宣傳干部。五七年‘反右’期間,他被打成了‘右派’,精神一直很壓抑。前幾年,有人懷疑他寫反動標(biāo)語,隊里把他拉去批斗,不久就得了精神病。他發(fā)病時總亂喊亂叫,還砸東西。開始時,場領(lǐng)導(dǎo)以為他不服氣,想搞破壞,結(jié)果耽誤了治療,病情越來越嚴重,已經(jīng)幾‘進宮’了。他老婆是窮山區(qū)出來的,目不識丁,只會抹眼淚。”袁護士嘆了口氣,繼續(xù)說:“在這醫(yī)院住院的精神病人也有好些是知青,發(fā)病原因有很多種,但基本上都是憂郁成病。葉鐵柱的治療效果算好的了,發(fā)起病來也挺斯文的,不象其他病人那樣亂喊亂叫。”她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前面說:“喏,坐在長凳上看書的不就是葉鐵柱嘛。”“鐵柱!”劉曉華激動地跑了過去。葉鐵柱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眼睛濕潤了。他忘情地抓住劉曉華的手,哽咽著說:“曉華,真的是你!”劉曉華使勁點著頭,眼睛也潮濕了。“曉華,我的病已經(jīng)好了,你相信我嗎?我真的好了。醫(yī)生說再過一段時間就讓我出院。我以后不會再胡思亂想,不會再犯病的了,你相信我嗎?”葉鐵柱連連搖著劉曉華的手。劉曉華怕他太激動了,連忙說:“我信,我相信!”她輕輕拿下他的手,把帶來的東西遞給他,陪著他一起走回病房。病房里收拾得很干凈,四處散發(fā)著“來蘇”藥水的味道。這里收留的全是輕病號,所有人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只有從他們那雙直愣愣的眼神和那凌亂的頭發(fā)才看得出這些病人還沒有完全痊愈。正在這時,隔壁房間有個病人跑了過來,眼睛里冒出一種可怕的光,直直的看著這幾個新來的人。黃穎被那病人的眼神嚇得躲到陳曉東的后面,抓住他的手臂。陳曉東見來者不善,走前一步,用整個身子擋住了黃穎和劉曉華。“不用怕!”葉鐵柱微笑著安慰她們,轉(zhuǎn)身對那病人說:“你還不快回去,看,醫(yī)生來了!”那病人一聽,急忙轉(zhuǎn)身跑回他的病房。“他是個傻瓜,他最怕醫(yī)生了。”同病房的一個病號認真地向他們解釋,陳曉東他們這時倒被那個病號的話給愣住了。“鐵柱,這是你的‘對象’嗎?她真漂亮!”另一個病人看見劉曉華在幫葉鐵柱整理抽屜里的東西,忍不住問道。“是的,她來看我。”葉鐵柱自豪地點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對陳曉東他們說:“同我病房的這幾個人都是你們廣州知青,也差不多要出院了。他是勝利農(nóng)場的,叫汪小永,住在我隔壁床,我們倆很要好。”他指著剛才問他的病人介紹說。劉曉華見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圍了前來,笑著向他們點點頭說:“你們過來吃點東西吧。”見他們不敢伸手,葉鐵柱拿起糖果遞給他們:“吃吧,吃吧。”病人們便毫不客氣地抓起糖果放到嘴里,高興得沖著劉曉華直笑。劉曉華對他們說:“你們要好好養(yǎng)病,要聽醫(yī)生的話,爭取早一點痊愈出院。家里的人都盼望著你們早些回家吶。”汪小永走到劉曉華跟前,很真摯地對她說:“謝謝你,大姐.我們幾個的病都好了,醫(yī)生說,我和鐵柱很快就能出院了,你就放心吧。”他的眼神里現(xiàn)出了感激的神情,完全象一個正常人。看著這些花季年華的年青人,黃穎的心里感到十分酸楚:“他們還這么年輕,以后的生活道路怎么走呢?他們的父母親看見自己的孩子變成這個模樣,該有多么難過啊。曉華和鐵柱還不知有啥結(jié)果。唉,也不知道我以后會不會象他們這樣。”想著想著,她不禁抬起手揩去腮邊的淚。陳曉東輕輕拉了黃穎一下,背對著劉曉華對她搖了搖頭。黃穎趕緊轉(zhuǎn)過身去,用袖子把眼淚擦干。其實黃穎的這些舉動,已經(jīng)被正與葉鐵柱依依道別的劉曉華看在眼里了,她心里感激他們倆,臉上卻不動聲色。“鐵柱,我們先走了,待會兒就要乘卡車回農(nóng)場,晚了怕趕不及。你要好好養(yǎng)病,爭取盡早出院,等你回到農(nóng)場時,咱們再好好談?wù)劇!眲匀A深情地看著葉鐵柱,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葉鐵柱聽話的點點頭,要送他們到醫(yī)院門口,被劉曉華勸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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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山林的清晨,空氣分外清新,露水象珍珠似的撒在片片草葉上。天將放曉,萬籟俱寂。陳曉東和黃穎偷偷溜出生產(chǎn)隊,踏著旁邊長滿雜草的小路,快步向場部走去。朝陽漸漸露出笑靨,霞光萬道,層林盡染,整個山林開始變得鮮亮了。黃穎放緩了腳步,受到大自然的影響,她那壓抑的心開始放松,總是微顰的雙眉漸漸舒展開來。他倆手拉著手,并肩前行,盡情享受這大自然的美麗景致。陳曉東一邊走一邊講些有趣的往事給黃穎聽。聽著她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聲,他感到一種滿足。“這樣的笑聲實在太少見了。”陳曉東感嘆地想。他很喜歡她的笑臉,那是一種甜美的、有著清純少女羞澀的微笑。“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她,使她不再受到任何傷害。”他對自己說。時間不知不覺的在他倆的說笑聲中溜了過去,場部已遙遙在望了。趕到與劉曉華的約定地點,汽車還沒到。劉曉華早到了。遠遠看見黃穎和陳曉東的親密樣子,使她想起了葉鐵柱,心里有點酸酸的。幸好她是個開朗的人,那種感覺很快就過去了,她為他們倆感到慶幸:“他們終于沖破世俗的偏見,義無反顧地走到一起了。”她從心里祝福他們。卡車飛速前進,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顛簸,終于駛?cè)牒I市。汽車放慢了速度,沿著寬敞的柏油馬路行駛。假日的大街上,車來人往,十分熱鬧。市面上,人們衣服的顏色已從原來的黑藍色逐漸轉(zhuǎn)變?yōu)槎嗌剩』镒觽兇┲鴯湫碌摹暗拇_涼“上裝,不少姑娘還穿著裙子。大商店里,商品琳瑯滿目,目不暇接,很多是以前沒聽說沒見過的,城市的繁華景象把卡車上的人都看呆了。“喲,海濱市真大呀,這趟進城,我真開了眼界了。”劉曉華高興得有點忘乎所以。從小到大,她都沒見過大城市,最遠的去處只是離生產(chǎn)隊不太遠的縣城,平常多是去逛墟市。那時候和葉鐵柱約會時,他曾向她提起廣州的學(xué)校生活,說廣州如何大,城里的建筑物如何高。她曾想,說得這么懸乎,這廣州再大也不會比縣城大多少吧,縣城已經(jīng)夠大的了。現(xiàn)在看來,原來自己竟是個井底蛙。 司機把卡車停在農(nóng)墾局大院,說了句下午三點半返回誤時不候,就把所有人都趕下了車。劉曉華他們只好向別人打聽農(nóng)墾醫(yī)院的方向。走走停停,去到農(nóng)墾醫(yī)院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半了。他們找到精神病科,向值班主任王醫(yī)生了解葉鐵柱的病況。王醫(yī)生告訴他們,葉鐵柱患的是精神分裂癥,剛進醫(yī)院的時候,他見誰都害怕,原因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縣醫(yī)院的醫(yī)療條件較差,也耽誤了一些治療時間。幸好對他的治療還算及時,恢復(fù)得比較快,現(xiàn)已基本痊愈,等穩(wěn)定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只是以后不能再讓他受到刺激。聽醫(yī)生這么一說,他們緊繃的心放了下來,劉曉華更是高興。由一個姓袁的護士領(lǐng)著,幾個人有說有笑的走向病房。“啊!”突然,從一間病房的窗戶里伸出一雙手,差點抓住從旁邊經(jīng)過的陳曉東,把他嚇得倒退了一大步。“相信我,相信我,我沒寫反動標(biāo)語!”聲音十分凄厲。病房的門被鎖著,窗戶上沒有玻璃,卻橫七豎八地釘滿了鐵枝,簡直是插翅難逃。看得出來,這里是重病區(qū)。這監(jiān)倉似的房間和凄厲的喊聲觸動了黃穎的心,她又想起了爸爸…… 研究所的大禮堂里正召開批判大會,黃穎和媽媽也被趕去會場,說是要大膽揭發(fā)“現(xiàn)行反革命”爸爸,與他劃清界線。“你要老實交代你是怎么反黨反革命的!”研究所革委會主任拍著桌子大聲呵斥。“說!”兩個戴著紅袖章的高大男人站在爸爸的旁邊,狐假虎威地喊道。他們的手里都拿著一根棍棒。“請同志們相信我,我沒有反黨,也不會反黨。”爸爸的聲音很懇切。一個戴紅袖章的人走上前推了他一把,厲聲說:“閉嘴!誰是你的同志?!”正在這時,有個名叫趙新的男子跳上臺,口沫橫飛地進行揭發(fā):“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反革命!他到處宣傳自然科學(xué)沒有階級和國界之分。這是抹殺階級斗爭,是嚴重的反黨反革命反社會主義的行為!我們一定要把這個反革命分子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使他永遠不得翻身!”這個趙新以前仗著有遠房親戚在北京當(dāng)領(lǐng)導(dǎo),在研究所里整天不學(xué)無術(shù),黃穎的爸爸曾為此批評過他。“文化大革命”一開始,趙新就上串下跳,因“造 反”有功,被結(jié)合到革命委員會。“反革命不投降,就叫他滅亡!”他高聲喊道,臺下的人跟著他喊了起來。就這樣,爸爸被戴上一頂“反革命”的帽子。看見爸爸被那些“造 反派”不斷折磨,黃穎心痛極了,她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睫毛滾滾而下。她緊緊靠著媽媽,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媽媽的身子在不斷顫抖,手也冰涼冰涼的。批判大會之后,爸爸就被研究所的“造 反派”關(guān)進了一個籠子般的黑房子,窗戶被橫七豎八地釘滿了鐵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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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隱匿你的感情,讓你的夢想深深地藏躲!或讓它們在心靈深處冉冉升起,又徐徐降落,默默無言如夜空的星座。 ──丘特切夫 文書小徐在隊部門口喊住了正準備去井邊洗衣服的黃穎:“黃穎,你的電話!”電話?!黃穎很驚訝。雖然隊里早已拉了電話線,有了電話機,但這個電話機她一次也沒用過,更別說接電話了。她小心地走進隊部,向小徐點了點頭表示感謝,拿起聽筒“喂!”了一聲。電話里傳出一個格外爽快的聲音:“黃穎嗎?我是曉華啊。我想問問你,這個星期天場部有車到海濱市,我想搭‘順風(fēng)車’到農(nóng)墾醫(yī)院看看鐵柱,他上個月從縣醫(yī)院轉(zhuǎn)去那里了。我從未去過那個地方,你能陪我去嗎?”“這么遠的路程,就咱們兩個人去嗎?”黃穎擔(dān)心地問。來農(nóng)場這么久了,除了回廣州探親外,黃穎從未單獨出過遠門。一來人生地疏,二怕引起隊長或其他人的懷疑。記得有一次,知青們結(jié)隊到黎寨看電影《地道戰(zhàn)》,她看見寨里有一些小伙子對她指指點點。回來后,李偉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她說:“以后外出可要讓陳曉東陪著,有人對你上心了,小心被寨里的小伙子把你給‘搶親’去了”。從此,她不敢隨便到其他地方,甚至連趕墟都不去。如果邀陳曉東做伴,必定會引起老隊長的懷疑。因此除了特殊情況,她極少“勞動”陳曉東。現(xiàn)在見劉曉華邀她,委實有點害怕。“要不這樣吧,你讓陳曉東陪你一起來場部坐車。那輛車早上六點半就要開,你五點前就得出門,不然怕趕不上。天黑路遠的,你一個妹子家,沒個伴也不行。”話筒里的另一邊繼續(xù)說。“這能行嗎?”黃穎用手捂緊話筒,生怕其他人聽見,聲音低低的說:“要是你爸知道了,不知又會惹出啥麻煩事。”黃穎的心里確實很矛盾。她確實很想邀陳曉東一起去,一來怕路上不安全,二來想趁這個機會和陳曉東在一起,卻又怕給別人發(fā)現(xiàn)了,惹出閑話來。“唉,真是不明白,做人為啥這么難吶?”她在心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你呀,真是前怕狼后怕虎。”劉曉華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她雖然被父親想方設(shè)法“棒打鴛鴦”,但她只怨自己是劉土根的女兒,卻很難體會黃穎的處境,更不明白她要維護陳曉東的心思。劉曉華繼續(xù)說道:“我要是你的話,還大大方方的拉著他的手在我爸面前走過呢,怕他怎的!好了,言歸正傳吧。反正是星期天,又天未亮出門,我爸不會知道的。”接著,她用央求的腔調(diào)對黃穎說道:“怎么樣?陪陪我嘛。”黃穎遲疑了一下,說:“好吧,我先去問問曉東,看他什么意思。你要是有什么變化,就直接打電話告訴他。”“太謝謝你了,我就知道你會答應(yīng)的。到時我在場部的小賣部旁邊等你們,不見不散。”劉曉華笑著掛上了電話。黃穎一時不知怎么辦,拿著聽筒在發(fā)楞。“噯,黃穎,你這是怎么啦,電話有問題嗎?”文書小徐從外面走回來,見她的神態(tài)有些異樣,關(guān)心地問道。“哦,沒事。”黃穎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電話掛上。她想了想,下了決心,徑直去男宿舍找陳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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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深了,這些知青們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還在胡攪蠻纏。白紙上已密密麻麻圈滿了字,使人眼花繚亂。在座的所有人最關(guān)心的仍然是前途,對自己能否回城這個問題不厭其煩的問了一遍又一遍,全部人都從“碟仙”那里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心情開朗了許多。到了后來,大家更無所不問了,屋子里不時爆發(fā)出一陣又一陣的歡笑聲。問題提得差不多時,已過了午夜。何青青走到宿舍門口,抬頭看了看啟明星,說:“壞了,天很快就要亮了,早上還要起來打早飯,明天有豬肉吃喔。”要是平常沒什么好吃的,知青們都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連早飯也給“節(jié)約”了。“要不這樣吧,明天派兩個代表把兩間宿舍的飯菜和開水都打回來,怎么樣?”陳曉東提出建議。“好啊,可派誰呢?”王小凡伸著懶腰問,他最樂意睡懶覺了。“不是又要我們抽牌表決吧?”他想起了那次“掏鳥蛋”。“不,這次由碟仙分配!”陳曉東向何青青打了一個眼色。何青青笑了笑,附和著說:“這個主意太好了。除了黃穎之外,其余的人全部由碟仙‘點名’決定”。凌燕她們也點頭稱善。王小凡和崔海南都被“碟仙”的“準確性”懾服了,不敢說什么,也同意了。崔海南心想:“不算黃穎在內(nèi),七個人抽兩個,約有四分之一的抽中機會,不一定會輪到自己的,‘掏鳥蛋’就是一次很好的證明。要是碟仙真的‘安排’到自己,也沒有辦法,這是命中注定的。”大家的姓早已寫在了紙上,幾只食指搶著放上杯底,那是幾個“心懷鬼胎”的人在玩“游戲”。“請問碟仙明天早上誰去打早飯?”陳曉東問道。杯子開始輕輕地移動。陳曉東、何青青和張毅敏好象早有預(yù)謀似的把杯子悄悄推向“崔”字,因為崔海南最虔誠了,他決不會想到他們在“鬧鬼”。“大個子,這是你的了。”王小凡拍拍崔海南的肩膀說道。崔海南臉上露出懊喪的神色,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請問碟仙,明天早上派誰去打開水?”陳曉東忍住笑,裝模作樣的又問了起來。小酒杯又在輕輕滑動。它先是向“李”字“移”過去,那是凌燕和何青青的意思。李偉雄見了,小聲喊了起來:“不,不!”陳曉東又向何青青打了個眼色,于是杯子在紙上拐了個彎,最后在“王”字上停了下來。王小凡用手拍了拍額頭,無奈地說了聲:“天意啊,天意!”“就這樣定了!”陳曉東仰起頭哈哈一笑,頭一個鉆進蚊帳。幾個姑娘回到宿舍后,扎扎實實地大笑了一頓。何青青嚴肅地“指出”:“同志們,迷信可不是個好東西啊!”第二天早上,開飯的鐘聲響了。聽到鐘聲,崔海南強打精神爬起床,按照“碟仙”的“旨意”到伙房打早飯。由于這是“天意”,崔海南虔誠而認真地把飯菜分兩次打回宿舍。他收拾停當(dāng)后,大聲嚷叫著:“喂,起床吃飯了。李偉雄,你到女宿舍去把她們叫過來吧。”李偉雄被崔海南一把揪下床,十分不情愿的揉著眼睛出了門。隨后,崔海南又把王小凡“打”了起來,叫他快去打開水。王小凡瞇著眼睛伸了伸懶腰,“呵,呵!”地頻頻打哈欠。他披上外衣,懶洋洋的踢著拖鞋,提起兩個熱水瓶搖搖晃晃地走去伙房門口打開水。來到裝滿開水的木桶邊,他先放下一個熱水瓶,擰開水龍頭,隨即蹲在地上閉著眼睛打瞌睡。水漫了出來濺到腳上,把他嚇了一跳。他急忙換過熱水瓶,仍然半睡半醒的蹲著。熱水瓶灌滿了,王小凡一手提著一個,又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回宿舍。還沒走多遠,他的右腳突然被路面突起的一塊石頭絆了一下,一個趔趄,跟著摔倒在地上。瞬間,他左手提著的熱水瓶飛了出去又甩到地上,“砰”的一聲爆炸了,把打飯的人嚇了一大跳,隨即看著他大笑起來。王小凡的睡意被這一聲“巨響”嚇得全跑了。他嘟噥了一聲“倒霉!”把那破熱水瓶的外殼使勁地往旁邊一踢,拉起被踩在腳下的外衣,然后提著那沒被摔爛的熱水瓶罵罵咧咧地走回宿舍。男女知青們聽到爆炸聲,全跳了起床,跑出門口看熱鬧。陳曉東和何青青他們一起“躬迎”著王小凡,笑得好半天還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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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隱匿你的感情,讓你的夢想深深地藏躲!或讓它們在心靈深處冉冉升起,又徐徐降落,默默無言如夜空的星座。 ──丘特切夫 文書小徐在隊部門口喊住了正準備去井邊洗衣服的黃穎:“黃穎,你的電話!”電話?!黃穎很驚訝。雖然隊里早已拉了電話線,有了電話機,但這個電話機她一次也沒用過,更別說接電話了。她小心地走進隊部,向小徐點了點頭表示感謝,拿起聽筒“喂!”了一聲。電話里傳出一個格外爽快的聲音:“黃穎嗎?我是曉華啊。我想問問你,這個星期天場部有車到海濱市,我想搭‘順風(fēng)車’到農(nóng)墾醫(yī)院看看鐵柱,他上個月從縣醫(yī)院轉(zhuǎn)去那里了。我從未去過那個地方,你能陪我去嗎?”“這么遠的路程,就咱們兩個人去嗎?”黃穎擔(dān)心地問。來農(nóng)場這么久了,除了回廣州探親外,黃穎從未單獨出過遠門。一來人生地疏,二怕引起隊長或其他人的懷疑。記得有一次,知青們結(jié)隊到黎寨看電影《地道戰(zhàn)》,她看見寨里有一些小伙子對她指指點點。回來后,李偉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她說:“以后外出可要讓陳曉東陪著,有人對你上心了,小心被寨里的小伙子把你給‘搶親’去了”。從此,她不敢隨便到其他地方,甚至連趕墟都不去。如果邀陳曉東做伴,必定會引起老隊長的懷疑。因此除了特殊情況,她極少“勞動”陳曉東。現(xiàn)在見劉曉華邀她,委實有點害怕。“要不這樣吧,你讓陳曉東陪你一起來場部坐車。那輛車早上六點半就要開,你五點前就得出門,不然怕趕不上。天黑路遠的,你一個妹子家,沒個伴也不行。”話筒里的另一邊繼續(xù)說。“這能行嗎?”黃穎用手捂緊話筒,生怕其他人聽見,聲音低低的說:“要是你爸知道了,不知又會惹出啥麻煩事。”黃穎的心里確實很矛盾。她確實很想邀陳曉東一起去,一來怕路上不安全,二來想趁這個機會和陳曉東在一起,卻又怕給別人發(fā)現(xiàn)了,惹出閑話來。“唉,真是不明白,做人為啥這么難吶?”她在心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你呀,真是前怕狼后怕虎。”劉曉華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她雖然被父親想方設(shè)法“棒打鴛鴦”,但她只怨自己是劉土根的女兒,卻很難體會黃穎的處境,更不明白她要維護陳曉東的心思。劉曉華繼續(xù)說道:“我要是你的話,還大大方方的拉著他的手在我爸面前走過呢,怕他怎的!好了,言歸正傳吧。反正是星期天,又天未亮出門,我爸不會知道的。”接著,她用央求的腔調(diào)對黃穎說道:“怎么樣?陪陪我嘛。”黃穎遲疑了一下,說:“好吧,我先去問問曉東,看他什么意思。你要是有什么變化,就直接打電話告訴他。”“太謝謝你了,我就知道你會答應(yīng)的。到時我在場部的小賣部旁邊等你們,不見不散。”劉曉華笑著掛上了電話。黃穎一時不知怎么辦,拿著聽筒在發(fā)楞。“噯,黃穎,你這是怎么啦,電話有問題嗎?”文書小徐從外面走回來,見她的神態(tài)有些異樣,關(guān)心地問道。“哦,沒事。”黃穎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電話掛上。她想了想,下了決心,徑直去男宿舍找陳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