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很懶,什么都沒留下
——文學院06級漢語言文學3班羅思娜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夏菁的世界夏菁喜歡黑夜,宿舍的人都已經睡下了,她用被子蒙住臺燈躲在被子里看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夏菁在大學里表現得挺矜持的,大家都無法窺見她的內心,只知道她喜歡黑夜卻不知道她還有一個世界,一個想象的世界。夏菁喜歡發呆,有人說,發呆的女人是美麗的。可是沒人覺得夏菁是一個美人,她的臉色很蒼白,而且經常吃著天王補心丸一類的藥,自從高三那一年她就患上了神經衰弱癥,時不時就會頭痛,一頭痛就不能看下任何的書,發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之前去看過一個醫生,醫生盯著她看了一會,說“成績好嗎?”她抬起頭看了一下醫生的眼睛,醫生的眼神有點詭異,甚至有點可怕,但她還是點點頭。“好,那我就好好地開發一下你的智力。”迅疾得寫下藥單,那字體是醫生體,她看不懂,撿了藥,一看說明書,功能主治大概是治智力有殘缺的,她臉一紅,感到了莫大的羞辱,隨手把藥扔在醫院的垃圾桶里,她決定再也不相信醫生。后來她一頭痛,她就隨便買點天王補心丸吃下去,睡一覺就好了,其實她的病并不屬于大病,大概跟她個人的性格有關,她喜歡想,什么都想,思考也是一種痛苦,想多了腦子受不了就頭痛。神經衰弱癥,只是她自己默默地忍受著的煎熬,家里人不知道,她也不想讓他們知道,她認為思考是她自己的事,不希望別人來干涉,來提醒自己注意身體。從小她就很獨立,家里人從來就不管她,除了她爺爺。自從上小學她就跟著爺爺睡,冬天的時候,爺爺總會把小夏菁冰冷的腳夾到自己的腿上,給小夏菁講老虎姐的故事,講到老虎姐把小姑娘的骨頭咬的“咯吱咯吱”響的時候,小夏菁就已經甜甜地進入夢鄉。有時候爺爺還會教小夏菁背乘法口訣,小夏菁覺得很好玩,對于小夏菁來說,乘法口訣就像詩歌一樣美麗,很快她就可以和爺爺一起躺在床上一起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爺爺以前是村里的會計,算術很了得,算盤打得很響亮。算盤聲是夏菁最喜歡的聲音,很多年了,這種聲音好像銷聲匿跡一樣,越久遠這種聲音埋藏在心里就越深,在很多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這種聲音就會從心里升起,就像敲木魚的聲音一樣,越是“嘩啦啦’地響心里就越平靜。夏菁喜歡跟爺爺睡,雖然爺爺身上有很濃的煙味,被子枕頭也有很濃的煙味,但是夏菁還是很喜歡,這股味道讓夏菁覺得心里很踏實。最好的東西終有一天也會消逝,爺爺的死讓夏菁認識到這一點。那天半夜爺爺的去世是夏菁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痛徹心扉的一次。爺爺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床上,還是那股煙味,夏菁輕輕地呼喚著“爺爺,爺爺……”,爺爺嘴角動了幾下就再也沒動了,夏菁貼近去聽,可是一句也沒有聽到,她急得哇哇大哭,可是奶奶不讓她哭,她躲在墻角默默地忍著,眼淚不斷地往下掉。她看著親人們為爺爺穿壽衣,那是一種很冷的紫色,一種很恐怖的紫色。穿好壽衣后,奶奶拿了一個碗,“砰”地一聲摔到地上,親人們都“哇”地一聲哭起來。夏菁沒有哭出聲來,還是坐在墻角不斷地抹著眼淚,這個世界好像要塌了一樣,夏菁再也觸摸不到那種熟悉的溫暖,再也聞不到那股熟悉的煙味,再也聽不到像流水一樣熟悉的算盤聲。夏菁深深地把這份感情埋藏,她就是這樣的人,看上去冷冷地,其實每一份感情都那樣地深沉。夏菁的男朋友就是因為這樣而愛上她,他覺得愛上她就好像愛上一座迷宮,永遠神秘莫測,永遠也走不出來,既然走不出來索性就一輩子呆在那里了。她和她的男朋友是因為緣分走到一起的,不然也不會有什么男人會喜歡她,她本身就長著一張很容易讓人忽略的臉。不抵達她的內心深處是看不見她的魅力的。她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有沒有抵達,但是她感覺他在盡全力地呵護她。夏菁讀小學時就是一個才女,文科理科都很好,每一次寫的作文都是范文,每一次數學試卷發下來她都會被老師稱贊。對于這些她既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感到欣喜。每次老師要讀她的文章時,她都是繃緊了弦,心里仿佛有一個小鼓在敲打。她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樣,或許她在為證明著自己的存在而緊張吧。小學六年級,她的文章就在當地的報紙上發表,校領導看到這篇文章激動不已,在全校學生做早操的時候,校長還特意聲情并茂地向全校師生讀了她的這篇文章,她還記得當時校長每讀幾句就說一個“好”,那種得意仿佛這篇文章就是他寫的一樣。夏菁很緊張,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兩耳嗡嗡地響,腿在發抖,可是她還是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等待校長念她的名字。當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上去領那本教育局獎勵的筆記本和十五元的稿費時,她幾乎要暈眩過去,此刻,她覺得她是赤裸裸的,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人的目光戳穿。對于別人來說這是一次光榮的體驗,但是對于她來說,則是一次難受的過程,心理承受過多負擔的過程。后來就有很多陌生的崇拜者寫信給她,請求能和她做朋友。她滿不在乎的,生活本屬于一個人的,不需要別人來打擾。她的男朋友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做起朋友來。她并不隨便和別人做朋友,她和他做朋友只是因為他和她有某種相似之處,讓她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一種心心相恤的感覺。他是一個很棒的乒乓球運動員,也是因為六年級代表市里去香港比賽而載入了學校的史冊。但是光榮不代表幸運,幸運不代表幸福,每個人都需要一片凈土,在那片凈土里,忍受不了被人蜂擁而上,一掃而光。夏菁在學校里不是一直都一帆風順,有時候受到的打擊是別人所看不到的,或許那就叫做隱痛。她喜歡音樂,只要一聽到音樂就歡欣鼓舞。可是就是因為音樂,她開始痛恨自己。孩子們之間的世界是荒涼,蕭瑟的,她這樣認為著。六一兒童節的晚會班里要出一個節目,文娛委員是夏菁的好朋友娟子。她挑選了幾個人組成了一支舞隊,那里面就有夏菁,夏菁高興得不得了。可是他們每次排練時只讓夏菁把那時孩子間比較稀有的錄音機帶過來,那臺錄音機是夏菁的命根子,爺爺省吃儉用買給她的。他們并沒有讓夏菁一起跳,準確地來講,就是根本就沒有理會她。夏菁不知道這就叫做傷害,每次她都坐到他們排練的道觀大院的角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手足舞蹈的,陪伴她的還有道觀角落里的土地公公。每一次結束時她都會問娟子,娟子說:“你先看看吧,以后會讓你一起跳的,記得明天也把收音機帶來。”娟子每一次都這么說,夏菁每一次都信以為真。但是最后演出時,舞臺上還是沒有夏菁的影子。夏菁沒有哭,或者她已經忘記了如何哭。孩子間的欺騙,特別是好朋友間的欺騙,給夏菁帶來的是一種說不出滋味的隱痛。純潔、快樂是孩子間的主基調,現在什么都變味兒了。夏菁默默地坐到了晚會結束,眼睛里映著一臉的蒼茫。男友說:“夏菁,你就像烏青的《屋頂上的孩子》一樣,讓人感到心疼。”夏菁沒有否定,“作為一個孤獨的孩子/我熱愛屋頂/那上面一個人也沒有/我熱愛在屋頂上奔跑/感覺象飛/然后一不小心/我從高高的屋頂墜了下來/作為一個孤獨的孩子/我沒有發出一聲叫喊”。當所有的世界拋棄夏菁時,夏菁感覺好像從高高的屋頂墜落一樣,夏菁沒有發出一聲叫喊,那是因為夏菁還有一個世界,一個屬于她自己的世界。
文學院中文系06級1班林宗衡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當家鄉的漁火燃起廣州霓虹在閃爍珠江的夜景美得只剩下惆悵家門前的大海夢回依約靜謐得只聽到沙灘的囈語母親坐在床頭久久端詳我兒時的相片我的胡須催白了母親的頭發院子里的菠蘿蜜早已熟了吧也許正飄著香今晚逃離繁華的月光是否纏綿于鄉間小道?
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中文系06級1班林宗衡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你叼著香煙從女人的魅力里走過發現許多在石榴裙下冤死的鬼魂也許出于對同性的鄙視或對女性的渴求你用香煙點燃了女人一個女人在香煙里死去她發現在裊裊輕煙里漂浮著同性的微笑一個聰明的男人因女人而死會哭喊死得冤枉一個聰明的女人為男人而死她會微笑地到處訴說自己的“幸福”生到死無非是劃一個句號的過程然后像輪子一樣向無底深淵滾去卷起的塵土沒有標榜價值的義務男人女人聰明愚蠢生與死其實是同一回事
文學院08級漢語言11班莫國輝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男,一米八五的瘦長個兒,雙手幾乎過膝,窄臉塌鼻,顴骨微凸,小眼睛,一副酒瓶底厚的眼鏡,一說話便露出一口玉米粒顏色的黃牙。這是我的大學新同學,鄧沛沛。提及鄧沛沛,肯定會牽涉到一個不得不說的人,我們的教官王東。方開學,我們就要進行大學第一課——軍訓。因為在入學的頭幾天里,沛沛同學是不愛出聲的。傍晚天一暗,洗了澡爬上床看書,看完書就倒床睡覺,我們其它幾個舍友也不好意思侃大山了。所以我對沛沛同學的認識是從軍訓開始的。此時已是日上三竿,我們已在炎炎烈日下站軍姿將近三十分鐘了。廣州的陽光仿佛格外毒辣,炙得我直皺眉頭聳鼻子。我們紋絲不敢動,因為我們的教官王東同志絕對不是省油的燈。他把哨子的繩子固定在食指上,然后熟練地晃動著手腕讓哨子圍著食指打轉,一圈,兩圈,三圈……待繩子繞盡了,反過來繞,一圈,兩圈,三圈……一雙狡黠的眼鏡死死盯著我們,惟恐漏過了我們一個違規小動作。他那臉上的黝黑和堅毅,飽蘊著風霜日曬。大概有二十五六了吧,我們私底下猜測他的年齡。“沛沛,出列!”“到!”鄧沛沛站在第一列第一位,他邁了兩步,已站在王東鼻子前了。嘴唇抿得很緊張,甚至兩嘴角有些向下撇了。眼神直勾勾的,一臉的嚴肅。隊列中傳出幾聲像噴飯的時候發出的壓抑的笑。我也忍不住咧了嘴,心里道:傻子。“曉楠剛才動了,指揮他們唱歌,抱頭蹲下起立!”“是!”沛沛的聲音特別的沙啞,像公鴨的,而且常常嚴重跑調。但是我跟同學們似乎都挺愛聽。“抱頭!《團結就是力量》!”我們紛紛聽話地雙手抱頭,便如拉了把舒服的椅子坐下,等待著一場好戲。“團——結就是力——量,一二唱!”我們于是跟著傻得可愛的沛沛同學一邊做蹲下起立,一邊唱歌。除了沛沛那副窄小的至始至終都是嚴肅的的面孔,似乎操場上其它任何地方都充滿了快活的空氣。至于王東同志什么時候看上了鄧沛沛同學,我大抵也忘了,反正是軍訓后不久。其實也不是王東同志眼光特別好,應該是沛沛同學太“突出”了。一個是身高突出,一個是……自從王東同志看上了沛沛后,說實話,除了下暴雨不用軍訓以外,沛沛沒有一天是可以清靜地過的。每一軍訓,沛沛肯定是最最勞累的一個。當然,同時也是全班焦點。王東同志不指揮的活動全歸他指揮了,無形中他成了我們的第二教官。但是,大凡體罰,不論是哪一組受罰,他都脫不了要陪罰。最初的時候,鄧沛沛同學害羞得要死,站在大伙面前整隊時,常常會把“向右看——齊”喊成“向右——看”或“向左——看”,抑或喊了“向左看齊”后跟著喊“立正”,逗得大伙直樂。記得小時候老師教我們課我們領悟不了的時候,他總是這么罵:“教牛爬樹都比教你們好!”明顯,沛沛同學很不幸成了小時候的我們。因為他站在第一列第一位,所以我們整個排都得以他為標準。但是他個兒高,步幅大,所以我們老是跟不上。而且,他老是踏錯步子。當然,沛沛又無意制造了一個讓我們休息并開懷的機會了。教官狠罵他笨,我們在下面開心地笑。末了,他認真地問:“教官,是不是這樣,踏錯了,腳尖要墊一下?”……吃飯的時候他跟我說:“我踏步不行,老是錯。我這個人節奏感不好。”“今天你真勇敢啊,第一個上去滅火。”“教官踢我上去的,他在后面踢我屁股,說如果你能走沒瘸,你就上去。”我問沛沛高考多少分,沛沛露著他那口似乎永遠也刷不白的牙說,我是復讀的,復讀了兩年,分數很低,不好意思告訴你,你真的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心里崩地樂壞了,比我估計的還要笨。踏正步的時候,他讓沛沛站在旁邊觀察。“報告!第二第四組很好,第一第三組不好。”教官笑了:“講明好在哪,不好在哪。”。沛沛低頭想了一下,喊道:“第二第四組好在排面整齊,第一第三組不好在排面不整齊!”包括教官,大家“哄”地笑得滿地找牙。“哪一組最差?”“第一組。”第一組全是女孩。“罰俯臥撐。”“罰唱歌吧。”沛沛說。“那好,那罰他們唱歌你做俯臥撐。”于是女孩子們飛快地唱起了《打靶歸來》。沛沛異常痛苦地做著俯臥撐,本來他那雙竹竿般的手臂已經難以承受他的身體,現在還有一只粗大的手壓著他的肩膀!大家都不笑了,鼓著眼珠半張著嘴,很有些擔心。女孩子們也越唱越快。不過以后沛沛做的多了,我們見他死不了,也就依然笑嘻嘻的。但是有一些女孩子看不過眼,在軍訓日記里寫“這個王東太狠心了,居然這樣體罰學生”“明擺是耍沛沛”云云。我也有些于心不忍,認為這是王東同志在軍隊里受了太多的壓抑之故。沛沛有時候也是十分聰明的。教官有意逗逗我們班最矮最可愛的小女生詩陶同學。他讓詩陶站在沛沛旁邊,讓我們做正步擺臂練習,他對詩陶說,你的臂膀要跟他的一般高。我們哄的笑了。出乎意料的是,沛沛同學立馬半蹲下來,詩陶就夠得著了。此后的日子,關于王東同志和沛沛的美妙故事,自然是層出不窮。我們嚴酷的軍訓生活也在此得到調劑。我們也逐漸覺得沛沛不是那么傻了,人也健談了。而對于王東同志的做法,其實還是頗有微詞的。直到有一天,在軍訓的小結會上,我們才知道:王東才十九歲!跟我們同年!后來,在填簡歷的時候,我們才得知,鄧沛沛的父親去世已久!那時我們才知道,原來沛沛是特意叫教官鍛煉他!!!我們都誤解了……是的。對于沛沛的改變,我們都發現得太遲了。我更加不能原諒自己的是,怎么可以將一種晶瑩剔透的純潔可愛,看做是傻?我們都太聰明了。……再后來,我們背地里不再叫教官王東,而叫——東哥。再后來,再沒人在沛沛做俯臥撐的時候嗤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