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很懶,什么都沒留下
廣州大學城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中文系06級1班林宗衡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黃昏痛飲醉東風。望蒼穹,雨如洪。駕馭雷聲,獨步跨長虹。聚散浮云摧舊夢,星黯淡,月朦朧。酒酣揮劍指云中。覓飛龍,見仙翁。敢問嫦娥,何日桂蟾宮?萬里河山春又盡,花滿地,幾時紅?
廣州大學城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06編輯出版班張述遠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在小谷圍島上的大學城生活了兩年有多,我一直很享受這里的恬靜清幽,但時間長了,我開始時常在思索著這樣一個問題,大學城缺少了什么?已故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1931年在清華就職時說:“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毋庸置疑,大學城是不缺少大樓的,坐381環繞大學城一圈,整齊林立的大樓令人目不暇接,這里儼然成了水泥森林,成了現代化建筑的一個縮影。那大師呢?曾有人戲言,大學城里的大樓比大師還多。不可否認,自高校擴招以來,教育產業化的弊病日益凸顯,且當今社會浮躁之風肆意橫行,能埋頭研究學術的老師已不多見,更有甚者以打賭來論斷學術觀點的是否正確,這樣的老師,我們能指望他成為大師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如果一個教授都只會打賭了,還能指望他教給學生什么?我們的高校教育竟然淪落到如此地步,真是令人扼腕、嘆息!高校教育應該是精英教育還是大眾教育,這是教育界一個爭論不休的問題,但如今這個爭論早已過時,高校擴招已成定勢,我們都是高校擴招洪流中的一員,我們懷著對大學美好的憧憬來到大學城,經歷過心理的巨大落差,然后漸漸習慣,漸漸適應,終于不抱任何奢望。其實我們很想改變這一切,但在現實面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我們唯一能能做的是讓自己在高校這一堆數量龐大的產品中讓自己優秀一點,不至于被洪流無情地埋沒。高校里還有沒有稱得上大師的老師?我的答案是肯定的,盡管當今學術腐敗之風蔓延,埋頭研究學術的老師已不多見,但并不意味著已經消失。高校有大師,但大學城沒有大師,因為大師都在城外。大學城本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在西方,大學城是自然形成的,是大學發展過程中,大學本身的規模越來越大,有的大學聚集在一起,大學周圍或大學校園本身成為具有一定規模的城鎮,自然而然形成的。然而,“大學城”這個概念來到我們國家卻完全變質了,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大學城,是把“大學”和“城市”兩個本毫無關聯的概念生拼亂湊地湊到了一起,到頭來,成了兩不像,既沒有大學本身的歷史文化沉淀,也缺乏社會歷史演化過程中自然形成的城市個性。大師都在城外,大學城儼然成了學生的城堡,學生觸目皆是,大師卻難覓其蹤,即便邂逅,也都是行跡匆匆。本來大師就不多見,老師中能稱得上大師的寥寥可數,而與大師相處的時間不過是課堂的一個半小時。當我抱著滿腹的疑問在課堂結束時欲與大師交流時,卻見大師已收拾行囊準備離去。我驚訝于大師匆忙的腳步,大師說:“我也很想留下來抽出時間和你們交流,但校車不等我啊。”大師不在城內,即便有這樣的心,也沒有這樣的條件,何來面對面的交流?我很羨慕以往的大學生,那時老師和學生沒有城的阻隔,老師和學生住得很近。《新周刊》副主編周可老師談起他的大學生活,總是一副懷念的神情:“我讀大學的時候,有事沒事就愛往老師家跑,很多學問和感覺,都是晚上私下里在老師家喝茶聊天時收獲的。”如今在城內的我是不敢奢望的了。時代在發展,老師和學生的距離卻在拉遠,大師都跑到城外去了。雖然現在通訊發達,手機、郵件都很方便聯系,但缺乏與大師面對面的交流,得到的總沒有想象的那么多,總是感覺缺少了點什么。最近聽說城內有高校推出舉措,新進的老師必須住在城內,以給師生更大的交流空間。我的心底陡然升起一絲希望,大師進城了,會不會回復到以前周可老師所說的師生喝茶聊天談學問的日子?若是如此,將是莘莘學子之福,是高校教育之福!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我們不能對大學城太苛求,畢竟它還年輕,各方面都有待完善和改進,但我們有理由期待,大學城的未來是育人的天堂,是學術的殿堂!
華南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08級曾劍明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輕輕落腳于華師,像雄鷹般踏上新的征程。精彩世界就此煥發繽紛色彩,美好的大學生活啟航了。樹葉悠閑地飄落,清風順著臉頰柔柔地擦過。眼神的安定,微笑的燦爛,昭示著大一生活的自由與幸福。但自由不代表放任,若是大大咧咧地走過,留下的必定是悔恨的腳印;若是勤勤懇懇地耕耘,收獲的將是金黃的稻谷。純潔的心靈,似澄清的湖水,藍蔚的天空,朗朗的明月;不沾附一點塵埃,不漂浮一絲烏云,不閃現一個黑影。大一的生活就像一張畫紙,純潔的心靈就是最好的畫師。
文:灑灑廣州市大學城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中文0604蔡丹琦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我想我還是更愿意做一只貓。整晚不眠,從這個城市的這頭攀爬到另一邊緣,多好。那樣的話,可以站得高高,在冰般的晚風中冷視城市的疲倦,我不怕冷,身上長滿的是茸茸的毛。(一)釗很多人說我長得像貓。時間應該是大二,那天天很冷,我站在學校的某個角落舔著冰淇淋,涼涼的感覺直通胃部。身邊突然幽靈般走過一男的,寒氣逼得他直往外套里縮,猥瑣的樣子我看不慣。看不慣的時候,我習慣將眼睛擠成一條縫往兩點鐘的方向瞄去。萎縮的外套連帶人居然因此而停住。然后,我就這樣認識了一個人,他叫釗。當時他躲在外套里嘰里呱啦就是一大堆,早忘得一干二凈,唯一記清的,就是第一句。釗說:“你長得真像貓。”是嗎?那就好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白天熟睡夜晚攀爬,躲開這城市的低俗。釗長得干凈明朗,像冬天的陽光;話卻異常地多,嘰里呱啦讓我心煩。可呆一起時,我可以貓似地活著,吮著他喂養的冰淇淋,一聲不發地聽著他的長篇大論,偶爾情緒發作,也可以暫時遠離到他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又在他眼前出現。“夢里我的意中人是個絕色大美人,有一天她騎著坐騎來到我身邊,然后我們幸福快樂地生活。”這次釗居然有了停頓,他扭轉過頭來看我,輕輕擦走來不及吮滴在手背的冰淇淋水,眼里是望不穿的期待,抑或,感傷。那是第一次釗在我眼前顯露悲哀。如果說他是我身邊唯一的人,只因我也好他也罷,僅把我當成一只讀不懂人類言語的貓。我在釗生活的領域見到過他,知道他在其他人面前并非如此多話,懶得去猜想,也知道其實他的明媚底下有種類似于我的獨孤,只是,他孤獨得寂寞,而我孤獨得自在。釗之前也有過一只貓,名貴的品種,但我不知道它的結局,釗沒說,我沒問。一直就這樣一喧一靜地相處,似乎都已是彼此生命孤獨的習慣。兩年后的一個夏天,我在火辣的水泥道上邂逅了旁邊樹蔭底下笑瞇瞇的釗,還有依偎在他肩臂上的女孩兒。我徑直走過,我想釗不會喜歡我在這時候遇到他。可是,他卻在我路過時站起身來,我出于慣性地止步,停下來時,那女孩兒開口了,展顏有如春風,“你就是那長得很像貓的女孩兒吧?神似啊!真高興認識你,釗時常提起你,他跟我說了很多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可真的羨慕~有空嗎?一起去吃冰淇淋?我請客哈!”她跟釗一樣,話真多。一個好比冬季的陽光,一個酷似春天的暖風,釗真的在幸福快樂地生活了。幸福快樂,離我太遙遠。而我不斷的孤獨,也再與釗無牽連。我徑直遠離。火熱的陽光烤得腦袋難受,突然想起吃冰淇淋的次數越發地少。該去買了,沒了貓食的日子,貓怎么能過活。(二)朵米忘記那天是那天,總之,又是遲到導致逃課的一天。這次不只是夢,還有朵米。陌生的一男一女彼此咒罵著遠離,華麗的房間玻璃碎片灑滿一地。渾濁的眼眸,倉惶地逃離。咒罵聲,玻璃破裂聲,米朵的嘶喊聲,這里那里四面八方地割斷我的思維。亮光迸進來,我知道我夢魘了,沉重的手壓在胸口,有如生命的重量在拷問人生,呼吸困難,大汗淋漓。有什么關系,夢魘而已,人生都不怕了,還怕這樣一場熟悉的噩夢。拭去汗水,拉開被單,撩起蚊帳,我看到精美的窗紗外,蜷縮著一小貓。那是?!猛地湊近,打開窗戶,可憐的小家伙,在冷風里瑟瑟地抖,碰觸到我微顫的眼神時,嬌聲地發出了一絲“喵嗚”。我捧起它,好瘦。一色雪白的身軀僅剩額頭一朵褐色的花,綻放如同天際善變的流云。真的好像,雖然,我卻可以立馬否認,不是米朵,不是我抱著長大抱著做夢、卻在家庭破碎那晚離我遠去的米朵。米朵呵米朵,怕冷的小家伙能否孤單地走過這么多個無情的冬?可是,我還是收留了它。我想,就叫它朵米。反正那男女留下的夠我富貴一生,勻出一小點給朵米也無不可,我給自己找足借口。自此,空蕩孤獨的別墅開始有了一絲一絲“喵嗚”的聲響,始終沒有承認,可還是習慣了朵米這底氣不足的叫喊,看書煩了發呆停了聽不見這叫喊便止不住地著急。曾以為,我再不會信任,人也好貓也罷。但朵米明明在這里,在我的床邊呼呼睡。(三)貓界上大學最大的發現,是用四年的時間去逃課,居然光陰也會稍縱即逝。畢業后日子依舊是無所事事的發呆,直到某天《米朵和朵米》發表在一本雜志上,我開始找到一點事情來分派無聊的歲月。記不清是第幾本,但我的書還是發行了,照例指責的聲音不少,照例也賣得很好。書中總也離不開貓,黑色白色,用評論家的話說,孤獨得太低。但或許這樣的低姿態很符合當代人的眼界,指端敲打出的文字總能謀來許多可有可無的錢。畢業后不久,胃痛便開始了,醫生說它再受不起生寒的食物。為了平衡心理,我將買冰淇淋的錢投資在朵米高檔次的伙食。那年開春的時候,我發現朵米竟然肥了起來,毛發茸茸的愈顯胖墩,但底氣不足的那絲“喵嗚”依舊不改,這很符合我的審美觀。周末照例是shopping,提款機前一查,不行了,我得想個辦法,將這個數字減去一部分。巡視一周,藍天白云,車水馬龍,人的世界均勻得剛剛好。于是有了主意。朵米同我一齊出現在貓界時,我明顯地感覺到她的顫抖。我知道銀行里的錢不可能塑造出理想中的貓界,但我能做的就這么多。服務小姐無很多熱忱,黑貓服、白貓耳,有一條上下左右搖擺的尾巴,服裝師設計得不錯,就是我不喜歡她們的眼影太濃太閃的色澤,吧里邊柔和的燈光里居然還能眩得我頭暈。忘了介紹,這是我減去數字換來的,貓界,一間酒吧。刻意地要求所有物品都具有貓的元素,包括心靈。我只是想,有一個角落可以停下來,讓那些有貓的心靈在人的俗世里消停消停。或許刻意總不如隨意,但我的錢,總得有個去處。貓界如我所料,來往并不火紅。我并不常來,朵米也不喜歡。她更喜歡呆在房子的某個角落安靜地睡著,等著我找到并把她叫醒,然后發出一絲“喵嗚”。朵米似乎老了,我發現屋里脫落的發絲越發地多,我的、它的。(四)莊諧本以為我會一直孤獨,像這座空蕩的別墅,像愈發顯老的朵米。那天下午本來沒想去的。可是突然懷念起那杯酒,喝下去涼涼的像冰淇淋,實際卻在暖著我脆弱的胃。那是吧里的招牌,還是我起的名字,貓食。沒了冰淇淋,總得找到另外一些來替代,沒了貓食的日子,我很難過活。去到的時候,居然發現貓界熱鬧了起來。我選了一個無人的角落,細細品著昂貴的貓食。想不明白,高消費、偏僻,怎么會這么興旺?累的時候我伏下頭,忘了是多久,一雙手從背后往前緊扣住我的腰。我掙扎,但沒用,是一雙男人的手,強健有力。然后是他的頭,靠過來停在肩上。一時沒了主意,我看到手中的貓食,正舉起來,后面的男人卻抖了一下,猛地放手。“對不起!對不起!請相信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是……”然后他抬頭看到我。我不屑,將眼睛擠成一條縫往兩點鐘的方向瞄去。他停住話,直愣愣地呆著。這世界怪胎不少。不習慣被打擾,我徑直走開。但居然還死纏,他拉住我的左臂,“請先別走!我確實不是故意的,你聽我……”“沒關系。可以走了嗎?”以為開口了就可以走的了,但他卻鎖緊了眉,仔細回憶的樣子,沒有要松開手的樣子。怪胎就是怪胎。“可以。但……”終于松開我的手,“你好。請問,你是不是文芽文小姐?”著實吃了一驚,能清晰喊出我名字的,這個世界怕是數不來幾個。我懶得一個一個去回憶,只是等待著,直覺跟我說這個怪胎會忙著解釋。果然如此。很簡單,那怪胎就是我高薪聘請來照管貓界的莊諧,之前并沒有照過面,只是通過一兩次電話。出版社的人告訴說有這樣一只鞋,還不錯。看來真的不錯。僅憑電話,就能把我從這昏黃的角落里“挖”出來,說出名字;將這樣一個酒吧經營得熱熱鬧鬧。照理說,他算是我的爪牙,我算是他的支柱,首次見面,應該來點潤滑性話題。但完全哽住,三十秒之前,我的爪牙還緊緊地貼住我的背,想到這里,背上涼涼的開始泛汗。之后的潤滑性話題我記不住,除了那一句。我說得走了,他松了口氣,嘴角有一點笑意。“現在我知道為什么了。為什么是‘貓界’,釀‘貓食’,貓這個貓那個。文小姐不只喜歡貓,長得就很像貓。”我抬頭看他。三十出頭的樣子,到此刻已全無尷尬,反而現出一些壞壞的端倪。想直接走開的,但不合適,才開了口。“謝謝。走了。沒事不用聯系。”沒吃晚飯就爬上了床,肚子虛虛的睡不著。一呼一吸,一吸一呼,腰的部位緊繃繃,手放上去,猛地彈開,臉火辣辣的不好受。一夜無眠,旁邊朵米呼呼地睡著。別那么多地聯系我。理由?我習慣了孤獨。哈,真正的孤獨不會因為我而失去。出版社的人說至少得有一部手機,保證非無可奈何不打擾。但莊諧沒有這樣的保證。也許出版社的原因,我的手機上開始有莊諧的信息。想想都是上司,能理解。漸漸頻繁起來,我覺著出些旁的味兒。似乎我的直覺都挺準。那晚剛換上睡衣,松懶懶地坐在陽臺吹風。真的更愿意做只貓,可以在這樣的夜晚爬上屋頂,高高地俯視這所有。有門鈴。太久沒響,以至反應時間延長,想去開的時候已經停止。然后電話鈴又響,接的時候聽出是莊諧。“你在?開門,有重要的事情。”這個男人真不簡單。如果說號碼是出版社給的,那么地址呢?跟蹤我?我找了保安,五分鐘后如果還沒回電話,就過來一趟。又搜了件外套裹住睡衣,打開門。莊諧靠著門外的走廊站著,我聞到酒味。“有事?”“是。”他走過來,拉起我的手就走。“莊先生,這是做什么?有事直接說。要我去哪里也可以,但至少讓我鎖好門,我的貓走丟了你能負責嗎?”很少一口氣說這么多話,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喪失這種能力,但并非如此。開心的是,我的話也還有作用。莊協停下,快速地走回關上門,但很快又拉走了我。沒想要喊,多年前那對男女離去的時候,我曾竭力向旁人呼救,卻僅喊光這一世的依賴。我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但我知道始終逃不了,那就由著他吧。被拉著上車、下車,然后被拉著來到一個小區,進了他的家。他用力關上門,迅速轉過身來,推我倒在沙發,爾后湊近,無秩序地親吻我的臉。男人的嘴唇熱辣,有很濃的酒味。我的視線開始模糊。即將流淚的時候,努力睜大眼,會看到世界由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的過程。突然記起,曾有一個男孩這樣說過,說時他笑臉燦爛,有如冬日的陽光。男人的手開始剝我緊裹的大衣,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也許是顫抖得過分了,對方手的動作僵硬起來,最終停止。“為什么,不反抗?”沒回答,我別過臉,身體猛烈顫抖,兩滴淚于是順著臉頰淌下。“對不起。我……”“沒關系。可以走了嗎?”這次是他沒回答。沉默、沉默。終于他靠近,拉起我的手。彼此的手都失去力度,在彼此的心里顫抖。我不知道又會發生什么事,但我知道最糟糕的不過如此,那就由著他吧。他帶著我,開始攀爬。從他房間的小天梯,到大廈的閣樓頂。挑好一個安全的角落,然后靠著坐下。攀爬的感覺真好。在這樣的夜晚躲得高高的,真的好。我嘗試忽略莊諧的存在,辦不到。至少,那股濃郁的酒味難以擺脫。我以為會這樣沉默過一晚,但沒有。莊諧給我講了她的故事。那個背影酷似我的女孩兒。(五)灑女孩兒叫灑,當然長得很美,展顏好比春風。莊諧說,有灑這樣的女孩兒陪在身邊,幸福快樂唾手可得。一個孤兒如他,幸福快樂?何從定義?他曾以為,有灑,此世已足。那時候還小。在我打工那家店所在的街上,灑在擺路邊攤,賣的是花,偶爾有幾只小貓。女孩兒美麗似花,嬌弱似貓。無暇的笑靨為她招攬來興隆的生意。累了倦了,很愿意在街上看到這樣的笑顏,如沐春風。冬季的凜冽,不減街頭灑笑顏的剔透。那天,下班了往回走,看到灑一個勁往路中央跑。第一感覺就是危險,于是跑上前阻止了她。突然出現一個我,她顯然被嚇到,開不了口。應該是想多看幾眼我的,視線卻仍往路中心扯去。我看清楚了,那里有一只小貓,在車來車往中驚慌失措。第一幕出演的不是英雄救美,而是打工仔救貓。我以為遞過去時會有感激的笑臉,但灑接過貓是立馬跑開,追上了前面一對男女。“等等!別看了,就是你們!既然買了,又怎能這么丟下?我的貓不賣給不負責的人。這是你們的錢!”灑將錢塞過去,男女面面相覷,尷尬遮掩不住方爆發的憤怒,于他們而言,貓只是愛情的潤色品。女的終于跺著腳走開,男的欲罷不能,舉起手中的錢,往灑臉上丟去。是我救了她。我將她藏到我身后,健碩的體格嚇走了不吃眼前虧的男人。灑后來告訴我,能這樣一直藏我身后就好了。那么,后來呢?我喜歡跟灑在一起。她會煲很好喝的湯,然后笑瞇瞇地看著我喝光。她是那樣喜歡笑,生活的苦累在她的笑容下也別具滋味。她樂觀,以至于我常常忽略掉她也是一個孤兒,相似的經歷,我不知道一個嬌弱的女孩兒,哪里來一次次迎難而上的勇氣。有天,灑跑來店里找我,高興地說她終于考上了,懷中抱著錄取通知書。我反應不過來,灑,是什么時候開始準備報考大學的?她簡單帶過,是想隨便考考,過了再給我一個驚喜。是這樣?隨便就考上。冰雪聰明堅定上進如她,會這樣輕率?第一次察覺到距離,但我沒說什么,只是恭喜和開心。灑是個毫不含糊的女孩兒。上了大學的她可以繼續大方地跟我呆一起,一如既往地給我煲湯,擦辛苦滴下的汗。她無暇的笑臉依舊,我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不愿意去想的,可終于那天到來。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她上到大學二年級的時候,灑臉上化著淡淡的彩妝,妖媚不失純凈,灑真的美。她端給我湯,看我喝完。“看你喝湯,好幸福。”我笑,不管笑窩里的苦澀。我知道她很快要說什么,今天的灑沒有笑容。“諧,有個男孩兒,他說他喜歡我……諧,我愛你。可是,我不能。”我說我明白。但灑打斷了我,她說我不明白。灑第一次在我面前掉了淚,哭著說她自小就這樣,用心去過好每天,一天天地笑過來。可是,上了大學才知道,原來還有這么一個世界。它跟她以前所知道的是那么不同。那里有很多奇妙的東西,她好奇又開心,同時,更多的是悲哀。“諧,我不愿意,有朝一日,我的孩子也要跟我一樣,打一出世就被那個世界排斥,還要大冬天的在街頭賣花,迎著誰都是一副笑臉……”那之后,灑沒再找過我。她認定如果選擇的是我,將得不到更重要的幸福。最后一次見面,居然是我打工的店。灑滿臉笑容,依著一男孩兒進來,懷中是一大束血紅的玫瑰。路過僵直的我,她只是側過臉,嘴角往上稍微提提。才兩個月。“你,淡忘了嗎?”“我也不知道。我想忘記的。我不想計較,但騙不了自己。拼命工作,往上爬。文芽,毫無背景,三十二就能到這個位置,我嘔了多少心血、踩了多少人,你能想象嗎?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但也只有我才知道這是在泄恨,證明給她看。我恨她。但正因為這樣,才證明,我真的在意她。”然后是一大塊兒的停頓。彼時夜深得夠沉,神經松松懶懶很適合這樣的神侃。情節有點土,但莊諧講得入情入致,我有些融化進去。我當不了安慰的好角色,許久的空白后,還是莊諧先開的口。“很晚了,女人熬不得夜。你在我這邊睡吧。保證不怎樣你。”(六)集合其實,莊諧應該看開的,毀了一段變質的愛情,換來事業的成功,我覺得很值得。他依舊頻繁地聯系我。我的孤獨排斥不了他,手機電話QQ地址,兩年之后,包括心靈。沒山盟海誓,沒情來愛去。莊諧說他分不清對我的感覺,我也沒能分清。不過,這樣倒好。朵米!找不到。我找不到朵米了。陽光透過窗簾射進我的眼睛,灼傷了里面的世界。瘋狂地滿屋子跑,朵米。朵米。可是,不見了。朵米從不會這樣考驗我的神經。回想過去,也沒什么大不妥。昨晚,還在電腦前陪我完成了《貓城》的最后一章。僅只前些天,她會花很多很多時間去睡,但飲食也無異樣。朵米畢竟很老了,走丟了嗎?這樣的城市,朵米孤獨在外,能不害怕嗎?我開始胡思亂想。不行,我需要一個人出主意。拿起手機,下意識的選擇就是莊諧。通了,終于,有人接。“莊諧,朵米不見了。”“找莊諧?他這邊有點事,接不了電話。”“是貓界?”“你知道貓界?”“貓界怎么了?我是文芽。”“文小姐!這,您快過來看看吧。莊諧跟一個顧客打起來了。”趕到的時候,莊諧跟那個顧客已被帶到警察局。到警察局時,我的手腳居然抖了起來。我的直覺一向都很準的。朵米不見了,如果它要回來,我不會有這樣難以調和的浮躁。但事情沒那么可怕。警察問了幾個問題,說是交點錢,就可以保出去。松了口氣,只是手腳依舊顫抖。見到莊諧了,他的臉有青有紫,怒氣仍不止。走吧,先回去。剛走出警察局,我看到了釗,那個冬陽般的大男孩。早出落成大男人,冬季的陽光多了一味不羈與滄桑。想想都很久了,居然還能一眼就認出彼此。那時,我還死勁兒地執著于冰淇淋,釗也樂意給我買最愛的口味,然后滔滔不絕地講一大堆,間或還暫停替我拭去滴下的冰淇淋水。我由是以為事情真的不可怕。可我錯了。釗,就是跟莊諧打架的顧客。一團混亂,釗跟莊諧?為的是?我想不管吧。反正回去了,一切皆不在我的范圍內。但又錯了。剛準備走,灑出現了。果然國色天香,忍不住猜想她的笑靨,該多美。灑的眼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陣,不久,卻是刻意的。也是,我們真長得有幾分相似。舊情人出現,旁邊的莊諧用力地抖了一下。灑沒理太多我們,走過去扶釗。“等等。你不該給我解釋一下,到底是怎樣的嗎?”釗擺脫了灑的攙扶,問她。“有事情回去再說,不好嗎?”灑淚眼盈盈,近似哀求。“我想現在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世俗,我不屑。忍不住將眼睛擠成一條縫往兩點鐘的方向瞄去。“灑,是這個人,強暴了你,讓你有了身孕,對嗎?”釗指著莊諧。我轉過去看莊諧,他眼睛瞪得老大,怒火就要燃出眼眶來,直逼向灑。“是這個人,讓你覺得自己骯臟,不顧我的反對,堅持把孩子拿掉,不是嗎?”釗壓抑住的話升升降降,讓人生畏。“這個人,我今天在酒吧里看到了,還忍不住打了他,但這個人,你說的這個混蛋,他說我被你騙了。是這樣嗎?”灑低頭不語,憤怒或是別的什么使得她氣喘吁吁,我看到她額頭上滲出大滴的汗。美人總是惹人憐的,就算是我,對著此時的灑也有不忍之心,一向疼人細致的釗,何至于此?但這世俗,與我無關,我只想無聲離開。轉身才走了幾步,我聽到莊諧的聲音:“孩子不是被他打掉,而是你故意拿掉的?!”接下去是清脆的“啪”一聲,然后莊諧趕上來,拉了我的手就走。“莊諧,你這個混蛋!你以為這樣就成功嗎?妄想!文芽,我告訴你,他對你好,有居心的!”是灑憤怒的吼聲,好不容易我聽清楚內容。世俗,我不屑。但世俗這次,不允許我不屑。我回過頭,灑捂著腫脹的左臉,兩只血紅的眼直盯著我,我懷疑,她在嘗試用眼神襲擊我。“不是這樣的……”莊諧扶正我的肩,面對著我一臉愧容。“什么不是這樣的,”灑跑過來,怒吼有如潑婦,“不是答應我的嗎?才一個月,怎么又不是這樣了?莊諧,怎么說,我的初夜給了你,怎么說,我還為你打過孩子。就那么不為我想了?不是說好,騙了這女人的錢,就一起遠走高飛嗎?”“灑!”釗無奈的聲音細微,刺得我心煩。“文芽,是她勾引的我……”話還沒說完,一巴掌貼上了莊諧的臉,原本已青紫,又新添加了紅。“勾引?這個女人就這么重要,你舍得這樣詆毀我?莊諧,我也算看明白你了。”灑打完,又轉過來看我,眼眸的殺意有增無減。“灑?我認識你嗎?”我心寒。“不,你不認識我,你怎么可能認識我。但我知道你!我們過的是相反的日子。你在天,我在地。你要什么都有,我要什么卻都要像牛一樣苦干個黑天暗地,你知道凍死餓死是什么概念嗎?我卻是在這樣的擔憂中長大;你知道……”“但是!灑,有錢的不只是我。”“對!很對!你做夢也想不到,暗算你的,居然會是你的親姐姐。”灑停下來恐怖地笑著,“文芽,我恨你!更恨你媽,她憑著錢和權搶走了我爸,我媽病死的那刻他也不出現。像你,這樣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又怎可能知道這樣的恨是怎樣折磨人?我嫉妒你,拼命地嫉妒。憑什么你能大小姐一般,我要去擺路邊攤?憑什么你可以大方地姓文,而我連一個像樣的名字也沒有?!”爸、媽,好遙遠的概念,都已反應不過來這組名詞的功能。腦袋一片空白。突然記起我為什么要找莊諧,朵米,我的朵米不見了。我抬眼找到了莊諧,他走過來,攬我入懷。我的視線漸漸模糊,努力睜大眼,看到世界由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的過程,大二那年,釗曾這樣說過。我掙開莊諧的懷抱。“灑,愿意要的話,他們留下來的,我都給你。”“全給我?哄小孩?”灑突而展顏歡笑,真的美,有似春風。我突然記起,其實之前見過,那年夏天,灑依偎著釗說要請我吃冰淇淋。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七)結局確切地說,我并不知道故事的結局。有些東西可有可無,我很輕易就選擇放棄;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一不小心就丟失在回憶。所以,搬出別墅進駐另一個城市的我,孤獨依舊,經常是寫貓,偶爾日子停下來,就發呆著想象自己是自己故事中的某一只貓。只是,某天路過報亭時,不經意看到頭版新聞。“富女文灑自殺身亡,家產無遺贈捐貓協”。灑,無婚無子,那筆曾讓我心煩的錢填補不了她的孤獨,終于在愛貓死后自殺身亡,并將家產全部贈與護貓協會。或許故事的后來,是以四個人的孤獨告終。想走的時候,我看到灑的照片旁,附帶著她愛貓的圖片。一色雪白的身軀僅剩額頭一朵褐色的花,綻放如同天際善變的流云。是,朵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