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十二點的時候,雨還在下,尤勝和喻豆買完東西順道吃了中飯便返回宿舍。進去的時候,發覺有來了新舍員褚默已經在洗刷了。“開洗了,老哥。”尤勝沖他一笑。“是啊,不洗咱晚上都沒法安睡了。”“老哥啥名啊。”尤勝接著問道。“褚默。”“噢,我尤勝,這喻豆。”“我知道”,褚默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微笑著答道。“啥,你怎么知道?”尤勝倒是十分的驚訝。褚默見他們訝異的表情便又不禁笑了一下,走到門口,將門關了過去,門后貼著的一張紙上赫然印著六個人的頭像和文字說明,而好這六人也便是即將入住的舍員。“司徒為政,一個有進取心的經驗班干部;關蒙,一個瀟灑中帶剛毅的有為青年……”喻豆顫巍地念完兩個人頓時愣傻了,“沒見過學校這么這辦事的啊。”三個人面面相覷,所有心思也都不言而喻,于是各自一笑了之。“學校真的是太非主流了。”忍了還沒多久尤勝終于還是不吐不快。褚默看著他抓狂的摸樣,靜靜地走到了孤獨蹲坐在墻角的柜子面前,在他們都不注意的情況下緩緩打開了柜子,然后悠悠說道:“更非主流的還在這呢。”倆人循聲望去,只見柜子內壁不知何時竟被攜刻上了八個不同凡響的大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尤勝驚呼:“絕了這學校,可歡迎我們都不替我們先把內務整理了的。”褚默無奈地走拉開了窗簾,“宿舍是我家,美化靠大家”的字符便清晰地映入大家的眼簾,于是黑線便悄悄從他倆的臉頰劃下,頓時便都無語了,匆匆而過的時間的使者似乎也在那一刻呆立住,竟一時忘記了何去何從。也是,這學校不僅名號起得有味道,連迎新都是這般的有手段,也無怪這些尚不經世事的孩子們反應如此的強烈了。但是大家這會兒可得忙著整理內務,畢竟這可是今后三年的窩,再怎么都不能太草率了,至于呵責學校的問題,那必定將會是閑暇下永不落下的話題了。下午一點左右,雨漸漸地停住另外,可是天還是陰沉得厲害,風中也竟是冷颼颼的感覺,吹得行人雞皮疙瘩直起。大家正忙活間,門被推開了,是鄒帥回來了。“大家忙呢。“鄒帥放下了包便沖著大家打了聲招呼。“趕緊來吧,要不到晚上弄不完我們就得露宿街頭了。”褚默忙著洗床板,只是招呼著鄒帥。“誒,來了”,鄒帥應了一聲便從水桶里拿出一塊抹布,繼續道,“哥幾個都啥名啊?”“褚默。”“等會兒,什么褚?”鄒帥平日里對待語文課的態度向來消極,這也就導致了他對于稍微有那么一點陌生的文字便是一頭霧水,此刻抓破腦袋都想不出這個“褚”究竟是怎樣一個文字。“馮陳褚衛之褚”,褚默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看著鄒帥解釋道,見他不作反應,又試探道,“懂了”。鄒帥點了點頭,道:“早說嘛,我道什么生詞呢,不就楚霸王的楚嘛。”說完便自豪地挺起了胸膛,那樣子,似乎是在表示,即使語文課從不上心,他不照樣懂得這些漢字。可是,他沒注意到,褚默聽了他的話是愣住不是知所措了,剛喝進一口水的尤勝一下從嘴里噴出一股長長的水柱,本來沉默不語的喻豆此刻卻發出了只有孩子才會有的清脆的咯咯笑聲。“噢,我說錯了”,終于意識到了眾人表現的鄒帥慌忙改口,“是楚留香的楚嘛。”可是,大家卻笑得更歡了。褚默道了聲“這……”之后便徹底語塞了。反而是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的尤勝拍著桌子道:“我說,鄒大神,難道您老人家就不知道楚霸王和楚留香的楚是一樣的,竟然還能講得這么理直氣壯。”“什么?”鄒帥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稀里糊涂的不知所以。這時喻豆指著門后的名單喊他道:“這里呢,小帥哥。”鄒帥慌忙湊上前去,半晌才醒悟,呵呵笑道:“這樣呢,糗大了。”他摸著頭傻呵呵地又笑了起來,大家見他這般也反而笑得更歡了。于是整理工作又繼續了起來。沒一會兒,尤勝又突然問道:“誒,我說,鄒帥,你家那位呢?”“噢,他回自己校了。”“異地戀啊”,尤勝評價道,“可是有點艱難哦。”“等等”,鄒帥打斷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那個啊?”說完竟還不好意思起來。“喲喲喲,瞧你,還不好意思”,尤勝嘴里嘖嘖嘆道,“倆人手挽手,你一個大老爺們還挎著她那極富女性化的包,你別告訴我你要發揚助人為樂精神幫她拎包的?”“哥,你牛。”鄒帥撓了撓頭,愈發羞澀了。 說話間,門又應聲而開了,進來的是新舍員關蒙,還有他的父母幫忙提拎著大包小包。當看到空蕩蕩的宿舍里除了幾個干枯枯的床架,配上幾塊凹凸不一只是不至于影響整體平坦的床板,還有就是一個大的柜子和一張小桌子之后,他的媽媽的立時感慨道:“這條件怎么這么差啊,咱走兒子,回家住,不擱這埋汰自己。”說著就要拉著關蒙走。“走什么走啊!”,他的爸爸突然呵斥道,“這個家是誰說了算的啊,不住是要取消學籍的,你個婦人之見!”聽他這般說,關蒙媽媽也來勁了,止了步,回過頭就好像是要跟關蒙爸爸大鬧一場的樣子。“我說老關”,她拉高了嗓門,“取消學籍,說說而已,你給學校塞點錢不就解決了,然道學校有錢還不會賺啊。”看她這般不以為意的樣子,老關氣得吹胡子瞪眼,辯駁道:“你不會教育孩子就一邊呆去,從小你就慣著小蒙,你要知道小蒙將來是要接我的班的,是要掌管數千人的公司的,要照你這樣寵她,怎么能擔大任。不管怎樣,這回得聽我的。”關蒙媽媽聽完火氣愈大了,把臉扭向一邊,半晌,氣稍消,才溫聲道:“小蒙,這回媽媽聽你的,你想回去就回去,不用怕你爸爸。”“你,你會慣壞孩子的!”老關伸出手指著關蒙的媽媽,看陣勢似乎是要來打上一架。“我住下吧,老爸說得沒錯,嬌生慣養終不是明智之選。”關蒙放下了背包,不溫不火地說道。這么一來,老關倒是樂開了,摸著下巴,呵呵道:“這才是我關家的好兒孫嘛,有我的摸樣。“關蒙的媽媽本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老關攔下了,“你就別再擾亂軍心了,難得小蒙有這個決心,咱也趕緊走,你瞧人家別的孩子都自己獨立來的,就你這不放心那不放心非要跟著一起來,丟死人了,小蒙過完年就成年了,是該要學會獨擋一面了。”他媽媽聽完雖是不愿意可也不好再說些什么,臨了又囑咐一句:“兒子,有什么想要的跟媽媽講啊,可別苦了自己。”“可以了,孩他媽!”老關實在忍受不了了,推著關蒙的媽媽便走了。可是剛走到樓梯口,她又突然掙脫出來往回跑,在門口探頭入內,說道:“孩子們,好好處啊,阿姨下回來給你們都帶好吃的。”看到大家微笑的點頭之后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時間的馬達飛速旋轉,一場雨的洗禮似乎為它注入了潤滑劑,頭也不回地一路狂奔。夜幕來臨,天也愈發的黑了下來,大家也都累得筋疲力盡,一個個都趴在床上動彈不得。“誰去開個燈啊,房間里烏漆抹黑的怪怕人的。”鄒帥有氣無力地喊著。可是大家都累得一樣,一個個都懶得動彈一下。關蒙的呼嚕聲早已響到半空,喻豆的夢境早已到九霄云外,尤勝的胡話也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倒是褚默還閉著眼睛跟鄒帥一樣的清醒,可是也已經疲憊得不想再說一句話。鄒帥斜眼看了一下他們,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是只有我是最清醒的啊。”剛想下床開燈,卻聽到門外一聲嘈雜音:“這么黑怎么不開燈啊。0701,我來了。”然后沒過五秒,嘩地一下門便被打開了,一個人影迅速閃了進來。而這一聲響動也一下驚醒了全舍得人,安睡的、夢游的,全蘇醒了。“老哥,哪位啊?”鄒帥在黑暗中揉著眼睛問道。來人在墻上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開關,于是燈亮了。白色的燈光灑在他的臉上,面容一下子清晰了。“司徒為政吧?”鄒帥喊道。“你怎么知道?”司徒很是疑惑。鄒帥慵懶地從床底下摸出那張紙,一股腦貼到司徒臉上。司徒揭下來一看,說道:“學校考慮得還是很周到嘛。”末了又說:“以后可不興這樣貼到人家臉上的,念你初犯,就算了。”然后又嘻嘻地走到自己的床位去。“你怎么這么晚啊?”關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問道。司徒回過頭來答道:“今天報到事情比較多,我幫班主任點忙。”“行啊,班長。”鄒帥豎起了大拇指說道。“不,我不是班長。”司徒慌忙辯解道。“相信我”,鄒帥打了個睡意朦朧的哈欠,又繼續道,“相信我,今天以后你就是班長了。”話剛說完便就倒頭睡了過去。“大家都吃過了吧?”司徒問道,可是環顧一周,個個卻都睡著了,于是他便不去理會了,只是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可是一動就竟是嘩嘩的聲音,分外擾人,司徒搖了搖頭,只好把行李扔一旁不管,也睡去了。
次日拂曉一輪火紅的日出早早地懸掛在了遠方天際朝霞的燦爛之中,微弱卻是柔和地漫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讓清晨晶瑩的露珠透著閃亮,也讓勤勞的鳥兒唱著歡快,一個充滿朝氣的全新一天就這樣開啟了。宿舍里,褚默也早早地起了床,看了一眼手表,快要六點了,便悠悠地拿上了臉盆毛巾等往洗漱池方向去了。時間還早,洗漱池邊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影,于是褚默便得以從容不迫地享受了一次公用的私人洗漱池。回到了宿舍,其他幾個人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愿離開被窩。“幾點了?”鄒帥聽到動靜也不管是誰,仍舊是舒服地閉著眼睛問道。“八點了,趕緊的吧。”褚默隨口一說。“什么,八點了”,司徒聽完瞬間從床鋪上彈起,“九點可要開入學儀式啊。”說完便趕緊跳下了床跑去洗漱了。其他人被他這么一折騰也都極不情愿地慢騰騰地挪了窩,只有鄒帥迷迷糊糊地說了句“再等我五秒鐘”,然后就又陷入了熟睡。“老鄒,起了。”褚默推了推他,可是他正好睡呢,哪管得了旁人。褚默見他這般,遂便不理了。“褚默,你騙我呢”,剛會回來的司徒一進門就對褚默抱怨道,“現在才6:45呢。”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臉上帶著濃重的沒有睡夠的酣容。“你過去時人多嗎?”褚默回頭笑著看著他。司徒不知其意,猶豫著回答:“挺多的吧,反正我正好有地兒洗的,你問這個干嘛?”褚默沒有回答,只道:“你可以再過去看看。”司徒越發糊涂,猶豫不往,但見褚默那般堅定的眼神,只好帶著滿腹疑惑按他說的做了。十分鐘后,他回來了,推門進屋的一剎那眼睛里流露出的滿是對于崇敬之意,大呼道:“褚默,你騙得好啊,那邊現在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啊,尤勝他們還拿著臉盆干站著呢。”褚默不答話,只是抿嘴一笑。司徒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就先去歸置行李了。可沒多久就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問道:“你怎么知道現在人會多啊?”“才剛來這里我自然不可能知道這里學生的作息習慣,也不可能知道具體什么時段是擁堵的時刻的,可是唯一沒有爭議的是你起的越早那邊就肯定會越寬松。剛剛你說你回來時人已經挺多的了,你只是剛好有那么個位置,這就說明清晨的高峰期已經逐漸來臨。要知道,這一層樓有二百來號的人,每一分鐘都有可能有至少五個人醒來并著陸洗漱池,而我們宿舍距洗漱池有五分鐘的腳程,而就在這五分鐘的時間里,洗漱池就足以被擠爆。”褚默細細地分析著,直聽得司徒目瞪口呆,驚呼:“厲害啊,分析相當透徹嘛。”“昨晚沒吃晚飯,現在好餓,你要一起嗎?”褚默呵呵著扯開了話題。“不”,司徒搖頭道,“我還有好多東西要整理呢。”“那我就先下去了。”“去吧。”經過長途跋涉褚默總算是來到了校園食堂,號稱本市最大的食堂。也是,全市也就凌凜是所有學生寄宿制的,倒不像別的學校那樣走讀的學生占了大半,人家也沒必要建個多大的食堂啊,太大了在人家那里反而是種浪費。可是,手中緊攥著這張王牌,依然還是校領導們津津樂道的一件事。在食堂窗口前,褚默與一個女生在時間的腳步上撞了個滿懷,女生叫虞雪蘭,慌亂中趕緊說了聲“對不起”,然后便急急退到一旁。那輕盈的身影散發著優雅的氣息,舉止如此的文靜,聲音如此的婉轉,特別是似乎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所癡癡追求的方向。褚默生性向來高傲,與人初次見面歷來只會沒有惡意,但是相見一面就即產生難以言說的好感這還是頭一遭,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翻騰。不知所措中趕緊答復道:“不,你先吧。”可是這卻讓食堂工作人員哭笑不得了,“你倆倒是先來一個啊,干站著干什么。”于是倆人也不禁自覺好笑,褚默忙作了個請的手勢,姑娘也就不拒絕了。兩人相繼買好早飯后迎面就走來了另一個女生,是虞雪蘭的舍友沈潔。近了就指著褚默問雪蘭,“同學?”“噢不”,姑娘趕緊解釋,“剛才買早飯時碰巧遇上的。”沈潔便不細問了,只是大大咧咧地問褚默:“一個人?”褚默疑惑地點了點頭,她便繼續道:“那一起吧,。一個人多沒勁。”“這不好吧。”褚默試圖讓這拒絕表現得更為委婉些。“有什么?”沈潔似乎來氣了,“大老爺們比我們女生還要保守。”“女生?”褚默心里頭大大吃了一驚。他呆呆地看著面前這位留著短短頭發的,說話還粗聲粗腔的女生,一下啞然失色了。如果劇組要找反串演員,她真的是會有極厲害的發揮。但縱使褚默在宿舍里表現得是有多么像個老大哥那般從容,在剛相識的異性面前,永遠顯得是那么拘謹,大氣不敢出。可是現在人家女生都放出話了,自己要是再膽怯,那不是將男子漢最后的一點尊嚴都給辱沒了,于是千般為難,也只能是答應了。姑娘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很抱歉,但是又無可奈何,于是便只能朝他友好一笑,那似乎是在鼓勵他,男子漢,要勇敢點。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般羞澀呢。坐定,開吃。沈潔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面前瘦弱的小包子,倒不如雪蘭細嚼慢咽來得那般淑女。而這種狼吞虎咽的豪壯就連褚默這樣如假包換的真男生或許永遠也只能是望塵莫及。三人坐著,沈潔就只顧著自己風卷殘云,而褚默和雪蘭卻全都惜字如金,畢竟他們都還是羞澀的,拘束地坐著,再不似平日里那般自然,連吃東西的聲音都因為拘謹而比平常小了很多。“你倆長痔瘡啊”,正吃著沈潔冷不防又來了一句,“不就多個異性嘛,至于扭扭咧咧成這樣嗎?本來我打算幫我蘭蘭姐該掉這毛病,才叫你這家伙過來一起,沒想到你外表那么高大內心也就那么小,一大老爺們還一見女生就發抖,這可真是天理難容啊,我說,你倆就相見恨晚了,就該義結金蘭,真是女媧捏的一對奇才。”沈潔的一番話說得倆人尷尬萬分卻又無力辯解,只好互相望了望,沒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說,哥們”,沈潔又繼續了,“哪單位的啊。”“哪單位?”褚默一下沒明白。“就是哪個班的啊,真是蠢!”“哦”,褚默慌忙答道,怕晚了又要遭到面前這個粗獷妹子的催促,“高一年一班的。”“喲呵”,沈潔突然來了精神,“不打不相識,那咱可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了,是不是?”她又特意看了一眼雪蘭。那一瞬間,是明顯有一絲的笑容從雪蘭臉上掠過,但那就是一瞬,又即刻被收回了。“你們也是一班的?”褚默顯得很不敢相信。“哎呀,是了,報個名號吧。”“誒,我叫褚默。”“我沈潔,這我姐虞雪蘭。”真正算是認識后,同班同學的特殊關系一下拉近了三人之間的距離,于是雖還不是特別放開,但至少不再那么拘謹了。說到虞雪蘭,其實也是和褚默一樣,沒有顯赫的背景。所不同之處是,她真的是用功在念書,來到凌凜,就是緣于她始終如一的努力。在旁人眼中,她從來是這樣的乖乖女形象,從沒見過她同人起爭執,溫聲細語就是她的一貫作風。姑娘從來是與人為善,似乎是沒有一絲的城府。然而認識的人又都一致地以為她似乎也并沒有多少宏大的志向,就是好好地學習,將來找個好工作,自食其力,也讓父母頤養天年。然而,對于父母而言,孩子能有這樣的想法,也就已經足夠了,若是真的能夠兌現這份承諾,那便更是好了。沈潔是虞雪蘭從小的伙伴,兩人感情很好,她比雪蘭小幾個月,但很多時候卻是她在指導雪蘭如何與人交際。她是一個很善于社交的孩子,大大咧咧,腦袋被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主意塞得滿滿的,可唯一好處就是裝不了什么壞的想法。不知多久過后卻見關蒙氣呼呼地回來了。關蒙剛進到宿舍就將臉盆重重地摔到擱物架上,一個重響瞬間讓鄒帥醒了過來,不安地呼喊著:“怎么了,地震了?”但關蒙卻不理會,只一個勁地罵:“太不是人了,長這么大頭一回排隊洗臉,這也算了,天殺的廁所門口竟然還有黃牛倒賣所謂的廁票,一張要五塊錢。”“什么什么?”鄒帥一聽這便來勁了,馬上醒了過來,纏著關蒙要他講細致點。關蒙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之后繼續道:“那個黃牛好像是高二還是高三的,廁所門口還貼一個‘告新生知’,說什么他們自主創業,課余時間賺點零花,請我們大家支持,說里面的坑位從六點開始就由他們的同事據守,目的是為了方便大家,讓大家在高峰期只要花個五塊錢買一張廁票就能輕松解決了。其實都是放屁,我明明看見他們是在我過去前幾秒才跑進去的,還說什么是揮淚大甩賣,五塊錢是什么清倉虧本價,說他們為了蕓蕓眾生在里面狠命聞臭,只是念在校友一場的份上才開出這種會讓業界群起而攻之的超低價。這不會也太扯了吧。”關蒙說完氣便愈盛了。而鄒帥所更關心的則是關蒙自己是否買了。“還能怎樣”,關蒙沒好氣地說道,“他們都是練家子,就走在我前頭,刷刷一隊排開,我只是說了句先去廁所,他們就齊刷刷地沖著廁所跑的跟什么一樣,攔都攔不住,要早知道他們是黃牛,我拼死都要搶在他們之前到達啊,誰能想到呢。”
“這也太瘋狂了吧”,鄒帥像是聽到了世紀大新聞一樣振奮,“待寡人過去給他取照留證。”說著就氣勢洶洶地要奔赴前線。“別瞎忙活了,老兄”,關蒙攔住了他,“一個個用毛巾蒙著臉,就差沒用絲襪了,說是廁所臭,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怕被人認出來嘛。”于是大家心情又一下糟糕了,對這個學校的印象一下從不及格降到了負數。“樓管來了!”正當大家郁郁不快時,一聲震耳欲聾的放風聲卻響徹整棟大樓。于是便可以清晰地看到了,倒數兩層的廁所里嘩地幾十個男丁從坑里站起,刷得一下跑得無影無蹤。這一幕,直看得外圍洗漱的新生個個牙刷掉了一地,驚為天人。樓管的適時出現是順應民意的,而那些黃牛的倉惶離去雖然對于廁所的擁堵現象沒有產生多少的緩解作用,然而大家卻都不似方才那般咬牙切齒,反而堵的開心了。八時許,所有的人基本都完成了清晨最重要的洗漱工作,褚默吃了早飯也又回到了宿舍,但卻遲遲不見喻豆的身影。眾人奇,尤勝這才緩緩道出事實真相。“他在廁所門口徘徊了將近十分鐘,說人多吧,可以理解,可是無法理解的是當有人出來的時候他竟然恭恭敬敬地請排在他身后的人進去。我問他在干什么,這孩子竟天真地說媽媽教過做人要學會謙讓。我天哪,上廁所這種人生大事是可以隨便讓來讓去的啊!”尤勝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表示實在無法理解。“所以說嘛,孩子就是孩子,理解力多少還是有欠缺的,要不怎么說童真呢。小豆也得虧還是孩子,要不就要被人罵成白癡貨了,現在他這樣還能勉強叫作可愛,再大一些,人們就會搖著頭嘆息道‘可惜咯咯’。鄒帥不無打趣地說道。”“不行,這么下去這孩子會憋傻了的。”褚默丟下一句便急匆匆朝廁所趕去了。廁所門口,喻豆不負眾望地依舊在那逗留。每一個被他友好請進去的人并沒有流露出感激之情,反而一個個滿臉疑惑,甚至懷疑他是否是黃牛的余孽,來這收買人心的。人們出來的時候都會用狐疑的眼神凝視著喻豆好一會兒,末了,還有一個學生低聲問了句:“小朋友,剛那黃牛是你老大不?”喻豆不知來人影射的是什么,猶猶豫豫地不知怎么回答,此時便見著褚默風風火火地朝他這邊趕來了,剛想打聲招呼,卻直接被褚默三兩下推進了廁所,并成功在一個蹲位著陸。喻豆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褚默的聲音蓋過:“小豆,以后如廁這種事就不要謙讓了,時間不多了,你抓點緊。”喻豆被這短短十數秒的一閃而過弄得六神無主了,恍恍惚惚答應了一聲。8點45分,六人準時出現在了學校辦入學儀式的場地,也就是該校的田徑場。學校的所有建設中,田徑場的檔次確實挺高,這是按照標準規格興建的,說起來還得歸功于一個校友。他從這里畢業后,因為高考不太理想便放棄了大學跑到了海外,數年之后不知在哪一行當發了橫財,便回到母校捐建個項目。當時是讓校方在男生宿舍與田徑場之間作選擇的,于是校方不假思索便選了后者。理由很簡單,學校每個建設項目的選址都有嚴格的規定,而且已經不能像之前那樣盲目擴張,要建田徑場就只能在校門口那個早已土的掉渣的空架子操場的基礎上興建,說空架子,是因為那操場除了有塊荒廢的土地,其它別的什么一概沒有,真的很簡約。而若建男生宿舍,原有的男生宿舍條件太差,早已不適應時代,必得拆除。但是當時男生宿舍的位置是在還未拆建的舊女生宿舍的背后的,那時的女生宿舍同男生宿舍一樣的長,一樣的高,加之各路大樹的蔭蔽。遠遠望去早不見了男生聚居區的影蹤。所以了,毋庸置疑的,學校的面子為重,校門口的風景就是學校的面子,于是田徑場就這樣敲定了。后來的女生宿舍的崛起的原因其實和這田徑場是一樣的不謀而合的,只因它比男生宿舍更向外。可按理說有個亮麗的外觀就可以了,沒必要內部也整得那么得體,學校這個算盤明顯打得不精妙。但其實大家都誤解了,這同樣是個捐建項目,來自于一個從凌凜畢業二十余年的闊太之手。她似乎明白了凌凜的所有小算盤,開建之日起就由自己的人全程督工,資金也不經學校。這樣一來,學校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本可以成為豆腐渣的工程鐵一般的堅實而又深深無可奈何。對于各方的利益,大家也都各自心中敞亮。可是女生們可不管,反正她們是實實在在的受益了。倒是憤怒的男生咬牙切齒地抓狂,抱怨女生新宿舍的崛起加速了男生的沒落。可是又能有什么辦法呢,難道叫男生們自己集資建個新男舍來抗衡?但是提到了田徑場就不得不順道說說位于它旁邊的體育館了。這是因為前年凌凜中學史無前例的實現了本科錄取率的百分百,并且全部在二本及以上。而且還破天荒的有兩個學生躋身到了全省的前五十名,這樣凌凜一下就轟動了,聲名遠揚,市領導當即樂得合不攏嘴了,毅然決然的要下撥五十萬員的專款獎勵此屆畢業班的老師。可是精明的校長卻有著自己的小算盤,恬著臉到了市長辦公室,說教師的獎勵就不用了,那是應該的嘛,談金錢就玷污了教師這個神圣的職業了。他在學校沒有授課,學生的好成績其實跟他是挨不上邊的,真正辛勤的是下面兢兢業業付出的教師們,按理說用金錢獎勵刺激一下他們的積極性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可是這個福利還沒有傳到教師們那里,就已然被扼殺在這校長的懷抱里了。校長并不是即將接受獎勵的教師,然而他卻代表全體教師慷慨地拒絕了這個獎勵,所有員工的主觀意見,所有獨立人的合法知情權,在這里,都早已蕩然無存了。然而面對校長的推辭,市長大人并沒有流露出多少的喜色,只是淡淡一問:“說吧,那你想要什么?”校長嬉笑不止,直奉承市長真是有遠見,一下就看穿他的全部心思了。其實,并不是市長的英明所在,對于志向不謀而合的他們而言,輕易識破對方的伎倆不算什么。校長見市長發話了,就大膽將自己希望上頭給建一座體育館的想法說了出來。校長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嘴上功夫了得,在這世間真的難逢敵手。他在極短的時間里就將體育館落成后的種種好處說了個遍,臨了又將學生拉出來墊背,說真的沒有私心,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著想。每每看見孩子們冒著狂風大雨堅持在露天中奔跑鍛煉的時候自己就很舍不得,就覺得自己有愧于他們,就一直想為他們建個可以避風擋雨的溫暖的體育館,可自己身單力薄,也想過拿出全部積蓄,可是傾家蕩產也不夠湊足零頭啊,所以才斗膽向上級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當即就說得淚水嘩嘩地留下了。市長在來訪者面前歷來表現得柔情似水,那一刻仿若深信不疑,終于感動不已。頂尖成績光環的籠罩下,人們總會不假思索地相信他們別的方面的優秀。天知道,凌凜的學生是出了名的書呆子,天天有做不完的功課,倒不是心甘情愿,只是學校追得緊了,只好變被動為主動了,這樣受到的麻煩才會相對少一些。因此即使風和日麗,在難得的學習之余,他們也寧愿懶洋洋地躺在床上,而絕不愿意到操場上去作踐自己,根本就不存在校長唾沫橫飛中的對于運動的勤勞。只是這兩年好多了,一些男生倒還會在比較得空的時候打打籃球什么的。人們常說學習是一種腦力勞動,但是在凌凜,他同樣是一個體力勞動,而且運動強度也絕不亞于每天一次馬拉松長跑。可是睿智的市長偏就相信了,相談甚歡,尾聲時兩個大男人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善辨是非的市長當即決定將從市財政撥出專款,校長也終于不虛此行。可是市財政吧,名義上說是官家的錢,可市長就是那個官家啊,他可不愿意無辜浪費這一大筆錢。他只是約見了當地的幾個民營企業巨頭,吃了個飯,打了幾個啞語,老總們便一一會意,于是這資金的問題便一下就解決了。從中抽取了一百萬后,他就把剩下的三百萬給了校長,還一臉惋惜:“我對不住孩子們啊,你也知道市財政這邊也吃緊啊,只能給這么多了。”然后校長便象征性地安慰道:“不少了,已經不少了,市長您真是個好的父母官哪,您為我國的教育事業真是做出了不朽的貢獻啊,我代表全校師生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敬意。”“哪里哪里。”校長慌忙擺手,就這樣兩個男人互相又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陳詞濫調之后便依依惜別了。第二天,市局財務支出便有了“下撥一百萬專款支持凌凜中學興建體育館”一說,市長沒報是三百萬,那是因為他總結了今年來各貪官落馬的經驗,認為細魚慢嚼才能長久。他現在才四十多,人家可是有雄心壯志的人,還指望有生之年還能再往上晉升呢。目前體育館工程已完成大半,只要再有個三五個月就該竣工了。這也正是環顧整個學校最具吸引力的建筑了,本屆的許多學子其實都是沖著這場館來的呢。可無論如何,現在唧唧咋咋的孩子們只能耐著性子等著校領導的姍姍遲來了。
九點整,主席臺上除了幾個調試音響設備,擺放桌子的工作人員之外,校領導的尊容一概未可見。而褚默他們所在高一年級一班的的班主任章信柯因為來得晚導致整個班級至今混亂不堪,還未就位。“你們趕緊按順序坐下啊。”看到其他班的同學基本都已坐好,章老師頓時緊張起來,慌忙沖著同學們囔。章老師教書有些年頭了,但當班主任還是頭一回,教書時淡定自如的他此刻面對這些調皮的學生卻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同學們在他的頻繁叫喚下逐漸歸位,褚默和鄒帥剛想要走向最后一排,司徒卻急急叫住了他們:“坐前面吧,前面看得清楚些。”“有什么好看的,又沒有漂亮美眉”,鄒帥回頭白了他一眼,又一本正經道,“據可靠消息,校長是一個禿了頂的糟老頭子,司徒哥哥你就不要再抱有什么天真的幻想了。”“我……”,司徒剛想辯解,可他們卻已走了,便自言自語道,“我,我對男人沒興趣,你們都誤會了。”糾結了一回兒便又跟上他們了。“誰讓一個宿舍呢。”到達指定位置,鄒帥突然變得謙讓起來,直呼:“來,兄弟們。別客氣,都先請坐吧,隨便坐,,就當是自己家一樣,隨意,啊,隨意。”大家本來時打算坐下的,可被他這么一說,卻全愣住了。好一會兒,尤勝應道:“你家請客人坐草地上呢。”眾人大笑,鄒帥自討沒趣。“就你們最典型了”,全場肅靜時是最忌諱嬉笑的,章老師聞聲趕來,厲聲道,“趕緊坐下。”9點30分,各色各樣的領導終于緩緩入座。“校領導都好慢的呀,讓我們早來,還多等了半個小時。”小豆稍顯稚氣的語言讓眾人只有搖頭唏噓以作回應。“小豆,哥哥告訴你一個真理”,褚默摸著他的頭說道,“一個合格的領導,開會準時到現場時會遭到鄙視的。”“精辟,褚哥”鄒帥接話道,“不是有句什么‘只許州官點火,不許百姓放燈“嗎,說得就是這個道理。”閑侃完畢,大家又樂呵呵地笑了,不過大家笑的是鄒帥,鄒帥只是跟著他們笑。可是沒多久他就發現沒什么可笑的了,可是他們就還一直哈哈著。“你們窮樂呵什么啊?”鄒帥不明白。“傻小子,連名句都說不清,哈哈。”關蒙回答道。一臉茫然的鄒帥不明所以,索性就不問,嘟囔了一句“沒勁”就開始玩手機了。此刻,校長在臺上也開始了風卷殘云般的演講。“同學們,首先祝賀你們從全市近兩萬余人的考生中脫穎而出,來到凌凜,本市一級達標校中的最優。我校歷史近半個世紀,在省里也可謂歷史悠久,多年來所獲榮譽無數,為國家建設培養了大批優秀人才……”臺上的校長慷慨陳詞,精神亢奮,說得眉飛色舞,神采奕奕,將凌凜夸贊得天花亂墜,在原本優秀的基礎上又猛加修飾。一瞬間,凌凜似乎已不僅僅是單純的省內名校了,卻早已是超出三界外,跳出五行中,儼然是成為歷史的一個傳奇了。新生入學儀式是上自然是說盡好話,而諸如前任校長貪腐,食堂飯價高的離譜等丑聞卻絕口不提。即便是外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校方仍舊是收口如瓶,而且一度以學籍作為威脅不讓學生向外張揚。其實校方的一些做法雖然時常令民眾憤怒,可相關部門卻常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實在撐不住了才出面干預,然后像諸葛亮揮淚斬馬謖那樣心痛。可是,能怎樣呢,自己的聲望得先保住啊。但是這也不怪他們,誰讓凌凜是本市教育事業的頂梁柱呢,一點小錯能放就放,真要把它弄垮了,大家的政績都得跟著完蛋,這可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大家可都是高學歷的讀書人,心里透徹得很,何必呢。說話間,校長已經照著講稿念了半個小時,倒不是說講稿的內容有多么的豐富多彩,只不過校長老人家畢竟是上了年紀了,說點話就要大口喘氣,語速太慢。而且講兩句話就要停頓好久,似乎是在等待著場下雷鳴般的掌聲。可是這一屆的新生覺悟普遍不高,只是以為校長的停頓時借機休息的一種方式。這么兩三次以后,校長的臉色明顯難看了。于是,在又一次的停頓之后,校長助手慌忙率先鼓起掌來。底下的教師們見了,互相望了望,只好跟著拍起掌來。章老師看了他們一眼,訝異道:“什么啊,又這樣。”可還是得極不情愿地跟著鼓起掌。以往只要有人帶頭鼓了掌就一定會帶動其他人一起鼓的,只不過這一屆的學生真的很愚昧,在浩瀚的田徑場中只有零星的幾個學生響應了這場鬧劇的號召,而后這些單薄的掌聲又迅速地在呼嘯而過的秋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于是鼓掌的人面面相覷,終于尷尬萬分,而整個場面也終于完完全全地成了校方自編自導的一場滑稽的鬧劇。這時人群中便爆發出一陣持久的響亮的帶有明顯嘲諷意味的笑聲,校長助理兼儀式主持人見情況不妙趕緊大喊肅靜,而各班主任也努力安撫,竭盡全力鎮壓這場暴動。終于沒多久場面恢復了平靜,然而校長氣呼的神情下愈加襯托出的幾近變綠的臉上透出的怒氣讓人不寒而栗。儀式暫停了。于是此刻便可以看到校長的后勤集團不知從何處迅速鉆了出來,端茶的,打扇的,寬慰的,各司其職,真的很敬業。這一隊彪悍的人馬將校長服侍得就猶如宮廷的宮女太監之于九五之尊,令人嘆為觀止。要知道,校長自踏入仕途以來就從來趾高氣昂,從不曾受過這等窩囊氣,尤其是當上凌凜這個品牌名校的掌門人以后就更加是飛揚跋扈,到哪都有人瞻前顧后,小日子不知過得有多么的舒坦,哪料如今竟受這一刺激,沒有暴斃就已實屬萬幸了。本來以為儀式開始之前各班主任就會和學生做好先期默契配合,實在不行找一些群眾演員來也行。可是因為開了一次本科錄取百分百兩周年的慶功宴,實在玩得高興了,又加以各老師歷來反感這種形式主義,所以就全一拋腦后了。但這樣的結果他們事先是沒有預見到的。這時的老師們一個個都緊繃著神經,鐵青著臉。校長這一出,他們的年終獎金算是完全泡湯了。伴君如伴虎,做臣子真的是很不容易啊,尤其是忠臣。一刻鐘過去,儀式還沒有重新開始的意思。“陛下駕崩了?”鄒帥打趣道。“什么陛下,禿頭方丈那是圓寂了。”關蒙趕緊反駁道。“駕崩,圓寂都不準確”,褚默搖了搖手指,“他只能用最俗氣的說法,qbz.。”“什么啊?”關蒙有些疑惑了。“翹辮子哪,笨。”鄒帥兩眼無神地望著關蒙,語氣懶散。說完又轉向褚默:“褚大哥,別那么死腦筋嘛,稍微講些臟話算不得什么,要沒有我,你都沒有翻譯的咯。”褚默笑而不答,只是靜觀其變。這時章老師又慌張過來,生氣地說:“不要瞎談論”,然后望了一下四周,才低下頭對他們小聲說,“不過我很喜歡你們剛才的對話,你的描述最貼切,方式也最好,深刻而含蓄。”章老師拍了一下褚默的肩膀,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好可愛的班主任。”章老師走后尤勝不禁感嘆,眾人頻點頭。從儀式暫停到現在時間已經又倉促溜過去了半小時,褚默終于是按捺不住了,雙手插在褲袋里就這么堂而皇之地站了起來,轉身欲走,這在千人余席地而坐的田徑場上就顯得格外扎眼。司徒趕緊扯了扯他的衣角,“快坐下,要惹麻煩的。”可是褚默卻并不理會,只是朝他微咧了一下嘴,搖頭,抬步便欲離去。“停下!”章老師慌忙低聲制止,但卻足以讓褚默聽得清清楚楚,“還沒結束呢,不能走。”褚默當即是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悠悠說道:“想必老師您同我有相同的感慨,臺上校長大人的說辭了無生趣,完全是照本宣科,講稿或許都有代筆之嫌,對于這樣一個毫無認真態度的發言是不值得這么多師生頂著烈日聽他講的。我聽過一句話,浪費時間就等于謀財害命,校長在剛才的的時間里已經不斷在強盜和殺手之間轉變了,而且毫無道義可言。”在章老師的一時困頓不知所以中褚默早已瀟灑地淡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外。“嘿,大哥,別丟下兄弟們吶。“鄒帥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流露出無限艷羨的神情。愣了幾秒鐘之后章老師終于回過神來,不禁嘆氣道:“這個學生將會很難管教啊。”但是章老師卻也并不去追趕他,那樣反而會將事情鬧大。“期待你我都會有好運了。”他心里想著。可是此刻偏是事與愿違,大廣播中嘹亮地響起了校長野蠻的粗魯的喊話:“章信柯老師,為何你班學生擅自離去?”“啊”,章老師心下一驚,慌忙回頭答道,“他,他去一下廁所。”于是校長便不作聲了,為了在廣大學生群體中留下親民的好印象,便又補充道:“原是這樣,路上注意點安全啊。”可是聽到這話大家卻渾身不自在,鄒帥喃喃道:“這學校是有多混亂,連上個廁所都要囑咐注意點安全。然而聽到這個回答本該寬心的章老師卻愈發緊張,只是心下嘀咕:“校長您這回可得言而有信啊。”但是章老師的擔憂頃刻間就應驗了,校長低下頭去對助手附耳道:“去保安室調錄像,找到這個學生,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趕這么大膽公開挑戰我的權威。”助手應了一聲便悄悄下去了。會議終于又繼續了。大家也都漸漸有了困意。鄒帥環顧了一下四周,趕緊半蹲著準備小跑離場,冷不防屁股上卻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個巴掌。“干什么?”他回頭惱羞成怒,大聲叫喊。“蠢貨,有攝像頭呢。”關蒙就又借機拍了一下他的頭。“那你就不能叫住我,非得打屁股嗎?”鄒帥依然沒好氣。“其實你半蹲時的姿勢實在太難看了,尤其是屁股,我一時沒忍住就痛下殺手了。”關蒙嘻哈著說道,一下著急的鄒帥揮起大巴掌就要一雪前恥。“別那么小氣嘛,小哥”,關蒙抓住了他的手,“小不忍則亂大謀”,他朝主席臺努了努嘴,鄒帥便會意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不是,咱現在制定戰術,用手擋住臉跑,聽我口令,準時行動。”“好吧。”鄒帥放下了手,“就聽你的。”“三”,倆人蹲好后關蒙就喊起口令,“二。”此聲一落關蒙就飛一般地朝前狂奔,而鄒帥還傻乎乎地等待著那一聲代表著起跑的“一”。見到這般,也只能罵一句“待會兒收拾你”就趕緊跟上了他的步伐。兩人終是幸運的,逃跑的那一剎校長偏是忙于低頭看講稿,無暇理會。而其他的人,彼此心照不宣,是不用擔心有誰會去告發的。章老師看了他們一眼,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此刻司徒望著剩下的兩個舍友感慨道:“還是你倆好孩子啊。”可是尤勝卻立馬反駁:“要我有他倆那好身手都早跑了,誰叫咱跑得慢呢。就得呆在這受罪。”司徒聞言吐了吐舌頭,拍著小豆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看來只有你了。”可小豆卻也放下了手中的游戲機,如釋重負,“剛剛是緊要關頭,給忘記跑了,那個大叔講話真的好拖的呀。”尤勝一下噴地笑了,司徒只感尷尬太甚。溜出了會場,兩人長長舒了一口氣。正喘氣間,關蒙的屁股忽然就劈天蓋地地想起驚天一響,當他狠命揉著屁股回頭只瞧見鄒帥的時候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好打落牙齒往肚里咽。而鄒帥則顯然是心滿意足了,說道;“小樣,還敢玩爺爺我。”關蒙笑得不好意思了,忙說:“好了好了,別小肚雞腸了,還是問問褚默在哪吧。”“哪呢?”電話里頭褚默便說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兩分鐘后他們便到了教學樓旁的一個小池塘,褚默正坐在池塘邊上。“怎么也出來了?”褚默問道。“無聊透頂了,一直想跑,可就是機會不湊巧。”鄒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怨道。“褚大哥啊”,關蒙壞壞地笑了一下,“您老人家知道田徑場門口有個探頭嗎?”“知道啊。”褚默平靜地答道。“那你還這么鎮靜,被拍下了啊。”鄒帥大喊道。“沒事”,褚默依舊穩如泰山,“認出就認出嘛。”可他的這種無所謂精神顯然讓另外兩人坐不住了,只能相互對視了一眼,齊聲道:“褚哥,您牛。”褚默笑了笑,并不接話。沉默了幾分鐘后,鄒帥又忍不住說道;“唉,倆哥,你倆是正取的還是擇校的,反正我是擇校的了,聽說今年新增了50個擇校生名額啊。”“你拉倒吧”,關蒙一語反駁,“那是官方放出的煙霧彈。真正內幕有100多個呢。”“我至今還心痛那打了水漂的兩萬擇校費呢,要知道正取可只要兩千的啊。”鄒帥蹲在地上佯裝心疼不已,卻被關蒙一把推倒,“就你啊,我不也是。”“誒,我說蒙丹哥”,鄒帥卻有些不服氣了,站了起來,拍拍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家那旮旯是正宗的富二代,俺們這旮旯是窮鄉僻壤的剛奔小康的;你們家那是花錢如流水,俺們那旮旯可是流水如花錢吶,不一樣的嘞。”“怎么的了,瞧不起富二代的是怎么的?”關蒙說著就擺開一副單挑的姿勢。鄒帥見狀慌忙作揖賠禮,退到一旁,“哥哥手下留情,小弟弱不禁風,不比您老人家這壯實,甘拜下風了,五體投地了,佩服得屁股著地了。”說著就真的作起了跪拜的動作。關蒙也不計較了,只是略微深沉的說:“要能選擇誰愿意生在帝王之家呢。四處竟是高高的宮墻,見不得一絲日頭,倒不如尋常百姓人家來得自由快活,人只道我錦衣玉食,出入前呼后擁,煞是威風,可我的苦又有幾人知呢……”正陶醉間,鄒帥突然作了一個及其夸張的嘔吐動作,然后雙手叉腰,口里盡是不屑的嘖嘖聲,“我去你的烏漆抹黑一頓屁,小樣還把自己當太子哥了,你可真是想象力無窮,不要臉無限啊。”關蒙被這么一說反倒沉著臉想不出更好的詞來為自己辯護。“你倆別鬧了,樓上還在上課呢”,褚默微笑著制止了他們的嬉鬧,兩人也就打住了,閑得無聊就只好掃視了一眼四周。其實從整體來看,凌凜的校園還是挺美麗的,校園中的綠化在同類校中也算是比較好的了。路旁青綠的花圃整齊地排列,還時有盛開的鮮花洋溢其中。高大蔥郁的松柏樹也隨處可見。讓整個校園四季可見青綠,即將落成的體育館還將配備有專業的游泳池,這在整個市是沒有開過先例的。相照而言,凌凜里面最煞分景的就首推男生宿舍樓了。可即便剔除了男生宿舍這處敗筆不提,在這種情況下凌凜也的確有了一道較為亮麗美滿的風景線,可是,來自學子們的斥罵聲、不滿聲、抱怨聲依然會不絕于耳。而這一切,新一屆的新生很快就會深入體驗。“噢,對了”,鄒帥的突然一聲喊打破了大家賞風景的意境,緊接著又看著褚默,“哥,你還沒說是正取還是擇校的呢。”但這一問卻遭致了關蒙的一個巴掌劈頭蓋下,“你帶腦子沒有啊,這還用問。擇校還是正取看人就知道了,像你這種二木頭一看就知道肯定考得不咋的,人褚哥一看多正派,肯定是正取的嘛。”鄒帥摸著頭一臉無辜,“那不一定啊,褚哥敢公然早退,成績差也是可以理解的啊”,然后看了一眼褚默,“是不是,哥。”褚默卻不急著回答,只是頓了幾秒,才緩緩道:“不是。”而這一下當即樂得關蒙笑得打滾,直拍著鄒帥的肩膀道:“怎么樣,受傷了吧。”“憑什么啊”,鄒帥仰天長嘯,明顯的無法理解,“那你分兒肯定也不高。”鄒帥等待著褚默肯定的回答,而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愿了,褚默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這么一來,鄒帥受傷的心靈算是得到了一絲的慰藉。
當此三人在池塘邊上瀟灑的時候,別的學生卻沒有這般幸運,只是不得不咬牙堅持著聽著校長緊箍咒般的發言,苦不堪言,而整個田徑場也呈現出一派蕭條的景象。但這其實對于司徒來說卻沒什么的,他還能處變不驚,淡定地做著筆記,讓旁人疑是神人。“叫你關鍵時候掉鏈子,叫你關鍵時候掉鏈子……”,尤勝尤其痛苦,恨鐵不成鋼,恨手機關鍵時候沒了電,此刻只能像打不乖的孩子一樣拍打著這個不爭氣的手機,然后有氣無力地倚靠在司徒的身上,“知道什么時候才完嗎?”“精神點,尤勝!”司徒倒是正襟危坐,非常認真地聆聽著校長的諄諄教誨。“不出意外,一點前應該可以結束,現在已經十點了,再忍忍,堅持會兒。”“蒼天哪!尤勝長嘆了一口氣終于睡去了。小豆看了他一眼,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天氣預報明明報了晴天的,怎么還不下雨呢,說話都不算話的。”司徒也不理他倆,他可是十幾年的好學生,出了名的遵守紀律,這個好習慣可不能輕易打破,事關前程,可得謹慎了,此時的天空中還是白云朵朵,陽光還有些許刺眼,只是寧靜的空氣里本來還能緩慢移動的風兒此刻卻悄悄地凝滯不前了。無聊之時,鄒帥接到了林媚兒的電話,要他出去。“倆哥,小弟佳人有約了,要去赴約。”“帶我吧,鄒大哥。”關蒙慌忙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這……”。鄒帥猶豫了,“哪有人約會還自己帶燈泡的啊,這不太好吧。”“那算了”,關蒙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以后我帶哥幾個去大酒店吃大餐的時候就也不捎上你這粒燈泡了。”“好吧,成交。“鄒帥一聽關蒙以吃相要慌忙就改了主意,倒讓關蒙一時六神無主,“你小子變也太快了吧。”愣了一下便拉上褚默去追鄒帥。“算了,我不去了。”他推辭道。“別啊,老哥,和魚都呆這么久了也該出去透透氣了,見一見人類了。”于是褚默無奈,只好跟著走了。可是走到校門口卻發現鄒帥竟還在那里游蕩。“發什么愣呢?”關蒙遠遠地就沖著他囔道。“噓……”,鄒帥趕緊上前制止了他的聲音,“保安說得要有請假條,否則不給出。”于是三人就且退到樹下思索對策。良久,褚默突然道:“看來只有這樣了。”“什么?”可是褚默卻跑向了校園超市。十分鐘以后卻遲遲不見他歸來,只是有一個穿著工作裝的戴著個大墨鏡的人在他們身旁坐下。鄒帥不禁嘆道:“褚哥該不是掉糞坑了吧。”可是剛說完就被人拍那個人拍了一下腦袋,鄒帥剛想發火,那人卻取下了墨鏡。“褚哥?”兩人幾乎是同時喊出了這聲驚訝。“行啊,褚哥”,鄒帥感嘆道,“還真沒認出你來。”褚默聞言自豪一笑。“可這衣服哪里的啊?”關蒙問道。“校園超市里有租這衣服的,本來是用于校學生會的干部合照的,現在正好暫借一下,待會兒你們配合我就可以出去了。”“嗯。”倆人帶著疑惑點了點頭。于是,就在眾目睽睽中,褚默極其淡定地大搖大擺地走向了門衛。走近的時候突然回頭沖著他倆喊道:“你們倒是快點啊。”然后又轉向保安客氣地說道:“我是高一年一班的班主任,這兩個小子不聽勸頭發長度不合格,我現在帶他們去理。”“您忙,您忙。”保安也不打個電話確認就立即放行。其實打扮稍像大人的人一說是本校教師保安是不會有任何懷疑的,他們也懶得去懷疑,學校每個月就給那么點的工資還要起早貪黑,開好門關好門就可以了,太敬業了,對得起學校,可是對不起自己,偷點懶,自己輕松,別人也快活,何樂而不為。出了學校大門,鄒帥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火熱跳動的興奮,“什么,這么樣都能出來,這學校保安不吃飯吃桶的啊。”“我說小鄒子,你也就別咋呼了”,關蒙開導道,“要是不讓你出來你保準又有的叫喚,現在讓你出來了你還得感謝人保安這三心二意的隨性呢。”可是話又說回來,褚默是怎會知道這的保安管理出入這般寬松的,這也正是此刻鄒帥和關蒙最急切想要知道的。從他倆飽含深情的眼神中褚默輕而易舉地讀懂了這份渴望,便不再賣關子,和盤托出。原來他在臨開學之前曾來過這里,只是想看看這所引得無數高分考生競相爭取的學校究竟怎樣。那天不知道有什么活動,反正學校的教職工基本都在。他在學校里轉了一圈,就不湊巧地聽到了一些不敢再大眾面前出現的悄悄話。說也奇怪,那一天學校對外界基本不設防,也不知為何會在同一天暴露出陰暗的一面并且就那么剛好的讓褚默給聽了去。也許是大意地以為還未到開學季,學生或家長就不太可能出現在校園里,所以便敞開了胸懷暢所欲言,不用像平日那樣偷偷摸摸,總擔心隔墻有耳,那樣畢竟是很累。而保安的談話就是他不小心聽到的一部分。“那你還探聽到什么內幕啊?”鄒帥歷來八卦,此刻又豈能輕易錯過這難得的重磅新聞。“這個嘛”,褚默嘻嘻笑笑著,“日后有時間再告訴你們,現在還不是時候。”“干嘛要以后嘛。”鄒帥卻是不依不饒。“別鬧了啊”,褚默臉色突然變得嚴肅,“這對學校來說不算正面消息。也許三年之后,我們畢業了,學校的領導層換了,這種情況就會逐漸趨好甚至完全消失,因此沒有必要在你們剛入校就知道一些太負面的消息。再怎么說,這都將是我們三年之后的母校,人們對于母校,保留著美好的回憶總是好的。”褚默說話的時候一下子深沉了。確實,他對這凌凜并沒有抱有太大的幻想,可有些事情觸到了道德底線,他真的無法容忍。“沒意思",鄒帥噓了一聲,“褚哥你說話跟個老頭子一樣,我不問了。”褚默聽他這么一說也突覺身心輕松。“可是”,鄒帥又出其不意地喊道,驚得褚默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你知道這么多內幕,就不怕學校殺你滅口?”“什么……”褚默愣了一下,又自語,“滅口?”“傻鄒”,關蒙推了他一下,“你小子黑幫片看多了吧。”鄒帥便撓頭傻笑了,褚默見狀也忍俊不禁。“可是,大哥”,鄒帥又開始新一輪的攻勢,“大哥您知道這么多內部消息,以后小弟就跟您混了,這樣道上弟兄就不敢欺負俺了。”“別鬧了,弟妹還等你單刀赴會呢。”褚默徑直前走不理會。“不,大哥留步”,鄒帥卻跑步向前攔住了他,煞有介事,“我是真心的。”說著便用極富動感的雙眸滴溜溜地在他面前轉,褚默終于妥協了,盯著他看了良久,道:“好吧。”鄒帥當即樂得緊緊握住他的雙手,激動的話都說不清,涕泗飛揚。“行了,差不多得了”,關蒙忙喝止住了他的胡鬧,“拜個大哥跟什么一樣,還一把屎一把尿,惡不惡心。”說著又話鋒一轉,道:“大哥,您既然把那貨都渡了,就把我也收了得了。”此時褚默早已哭笑不得,只道他倆是玩笑而已,千言萬語卻無一言可以對付,只好答應。三人繼續前行,鄒帥見到路旁有人在耍雜耍就慌忙叫他們停下,可是褚默對此并不感興趣,因而不理依舊往前邁進,卻不等他們。等他倆看夠了才恍惚想起褚默沒了影蹤,趕緊撥了電話詢問位置,電話那端褚默只是說道“你的目的地啊。”于是倆人便愈發困惑。關蒙問道:“她究竟是誰的女朋友?”鄒帥一時沒領會,半晌回過神來,抬腳就想給他來一腳,不過也是心中疑慮褚默是怎么知道他們約會的地點的。然而此時還是先趕到那再說,遲到了,女友可是會發火的。在情侶街的一家餐廳門口,便是目的地了。關蒙先看到了門口赫然站立的便是褚默,還有一個女生,估計著可能就是林媚兒,于是就又想著戲弄鄒帥一回。“看,那有一對情侶。”鄒帥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又突然臉色一黑,又給關蒙拍下了響亮的一個巴掌,“那是你嫂子,你個傻蛋。”于是關蒙便陪著笑不說話了,誰叫自己理虧在先呢。這時褚默也看到了他們,就走過來了。“我敬愛的大哥,您是怎么知道我們是約在這見面的啊?”鄒帥可憐巴巴地問道。“我耳朵比較好使。”褚默不好意思地笑了。“天哪”,鄒帥大喊道,“這人還有沒有沒有隱私了啊!”然后便撅著嘴朝女友走去去了。褚默便搖著頭無奈地笑了。“倆哥,我們要走了”,鄒帥招呼他們道,“你們隨便逛逛吧。”他們便點頭示意了。“褚哥,情侶街東西很棒的,要不啊咱吃一頓再走?我請。”關蒙說著口水似乎都要留下。“可別”,褚默趕緊拒絕,“這里可是情侶街,情侶呢,咱倆大老爺們一起瞎晃蕩那成什么了。”關蒙面色掠過一陣尷尬,心下想,自己以前還隔三差五和男同胞來呢,現在想起來才發覺似乎那個時候人們常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這么想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趕緊加快了腳步。剛出情侶街突然就一聲招呼不打下起了一場大雨,倆人趕緊找了一個商店避雨。關蒙透過商店的櫥窗往天空看,白白的云朵依舊慢悠悠地輕飄著,灼熱的太陽依舊毒辣辣地照耀著,不禁感嘆:“什么,這樣也可以?”褚默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望著方才還是熙攘一片的繁華街道一下子就人煙散盡,嘆道:“真沒想到跑出來竟會是這般。”而這場雨卻實實在在地讓還在田徑場中飽受煎熬的孩子們一下沸騰了,朦朦朧朧熟睡的孩子們一下振奮地跳起,旋風般的速度穿過密集的人群往大鐵門外跑。見到已有人不隨著號令有序撤退,卻都各顧各的單飛,于是害羞的情結便一下放開了,紛紛仿效。尤勝摩拳擦掌道:“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豆子聽令,全速開拔。”小豆應了一聲“誒”之后便揣著游戲機跟著尤勝跑了。可是剛跑到半路突然就和站在中央焦急不知所措的雪蘭擦碰了一下。尤勝趕緊道了歉,而雪蘭也很禮貌地說了聲“沒有關系”,倒是憤怒的沈潔指著鼻子就罵:“小子,要不看今天下雨,我弄死你。”尤勝見這陣勢只好害怕地吐了下舌頭,趕緊接著跑了,只道:“好強勢的娘們啊。”然后便可以聽到沈潔在后面哈哈大笑,“這的男生膽都好小。”但很快就又讓這場雨弄得不舒服了,臉上就有了不悅的神色。“姐,走了。”她敦促雪蘭道。“可是……”雪蘭猶豫道。“哎呀,別可是了”,沈潔拉著雪蘭就一路殺出重圍。這樣雪蘭的心里反倒起了擔心:“哎呀,這樣班主任會生氣的。”司徒試圖阻攔他們,可是聲音才剛出來,廣闊的田徑場就已經沒有了他們的蹤跡。各班主任也在努力著試圖平息這場紛亂,生怕這樣混亂會鬧出什么事故。然而他們沙啞的聲音在漸起的狂風和浩大的雨水的沖擊中絲毫不起任何作用。當鏡頭再轉,人們便會清晰地看到了校長那熟悉的充斥著憤怒的可愛的臉蛋,真的很令人惋惜。當田徑場最終恢復平靜,還能繼續聽到雨水在跑道上濺起的嚎叫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十數余名學生。而這些學生基本上到最后都成了各班的班長或是其他要員。這也無可厚非,在新生剛入學時,互相并不認識,民主決議根本不可能,這時一切生殺大權便全在了班主任手中,而他們也不可能一下全將學生記住,靠的就是學生的個人造詣,誰能給老師深刻的好印象,誰的仕途就有了基本的保障。學生時代的官路,其實也大抵便是如此了。在大雨中依然堅守崗位,至少是學生中高度服從紀律的代表了,不管以后他們的造詣如何,此刻封官加爵,至少能帶動他們的積極性是不假的。其實方才的那場暴亂各老師們此前也并不曾見過,今天頭一遭也是不知所措。可是留下的孩子們總歸還是幸運的,他們榮幸之致的受到了校長大人的接見,這確實挺難得,多少學生是以能讓校長認識自己為矢志不渝的奮斗目標的呢。此刻校長樂呵呵地望著全身濕漉漉的他們,直贊這才是將來的棟梁之才。可是斜眼看了一下田徑場外的逃難軍團,陰云不禁又密布天空,大家就只能擠在小小的主席臺上靜靜地等待著雨的腳步的停下。奔逃回宿舍的人們無疑是興奮的,相較之逃離校長的喋喋不休,讓雨淋成個落湯雞真的就太值得了。如果知道悟空進出水簾洞時從來眉頭都不皺一下,可一旦師傅念起緊箍咒就難受得滿地打滾,就不難理解他們今天的行為了。雪蘭他們跑回宿舍后看到另外兩個姐妹早已在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于是沈潔不禁感慨:“果然是好姐妹啊,雨中失散還能這么默契地找到回家的路。”這樣雪蘭就只能難為情地笑了,也不再糾結于那些陳規條令。同他們比起來鄒帥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最幸運的人了。此刻只有他可以舒舒服服的坐著,而且是在安逸的咖啡廳中,和自己的女友愜意地喝著暖和的咖啡,聊著些不著邊際的話題,然后又想像著其他人在雨中的窘樣,呵呵地笑了。女友見他笑得夸張了,就輕輕地打了一下他的頭,卻也跟著笑了。大雨放肆,沒完沒了地下。迫于夜幕的壓力,大家只好冒雨飛奔回各自的崗位。那天,宿舍的樓道都積滿了水,幾乎所有的人都濕透了,樓道里晃的,走廊上跑的,一個個都成了地道的落湯雞,狼狽得厲害。
當大家滿心企盼著這場大雨能夠延續以避免軍訓生涯的打壓之時,大雨竟也真就遂了他們的心愿繼續肆虐。第二天七點多雨還在窗前飛舞的時候,大家心里別提是有多么的高興了。雖然暴雨多少給人們的出行增添了許多的不便,不過一想到可以暫時免于軍訓的折磨,大家也就樂得讓這場雨瘋狂地下了。 因為雨珠拍打著玻璃,響聲擾人,無法安睡,所以這個早上是沒有人睡懶覺的,卻都早早地起了床。鄒帥一下床就慶祝般地大喊:“下雨,不用軍訓了,耶!”然后又走到窗前,沖著辦公樓的方向不屑地喊:“我好喜歡軍訓的啊,可是誰叫你大雨下個不停呢,你要不下我就立馬軍訓,哈哈哈。”可是笑聲還沒有持續三秒,雨竟就真這般詭異地停下了,干干凈凈的,一滴不剩。于是剛還是歡欣鼓舞的眾人齊刷刷地白了他一眼,“烏鴉嘴。”然后開始不情愿地穿起軍訓服準備下樓。只有鄒帥深感委屈,大喊:“這什么世道啊,連雨都聽懂人話!”接著便聽到樓棟唏噓聲一片,尤其是那響亮的一聲“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小子后臺有人啊。”然后很快便又聽到有人安慰道:“算了,它們還小,就米粒那么大,你就別計較了,趕緊走吧,晚了得全班罰跑了。”于是憤憤不平的大家歪七扭八地下樓了,走一步罵一句,樓管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可是年年如此,要在凌凜成為一個足夠合格的樓管,就得有強大的耳朵和無堅不摧的承受力。此時多嘴反而是要惹麻煩的。水花四溢的田徑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英姿颯爽的教官們也已抵達現場,只等各自所帶班級的學生到齊了。望著身上穿的軍服,小豆高興的說:“咱們身上的衣服跟教官的差不多,都帥的。”可鄒帥顯然并不贊同,道:“弟弟,這套破衣服五百多呢,外面訂做都不用這么貴呢。”“真的”,小豆聽完明顯吃驚了,然后又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良久終于略顯沮喪,“哎呀,虧大了,又被騙了。”“一班二班三班四班,集合,動作快點。”教官沖著一班的學生喊道,很快就胡亂地排齊了。“不是說四個班集合嗎,怎么就我們班啊?”鄒帥扭頭看了問了問旁邊的褚默。“上頭瞎鬧,非要將1000來號的人整成一個師的規模。一個班就是四個小班,再并成兩個排。”褚默輕聲說道,不屑是顯而易見的。“這……”,鄒帥似乎是噎住了,“這學校牛翻了吧。”“后頭同學肅靜了“,教官又開始喊道,“對于你們校領導缺心眼的戰術安排就不要在訓練期間談論了。說一下,這回訓練將由我全程帶你們,我姓融。孔融的融。”“恐龍的龍?”鄒帥心里一嘀咕,然后又扯高嗓門問道:“教官,你也姓龍,那小龍女是你親戚不?”于是眾人轟然一笑,都在等著教官將作何反應。“我姓融”,教官特意拉高了音量,“不是恐龍的龍。”他似乎覺得自己已經將兩個字念得很清楚,足以讓人們區分清楚了。可是好賴不知的鄒帥回味良久,竟該死的又問了一句:“這……有區別嗎?”眾人當即樂翻,教官卻感覺鄒帥是在故意找茬,但又不想在第一天就讓學生對自己產生一個不太好的印象,于是就跳過這一糾結的過程,只說道:“我其實很容易和平相處,玩笑允許,但必須是在訓練之余,今天初次見面,你們活躍一點也還是無傷大雅的,最起碼比他們要來得好。”大家便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個教官在上頭豪情萬丈地喊道:“有沒有信心?”然而下面卻一片沉寂,玩手指的,發呆的,擺弄頭發的,癡望遠處的,唯獨就是,沒有理睬教官的。“大聲一點,我沒有聽到!”那教官似乎對自己的氣場很有自信,絲毫沒有注意到學生們對他的無視,還天真地以為初來乍到的他們還很羞澀,不敢大聲開口講話。“我的個大神啊”,尤勝不禁發表言論,“這哪有聲音,還大聲點,這教官真是太神奇了。”“好”,教官又發話了,“全體眼神收回。”大家都很聽話地遵從了命令,似乎是在弱者面前壯大了成為強者的欲望。“有沒有信心?”教官見陣勢已擺好就虛頭巴腦地喊了一句不著邊際的口令。很顯然是別有用心的。“有!”眾人齊聲大喝了一聲,聲如洪鐘,著實讓其他的人大吃一驚,連他們自己都不曉得哪來的這份巨大能量。可是現在是輪到教官演出時間了。他緩緩地摘下了軍帽,然后瀟灑地甩了一下頭發。自然了,他頭頂那片貧瘠的土地是不可能蕩漾起怎樣的翩翩秀發的,可是這并不影響到他后續的表演。緊接著他的腦袋傾斜30度,對旁邊的教官說道:“老谷,看見沒,兵的樣!”說著便又自豪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的學生。看著教官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大家是自然而然地鼓起了掌,揚我軍威,惹得其他班的學生眼紅得咬牙切齒。那個谷教官當時一定想找個地洞鉆回部隊,因為他當時的神情,真的是糾結在尷尬與難堪之中。首次出師便一舉告捷,力壓群雄,大家的精神也一下振奮起來了。而這種高亢一直持續到了定軍姿開始后的前十分鐘。“很好”,教官顯然很滿意他們的表現,但這句夸贊也確實是早了點,底下刷地幾排青年才俊基本上個個都是家里的太子哥公主姐的角兒,只是因為太過于沉醉于剛才得勝的意境之中,一時錯亂了心智才會這般不合常理地不卑不亢地安靜地定了十分鐘的軍姿。教官的這一句贊美可來得不是時候,一下就將他們從夢幻之中召回到現實當中來。于是便有人如夢初醒般,嘀咕著自己怎么了,怎么這樣傻站著竟就無動于衷。沒一會兒,歪三倒四,腰酸背痛,哭天喊地的主兒便都全一下子應世而生了。融教官一時還難以接受這種逆轉,怒而道:“瞎喊什么,才十分鐘而已,再有半小時就可以了。”可是這絲毫不起作用,教官的話才剛落到地面,大半嬌氣的花朵們也全一個個屁股著陸了。“都給我起來!”教官怒不可遏。可是累倒了的他們皮早已然鐵打一般的厚,管他教官怎樣叫喚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起來了。這時候便可以聽到谷教官輕聲呼喚了一聲融教官。大家順聲尋去,瘋狂的,他們那齊刷刷的軍姿立得別提多有范了。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擺明了是要報剛才的一箭之仇。于是融教官就只能黑著臉扭回了頭,卻清楚地聽得他們哼歌一樣的歡呼,那陣勢,就像打了勝戰的士兵對著落荒而逃的敵人的犀利嘲諷。也是,人都是有骨氣的,無端端讓人藐視了一回,平白無故讓人用不懷好意的眼神圍攻了一通兒,人家自然懷恨在心,伺機報復以捍衛自己的尊嚴也是意料之中。“自取其辱哪。”鄒帥搖頭嘆道。“你們都快給我起來,被人笑成這樣還坐得住,你們皮可真是厚得刀槍不入啊。”教官氣得都快要語無倫次了,一個一個地拖拽試圖讓他們站起來,卻都無濟于事。“教官大人,請聽微臣一言”,關蒙懶洋洋的腔調似乎有意要火上澆油,“當軍人就得學會忍辱負重,一兩聲嘲笑都受不了那還怎么成就霸業,還怎么揚我國威?”一席話多次博得場下眾人的熱烈喝彩,關蒙也一一擺手回禮。可這卻讓教官一下氣得沒了主意。“最多再休息十分鐘。”這便算是教官的妥協了。而此刻的校長辦公室,助理小王走了進來。校長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旋轉椅上閉著眼睛悠閑地吞吐著煙霧。“調到那個學生的資料了?”校長也不睜眼,他知道是誰進來了。助理慌忙答應了一聲。“那就作個大的懲罰,以儆效尤,看以后誰還敢無視我的權威。”校長一臉輕松的樣子,不以為意。“這恐怕,恐怕不太好辦吧。”助理講得很猶豫,試圖在找一個能讓校長比較容易接受的方式。“有什么難辦的?”校長掐滅了煙頭,睜開雙眼的剎那助理心里頭猛地一驚,下意思地往后頭退了一小步,還好校長并沒有發覺。“大會時早退,藐視紀律,無視權威,這不是合情合理嘛。”校長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似乎火氣已經很大了。“您,您稍安勿躁”,助理趕緊安撫,他知道校長的喜怒比他自己的還重要,弄不好自己的飯碗可能就要砸在那個學生手里了,“您知道”,助理繼續道,“他叫褚默,來自下面的遠峰初級中學。您知道的,遠峰的綜合排名是不如咱們的初中部的。可是從遠峰出來到咱校的學生成績是全部在前五十的,但它每年像我們輸送的生源從來不會超過十人,這在同類校中比例已經是相當低的了。可是他們的學生真的很優秀,您知道,這幾年高考,咱們凌凜的第一名基本上都是來自于遠峰。”助理說到這里就沒有勇氣繼續下去了,只是徘徊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