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占功(筆名 水之韻 火平利 程為公 ),陜西人,多年任鄭州黃河報社記者及黃河報文化版責任編輯。業余從事文學創作,著有長篇小說《萬世大禹》、《名將孤女》、《往事》,其中《萬世大禹》與我根據自己創作的中篇小說《倪岱傳奇》改編的同名電影劇本一起,由國家版權局直屬的中國版權保護中心審核后,中國版權保護中心向我頒發了作品登記證書。我還著有中篇小說《奇婉下凡》等,以及大量新聞、散文作品,已發表各類作品一百多萬字。另外,我早年創作的33萬字的10集電視連續劇《黃河魂》文學劇本被攝制部門選用后,由我與另一人在北京修改加工兩個月,攝制完成后,1993年在中央電視臺一臺、二臺播出。獲全國報紙副刊專欄年賽獎、河南省專業報撰稿一等獎、編輯一等獎等。
千古黃河,終如人愿,幾十年歲歲安瀾。人們對為馴服黃河有過功績的當代大禹們無不懷有敬意。我懷著這種敬意訪問了黃河水情專家陳贊庭。陳贊庭上世紀四十年代考入河南大學水利系,畢業后來到黃河水利委員會,投身治黃事業。陳贊庭到黃委后,分在水文部門從事水情工作,建國后黃河歷次大洪水,他幾乎都參加了預報作業及其領導工作。1958年7月中旬,黃河三門峽與花園口之間的廣大地區連降暴雨,下游出現了歷史上罕見的特大洪水,兇猛異常的洪流沖斷鄭州黃河鐵橋,漲滿了寬闊的河道,威脅著兩岸大堤。當時,陳贊庭是水文部門主管水情工作的負責人和工程師。他和同志們一起,整整一個星期晝夜堅守在工作崗位上,在收報室操作電傳機接收各報汛單位報來的雨情、水情,在預報室精心點繪水情曲線,推算各種數據,仔細分析,綜合判斷,及時向各有關部門做出預報,每天工作16小時以上。他和同志們根據上游雨情、水情,預報出下游防汛的把口站——花園口水文站17日23時將出現22000秒立米的洪峰流量。隨即向黃河水利委員會主任王化云做了匯報。當時有個規定,洪水在花園口超過20000秒立米,為了保證大堤安全,就要在北金堤滯洪區分洪。如分洪,滯洪區一百多萬人的生命財產就要受到慘重損失;如不分洪,黃河若從北岸決口,勢必殃及海河;若從南岸決口,長江、淮河會被沖亂。一但這種局面出現,損失將不可估量。黃委主任王化云是一位精通業務的治黃專家,對黃河有著深刻的了解。他全面分析,反復權衡,審慎考慮,認為后續不再加水的話,依靠解放后近10年不斷加修加固的黃河大堤,依靠斗志旺盛的廣大軍民上堤嚴密防守,這場特大洪水人力可以征服,他十分關切地問水文部門的負責人和陳贊庭,22000秒立米流量后面會不會出現更大的洪峰,陳贊庭已經通過各種途徑,嚴密注視著上游水情、雨情及其天氣的變化,便與同志們經過精心推算、分析、判斷,又及時預報出,此次洪峰后面不會有更大的洪峰。王化云便做出在做好分洪準備的情況下不分洪的建議,征得河南、山東兩省省委同意后,上報中央。周總理聞訊乘專機趕來視察黃河,聽取王化云的匯報后,批準了黃委提出不分洪,依靠人力防守的決策方案。在周總理親自指揮下,河南、山東兩省迅速動員組織了兩百萬軍民,上堤防守,經過一周日夜緊張、艱苦的奮戰,終于轉危為安,使這場特大洪水按照人的意志匯入大海。事實證明,陳贊庭和他的同事們預報的精度是相當高的。預報最高水位94.40米,實測94.42米,比預報僅僅高出兩厘米;預報洪峰流量22000秒立米,實際22300秒立米,比預報只多300秒立米;預報洪峰出現時間是17日23時,實際峰現時間是17日23時30分,預報與實際接近。更重要的是,他們預報后續不再加水,結果與預報的完全相符。為領導部門決策提供了及時準確的依據,避免了滯洪區一百多萬人生命財產的重大損失。幾十年來,陳贊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對黃河水文事業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素以嚴謹踏實的工作作風著稱。他參與預報的黃河歷次大洪水(如1964、1976、1982年出現的大水等),都取得了相當高的精度,為馴服滾滾黃龍做出了重要貢獻。為了使黃河水情預報工作緊貼實際,他堅持到野外查勘,了解上、中、下游各個洪水來源區的地貌特征、河道特征、降雨特點、產流特點、匯流特點、泥沙特點等第一手資料。從青海高原,到渤海之濱,到處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他擔任總工程師后,全面負責黃河水文系統的技術工作,哪個部門有什么問題都要找他,工作十分繁忙。但他沒有中斷去野外,到基層。因年紀大退居二線外,每年都要出去,常常匆匆奔波在山谷小道上。年過60歲時,有一次到中條山一個水文站去檢查汛前工作,因水文站距公路十幾里地,他下車后便步行到了那里。類似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他經常忘我工作,連續作戰。有一次剛從野外查勘回到機關,沒休息便去辦公室與一位工程師研討工作,由于疲勞過度,暈倒在椅子上,被同志們送到醫院急救脫險。他根據自己從事黃河水情預報工作的實踐經驗,創建了黃河水文預報系統,研究提出適應黃河特點的水文預報方法,指導編制了黃河干支流系統的水情預報方案,使黃河水情預報工作得到了較快發展。并且,培養了一大批人才。陳贊庭領導黃河流域各省區有關部門完成了《黃河流域水文預報方案匯編》一書,他還撰寫了大量有關黃河水情情報及預報的論文,如《黃河水文預報方法》等,有的在全國性學術會議上交流,有的在《黃河建設》等雜志上發表。為了開闊視野,借鑒經驗,他研讀了大量中外有關書籍,并且翻譯了不少有參考價值的外國著作和論文刊印成書或在刊物上發表。如,他在上世紀50年代翻譯的10多萬字的俄文《不穩定流近似計算》一書,至今對黃河水情工作仍有借鑒作用。訪問結束時,陳老說,黃河雖然由一條害河變為利河,但還潛伏著不少為害的因素。我們治黃戰士就是要有根治它的雄心大志,除害興利,造福人民。要達到這一目標,作為治黃大軍眼睛的水文工作者必須走在前面,不斷以及時準確的測報和預報數據,向黨和人民交出滿意的答卷。
程占功楊蘭春是我國著名劇作家、國務院授予的國家級有突出貢獻的專家。他早年創作的《朝陽溝》被拍成電影,并被移植成多個劇種,在全國產生了廣泛影響,是中國當代戲劇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他曾擔任中國劇協副主席等重要職務,對我國文藝事業的繁榮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那年,我去鄭州楊老家拜訪他,年事已高的楊老熱情地講述了他年少時的一些往事。我看老人有些吃力,就請他休息,以后再談。楊老告訴我,他患有多種疾病,曾做過幾次手術。有一些時日,我不忍去打擾這位被疾病困擾的年邁老人,但我總是如期把新出的《黃河報》給老人寄去。又過了些時間,我打電話詢問楊老的健康狀況,楊老說,剛出院,身體和精神都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如約來到楊老家,繼續采訪。楊老告訴我,他喜歡看《黃河報》,因為通過《黃河報》可以了解黃河上的事兒。并頗有興趣地談到他看過的一些文章的內容。他說,他挺喜歡本報介紹過的一位秦腔演員,囑我再見到這位演員時,轉致問候。楊老說,他是河北人,但在河南工作、生活了半個多世紀,親眼目睹了日本鬼子占領時期和國民黨統治時期,黃河泛濫成災的悲慘景象以及解放后黃河除害興利、造福人民的喜人局面。從《黃河報》得知,黃河上正在進行防洪工程建設,希望有關方面一定要本著對歷史負責、對人民負責的精神,把黃河防洪工程建設成鐵壁銅墻,以經得起大洪水的考驗。此外,雖然近幾年黃河沒來大水,但仍要時刻提高警惕,千萬不要出“三江”發大水那樣的事兒,黃河出了問題可不得了。1920年,楊蘭春生在河北武安縣太行山中一個貧苦農家。他形容他家所在的環境:“山高石頭多,出門就爬坡,頭頂懸崖蓋,腳蹬無水河。”由于家貧如洗,生活艱難,楊蘭春只上了3年小學就輟學去學釘鍋,用稚嫩的肩膀替父母分擔生活的重擔。14歲那年,楊蘭春背著父母找到一個唱“武安落子”的戲班子,要學戲糊口養家。并與戲班班主杜更會立下生死文書。生死文書中約定,楊蘭春甘愿給杜更會作徒弟,學徒期3年,期滿再干一年報師父的恩。4年之內,如楊蘭春“死不見骨頭,活不見肉”,均與師父“一字無干”。也就是說,不論出什么事,都由這個少年自己負責。盡管文書規定的苛刻,但杜更會卻一直關愛楊蘭春,4年時間,楊蘭春僅戲詞就記下30多本。至今,這位耄耋老人還能把許多戲詞繪聲繪色地倒背如流。1938年,楊蘭春參加革命工作,長期在人民軍隊機槍排扛重機槍,參加過大、小戰斗二三十次。他說,從我們那個鄉出來參軍的有30個人,幸存者僅我一人。社會主義新中國來之不易,能在和平的日子里治理黃河,應該珍惜好時光。楊蘭春在部隊上編過許多反映戰斗生活的快板,極大地鼓舞了我軍的士氣。轉業后他到河南洛陽文工團工作,1950年上了中央戲劇學院,深造3年后分配到河南省歌劇團。1953年,他與竇榮光女士結婚。竇是中央戲劇學院遼寧籍的學員,在學校他們只是一般認識。竇畢業分配到河南省話劇團工作,后到省文化局當秘書。在她當秘書期間,楊蘭春辦一個學習班有不少講義需要抄寫,而竇榮光認真、仔細地替他做了這項工作,這可以說是兩人結合的“紅線”。竇榮光后來任河南省說唱團團長。楊蘭春后來任河南省豫劇院三團團長兼導演,經過他與全團同仁的艱辛努力,使這個劇團成為聞名全國的“紅旗劇團”。楊蘭春除了創作出《朝陽溝》這部蜚聲全國的作品外,還有《朝陽溝后傳》以及改編、導演的《小二黑結婚》、《劉胡蘭》等許多頗有影響的作品。采訪結束時,楊老在記者的采訪本上寫下:“問黃河報讀者好,祝黃河報越辦越好。”原載《黃河報》
王維舟同志是四川宣漢人,1927年參加中國共產黨,長期從事革命武裝斗爭,歷任紅33軍軍長等許多重要職務。抗日戰爭年代,王維舟同志帶領八路軍385旅駐防隴東地區。毛澤東同志對王維舟在隴東地區的艱苦創業給予了高度評價,在黨的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期間,曾親筆書寫:“忠心耿耿,為黨為國”的題詞贈他。隴東人民十分愛戴王維舟同志,親切地稱他“王善人”。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采訪王維舟的警衛員李有義時,他講了一個讓路的故事,讓我們充分地感受到革命前輩親民愛民的可貴品質。1942年秋末冬初的一天,警衛員李有義陪王維舟同志,去駐扎在合水縣的警備七團平反了一個冤案后,起程回旅部慶陽。他倆騎著馬,走出30多里地,翻過一座山,向一條溝走去。轉過一道彎,兩匹馬先后跳過山溪朝前奔跑。突然,走在前面的旅長拉住了馬,掉轉頭對警衛員說:“小李,快下馬!”李有義往前一望,只見前面走來了兩個背柴的老鄉。便說,“首長,要他們往路邊讓一讓,我們不用下馬,也可以過去。”“為啥要人家給我們讓路呢!”王維舟同志說著跳下馬來。兩個背柴人看見八路軍給他們讓路,憨厚的臉上掛著感激的笑容。那位中年農民說,“你們八路軍真好,要是遇上國民黨軍隊,不抓我們給他們挑擔子就萬幸了。”旅長見背柴人都穿得破破爛爛,十分同情地說:“天冷了,多打點柴取暖吧!”“唉,那還顧上取暖呢!我這是去賣柴,弄點錢給老娘看病。”那位中年農民說罷,臉上露出了愁容。旅長聽罷,把馬向前拉了幾步,他叫兩個背柴人把柴放在土臺上歇一會兒。通過談話了解到,那位中年農民姓張,那個小青年是他的兒子。老張的母親患了傷寒病,由于無錢治療,病情越來越重。老張只好和兒子每天進山里砍幾趟柴,曬干了背到合水縣城去賣,用賣柴錢給母親求醫看病。老張說,合水縣古城川有個老巫婆,人們都把她當作神仙看待,他也打算去求她。旅長聽罷,看了看老張和他那個一直不說話的兒子,從警衛員背的公文包里取出紙,寫了封信遞給老張,說:“西華池(合水縣城)有我們八路軍警備七團的醫院,你把老母親送到那兒,他們見到這封信,會讓你母親住院治療的。”“你是……”老張接過信,驚訝地問。“我叫王維舟,是八路軍。”王旅長笑了笑說。“哦,我知道了。”老張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說,:“我真沒想到,今天見到了你,善良的人啊!”“拿你們賣柴的錢自己做點衣服穿。”王旅長關心地說。“叔叔,今天去我們家吧,我昨天在山上打了一只兔子,還沒吃哩!”小孩也開了口,眼眶里溢出了淚珠兒。“是啊,今天我們不進城了。我的家就在前面住,你們一定得去。”老張說。“謝謝你們,以后有空兒一定來,今天我們得趕回慶陽。”旅長說了聲“再見”,便與警衛員上馬了。兩月后,老張的兒子穿著新衣服,拿著一只雞到慶陽找王旅長來了。他說,經過部隊醫院精心治療,他奶奶病已經好了。他代表全家人感謝王旅長來了。王維舟聽說后十分高興,但對他送的禮物卻謝絕了。原載《中國作家網》
程占功與中國戲劇最高獎——梅花獎得主竇鳳琴結識,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而這種緣分的到來純屬偶然。一時光定格在1983年夏天那個遙遠的下午,我乘坐的長途汽車在隴東董志塬上一個叫肖金的鄉村小鎮出了故障,百無聊賴的我下車看司機怎么修車,卻無意中聽到一段秦腔旦角唱腔,激越悠揚,悅耳動聽。循聲望去,不遠處田垅間的廣場上圍著幾千人在看戲。我便趕到廣場,擠進人群。簡陋的舞臺上正在上演《鍘美案》中“殺廟”的那場戲,一身青衣、牽兒挽女的秦香蓮向手執寒刀,殺氣逼人的韓琦傾訴著:“我丈夫名叫陳世美,我是他的結發妻……”哀怨委婉,清脆嘹亮的唱腔,出神入化,真切感人的表演,深深地打動著觀眾。“這么好的演員,在西安也不多見,這是哪兒的呢?”我向旁邊的觀眾打聽,原來,這是甘肅寧縣秦劇團在此演出,飾演秦香蓮的是青年演員竇鳳琴。過了一會兒,刮起了大風,旋即,烏云翻滾,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黑壓壓的觀眾全被澆透,頃刻間減去一半,又過了一陣,廣場上只剩下三、四十人,雨水順著頂蓬縫隙亦不停地流向舞臺。這時,劇情進行到秦香蓮向包拯控告陳世美殺妻滅子罪行的那一場,那字字恨,聲聲淚,如泣如訴,蕩氣回腸的唱腔以及演員全身心投入的表演,讓人潸然淚下。而我無雨衣也無傘,只因這部戲演得真好,才忘情地冒著雨觀看,直到全劇結束,早已誤了乘坐的那趟車,忘了車上還有我的不少東西。一種發自內心的責任感,油然而生。竇鳳琴是秦腔界不可多得的好演員,她不能只屬于寧縣,不能只屬于董志塬,她是這個古老劇種煥發新生命的希望,應該屬于所有熱愛秦腔的戲迷們,我應該為宣傳她做點工作。我采訪她后,又特地找到甘肅人民廣播電臺記者鞏世鋒,不久,由他錄音、我寫解說詞、名為“戲苑新秀展勁姿”的戲曲專題在甘肅人民廣播電臺播出,介紹了竇鳳琴的藝術風格和演唱特色及其優美唱腔,竇鳳琴那動聽的金嗓子通過無線電波迅速傳遍甘肅乃至西北許多地方。隨后,我從西北調到鄭州工作,很快收到了鞏世鋒寄來我與他合作、甘肅省電臺播出的“戲苑新秀展勁姿”復制帶,這盒帶在看不到秦腔演出、聽不到秦腔音響的鄭州伴我度過了許多年,竇鳳琴那優美悅耳的唱腔,讓人百聽不厭。1985年,甘肅省舉行首屆優秀青年演員秦腔大賽,竇鳳琴脫穎而出,獲得了表演一等獎的第一名,并被甘肅省秦劇團選中。此后,竇鳳琴以杰出的藝術天賦和出色的藝術業績,成為馳名大西北的秦腔名旦,她還被選為甘肅省政協委員、全國婦女代表大會代表和全國文化系統先進工作者,成為國家一級演員、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青年藝術家,并被任命為甘肅省秦劇團副團長。二時間追溯到三十年前。隴東,董志塬上春光明媚,姹紫嫣紅。塬上有一個樹木環抱的小村,名叫焦村,焦村南面有一座被當地老鄉稱為“南山”的陡峭高山。一位中年人揮著牧羊鞭,一邊放羊,一邊吼起了秦腔《屈原》里屈原投江前的唱段:“我嘆息著而又嗚咽,眾百姓的生計多么艱難,魂歸汩羅江我自無憾,只可恨貪官污吏無法無天!”山腳下一條靜靜流淌著的小河,一個穿紅衣的七、八歲小姑娘留著羊角辮,手拿小山花,站在小河邊盯著明凈的河水。牧羊人一曲終了,小姑娘便和著唱起秦腔《屈原》里屈原侍女嬋娟的唱段,童音清脆,韻味悠長:“哭了聲屈先生早把命喪,可嘆你忠烈志付于汪洋,你整日為祖國東奔西忙,到今日遭陷害舉國悲傷……”激昂、悠揚的秦腔老生、小旦唱段,使塬畔上、河畔上過往的許多行人都駐了足,他們無不詫異,這山上的牧羊人“老生”腔唱得一點也不比專業演員遜色;河邊這個美麗的小姑娘銀鈴般的嗓子咋這么動聽……然而,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偏僻鄉村的小姑娘,幾十年后竟然戴上了中國戲劇界的最高獎——梅花獎的桂冠!牧羊人名叫竇富民,是小姑娘的父親,小姑娘叫竇鳳琴。竇富民和夫人李毓秀原來都是縣秦劇團的專業演員,“文革”期間,縣劇團解散,全家下放到原籍焦村勞動改造,他們雖然離開了舞臺,但并沒有放棄自己熱愛的秦腔,并把對事業的追求寄托在聰穎秀氣,頗有天資的女兒身上。每天天剛亮,就讓她起來跑圓場,練蹉步、臥魚、翻筋斗等基本功,常常摔得小姑娘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在野地里練拿頂,每次倒立15分鐘,致使小姑娘能把雙手抓著的凍土化為泥水。然而,倔強的小鳳琴從未叫過一聲苦,一聲累。1972年春節期間,寧縣縣城鑼鼓喧天,扭秧歌、踩高蹺、舞獅子,熱鬧非凡。縣城的幾個演出場地,圍滿了大批觀眾,不久,人群開始躁動,觀眾紛紛涌向縣中學操場上的劇場。臺上正在上演秦腔《紅燈記》,由“竇家班”主演,飾李玉和的是竇富民,扮李奶奶的是李毓秀,演李鐵梅的是12歲的竇鳳琴。竇家班演員扎實的藝術功底,優美動聽的唱腔,精彩紛呈的表演,讓近兩萬名觀眾沉浸在大秦之腔藝術美的享受之中。竇鳳琴飾演的李鐵梅,不僅扮相俊美,而且行腔感情充沛,氣勢昂揚,其音質音色極好,有如行云流水,令觀眾如癡如醉。從此,竇鳳琴在全縣家喻戶曉,并被恢復不久的寧縣秦劇團錄為專業演員。三走上專業演員之路的竇鳳琴更加勤學苦練,虛心求教,她從小在父母身邊學藝,文化素養明顯不足,但這并沒有難住她,劇本臺詞就是她的課本,她邊學邊唱,邊實踐,邊提高,逐漸地找到了藝術感覺,溝通了自己與劇中人物的血脈,產生了思想共鳴,從而使她飾演的每一個人物都出神入化,真實自然。到十五、六歲時,她已成了劇團里挑大梁的臺柱子,幾乎旦角行當的劇目全讓她演主要角色。為了目睹她的演出和聆聽她的唱腔,有些偏僻鄉村的老鄉扶老攜幼,步行幾十里甚至上百里趕到演出地點,以飽眼福耳福。竇鳳琴常說,我們要在努力做一個好演員的同時,一定要做一個好人。有一年,她演秦腔現代戲“朝陽溝”里的銀環,莊稼人看得入了迷,全縣的鄉鄉村村都要她去演出。但這時她在練功時腿部受了傷,感染化膿,疼得站不起來,正住院治療。一些農民不知情,還以為她的傷勢不要緊,便爭先恐后趕著車到醫院接她去演。躺在病床上的竇鳳琴看著一張張充滿期望的憨厚面孔,咬著牙讓人攙扶著她上了車,顛簸六、七十里山路,到了舞臺下面,她怎么也站不起來,讓農民把她背到舞臺上,不能動,她就坐在臺上清唱,唱了一曲又一曲,把鄉親們都唱哭了,她被山民們親切地稱為“咱們的鳳琴”。一次,她在一個土場里演出,開演前兩個小時,不僅場內場外擠滿了人,而且,許多人站在墻頭上,樹枝上也掛滿了人。舞臺被擠得水泄不通,急著化妝的竇鳳琴擠不進去。只好憑她的功夫翻墻而過,溜到后臺化妝。人們發現了她,又涌到化妝間前要一睹豐采。她理解觀眾,不焦不燥,讓大伙兒看著她描眉抹唇。化好了妝,演出開始了,她朝大家微微一笑,上臺演出。四在長期的藝術實踐中,竇鳳琴在汲取古老秦腔藝術豐富營養的同時,也不拘泥于秦腔的傳統的演唱方式,她注意借鑒京劇、豫劇、黃梅戲等兄弟劇種的精華,廣收博采,給秦腔以新的生命力,形成了自己的演唱特色。她的演唱特征在其飾演秦腔傳統折子戲《斬秦英》中銀屏公主這一角色上表現得相當突出。銀屏公主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兒,又是開國元勛秦瓊的兒媳和兵馬大元帥秦懷玉的妻子。富貴尊榮集于一身。但是,為救因打死國丈而要被皇上問斬的獨生子秦英,她不得不去求國丈的女兒、專靠向君王獻媚而取寵的詹貴妃。竇鳳琴在演唱銀屏公主“父有旨娘有命怎能違抗,為我兒把詹妃口叫姨娘,長隨官看御酒當殿以上……”那段起伏跌宕的唱腔時,咬字恨,吐字輕,行腔婉轉,曲盡人情,細致準確地表達了銀屏公主在此時此地極不情愿而又無奈的思想波瀾。竇鳳琴的表演注重“動之以內,形之于外,一招一式,一顰一笑,都能找到角色的內心依據。”她不僅音色甜脆,而且,通過勤學苦練,在發聲與氣息的運用上,吞、吐、拎、放自如流暢;高低真假,結合得當,使她的金嗓子剛柔相濟,更具魅力。竇鳳琴對秦腔藝術的重要貢獻還在于,她把民歌、流行歌曲的某些發聲方法溶進了秦腔之中,即保持了秦腔高亢嘹亮的特色,又揉進了委婉細膩的風格,并把唱腔的設計提高到聲腔藝術的審美高度,使唱腔與人物的性格及心理狀態統一協調,使唱腔給人一種自由馳騁,抒情傳神的氣韻。為竇鳳琴奪取“梅花獎”桂冠的是秦腔新編歷史劇目《白花曲》中胡承華這個悲劇角色。胡承華是北魏年輕的太后,她的性格很矛盾,思想行為變化很大。她既是能夠臨危不懼、鎮壓叛亂、控制局面、穩定朝堂的皇太后,又是柔情似水,熱情如火的君王遺孀。她年輕、美貌、聰明、果斷,很有才智,但是卻扭不過捆綁在身上的重重的封建枷鎖,造成了終生的遺憾和悲劇的命運。竇鳳琴創造這個形象的基本依據是胡承華遺留下來的一首詩:“陽春二三月,楊柳齊做花,春風一夜入閨闥,揚花飄蕩落誰家?”竇鳳琴從旦角行當各種類型的人物身上探索和汲取適當的藝術因子來塑造胡承華這個藝術形象。她認為,正旦、小旦、武旦、青衣的形態和身段都對塑造胡承華有益。因此,她調動了旦角行里的各種藝術程式把這個藝術形象塑造得既真實可信,又多姿多彩,不僅為她贏得了殊榮,也為秦腔這個古老劇種爭了光。這屆梅花獎,西北五省(區)的秦腔界,只有她一個得主。記者在蘭州她家采訪她,談起戴上梅花獎桂冠的感受,她說,我在高興的同時,不敢懈怠,只有努力奮斗,努力創新,為振興和繁榮秦腔藝術大業做出新的貢獻,才能無愧于這個崇高的榮譽!原載《名人傳記》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