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有男朋友的時候生活不能自理,沒男朋友的時候活得像條漢子,真特么的累啊。”剛加完班且換完桶裝水的連依忍不住在朋友圈里發表狀態哀嘆。看著手掌上的繭子越來越厚,連依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倒不是自己有多嬌氣,而是想起當初在前男友何布聰那里自己也曾經是一塊寶來著,不僅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就連洗完頭后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坐等男朋友拿風筒來吹干頭發。而現在,自從搬進這座小公寓過起獨居生活之后,所有的粗重活都得自己搞定,因此難免有落差感,男人的作用也是在這些時刻才體現出來。歇了一會,連依拿起手機,發現狀態被點了二十幾個贊,唯一的一條評論竟是很久沒聯系的林子翔寫的:哈哈,我也很希望能把女朋友寵得生活不能自理,這樣她就不會離開我了。看到這條評論,連依心里泛起一絲蕩漾,猜測林子翔可能剛失戀不久,所以才會感同身受。兩人近年來一直處于“失聯”狀態,她屏蔽對方的朋友圈兩年多,往日發表的狀態也極少被他點贊,幾乎都快忘記這個人了。今天林子翔點評了自己的狀態,連依才想起他也曾是自己感情世界里的男主角,只可惜后來就慢慢變成路人甲了。說到底,當年連依不僅暗戀過林子翔,還打算倒追他來著的,只可惜連依的計劃還在肚子里醞釀著,林子翔就成功追到他的班花,火速脫單了。作為大學校友,連依是通過閨蜜張一朵結識林子翔的,張一朵是學校禮儀隊的隊員,而林子翔是男模特隊的隊員,在學校組織的一次大型走秀活動中,兩人作為搭檔一起走秀,連依在后臺等張一朵時,看到他倆退場并肩走下來,就對林子翔產生了好感,他1米78的個子不算很高,但站在張一朵身邊卻很適合,而自己只比張一朵矮1厘米,連依覺得和他站一起一定會羨煞旁人。戴著黑框眼鏡、把深藍色襯衫束進腰帶里的林子翔看起來很不錯,讓連依忍不住小鹿亂撞了幾下,以至于在后來一想到林子翔時,他的深藍色襯衫都會首先浮現在腦海中。演出結束后他們三人一起去吃宵夜時,連依猶豫許久,才吞吞吐吐地要了林子翔的微信號。然而林子翔沒對連依來電,他是校籃球隊的隊長,經常帶隊員排練,又在校外做模特兼職,忙不過來,很少理會當時資質平平的連依。連依每天給他發“晚安”時,他都極少回復。兩人的共同回憶極少,唯一的一次就是那晚連依和張一朵去逛超市,買了兩大包面巾紙,回來的路上恰好碰到林子翔,三人互相打招呼時,連依發現林子翔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就從購物袋里掏出一大包紙巾遞給他,笑著說:“我買多了,怕用不完,送點給你用。”張一朵在旁邊奸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林子翔沒有接,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需要呀。”連依覺得很尷尬,但她還是默默把紙巾塞林子翔的手上,就丟下林子翔和張一朵匆匆走掉了。后來張一朵還是幫連依把紙巾送回來了,她轉告連依,林子翔是個有原則的人,不能隨便接受女生送的東西。連依心里有點失落,她直罵林子翔,不喜歡我就直說呀,明明流了那么多汗還說不需要。但是轉念一想,又希望林子翔對所有女生都這樣,她心里才平衡。可惜事與愿違,連依還在想著如何制造機會和林子翔偶遇時,張一朵就狠心地把林子翔和他的班花在一起的事告訴了她。猶如一個晴天霹靂,連依覺得人生失去了樂趣,她開始幻想林子翔會被劈腿,自己再乘機而入。直到有一天林子翔和女朋友朝著她迎面走來時,兩人雙手緊握,步伐一致,連臉上的笑容都如出一轍,連依才知道自己沒戲了,她下定決心忘掉林子翔,并把他的朋友圈屏蔽掉,從此再無交集。思緒回到眼前,連依才發現他們兩年多沒聯系過了,也不知道他過得怎樣,樣子變了沒有。太久沒聯系過,看到他的評論凄凄慘慘戚戚,連依不知道該怎么回復。一旦有朋友點評她的狀態,出于禮貌連依都會及時回復他們,但是對于林子翔,連依覺得無論回復什么都會顯得有點唐突。“嗨,還記得我嗎?”連依發出信息后,心想著會不會得到林子翔的回復。“怎么會不記得?難得喔,什么風把你吹來啦?”“可能是小香風吧?哈哈,那你最近過得怎樣?”連依收到林子翔秒回的信息,有點驚訝,當年發問候給他是很久都得不到回復的,此刻她心情有點喜悅。“還行,就是加班很頻繁。”“我也是啊,經常加班,好累啊。”林子翔沒有說到自己分手的事,連依也沒有追問,但是接下來林子翔說得話讓連依無言以對。“哈哈,那要讓男朋友給你補補身子呀,別累壞了。”連依苦笑了一下,林子翔這樣說簡直是往自己傷口上撒鹽,朋友圈里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單身,哪里還有男朋友伺候呢?一想到這里,連依心里陣陣失落,反正林子翔都單身了,還不如兩人湊合在一塊算了。有人說,人在失意之時千萬不可觸碰愛情,否則碰到的都是爛桃花,連依不知道有沒有道理,但平心而論,她最近的境遇確實很糟糕,也很想再找個男朋友來陪自己度過這艱難的一段時期。作為一家理財產品公司的小職員,從畢業到現在一年多了,她的業績一直平平淡淡,工作沒有起色,工資除了付房租外,也僅夠溫飽,生活質量不斷下降,報考的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考試也沒有通過。生活沒有多少盼頭,況且感情處在這種空缺期,真的極易讓人產生“是個男人都可以拿來充當男朋友”的想法。不過連依還是遏制了這種念頭,她自知自己條件也不錯,只是暫時不如意而已。對于林子翔,她原本是“余情已了”了的,怕自己的一廂情愿被辜負,但是心底還是有點渴望,希望他會是自己人生低谷里的一點慰藉。從那以后,林子翔開始給連依發早安問候,每天一條,不咸不淡,但連依覺得很溫暖,時光好像倒退回大學時代,她天天跟他說晚安,現在卻調換了角色,變成林子翔跟她說早安,如果當時林子翔知道自己喜歡他的話,那么現在是不是也代表他喜歡自己呢?連依心里充滿了疑問。兩個月后,連依接到一個快遞電話,等她去到公司的收發室時,打開一看是一箱牛奶,她覺得奇怪,自己并沒有買過牛奶,是誰寄給她的呢?想來想去最后鎖定了前男友。但是第二天早上時,連依突然收到林子翔的信息:“牛奶好喝嗎?”連依覺得奇怪:“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牛奶的事?”林子翔發了個微笑的表情過來,沒有再說話。連依恍然大悟,莫非牛奶是林子翔買的?但是她又覺得不太可能,“是你嗎?你怎么知道我公司的地址?”“你別管,告訴我好不好喝,不好喝下次再換個口味。”林子翔沒有正面回答連依的問題。“別鬧,我是認真的。”連依無奈地發出信息,她心中有無數個疑團,林子翔為什么要給她寄牛奶呢?又怎么知道她的地址呢?“其實我倆的公司隔得不遠,可惜你不知道。”連依感到難以置信,她早已不喜歡林子翔,所以對他一無所知,但是對方卻知悉她的公司,到底是巧合還是他特意去了解她的呢?就像此刻,林子翔的信息在閃爍著,“世界這么大,而我就在你的一千米范圍內,你不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嗎?既然緣分已至,我們何不見個面?”連依感到意外,如果在以前,她是很樂意去見他的,但現在,她不知道自己對他還有多少感情,也不知道林子翔是真心實意想見她還是因為失戀想尋求安慰。連依認為,回憶里的人是見不得的,會破壞美好的念想。但是自己收了別人一箱牛奶,又怎么好意思不去赴約呢?糾結許久,唯有征詢一下同事兼好閨蜜鐘小雨的意見。連依捅了一下在專心工作的鐘小雨:“哎,我有個暗戀過的大學舊校友,很久沒聯系了,現在他約我見面,要不要見一下呢?”“哈哈,是不是帥哥的先,見一下咯,反正他又不會吃了你。”鐘小雨轉過身,兩眼放光地說道。“不知道呢,好像大三后我就沒有見過他真人了……”連依想了下,自己沒有林子翔的近照。記憶里他的模樣太模糊,唯有那件束進腰帶的深藍襯衫仿佛還在發著光。“見一下唄,長得帥的話就介紹給我,要是太猥瑣的話就留給你好了。”鐘小雨在旁邊陰險地笑著說。“他長什么樣我倒不大在乎,只怕見面太尷尬,無話可說,而且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見他比較好,唉……”連依還在碎碎念,而鐘小雨已經不耐煩了,她撇了一下嘴:“你這個人煩不煩啊,想見就見,不想就回絕唄,又不是什么緊要事……”既然閨蜜都這樣說了,連依決定還是見一下好,要么斷了念想,要么多個朋友,聽起來也挺不錯。于是她回復林子翔,讓他決定時間地點。答復后心里竟有點小小的期待,這種期待包含了淡淡的羞澀,還有點近鄉情更怯的退縮。如果能得到林子翔的青睞那是極好的,但連依又怕見面之后林子翔不再理會她,這樣連依該有多傷心啊。到了約定的周末,連依早早地化了個淡妝,穿上自己最喜歡的雪紡裙和高跟鞋,站在鏡子前,忍不住把頭發撥弄來撥弄去,她有點緊張,擔心自己過于平凡而讓林子翔失望。對她而言,第一印象比一切都重要,她希望林子翔看到自己會有所驚艷,于是心里又更加煩躁了。獨居還有一個缺點就是當你盛裝打扮好時,卻沒有一個觀眾欣賞和評價你的裝扮,哪怕你是煩惱該穿哪條裙子,還是糾結要不要戴美瞳,都沒有人及時給你建議,于是連依又在鏡子前磨蹭了半小時。等到她終于收拾妥當,覺得自己美得無懈可擊時,才走到小區門口前等出租車,離約好見面的時間還只有二十多分鐘,可十幾分鐘后,都沒有一輛空車過來,眼看電影就要開場了,她只好打電話給林子翔,讓他到點就進場,自己可能要遲到二十多分鐘。放下電話心里郁悶得很,只好打開手機里的打車軟件,預約了一輛車后,就開始站在路邊等待。仿佛是一瞬間的事,連依突然氣餒起來,她看著這一身行頭,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在乎他的看法,不過只是看一場電影,何必耗費如此多的時間在衣著上呢?想到這里,她所有的期待都化作懊惱,心里忍不住罵自己蠢,既然都不喜歡了,還能爭取什么呢。過了一會,一輛奧迪車朝她緩緩開來,車子停在她身邊,車窗搖下來后,男司機摘下墨鏡,露齒笑道:“是連依小姐嗎,不好意思來晚了。”“沒有,挺快的呀。”連依收起臉上的不愉快,有點勉強地笑了笑答道。剛鉆到副駕駛位上,就被車上淡淡的梔子花香縈繞住,加之小野麗莎低啞的嗓音在車中飄蕩,連依的心情慢慢被平復。她不經意瞄了司機一眼,發現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個小小的紋身,是一串外文字母,面積不大,但感覺很有蘊味。也許他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吧,沒想到到了這個年紀,看到他摘下眼鏡時,還會有耳紅心跳的感覺,連依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男司機在作自我介紹時,連依看著他的側臉,覺得似曾相識,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她只好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機,看有沒有林子翔的信息,但是對話框里靜靜的,倒是鐘小雨給她發了一個段子,連依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司機轉過頭,發現她在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兩顆大板牙若隱若現,很耐看。于是也笑著問道:“姑娘有什么喜事呢?笑得這么開心。”“沒有呢,”連依抬頭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電影開場那么久了,估計我的朋友都忘記我還在路上了。“是男朋友么?遲到了么?”司機盯著前方漫不經心地問道。“不是,一個舊朋友罷了。”連依尷尬地回答。“那趕不上可以換下一場嘛,現在還這么早,別影響心情嘛!”司機看著連依臉上失落的表情,原本打算安慰下她的,結果適得其反,觸到了連依的痛處。她聽到這句話,又想起電話里她說自己會遲到二十分鐘并讓林子翔先進場時,他都沒有說要等她或者是換下一場,只是平靜地說了句“好的”就掛電話了。連依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她有點想叫司機掉頭回去時,司機卻說了聲“到了”就把車停了,然后把一張名片遞了過來,“我叫張弦,很榮幸能接到你這么漂亮的姑娘到電影院,下次有需要的話也可以call我,隨時代勞哦。”“哈哈,好的。”連依開心地笑了笑,把名片塞進包里就急急忙忙走了。只是她不知道,張弦一直在車里,盯著她婀娜的背影看得出神,直到她進了電影院,他才開車掉頭離開。連依走到售票廳旁邊的沙發邊,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林子翔,“終于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幸福來得……”手機里張靚穎的歌聲剛響起,似乎旁邊也有這鈴聲響起。“喂,你好……”連依首先開了口,對面握著手機的男人立刻抬頭,四目相對時,連依看到了林子翔眼里的驚喜,但很快兩人同時都笑了。“好久不見,你變得比照片還美了。”林子翔看了看連依起伏的胸,由衷地感嘆道。“哈哈,沒有啊”連依臉紅了,她之前的緊張和不自然在看到林子翔的那一刻就消失殆盡,但他直白的贊美還是讓她感到無所適從,她看著林子翔下巴上的胡渣笑道“你看起來也更man了呢。但是怎么不先進去呢?”“一個人看電影多沒意思呀,再遲我都會等你一起進場的。”說完林子翔拉起連依的手直奔檢票口。連依臉又紅了,她慶幸自己到底還是來了,否則不知道他會不會等到電影散場,加上久別重逢后突然被他牽起手,很不習慣,她想把手抽出來,但是又想到局面可能會很尷尬,只好任由他牽著,從進場到……散場。那晚的電影看得很盡興,笑點多得讓連依幾乎每隔三分鐘就要捧腹笑一次,旁邊的林子翔忍不住說她:“我發現你這人笑點還蠻低的哎。”后來電影快結束時林子翔突然在她耳邊說道:“牽手其實有個說法的,如果兩人中一人牽得不夠緊的話可能有兩種情況,你知道嗎?”“不清楚啊,你說。”連依尷尬地答了一句,下意識地把原本松著的手朝林子翔的手心握緊。“一個可能是不夠愛他,另外一種可能是被牽過很多次手,所以久而久之就不會用力去握對方的手。”林子翔認真地說道。“哈哈,第一次聽喔,是不是你忽悠我的?”連依不客氣地回答道。“傻瓜,如果是忽悠的話……”林子翔故意壓低了聲音,“我會讓你親我。”林子翔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誘惑,連依只覺得自己像是上了賊船,她壓根沒想到兩人發展得這么快,當時的設想不過只是一起看場電影、敘敘舊,然后回歸到各自的生活。可是林子翔對她很熱情,這種熱情超越了一般校友的界限,讓連依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曾經相愛過。每晚下班后,林子翔會走到連依的公司樓下等她,兩人一起去附近的小店里吃壽司或者鐵板燒,坐地鐵時林子翔也會在密集的人群里用手圍成一個圈護著連依。這樣的相處讓連依感到很愉快,像是回到了校園時代,談戀愛時很純真,沒有太多的物質牽扯或是情到濃時的失控,一切依著連依的性子來。但是連依有時候也很矛盾,她不確定林子翔是真的把她當女朋友看待,還是純粹找個女伴。她感受到林子翔的關懷和呵護,但他沒有正式向她告白過,兩人看起來像情侶,連依卻不知道自己在林子翔心中有多少分量。她想認真對待這份感情,又怕自己的真心是一廂情愿,只好把林子翔視作藍顏,似乎只有這個角色能讓她稍微感到心安一點。過了一個多月,林子翔打電話告訴連依他要去上海出差一周,囑咐她要按時吃飯,好好照顧自己。連依心里有點失落,意識到自己又要回到一個人的生活了,但她不愿意讓林子翔知道這種心情,只好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林子翔出差后,連依心中多了一份牽掛,但晚上睡覺時卻沒有夢見林子翔,而是夢見了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張弦。兩人在江邊乘坐游輪,一不小心她就掉水了,張弦急忙去拉她的手,可惜兩人都不會游泳,于是他也掉水了,兩人努力掙扎,卻下沉得越快,連依想要大聲呼救,喉嚨里卻像被卡著了一樣,怎么也喊不出來。第二天起床時,連依想不明白這個夢的預兆,便從包里掏出名片,想打個電話問下張弦,這才發現張弦是某連鎖咖啡廳的總經理,而那個咖啡廳,是她和鐘小雨經常去的,印象里鐘小雨還夸過張弦對員工很好,難怪他有點面熟。可惜電話響了半分多鐘,就被對方按掉了,連依心里納悶,到公司上班的時候,心里想的一直是張弦,有點心神不寧,見了鐘小雨,也只是淡淡地打了個招呼。不過連依突然發現鐘小雨今天有點異樣,前段時間一直和林子翔呆在一起,她倒是沒怎么留意過鐘小雨,今天一看到她,發現她的氣色好了很多,臉色紅潤有光澤,而且穿著風格也有了點改善,以前她都是一身正裝上班,現在是穿著微低領的束腰緊身裙過來,到了辦公室才換上正裝。莫非她也談戀愛了?“今天穿得這么性感,打算去誘惑哪位帥哥呀?”連依看著換上正裝后的鐘小雨打趣道。“呵!別瞎說,對象都沒一個,”鐘小雨冷笑了一下,“你不是跟林子翔在談嗎?什么時候介紹我認識呀?”“唉,他剛好出差了,不然可以介紹給你的。”“算啦,你自己消化就好了。”鐘小雨拿起手機心不在焉地說道,不大想再搭理連依。連依只好郁悶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剛準備工作時,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一條信息:哪位姑娘這么早打我電話呀?有事么?連依的郁悶一掃而光,她回了句:是我,那位電影院遲到的姑娘。“可想你了,姑娘這么久都不聯系我,在哪上班,下班過來接你一起吃個飯”張弦不容拒絕的語氣讓連依心里撲騰了一下,但她還沒做好見面的準備,便找借口回絕了。下班后,連依接到張弦的電話,他細細詢問連依的工作,又讓連依介紹一些收益比較好的理財產品給他投資,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張弦一直夸連依,讓她心情大好。連依被夸得有點飄飄然了,她忘記自己曾經是多么平凡,也忘記沒有起色的工作,只意識到張弦眼里的她是聰明又美麗的。連依想到那個奇怪的夢境,覺得自己和張弦會有故事發生,盡管連依是不相信一見鐘情的戲碼的,但是張弦對她的態度又讓她覺得自己可能是他的那盤菜。晚上連依在加班時,張弦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姑娘,我在你公司樓下,快點下來。”“你開玩笑的吧,我還沒下班呢。”連依心里納悶。“你不下來我一直在這里等喔,下來嘛,連依小姐。”張弦語氣像在哀求。“好吧。”連依覺得莫名其妙,但她還是小跑下去。“上車吧,”張弦笑嘻嘻地說,“帶你去轉轉。”“什么鬼,我要上班呀。”“別理工作了,上來呀。”張弦把連依推上車,又幫她扣上安全帶,發動引擎。這才是真正上了賊船,連依心想,自己怎么就答應下來見他了呢,手頭上的工作還那么多,他又不是林子翔。也不知道這個陌生的男人會把自己帶到哪里去,該不會是對自己圖謀不軌吧?想到這里,連依心里冒出了冷汗。但張弦也不說話,把車里的音樂開得老大,不斷加速,很快把車開上了高架橋,又把車窗搖了下來,連依只覺得風在耳邊呼呼地吹,張弦說:“你看窗外,天邊,美嗎?“你帶我出來就為了看這個?”連依很無奈,完全沒有心情欣賞天邊密密麻麻的星星,她看了下窗外,橋上的燈光星星點點,市中心的繁華越來越遠,遠遠看過去極易讓人徒生卑微渺小的感覺。城市就像一座孤島,缺乏溫情,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不美嗎?你想想,我們在城里怎么能看到這個呢?”張弦打斷了連依的思緒。“挺美的,”連依望了望遙遠的星空,星星都沉默著,似乎有滿腹的心事,“我小時候被寄養在鄉下的外婆家,也是經常能看到這么美的星空的,當時好想借星星的眼睛,認真地看看外面的世界,但現在……”“呃?你聲音蠻好聽的,繼續說呀。”林子翔盯著連依的臉說道。“哎呀不行,我要回去工作啦,不然今晚要熬夜趕工。”連依趕緊轉移話題,她擔心張弦不肯送她回去,但他很爽快地答應了。車剛停到連依的公司樓下時,連依解開安全帶起身就要走,張弦卻一把拉住她,從后座拿出一束花,“送你的,回去好好工作。”連依受寵若驚,她好久沒收到花了,何布聰才沒有這樣的小浪漫,情人節里他寧愿帶她去大吃一頓,也很少買花給她。連依喜滋滋地接過花,低頭聞了一下香水百合的味道,淡香融進她的心底,一片柔情散發開來,連依忽然覺得張弦有點可愛。下意識地,連依拿林子翔和張弦作比較,她不知道林子翔對自己有幾分真心實意,也不確定自己對他有幾分喜歡;而張弦,自己對他是沒有抵抗力的,他滿足了大學時代對男朋友列下的所有條條框框,他對自己似乎也有極強的好感,他所表達出來的應該就是他的心聲吧。連依想到這里,感情的天平又傾向了張弦那邊。這些日子里張弦的電話一直不斷,堅持請連依吃飯,連依拒絕了兩次之后,再也找不到理由推脫,只好答應赴約。到了下班的點,連依剛想和鐘小雨打聲招呼,卻發現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了,連依覺得這幾天她怪怪的,對自己愛理不理,但她來不及多想,匆匆到洗手間補了個妝,便坐電梯到樓下了。張弦的車停在大廈的不遠處,剛看到連依走出大門,張弦便下車打開副駕駛上的門,恰到好處的紳士風度,讓連依感到很溫暖。“想吃什么?”張弦看著連依的臉蛋,笑著問道。“都可以啊,你決定好了。”連依被這熾熱的眼神灼到,臉開始發燙,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態,只好別過臉回答。“伴月湖那邊有家西餐廳還不錯,那我們去那里吃吧……”說完發動引擎往目的地開去。張弦嫻熟地點了幾個菜又叫了一瓶紅葡萄干,隨后跟連依介紹各種紅酒的知識,看來他是個紅酒愛好者。以前連依和何布聰去吃西餐時,他從來不會跟自己講這些,只會一上菜就開始幫她切牛排,現在想想,如果何布聰也很懂紅酒,也跟她分享一些知識的話,那她現在一定能接上張弦的話了,而不是靜靜地聽他講,顯得有點無知。但這歸根到底還是圈子和平臺的不同,想到這里,連依的情緒有點低落,她覺得自己太平凡了,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成長環境也不算優越,眼界的局限讓她覺得有點自卑。如果自己能被張弦愛上,那該多好呢,然而心里還是覺得有點配不上他。連依心底的失落只好借酒來舒緩,幾杯過后,臉漸漸變得通紅,眼神也開始迷離,但看起來卻更加嬌俏動人。飯后張弦提議帶她去吹吹風,消消酒意,連依無力地答應了。張弦把車開出繁華的市區,繞過環城高速橋,越過平靜的江邊,穿過無人的街道,慢慢搖下車窗,連依只覺得舊景重現,便把心底的防線放了下來。夜風輕飄飄地穿過自己的發絲,穿過耳根,穿過脖頸,慢慢地,夏夜的風開始變得熾熱、焦灼,連依欲要縱情高歌,但夜風開始變本加厲,灌進嘴里像要把她整個人都吞沒掉,人也開始輕飄飄的,好像已經進入了天堂。毫無防備之下,一陣清涼猛地注入連依體內,隨后她也酒醒了三分。連依被張弦抱在懷里,飽滿的胸部被對方壓得透不過氣來,她意識已經清醒了不少,卻覺得好疲憊,渾身癱軟,眼皮也慢慢變得沉重,干脆任由自己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連依發現自己穿著白色的睡衣,躺在一家豪華的酒店里的床上,而床上只有自己,衣服和包包都整齊地放在桌子上,連依發現張弦走了后,一陣失落涌上心頭,她想起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時好像他在自己耳邊說了幾句話,卻是壓根想不起他講了什么。她只好拿起手機,一看才發現已經中午11點多了,幸好是周末,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領導交代。手機里靜悄悄的,沒有一條短訊,她開始變得茫然了。想起昨夜還躺在他懷里,早上起床卻人影全無了。心里異常難過,又不知道該不該給他打電話。打開微信,上面有好幾條未讀信息,全都是林子翔發來的,“依依,睡了沒有”、“傻瓜,怎么不復我。”“晚安了,回去給你帶禮物。”……最后一條是凌晨12點40分發來的,看到林子翔擔心自己,連依感到很愧疚。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林子翔的女朋友,但和張弦的關系,也是說不清道不明,心里很后悔昨夜的放縱,卻又自知挽回不了什么,以后又將如何面對林子翔呢?回到家,空空的房子讓她深感寂寞來襲,想了想還是決定打電話給鐘小雨,感情不順的時候也許只有懂你的那個閨蜜能理解,也只有她的安慰能讓你傷口愈合。撥通鐘小雨的電話,鈴響了一分多鐘都沒人接,連依心里覺得納悶,這個時候鐘小雨在忙什么呢?她又重撥了一遍。正準備開口跟鐘小雨傾訴她和張弦之間的故事時,電話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你不讓我公開我們的關系,也不愿意帶我去見你的朋友,而你呢,你認識我閨蜜為什么不早說?你昨晚放我鴿子也沒有理由?你到底有多少個女朋友?……”“寶貝,別生氣,昨晚是我不對,但真的是店里有事,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是張弦的聲音。“那你說,為什么我閨蜜會那么早打電話給你?為什么你最近對我不冷不熱……”鐘小雨語氣放軟了一點,但還是不依不撓。“我們……”未等張弦把話說完,電話這邊的連依已經聽不下去了,她慌忙把手機按掉,只覺得心里有把火在燃燒,卻又憋著無處可發,羞愧和難受一齊涌來,臉上已經漲得通紅。原來昨晚和自己約會的是閨蜜的男朋友,鐘小雨早已知道那天早上自己給他男朋友打過電話,所以才不理她,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訴自己只是因為早已心有戒備……這打擊實在是太大,連依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他們的關系里。世界那么小,小到自己會坐上閨蜜男朋友的車,小到自己會躺到閨蜜男朋友的懷里。可是他們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呢?而鐘小雨為什么不告訴自己張弦是她男朋友呢?連依發現自己沒有被閨蜜信任,曾經以為會親密無間的閨蜜情原來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她想起剛進公司不久時,有一次自己被生理痛折磨得臉色煞白、精神萎靡,但礙于面子不敢請假,膽大心細的鐘小雨發現她的不對勁,給她打來開水買了藥,又主動幫她向領導請假,這讓初入職場的她很感動,也從此將鐘小雨視作好姐妹,盡自己最大能力去幫助她。兩人是同時進公司的,一開始鐘小雨的業績比她的還差,她為了鼓勵鐘小雨,把自己的客戶讓給她跟蹤,幫助她提升業績。后來熟悉之后,下班后她們倆總是膩歪在一起,無論是逛街淘些小玩意,還是一起到各種小店品嘗美食,她們總會玩得很快樂,相似的價值觀讓她們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而在自己剛和何布聰分手時,心情總是大起大落,也是鐘小雨在她身邊安慰和鼓勵她。一年多的友情,連依以為會是無堅不摧,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堪一擊。想起昨夜和張弦共處的時光,連依覺得后悔又難堪,也怕面對鐘小雨,但她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該怪自己不夠自重,還是該怪張弦乘人之危。而她在張弦眼里又算什么呢?也許只是個床伴,他根本沒有想過和自己發展的呀,我是有多么愚蠢!連依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越想越心痛,人總是在受傷后才看清一些事實,而這些事實又往往伴隨著心碎和眼淚。當眼淚快要枯竭時,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張弦,連依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接,也不知道還能跟他說什么,直到鈴聲結束,第二次響起時,連依終于按了接聽鍵。手機里一片沉默,連依等著張弦說話,過了十幾秒,張弦開口:“醒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呢?昨晚不是說好了的嗎?”話剛落下,這邊連依再次哽咽了,事已至此,張弦還說那些話有什么用呢?張弦似乎也感覺到她的異樣,沉重地說了句:對不起。連依的眼淚再次決堤,電話那邊張弦似乎還想再解釋什么,可是她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掛掉電話后,連依抽出一把紙巾,一張一張地往臉上擦,想擦掉臉上的淚痕,卻怎么也擦不掉,就像生命里有些人,想掉抹掉他到過的痕跡,卻怎么也抹不掉。隔天連依在公司開早會時,鐘小雨迎面走來,連依尷尬極了,不知道該怎么和她打招呼,又無法掩飾臉上的慌張,倒是鐘小雨大大方方地說:“今天好早呀!”“是啊,你也挺早的。”連依勉強笑了下。她有點不明所以,不知道鐘小雨是真的不知道她和張弦共度良宵的事,還是裝作不知道以保全自己的面子。鐘小雨想當作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可是連依也知道她們的關系回不到從前了,只要一方變得不坦誠,這份友誼都會變味了。人在受挫時,總以為這就是人生中的最低谷,以為過了這道坎一切就會柳暗花明,卻不知人生的低谷有無數個,只不過不同的階段會有不同的煩惱罷了。就像沒遇見林子翔之前,連依為工作、為失戀而心煩,認識了林子翔和張弦后,連依的感情世界變得一團亂遭,連友情都變味了。她感到心煩意亂,開始慢慢回顧自己這幾年的生活。和何布聰相戀是她最快樂的時光,他包容她,給她無微不至的關懷,生活上照顧她的飲食起居,畢業后幫她海投簡歷四處找工作。一有困難,他馬上站出來替她解決。但連依意識不到男朋友的寵溺實則是一種變相的剝奪,他漸漸剝奪了她的生存能力,讓她變得安逸、不思進取。一旦離開他,她就像失去了左右手,很難自立,也很難再對工作和生活充滿激情。但何布聰最后還是離開連依了,他也許是厭倦了連依的依賴,因此才走得悄無聲息,一句道別也沒留下。分手后連依還是處在消沉的階段,她不能適應一個人的生活,想得到照顧和呵護,所以當林子翔出現時,當他伸出自己的雙手時,連依便心動了。她對林子翔有著深切的期待,期待他會是下一個何布聰,希望他會帶自己走出低谷。但張弦的出現又讓她陷入兩難境地。和他相處的幾天里,連依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了一點點改變,所以又渴望能成為張弦的女朋友。有人說,人通常會被和自己有著不同特質的人所吸引,張弦的閱歷和視野是連依無法企及的,所以她不由自主想靠近他,想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張弦浪漫,林子翔溫暖,誰不愿意同時擁有兩者呢?連依也不確定自己對他們的感情,但是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看起來往往更難得到的東西,反而會被人們追求得更熱烈,所以連依選擇了張弦。想到這里,連依覺得有點對不起林子翔,她也許沒有真正喜歡過他吧,她的寂寞就是這么不堪一擊,當林子翔向她伸出手時,只要他的手指是熱的,她就會欣然接受,卻不在意自己是否真正需要這雙手。而林子翔對她的感情呢,她覺得無論有幾分真心都無關緊要了,但不愿意再傷害林子翔。出差的那幾天他發的信息越來越肉麻,有天晚上他纏著連依,要她陪他玩微信上的扔骰子游戲,誰的點數小,誰就要說自己喜歡對方。連依不愿意再和林子翔糾纏下去,便找借口回絕了,但林子翔沒有放棄,他哀求連依陪他玩。連依說自己很累,便不再搭理林子翔了。林子翔一定很失望吧,連依心想。現在想想,兩個人都沒那么重要了,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吧,沒有依靠的時候,才會努力去成長,讓自己變得更強大,連依意識到這一點時,想迅速從張弦及林子翔兩人中抽離,她覺得事情該告一段落了。等林子翔出差回來時,他第一時間到連依的公司樓下等她下班。一看到連依走出來,他跑過去,一下子把她抱住,又往空中轉了兩個圈,口里直喊道“想死你了,寶貝”。連依卻不為所動,堅持讓林子翔把她放下來。林子翔看到她不開心,只好慢慢把她放到地上,腳剛著地,林子翔的唇又想貼上來,但連依馬上低頭避開了。林子翔尷尬極了,他問連依:“你怎么啦?一周不見瘦了那么多,又不給親……”“沒事啦,我不想讓你誤會。”“誤會什么?我一直當你是我女朋友啊。”說完林子翔一把拉過連依,想抱住她。“誰是你女朋友啊?你不要亂說好嗎?”連依掙脫林子翔,又提高了聲量,馬上引來了幾個路人的圍觀。“你到底怎么啦?有事跟我說好嗎?別這樣子對我。”“我只想告訴你,以后不和你一起吃飯了,你也不用過來等我下班了。”說完連依掉頭就走。“你有男朋友了嗎?”林子翔拉住連依,“看著我,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有沒有男朋友關你屁事啊,你別管我就行了!”連依甩開林子翔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話一出口她也有點后悔,不明白自己這樣做又是為了什么,以后林子翔和她真的就不相干了吧。可是心里也很難受,相處了幾個月,還是有回憶的,而這些回憶帶給她的,又將是無盡的傷感吧。連依很想回去告訴他自己的真實想法,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夠回頭,她以為林子翔會追上來的,但他也沒有。拒絕了林子翔后,連依的生活又回到了往常那樣,和鐘小雨在公司里低頭不見抬頭見,連依很想像從前那樣和她相處,可惜裂痕總是很難重合,兩人漸漸形同陌路。連依有時也會想,我要不要和她道歉呢,可是又怕自己話一出口就忍不住眼淚泛濫,事情那么復雜,又怎么知道到底是誰的錯呢?連依想了想,她覺得不必去爭取鐘小雨的原諒了,有些話還是塵封在心底比較好。 至于張弦,連依以為兩人不會再見面了,但那天下班后,剛走出辦公樓,遠遠就看到他的車停在路邊。連依以為他在等加班的鐘小雨吧,便自顧自地走路。張弦一看到了她,急急忙忙從車里鉆出來,他遠遠地看著連依,欲言又止。連依感覺他變得有點憔悴了,比起初次見面,氣色相去甚遠。心里微微有點疼,但她的腳步并沒有朝他的方向走去,只是瞟了他一眼便低著頭走了。感受到他目送的眼光,連依越走越快,但是高跟鞋讓她的腳扭了一下,疼痛從腳部蔓延開來,一直延伸到心底。連依尷尬極了,她在張弦面前就像個小丑一樣,也不知道自己濕潤的眼角有沒有被看到。見到他心情就異常難受,也許是自己內心還是有點在意他的,可惜這種在意無法得到回應,或者說,不被得到珍惜,所以才會感到難過。生活總該歸于平靜了吧,連依心想,她知道有些人可能只是生命里的過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自己想留也留不住。這幾天她一直忙于辦離職手續,同時也接到了新公司的面試的通知,她想起自己在收拾東西的那幾天里,鐘小雨一句話也不過問,當別的同事都會說幾句類似于舍不得連依走的客套話時,她卻靜悄悄的,似乎不知道連依要走。也許有些人是不需要道別的,因為沒有不舍、沒有掛念,于是連依也沒有和她打招呼,就悄悄搬離了公司。新生活即將開始,連依重新制定了自己的工作計劃以及生活規劃。八月份悄悄來臨,終于一切都成為過去了。番外篇連依走后,林子翔蒙了,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想著她說的話,心里很難受,他猜測自己不在的這幾天,連依一定出了狀況,但是也知道連依正在氣頭上,只好不去打擾她,讓她;冷靜幾天。出差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規劃自己和連依的未來,包括婚禮在哪里舉行,生幾個娃,給他們取什么名字。林子翔隨之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可笑,兩人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現在想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不過他也認定連依做自己的妻子了。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她的呢?林子翔也不清楚,他很喜歡和連依在一起那種感覺,兩人有話聊,而且她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她曾經喜歡過自己。林子翔怎么會不知道呢?當年每天給自己發晚安的人,如果不是喜歡自己,又怎么會堅持那么久。以至于當她停止發晚安后,他心里有點空空落落的,很不習慣。但是人年輕時總是比較虛榮,擔心自己的女伴不夠優秀,帶不出去,如果連依當時出眾一點,也許他就會主動追求她了。后來畢業后,他眼看著她一步步蛻變,外形上更加賞心悅目,性格上也更加活潑可愛,也不是沒有動心過的。可惜她一直有何布聰,自己也有女朋友,所以才不敢去打擾對方。直到連依發了那條朋友圈時,林子翔才忍不住去點評,他又細細翻看了她的朋友圈,發現她就在自己的公司附近上班后,覺得是命運的安排,讓他有機會彌補當年的錯過。當他發現連依總是來不及吃早餐時,便給她買了一箱牛奶,他希望她能夠照顧好自己。每次給連依發出一條短信時,林子翔對她的想念就增加一分。男人往往缺乏豐富的想象力,他想做的,是迫不及待見到她,把她緊緊抱在懷里,只有這樣才能緩解自己的思念。直到兩人真正見面時,林子翔的心才踏實起來,連依變得讓他眼前一亮,他也下定決心要用心去追回她,在相處的日子里,林子翔對連依越來越喜歡,出差后更是無法抑制對她的思念,他決定一回來就跟她告白,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但連依反常的言行讓林子翔很心碎,一開始他以為是她幾天見不到自己而耍小脾氣,但是爭吵過后發信息她也不回,電話也打不通,到她租的公寓里也找不到她。林子翔心中的疑慮更大了。過了幾天,林子翔來到樓下等連依時,他心里還猶豫著要怎么引導連依主動告訴他發生了什么事。卻遲遲等不到連依下來,他再次撥打連依的手機,但仍然顯示關機。看到鐘小雨從大樓里走出來,林子翔立刻認出了她,因為連依的朋友圈里有她們的合照,剛想走過去和她打招呼,卻見一個陌生男子走近她,林子翔停住了腳步。“你到底和連依說了什么,她為什么換了工作?”“呵呵!我說了什么,你不是和她睡過了嗎?怎么不去問她呀?”“啪!”男子朝鐘小雨臉上打了一巴掌,“你說話注意點!”“呵,張弦,我算是看透你了,祝你和連依永遠都不能在一起!”說完她把手上的文件朝男子臉上砸去,文件紙在空中飄蕩,最后散落一地,像是一個個休止符,為一切畫上了句點。男子站在原地,黑著臉看著散落一地的文件紙,又從口袋里掏出香煙,點燃了一支抽了起來。鐘小雨已經走遠,林子翔想追上去問已經不可能的了。但他此刻隱隱約約明白了什么,瞬間心里涼了半截。人在什么時候會感到絕望呢?無非是知道一些真相后又無力去改變,他寧愿自己不知道連依發生的事情,即便是知道,也希望是從她口中說出,而不是以這種方式知道。看著不遠處的男子,林子翔的妒火在心中燃燒,仿佛是自己的領土遭到了外敵的侵略,眼前的男子占有了他的女人。但他能做什么呢?他沒有理由指責對方半句,更無法將其暴打一頓,他只想知道的是,連依現在人在哪里。好不容易遏制住心中的妒火,林子翔準備去和張弦談談,步伐還沒邁開,張弦卻主動向他走過來。“喲,是連依男朋友呀?”“她現在在哪里。”林子翔有點惱怒。“怎么,她沒在你那里嗎?”張弦看著林子翔,驚訝又充滿了挑釁。“你對她做了什么?”林子翔的怒火重新燃燒起來。“我做了什么?你做男朋友的都不知道她去哪了,還有資格問我?我把她睡了,怎樣?”張弦開始冷笑。林子翔再也忍不住了,他羞愧又惱火,用盡全力把拳頭沖向林子翔的臉。“砰”的一聲,張弦被擊倒在地,他重重地呻吟了一句,便再也沒有了氣息。完了,林子翔嚇得臉色煞白,他想奪路而逃,卻發現雙腳像被釘上了鐐銬,怎么也動不了。林子翔隨即驚醒了,發現原來是一場夢,他才舒了一口氣。想起昨天去連依的公司樓下等她時,看到鐘小雨從大樓里走出來,他一下子認出了她,便把她約到了附近的小店里。從鐘小雨口中林子翔知道了張弦的存在,也知道了他們錯綜復雜的關系。鐘小雨非常后悔,看到連依傷心欲絕地獨自搬東西離開,自己卻一句道別也沒跟她說。她希望林子翔能找到連依,代她說聲抱歉。拿到了連依的新公司的地址后,林子翔意識到張弦可能也會在找她,心里更加堅定要在張弦面前找到她,一定要親口告訴她,自己所有的想法。等到林子翔出門的時候,剛下過雨的天邊出現了一道彩虹,空氣中飄散發著泥土的清香,雨后的陽光很快就出現了,他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越來越清晰,心里也越來越堅定連依會回到自己身邊。從此好好珍惜吧,林子翔心想。新生活即將開始了,那里有自己,有她,還有幸福,一切都是全新的模樣。
一、2016年的夏天,注定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季節,陰霾始終籠罩著這座城市,雷聲也不間斷地在城市的上空中轟鳴,久不見太陽。這年的雨水似乎特別多,校園的地面經常水積成河,走在校道上必須挽起褲子才能避免浸濕褲腳。又是一樹鳳凰花開的季節,火紅的顏色,就像是熊熊的火光,像極了涅槃的鳳凰,仿佛在竭盡全力地釋放自己,又仿佛在尋求得到生命的解脫。它們一簇又一簇地掛在樹上,像噴射出來的火焰一樣旺盛,卻不知再美的花都不堪風雨的侵襲,幾輪雷雨過后,它們逐漸散落一地,氣息奄奄,任人踐踏。殘花的落敗很容易讓人傷感,但比起一個生命的消逝,這又算得了什么呢。這時候的劉禺,還不知道跟他朝夕相處的室友黃森,靈魂已經隨風而去,生命的篇章被徹底地畫上了句號。2016年6月3號這天,像往常一樣,每個畢業生不是在新就任的工作崗位上忙得焦頭爛額,就是在各個招聘會上四處奔波,畢業在即,新生活帶給他們的是雙重的壓力。當然,也有些幸運兒,此刻正在盡情地享受著各地的風光和美食,他們已經拿到了滿意的OFFER,但公司不需要他們馬上到位上崗,于是他們帶著輕松的心情踏上了畢業旅程。劉禺就是這些幸運兒的代表之一。他正帶著女友許玥玥在麗江的客棧里愜意地喝著咖啡,閑聊之際也漸漸規劃起兩人的未來。2016年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幸運的年份,他輕輕松松就應聘到一家外企公司的公關部,這是對他能力的肯定,更給兩人的感情起了定海神針。而許玥玥考上了本市的公務員,在父母的幫助下,又調到了國稅部門。前途一片光明的他們,對未來滿懷憧憬,畢業對于他們毫無壓力可言,他們只想在畢業季的尾巴上,盡情地享受完這短暫的時光,為自己的青春留下最珍貴的記憶。如果上天待所有人都一樣眷顧的話,那么他也不會在三天后返回宿舍時看到驚人的一幕,也不會在往后的無數個日夜里腦海中反復浮現出黃森因痛苦而猙獰的面孔。雨還在淅瀝瀝地下著,宿舍樓下早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警車和救護車靜靜地躺在大馬路上,法醫和警察臉上肅穆的神情,學校領導及輔導員錯愕而悲痛的臉,還有各種好奇的眼光,勾勒成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是那個夏天里劉禺最深刻的記憶。劉禺始終不相信黃森會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他找不到黃森自殺的征兆,仔細想來,卻記不起自己最后一次跟他說過話是什么時候,甚至記不起生前最后一次見到他時是什么表情。直到這一天,劉禺才發現黃森的社交軟件狀態已經三個多月沒有更新過了,也就是說,原來在大四開學的這段時間以來,黃森都沒有主動敞開過心扉,將自己的想法和狀況告知外界,更不曾展示過自殺念頭的蛛絲馬跡。那么,是什么時候他開始對生活絕望了呢?又是什么因素將他一步步推向了黑暗的深淵呢? 二、2012年的9月份,黃森踏入了這所聞名于金融業界的二本院校,他對未來躊躇滿志,想通過四年的鍛造,最終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滿意”最主要的含義是“高薪”,因為黃森認為,工作再苦再累也不要緊,只要工資足夠高,能夠讓家庭徹底擺脫貧困,讓媽媽過上幸福的生活,那就是值得的。這也是他之所以放棄另一所錄取分數更高的院校而來到F校的原因。出身于農村單親家庭,想在大城市里立足是多么不容易,沒有強大的后盾,只能靠自己單槍匹馬、披荊斬棘來殺出一條血路,由此拼搏到一片江山。黃森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在大學的第一年,他就選擇了一種近乎苦行僧的生活,那就是刻苦學習。為了鞭策自己,他打算競選班上的學習委員,這樣既可以督促自己努力學習,也可以默默地為大家服務。可惜他并不能如愿。競選班干部那天,當班主任在講臺上動員同學們自主擔任班干部時,他剛想站起來,不料坐在他前面的女生卻比他先一步“倏地”站了起來。她邁著大步自信地走到了講臺上,長裙擺隨著她的步伐上下晃動著。“大家好,我叫周文瑤,我想競選的班干部是學習委員。我有信心能夠擔任好這個職務,原因有三,其一,高中我連任了三年的班長,策劃了十多次班級活動,帶領同學們多次獲得“優秀班集體”的稱號;其二,我能吃苦耐勞……”周文瑤站在講臺上,面帶微笑,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額前的長發在教室的風扇吹動下不斷飄到臉上,每次都被她若無其事地輕輕撥到耳后。她的瞳孔明亮得像一汪清泉,眼里充滿堅定和熱情,臉上的微笑燦爛如花,口齒伶俐得讓人不容反駁。她的普通話是標準的,她的條理是清晰的,她的停頓是恰到好處的。黃森默默地看著她,心里的底氣突然消失了,如果自己競選,蹩腳的普通話會不會讓同學們暗自嘲笑?又該如何介紹自己呢?在過去的三年里,他沒有擔任過任何班干部,因為一心都在家庭和課外兼職上,他甚至連學習的時間都是有限的,又怎么會有時間去管理班級事務呢?假如當年父親沒有出走,假如自己不是家庭的長子,假如從小生于城市長于城市,或許此刻的自己也能在講臺上侃侃而談吧?可是生活中遠沒有那么多假如。初二那年,父親到外地打工,并且一去不復返,從此家中只剩體弱的母親跟年幼的妹妹黃笑笑。當母親含淚告訴他們兄妹倆父親病逝他鄉時,黃森覺得自己的世界轟然倒塌了,他對沒有父親的感知全部源于電視劇,劇中那些缺失父愛的少年,在沒有父親的教導和督促下,越來越叛逆,最后變成了危害社會公共安全的不良青年。不過黃森對自己的憂慮很快被取代,因為母親在那段時間里情緒極度不穩定,她整夜失眠,并且變得不愿意出門,哪怕只是走到門口的院子里。妹妹不明白父親去世的含義,只是看到母親不搭理她,也經常無理取鬧,總是對著黃森大哭大鬧。這時黃森才真正接過家庭的擔子,他開始學習做飯,也跟著60多歲的奶奶到田里務農。父親去世使他們家的經濟來源徹底斷絕。父親健在時以做小生意來養家糊口,母親則在地里種些蔬菜,到了合適的時節就采摘到市場里面賣,雖然賺得不多,但也足夠一家人生活得其樂融融。而當這一切都不復存在時,黃森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黃森害怕被同學們知道父親去世的事實,于是在學校里逐漸變得沉默寡言,他總是踩點來上課,一下課就往家里跑,因為田里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農活等待著他。這片菜地需要播種啦,那片玉米地需要鋤草啦,還有澆水,還有施肥,還有最后的采摘,以及拿到市場上販賣。農活總是干不完的,他家的地并不多,但是種的蔬菜種類不同,加上播種時間也不一樣,于是他的課余時間幾乎就全耗在了這片土地上。奶奶經常過來幫忙,她心疼自己的孫子,有時候會趕他回家,但是黃森執意要留在地里干活,因為他不忍心讓年邁的奶奶肩挑重水來澆菜。在奶奶的幫助下,他不僅學會了煮飯做菜、觀察莊稼、施肥澆水,也學會了在市場里叫賣自家的蔬菜。當時他們所用的稱還是人工稱,需要自己去調整砣的位置,使它跟商品保持同等的重量,讓秤得到平衡,由此來衡量出商品的重量。秤砣跟商品能夠通過調整而得到平衡,只是人與人之間,為何不能夠通過調整來獲得公平呢?幾年后的黃森,也許腦海中一直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未等答案揭曉,青春的樂曲就戛然而止了。誰會知道黃森內心的苦楚呢?他那么不起眼,黑黑的皮膚,小小的眼睛,雖然高卻瘦弱的身板,一語不發坐在座位上時,極其容易被當成書呆子。誰又知道他心中為了這個學習委員的職務而掀起的波瀾呢?他們只看得到美麗大方的周文瑤,只聽得到她甜美悅耳的聲音,卻怎么也聽不到黃森的心聲。他們用掌聲肯定了周文瑤,卻也擊碎了黃森小小的自尊心。她那么優秀,自己怎么比得上她呢?還是算了吧,黃森心想。這種心理在后來的競選校學生會干部時再度出現。唯一不同的是黃森上去自我介紹了,他沒有當過任何班干部,只好將自己課外兼職的經歷說了出來,只可惜這段原本有特色的履歷在他結結巴巴的表述中并沒有得到面試官們的肯定,他們不耐煩的表情讓黃森更加緊張和窘迫,普通話也更加不流利,加上時間的限制,他講到一半時就被打斷了,只好倉促收尾。至于另一半,就成了他心中再也無法開口的痛楚。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無非是高一開始他就在學校附近的大排檔里當服務生賺取生活費。母親的狀態逐漸恢復之后,重新操持起家務跟農活,妹妹也上了初中,黃森考進了市區里的重點高中,成為了寄宿生。因為成績優秀,學校免除了他的學費,使黃森解決了最大的問題,至于生活費,全靠他在大排檔里打工所獲,想到母親帶病還辛苦操持家務,他就非常節約,時常把打工的錢用來買營養品給母親,以及補貼給妹妹做生活費。這段時間的黃森,其實內心也是非常具有成就感的,因為他覺得不僅養活了自己,還反哺了家人。可是讓自己引以為豪的經歷,在作為面試官的師兄師姐眼里卻是不值得一提的,他們的不屑讓他感到異常難受,再看到其他人的表現,便覺得個個都是周文瑤。他們都是來自大城市,他們的經歷都是豐富多彩的,他們的精神面貌都是積極向上的,他們整體上都是優越感十足的。而自己,在這些人面前無疑是渺小而毫無分量的。這兩次經歷給黃森帶來了心里陰影,使他難以在眾人面前開口說話,總是認為自己說出來的話會遭受嘲笑,包括他在以后的實習崗位面試中,也包括在找工作的面試過程里,只要跟面試官面對面時,他總能想起大學第一年的這兩次經歷,就像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這兩次經歷總是讓他在自我介紹講到一半時就突然卡住,大腦短路,并且這樣的情況一直得不到改變。黃興的內心也更加苦悶,剛剛上大學就受到了挫折,他便不再去參與這些組織和社團的面試,只想認真學習,用優異的成績來慰藉自己。 三、劉禺是黃森認識的第一個同學,也是他四年來關系最好的室友。劉禺來學校比較早,他把行李收拾妥當之后,獨自包攬了整個宿舍的衛生工作,當黃森搬進宿舍時,劉禺也熱情地招呼他,替他擺放行李、掛上蚊帳。劉禺的熱心讓黃森深受感動,他也拿出家鄉的特產讓他品嘗,雖然包裝略簡陋,但是劉禺一點也不介意,他津津有味地吃起來,還跟黃森聊起了過往的生活,兩人的友誼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相比于其他兩個室友陸子豪和李翌輝,劉禺似乎更懂得黃森,也許是因為他跟黃森相似的背景,同樣來源于小地方,同樣經受過貧困的洗禮。只不過劉禺比黃森更幸運,他的父母在相互攜手奮斗后,從落后的小農村搬到了城鎮里,讓兒子過上了更好的生活,同時也注重培養了劉禺陽光開朗的性格。使得劉禺跟黃森有許多共同語言,他能夠理解黃森所承受的苦,也在日常生活中對他照顧有加。比如當他獲知一些勤工儉學招聘信息時,總是第一時間告訴黃森;當其他兩個舍友提議四人一起去酒吧喝酒替自己慶生時,他也能替黃森著想讓他們換消費低一點的地方;當他知道黃森為了省錢舍不得吃肉時總是故意打多一份肉再分給他吃。劉禺用這種善解人意,一點一點地溫暖黃森的心,是他在孤單的四年里唯一的慰藉。劉禺是無疑是孤獨的,他的家庭境況使他無法像常人一樣社交,別人在聚餐時,他在兼職,別人在爬山郊游時,他在學習。除了學習就是打工,這種日子跟他的高中生活并沒有什么不同,只不過換了時間地點而已。他是不善言辭的,有時候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普通話里帶有口音,因此他也懶得主動開口跟別人交流。只有在宿舍時他才偶爾打開心扉,跟舍友們說起自己兼職的經歷。不過宿舍里能認真聽他講話的永遠只有劉禺一個,李翌輝沉迷于游戲世界了,耳朵里通常插著耳機,是聽不到黃森的吐槽的。作為一個游戲宅男,他的眼里永遠只有虛擬世界里的人物,現實生活中的人他也是極少關心的,特別是像黃森這種看起來苦大仇深的人。除非黃森自己主動跟他傾訴,不然他是不會理別人的私事的。但是即使是沉迷于游戲里的李翌輝,最后都考上了本市一所重點院校的研究生,這實在是讓黃森感到不可思議。不過李翌輝雖然沒有黃森的刻苦,也沒有劉禺的積極,但他跟陸子豪一樣,腦袋機靈。他們很少去上課,但考起試來一點也不含糊,該拿的分一點也沒少掉。恰恰是他這種人對黃森來說是最具有威脅性的。他們不像黃森那么勤奮刻苦,但他們考試的成績,平時做的作業也不比黃森差多少,是那種不發力還好,一發力就會馬上超越黃森的人。這可能也跟他們的學習方式有關,他們拋棄掉課堂上的知識,但是會在課外自主學習加倍補回來。可惜黃森永遠學不會這一點,成長的經驗告訴他,只要跟緊老師的步伐,就一定能夠有所收獲。但他卻不知道,有時候課堂上老師傳授的知識,已經跟社會上所需要的人才脫節。而這一點,大概是他在社會上屢屢碰壁最主要的原因吧!而陸子豪,因為極少在宿舍,他跟黃森的交集是最少的,他是本地人,又忙著自己的“事業”,有時候一個月才回一次宿舍,彼此的交流并不多。他家境富裕,多才多藝,擅長吉他、架子鼓等樂器,開學剛不久就組建了自己的樂隊,時常為樂隊忙進忙出。另外,他對攝影分外著迷,大一下半年開始玩攝影,不斷更新攝影設備,大二就在學校跟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搗鼓出了一個小團隊,專門跟拍畢業照以及拍攝各種藝術照,大四沒畢業就已經在校外成立了自己的獨立工作室。從小養尊處優的他,經常無法理解黃森的行為。宿舍四人在一起打球時,他看到其他人穿的不是耐克就是阿迪達斯,只有黃森踩著略舊的普通板鞋。他就會問黃森,怎么不給自己買雙高質量的球鞋。黃森感到有點窘迫,他知道粗心的陸子豪壓根不知道自己家里的情況,只能苦笑了一下。還好劉禺會幫他解圍,巧妙地維護了他的自尊心。黃森說不羨慕陸子豪是假的,單是鞋架上的那些名牌已經夠他瞠目結舌了。陸子豪總共有七雙球鞋,每天一雙,總是不重復,他只穿阿迪達斯和耐克兩個牌子,但是款式全是不同的。黃森想到這里,也只能是把問題歸結到“命運”這一話題上。人與人之間終究是不同的,有人嘗盡了甜頭,就有人吃遍了苦頭。有些人與生俱來就擁有的東西,另一些人得竭盡全力后天奮斗才能獲得。命運的巨輪駛向哪里也早早被安排好,受到上天眷顧的人即使閉著眼睛,也能將船準確地開到對岸,而不受命運待見的人,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隨波逐流,礁石在海底靜候著,未來到充滿變數,稍不留神就可能船沉大海,全軍覆沒。
《工友》第十三集 著/謝友義一連串的打擊令楊名深感彷徨。吉菲就在旁邊幸災樂禍地偷笑,此時此刻,她正盤算著這尚忠一旦下來,自己就有可能取而代之。因此,吉菲這段時間對楊名特別好,因為吉人瑞在吉菲面前說過要好好對待楊名,想到如果她上了位許多工作還是得依仗楊名,因此吉菲見到楊名時總是笑瞇瞇的。兩個人獨坐時,吉菲偶爾還拋來幾個媚眼,這一連串反常的舉動,楊名早就看透、心知肚明。 “吉菲!”見到頻頻放“電”的吉菲,楊名禁不住朝她打了聲招呼。 “唉,靚仔,什么事?”見楊名主動和自己說話,吉菲心花怒放。 “我見你的眼老是眨呀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眼科呀?”楊名故意裝糊涂。 “是嗎?可能是眼睛有灰塵吧,你幫我吹吹氣就好了,行嗎?”吉菲站起來向楊名的座位走了過來。這幾天因天氣太熱了,吉菲就穿一件白色背心,顯出自己身材的小巧玲瓏。 “不!不要!我胃不好,有口臭,你去找尚部長吧!”楊名一見急忙站了起來。 “不是吧,一點兒小忙也不幫,你做男人怎么就這么小氣呢?”吉菲見此,干脆來了激將法。 “對不起,吉菲,不管你怎么說,我也不會幫你吹的,其實這一切你很清楚,和你相處這么長時間了,我還不了解你嗎?你心里想什么,瞞得了別人,瞞得了我嗎?你想干嗎,我心里清楚。你好自為之吧。”楊名挺漠然地望著吉菲。 “你說什么?我有這么壞嗎?不幫我就算了,你們男人沒有一個是好的!”吉菲見楊名如此冷漠,就裝可憐了。 “吉菲,你是我的領導,同你相處中,我沒配合你的工作嗎?每一期的墻報,每一次的宣傳活動,各團隊的管理,運動會的訓練,就包括你個人的事情,如查找相片的事,只要你需要我幫你的,我哪一件沒幫上你?可是,當你平步青云,從干事到主管,從主管到股長,你心目中有當我是朋友嗎?有當我是同事嗎?我在你的眼里像一個垃圾簍,需要的時候就用,利用完之后就扔在一邊。幸好,我有利用價值。你看你,當你有權的時候,我就倒了八輩子的霉,重活我干,累活我上,你想不到的事我來想,你做不了的事我來做,功勞是你的,苦勞是我的,說白了,我干活,你拿錢,你領功!就因為你的級別高,我的級別低呀!就連我的朋友,認識我的人都要受牽連,文藝演出你就封殺了多少人!你再一意孤行的話,你同尚忠又有什么區別?”楊名一字一句地指責著吉菲。 “哇,用不得這么激動吧!你以為我容易嗎?男人還不是個個都一樣,有權的時候,用心計較別人。沒錯,你剛才說得都有道理,我又何嘗不是?尚忠也不是一樣利用我?反正,你在這里干不下去你可以走呀?你的好朋友田園不就走了嗎?其實,人生就像生病一樣,當你不舒服就要去看醫生,當你在這里干得不舒服的時候你就跳槽,這是很正常的!”善變的吉菲無所謂地笑笑。 “是的,我留不留在南山發展公司對你來說,無所謂。我對你說,有機會走的話,我不用你說,如果我沒有機會走的話,你就趕我走,我也不會走。我想你可能會有機會做大領導的,記住我一句話,對同事真誠一點兒。以后你做了大領導,就要留住人才呀,因為留住人才,才留住企業。如果你輕視人才,也就等于輕視企業。”楊名感到吉菲變得更加可怕了。 “別逗了,我還會做大領導?做你的領導都做不來。”吉菲心想:你知道我這么多,又這么難管,你早點兒走人吧,我會更好一些。 “其實,吉菲,話說回來,你也許確實有難言之隱。但,你可以有另一種活法,那就是:自信自強。說真話,你給我的感覺,你很對不起自己,難道美麗的女人,真的要資源共享嗎?”楊名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你意思是說我壞是嗎?你以為我想的嗎?個個都說是工作需要。去喝酒時也說是工作,去吃飯也說是工作,這時候領導總是要帶上我。哎,時間一長倒也習慣了。現在見到有應酬時領導不帶我去的話,反而內心深感失落。不就是喝酒、吃飯、跳舞嗎?反正,我也沒什么損失,誰怕誰!”吉菲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對!同領導溝通得好,也是一門學問呀!”楊名不想再和吉菲費口舌了,坐下來開始做事。 “嘀嘀嘀!”楊名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誰呀?”楊名很客氣地接了電話。 “你好,我是市文化局的岳云,你是楊名吧?”電話中傳來一靚女的聲音。 “哦,靚女,我是,我是,有事嗎?”楊名一聽是文化局的人,猛地看著對面的吉菲。吉菲充滿疑惑地看著他。他不想讓她知道他的事,于是,他急忙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岳云說:“是這樣的,市文化局這段時間開了幾次會,今天正式討論并出了結果。市文化局為發展、培養后備干部,給年輕干部一個舞臺,經綜合考核,決定調你到市文化局創研部掛職一年,明天發文!局領導要我先同你本人通通氣,這兩天你單位的人事部門會來找你的。” 平時,市文化局的工作人員都和楊名很熟的,他們都為楊名感到高興。負責市文化局人事的岳云,更是第一時間就告訴楊名。 楊名一聽,高興壞了,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的:“真的!太好了!謝謝!謝謝!” 掛了電話,楊名微笑著走了進來,抬頭望望吉菲。吉菲正不動聲色地瞪著他。 剛才聽見楊名在電話中高呼“靚女”兩字,又見阿名跑出去外面接電話,回來時春風滿面的,吉菲似乎明白了什么事。她陰陽怪氣地說:“唉,還說我這個那個的,靚女一個電話打來,就語無倫次,表面上仁義道德,其實啊,男人都一個德行。唉!” “靚女有很多種的,此靚女非彼靚女啊,有些靚女令我賞心悅目,有些靚女令我號啕大哭。都是靚女,牌子不同,品質不同啊!”楊名一聽,顯得玩世不恭搖頭晃腦地朝吉菲笑笑。 “你有病!”給他一說,吉菲瞪了他一眼。 “可能是吧!”楊名再也不說話了。 想著想著,楊名又忍不住給另一位靚女打了電話:“喂,你在哪兒?哦,能出來一下嗎?嗯,老地方吧。好,15分鐘后見。” “靚女,我出去一下,有點兒急事!”楊名站了起來同吉菲打了聲招呼。 “行,但你得告訴我,我是哪一種牌子的,哪一種品質的?”吉菲靜靜地望著他,還對剛才楊名的那話“耿耿于懷”。 “你呀,你是用了都說好的那一種牌子。品質嘛,不算很壞的那種。嗯,拜拜!”楊名走到門口朝吉菲做了一個飛吻的手勢。 吉菲愣住了,像觸電似的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南山發展公司的西門口有個人工湖,這湖方圓七八公里,湖泊是1962年修建的。在那個“人定勝天”的年代里,這人工湖的建造確實是南山市的一大奇觀工程,現在已成為南山市的旅游熱點,起名為“南山仙湖”。湖的四周種植著一排排柳樹,輕風吹拂,那柳條像少女的纖纖之手隨風起舞。在明媚的陽光下,湖水倒映著碧水藍天、柳條青草。可能湖太大了,顯得游人零零星星散落在各處。這湖泊的管理者出租小竹排供游人在湖中泛舟漫游,靜享湖泊中靜謐的水的世界。 楊名匆匆地從辦公室跑了出來,想著就要離開南山了,也就放縱一回了。只見范容已經站在公園的正門口,她今天請了公休假。范容身穿背心和短褲,盤起那頭黑亮的頭發,在陽光下顯得青春美麗。 一見范容,楊名就逗她:“哇,今天你站在這里不就成為南山仙湖的又一美景了嗎?你這一站,肯定會招攬不少游客過來的!”范容嘻嘻一笑:“還用說,我簡直就是南山仙女,你看,我這一站不就引來了一個游客嗎?” 他倆相互逗趣著,慢慢地走向南山仙湖,并向工作人員租了一只竹排,兩人慢慢地劃向湖的中心。這里的游客基本上都是兩人一組一只竹排的,他們戴上安全帽,穿上救生衣,盡享著這不受打擾的二人世界。 “阿名,今天這么急找我出來干嗎?今晚請我吃飯?”范容半躺著望著楊名說,她的豐滿性感、青春靚麗,吸引著泛舟的游人不時投來羨慕的目光。 “哇!有你在的時候,我很自信啊!當別人看你的時候,說不定也會順便看我一眼。”見很多男性游客不時投來那羨慕的眼光時,楊名靠近范容的耳邊輕輕地說。 “去去,討厭,沒點兒正經,說呀,來找我干嗎?”范容望著楊名,見他今天好像有些不對勁。 “別這樣看我,楊名是南山市的優秀市民,你可別打我的主意啊!”楊名雙手抱胸望著范容。 “哎喲,打你的主意,是了,我準備殺了你!”范容往楊名的大腿上一擰。 “好了,好了,哎喲,痛,痛,痛死我了。” 被范容擰得痛疼不已,楊名痛苦地叫道。 湖面上碧波蕩漾,盡管天氣炎熱,但在這茫茫的湖泊里,偶爾會襲來一陣陣涼風,給人一種很愜意的感覺。 “靚女,我們南山發展公司文藝積極分子現在在公司的還有多少?”楊名望著天空說。 “走了這么多人,田園、趙梅梅等等。原來那一大批文藝人才現在所剩不多了。唉!想不到這么大的企業,卻留不住這些藝術人才。是企業不要這些人,還是這些人不要這企業了?”見楊名提起原來的那些人,范容也覺得有些傷感,想起以前跟他們一起做事、一起搞活動,現在已各奔東西了,不禁感慨萬千。 “不是企業不留人,也不是這些人不要企業,這是人才流動的正常規律。我師傅那年代的工人就不一樣,進廠之后,一輩子就在企業,直到退休。現在這年頭,人往高處走嘛,很少是從一而終的,你以為是婚姻愛情啊!”楊名苦笑了一下。 “你不是也想離開南山發展公司吧?”望著楊名,范容心里猛地一沉。 “不是我想,是不由得我想。以前,田園、趙梅梅他們離開南山發展公司的時候都還有一大班人為他們舉行歡送儀式,現在,我也要走了,只好將這事告訴你。作為知己,我不會不辭而別的,過幾天,我還會告訴江流他們。”楊名不敢看范容。 “那就是離開我,也拋棄南山發展公司啦!”范容一聽,望著楊名苦笑著。 “怎么能這樣說我呢?當我是負心人一樣,我不會離開你的,你永遠都是我的知心朋友。我也不會拋棄南山發展公司的,因為南山發展公司培養了我,只不過是,現在市文化局要我去掛職而已。”楊名很坦誠地說。 “哦,原來是去市文化局,我還以為你要發配到新疆或者內蒙古呢。說我是永遠的朋友,看看你去了市文化局之后,我這永遠的朋友,那友情就沒多遠了,也許就沒有了。好了,我們朋友一場,我還是祝福你。”范容想起一個個好朋友相繼離去,頓時覺得挺失落的。 “怎么啦?你不開心嗎?我同你的友情,是天長地久的,放心吧!”楊名哄著范容。 “沒有,我是在想,我們的那些好朋友,一個一個離我而去,我好擔心啊。總有一天,我們一起玩得好的那些人就剩下我一個了。唉,這年頭,怎么就變化這么快呢?”范容嘆了一聲。 “其實,在哪里工作都無所謂,最主要是自己的定位,自己的價值能得到發揮。我們都還同在這一城市里生活,同喝南山水,共做南山人。日后多給我信息,多聯系!”楊名一邊劃著竹排,一邊逗著范容。范容托著腮目不轉睛地瞪著楊名…… 鑒于尚忠這段時間以來的工作表觀,南山發展公司黨政聯席會議一致通過決定:尚忠同志業務水平低,不能適合現崗位工作,決定調離現崗位,到第九事業部倉管科任科長助理。 南山發展公司何以對尚忠如此不留情面呢?原來那位退了休賦閑在家的副董事長,很不適應退休后的冷清生活,過了沒幾年便一病不起,不久就死掉了。俗語云:“樹倒猢猻散。”尚忠的這一大靠山倒臺了,卜樂再也不用看誰的面子了,尚忠又如此不爭氣,遂被一擼到底。 剛開始尚忠在倉管科的崗位上干得還算可以,由于他始終做事過于呆板,改不了做任何事都離不開按章辦事的毛病。再者,他下放到基層之后,想來想去,自己在職務上連降三級,心里面很不舒服,心里頭有一種“英雄末路”之感。 工作上經常鬧些情緒,所以,許多時候因一些小事跟科室的同事吵架、鬧意見,倉管科的那些人也非省油的燈,見是被“貶”下來的官,想來也不是什么“好官”,這倉管科的人就群起攻之。干不到3個月,無奈之下,死要面子的尚忠只得向南山發展公司人事部提出解除合同,想不到很快就得到了人事部門同意的答復,尚忠也就下崗了。 南山發展公司周圍也有不少企業,但都是很小的企業,而且私企較多,尚忠也就三十二三歲的年紀。尚忠的老婆在南山發展公司食堂科第三飯堂做服務員,也是合同工,兒子剛上小學一年級,生活壓力較大。當尚忠剛從南山發展公司出來時感覺還算良好,因為南山發展公司跳槽的人也很多,而且走出去的人都干得風風火火,所以他認為:自己走出南山發展公司也無所謂的,沒有什么好怕的。 剛下崗的一個月里,尚忠開始有點兒失落感,特別是在企工部時,聽慣了“尚部長長尚部長短”,甚至到了倉管科,偶爾之間也還有人喊幾句“尚科長”。而現在回到家里,經常要忍受老婆的白眼,就連剛上小學的兒子也聽媽媽的話,說爸爸天天在家不上班是頭“懶豬”。 情急之下,尚忠開始去找工作。由于尚忠的簡歷寫得很清楚,在南山發展公司企工部曾任部長助理、公司團委書記、倉管科副科長,盡管附近的幾家私企,尚忠都愿意屈就,但他們幾乎都是投來懷疑的眼光望著尚忠,因為他們覺得這么大的企業,而且還是“高官”,愿意來這小企業做事,可能是有問題的人。 有一家鞋廠的人事負責人很婉轉地說:“你以為我這里是團隊機構啊?我們這樣的單位哪有工會、團委,什么企工部?我要這樣的部門干嗎?你會做鞋嗎?我要的是熟手工,我這里剛好缺一個倉管員,但見你簡歷中,曾經做過倉管副科長,可惜的是你做倉管的時間太短了,你看,才幾個月有什么經驗呢?你會干什么呢?而且你以前的職務太高了。我這是私營企業,我們的老板都不是科長,不好意思,你去其他地方再找找吧!” 給這人一說,尚忠差點兒暈了過去,好像受了奇恥大辱似的,又不敢發作,悶悶不樂地回到家里,想來想去,終于想出了一個方法。 晚上,南山市的大街小巷都很繁華,華燈初上,涼風習習,在東江酒家出來的這條沿江大道上更是人來人往,沿江邊一排排修剪整齊的榕樹,綠葉婆娑,路兩邊有很多擺地攤的小販。 卻說田園自去南山集團公司給總經理當秘書之后,很少回來。今天因在南山發展公司參加一個儀式,田園也就跟隨總經理一同回來,明天就要返回總部了。因為總部在北京,想起這么長時間沒有回來過了,今天晚上就找楊名他們聚一聚,所以,便跟總經理請示了說要出去找老朋友相聚一下,總經理表示要他好好地跟這幫朋友敘一敘舊。 剛從賓館出來,田園就給楊名打電話,并要楊名約江流他們一起來東江酒家二樓208房聚一聚,這房是田園訂的。南山發展公司總經理辦公室給了一部“寶馬”小車給田園代步。 當田園開車經過沿江路時,忽然被右邊的一個小攤販的那些洋玩具吸引住,他想等一下見到范容那些女孩子時,就各送一個送給她們,因為女孩子很喜歡這玩意兒的。田園這次來南山時,太匆忙了,沒有帶任何手信。 想著想著,田園就把車子泊在一邊,下了車,朝這地攤走了過來。 “老板,這玩意兒多少錢一個?”田園走近這攤位,摸住這小小的玩具愛不釋手地問。 原來地攤的主人竟然是尚忠。尚忠抬眼一看是田園,不禁驚訝地說:“哦,田園!怎么這么巧?” “尚部長,怎么是你呀?你怎么來這兒呀?最近忙嗎?是了,你買什么?”一見是尚忠,田園很激動地伸出雙手,握住尚忠熱情地打招呼。 “這是,這是……”尚忠一邊說一邊臉上熱辣辣的。 “怎么啦,尚部長?”楊名見狀,發現尚忠好像有點兒不對勁,仔細一瞧,只見尚忠上身穿背心,下身穿黑色的休閑短褲,腳穿一雙拖鞋,剪了個平頭,但還是戴了一副眼鏡,眼神卻明顯沒有昔日那種自信了。 “別叫我尚部長了,我已經下崗了,這攤子是李俊青的,她剛回去吃飯,我幫她看。”李俊青是尚忠的老婆,尚忠低下頭發出蚊子般的聲音。 “下崗?你下崗?不會吧!才半年時間,你就下崗啦?”田園望著尚忠很驚訝,一時間不敢相信面前這位曾經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趾高氣揚的部長助理,今天竟在這大街上擺地攤。“尚部長,沒關系的,振作一點兒,總結一下吧,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的,這次下崗對你并不是壞事,人生的路子還很長啊!”田園摟住這位曾令他生畏、曾恨之入骨的領導,坦然地朝他笑笑,心想:你下崗是必然的。 “田園,對不起,以前我的所作所為,那些工作方式方法,令你受委屈了,想起這些就后悔啊!”尚忠羞愧地低下了頭。 “都過去了,算了,別提了。”田園望著尚忠微微一笑。 “田園,現在忙嗎?好好工作!”尚忠取下眼鏡,抹了抹眼角。 “吉菲,吉部長他們呢?現在好嗎?”忽然田園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幾位領導。 “聽說吉部長上個月升了副總經理,吉菲也做了企工部的宣傳科科長,前兩個月她還同趙松離了婚,現在好像獨身。唉,別提了,這吉菲,也不是什么好人,有吉部長的照顧,她的日子暫時會好過些,我就不相信她會風光一世!她又比我好得了多少呢?反正,企業里面不學無術、不腳踏實地做事是立足不了的!”尚忠憤然地說。 “不僅是企業,整個社會都一樣,你明白了就好!尚部長把幾個洋玩具給我包好,我們有幾位兄弟,在東江208房吃飯,你也來吧,我們都在那里等你,好嗎?”田園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掏出了500元遞給尚忠,盡管尚忠一推再推,田園還是給了他。 田園急急忙忙地來到東江208房,只見大房內已坐了七八個人,有何志鋒、楊名、江流、范容等人。就連趙梅梅也來了,一見田園來了,大家熱情擁抱。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遲到的集團公司領導。”楊名見大家坐下,跟田園開了一句玩笑。 “何書記在這里呀,我們的領導是何書記。各位同事、兄弟,各位靚女,大家好!剛才被楊名同志嚴肅地批評了,說我遲到,但我遲到是事出有因啊!”田園坐下跟大伙兒打了聲招呼。 “做領導的都是這樣的了,每一次都是事出有因的了,你看是不是緣分了,昨天趙梅梅從深圳過來南山進貨,要后天才回去,又恰巧田園從北京回來,哎,我們真的要慶祝一下,好不好?”楊名打開啤酒向大家敬酒。 “感謝市文化局的領導,給我們這些業余文藝愛好者敬酒。”江流也在附和著,楊名去了市文化局交流的事這些人都知道了。 “說起來,我們真的很感謝何書記,如果當初沒有何書記給我們這一個舞臺,我們就沒有今天。當時鍛煉出來的敬業精神,執著拼搏、對工作負責等等這些習慣的養成,對我們現在的工作都起著很積極的作用,大家說是不是?”楊名動情地說。 “是!”大家一致高呼。 “那么,這杯酒敬誰?”楊名又朝大家問道。 大家又一致大喊:“何書記。” 何志鋒一口喝下了一杯酒,然后停下來望著大家說:“各位,當今社會是激烈的競爭社會,人才競爭、崗位競爭都給人們帶來挑戰。所以,我們年輕人,要不斷學習,不斷地充實自己,才會立于不敗之地。還有在工作過程中,人際關系也很重要,除了對工作、對事業有責任心之余,而且要講人性,現在不正在推廣人性化管理嗎?將心比心,我們要好好珍惜現在的工作,同時更要不斷進取!” “好!謝謝何書記的諄諄教誨,我們謹記心頭!”田園很認真地說。 “喂,你們知道嗎?尚忠下崗了。”江流端起酒杯同各位嘿嘿一笑。 “是嗎?哇,爽啊!”趙梅梅一笑,舉起雙手興奮地高喊一聲。 “有多爽?”江流一臉壞笑。 “去,去,你這壞人。”趙梅梅只想知道尚忠下崗的消息。 “不會吧?現在他干嗎?”楊名已經有幾個月不在南山發展公司,不太了解尚忠的事。 “聽說了尚忠的下崗,實際上是讓他對人生進行反思,特別是現在這年代,做工作,不僅自己要做好,而且要管好自己下屬,要善待同事,更要體現人性化的管理,這就是和諧社會啊!”何志鋒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尚忠在干什么,大家想知道嗎?”田園朝大家笑笑,從椅子下拿出那幾個小洋玩具。 “姑娘們,我從北京回來,也沒帶什么,這幾個洋玩具就送給你們了,喜歡嗎?”田園遞給趙梅梅、范容,她們很高興地接過禮物。 “這關尚忠什么事?”江流摸摸頭,望著田園。 “等一下,大家吃飽飯后,我帶大家去沿江路溜達一下,你們就知道了。”田園神神秘秘地說。 大家也不再追問了,嘻嘻哈哈地吃喝著,歡敘以前的、今天的、未來的,大家都喝得很高興,談得很舒暢。 “各位,有一件事想同大家說說,關于我的工作。”楊名突然站了起來環視大伙。 “你的工作?剛借調市文化局,難道又要上調省文化廳?”江流的雙眼睜得溜圓。 “哇,是真的嗎?”趙梅梅一聽也大叫一聲。 “哈哈,沒有啦,說實在話,我一直都從事工人文學創作,從小就有做文藝家的夢想。自進入企業這么多年來,感受良多,我覺得在企業里工作過的人就是不一樣,特別是企業的干事,真的個個都是多面手,業務與工作可以獨當一面。這段時間被借調到市文化局工作,我在企業里平時做的工作,在機關里完全可以用得上,讓我工作起來得心應手。想當年進入公司就想做個有技術的工人,為國家、為企業爭光,想不到戶口出來了,工作也借調機關了,人生就是充滿變數的啊!在企業里工作,真的學到了不少知識,也只有在大企業里才能有這平臺,心里特別感激我們公司給我這個平臺。”楊名停了一下,嘆了一口氣。 一時間,大家摸不著頭腦。 “后來,在市文化局掛職期間,我偷偷地參加了市文化館的公招,很幸運地我考上了。我想換一個環境,好好創作,重拾自己的少年夢,這樣我會活得比較舒坦。”楊名淡淡地笑笑。 “哇,太好了,這么秘密!考上了還扮憂郁?好羨慕你啊,你要好好表示一下。”江流一聽,指著楊名,恨不得給他一拳。 “好的,改日我做東。我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哪兒干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你平時工作的時候還是要真的有點兒真本事才行。江流,你沒在機關待過你不會知道的,我不是說機關不好,機關工作的時候,那氛圍絕對沒有基層工人之間這么和睦,那時在車間,我們實在是太自在了,在企業工作的這份純潔的工友情誼是一直激勵我前行的動力。我們都還年輕,我覺得要珍惜眼前的學習機會,因為人、事都會變的,有人覺得企業里多做事是吃虧,其實在企業多做事,就多學點兒知識,對自己日后的工作就是一種積累,是很有幫助的。”楊名想起這幾年來的一幕幕,眼神充滿堅定。 “對于楊名的選擇,我個人表示祝賀,也理解、支持。現在都是多元化的社會,你不在企業了,但你還在關注企業,也是說明你還沒離開企業啊。無論我們身在何處,永遠都是工友啊!”一直沒出聲的何志鋒站起來拍拍手。 “是的,以后我們還要加強宣傳中國工人,你們好好地把中國技術鉆研好,讓全世界都了解中國工人、了解中國技術。”楊名說這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楊名好樣的!我想好了,我會在公司制造部做好技術,好好把維修鉗工及其他技術鉆研好,中國工人就要有中國技術!”江流緊緊地握住楊名的手。 在市文化館掛職期間,楊名與市內各大企業的文藝愛好者聯系密切,經常參加各企業的文化活動,對產業工人也就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也結識了一大批文友,經常一起活動的還有中國南山商貿有限公司宣傳部部長柳花等等。 “是啊,做個中國式的技術工人就是了不起啊,你看現在中國的高鐵、中國的橋梁建設、中國石油、中國航天、中國航海,無一不在凸顯中國工人技術的高端先進,現在我們公司不是有不少訂單是外國的嗎?做個中國技術工人技術的創新太重要了,我看好中國技術!江流、楊名你們都是好樣的。”在團市委掛職副書記的何志鋒給自己、也給在場的各位鼓勁,一時,大家又活躍起來了。 當大家酒足飯飽之后,經不住田園的一再邀請,就在他的帶領下,來到了沿江路逛街去了。 “來,小人書了,10元兩本。” “哎,新唱片,5元兩張。” “看一看啊,洋玩具,很漂亮,5元一個。” 沿江路是南山市最繁華的路段,晚上路兩邊全是擺地攤的,因此叫賣聲此起彼伏的。在田園的帶領下,這幫人也來到了這里。 “怎么不走了?”范容見忽然停下不禁疑惑地問田園。 田園也不說話,見大家好奇地盯住自己,他朝大家輕輕一笑,用手指著旁邊的小攤,大家朝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哎,尚部長。”楊名大叫一聲,只見尚忠正在忙著賣這些小玩具,據說這里的地攤是到凌晨3點才散場的。 尚忠突然看到一群人正看著自己,他慢慢認出來是以前的同事。覺得很詫異,愣了一會兒后說:“啊,楊名、何志鋒,哎,你們怎么全來了?” “是尚部長?”趙梅梅、范容握住小洋玩具,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 “哦,原來尚部長已經從商了,我同尚部長都是同行了。” 趙梅梅俏皮地站在尚忠的旁邊。“你們別這樣叫我了,我心里難受啊!”尚忠滿臉通紅。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盡管以前在工作上有些誤會,但畢竟是工友、同事啊!叫尚部長!”何志鋒握住尚忠的手,朝大家笑笑。 “尚部長,尚老板。”楊名笑笑朝尚忠擠了擠眼。 望著這些人,尚忠淚流滿面。 “哇,走鬼!”忽然間不知誰大叫了一聲,一剎那,這些小販迅速地收起攤子的貨物逃跑。尚忠熟練地收拾攤子,楊名、田園見狀,急忙幫忙,儼然就像在企工部時工作那樣,楊名、田園的動作還是那么協調,配合得天衣無縫。 “尚部長,已經收好!”楊名干凈利索地收好小雜貨,俏皮地向尚忠做了報告的手勢。 “尚部長,這些已經疊好,妥當否?請指示!” 田園習慣且恭敬地站在尚忠的旁邊等待發話。 “小田,小楊,謝謝,謝謝你們。”望著曾經的手下,尚忠稍彎著腰用手抹抹眼角站在一邊,內心隱隱作痛低聲地說,眼前浮現出他們一起工作時的一幕幕。 “你好,你不是團市委的何書記嗎?”一位穿制服的工商部門的同志走了過來,朝何志鋒打了聲招呼。 “哦,是,你是市工商局團委的小張吧,你們書記是龐家東吧!”何志鋒也認出了工商局的小張。 “對對對!你也來檢查工作嗎?”小張急忙賠著笑。 “沒有,這位是我的同事,他想擺地攤,我叫他別擺了,我準備幫他找一間店,要他合法經營,你看,能否原諒他這一回?”睿智的何志鋒朝小張笑笑。 “哦,哦,我沒看見他在擺攤啊!我什么都沒看見,何書記,你忙,你忙,我收隊了。”心領神會的小張朝何書記擠擠眼,帶領同事上了車,回去了。 見此情況,大家會心地一笑。南山的夜色,很濃、很美……風起的時候,不一定有雨;下雨的時候,不一定有風。
《工友》第十二集 著/謝友義其實楊名一早就預料到尚忠這一招了,因為他明白尚忠一旦有事辦不妥時,就會想到自己,所以,一早就準備好了一對無線咪和電容咪這些演出的必備道具。 盡管是下午,南山的天氣還是那么炎熱,籃球場像一個小型的盆地,地勢低,沒有一絲風,工作人員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楊名從從容容地從籃球場側邊的一個倉庫里取出這些演出道具,交給了DJ小陳,并很熟練地幫小陳擺弄好。這一切,吉人瑞部長也全看見了。 吉菲顯得最忙,今天她確實精心打扮了,但顯得有些過了。涂得猩紅的嘴唇顯得俗氣;粉可能搽多了,由于流汗的原因,臉上已經明顯有好幾路“縱隊”了;精致的眼線也被汗水在眼睛周圍暈開了,成了“熊貓眼”。“副總指揮”的榮譽給她一種無形的動力,她有一種倍兒爽的感覺,“忘我”的精神一次又一次地在這里體現、釋放。臉上的變化使“敬業”的她渾然不覺,正春風得意地領著領導們就座,肩上挎著那個白色小包來回不停地小跑,不認識她的人還以為她是文化廣場賣冰棍的大嬸。 尚忠掛著這總指揮的標簽威風八面地到處巡查,一會兒呼喝這個,一會兒訓斥那個,看誰都不順眼,仿佛沒有他就不行似的。而楊名在DJ棚內幫小陳弄好器材之后,又跑回演員休息室,他主要的工作是負責催場及維持現場的秩序。 南山發展公司第二屆文化藝術節場面壯觀,因為南山發展公司是中央部屬單位,又是南山市最著名的企業,今天到會的領導有中央某部副部長、省委副書記、市委副書記,還有南山發展公司的主管部門——中國南山集團公司的總經理,華南地區有關新聞媒體也云集南山發展公司。 工作人員忙著安排領導們就座,這些領導與來賓大多數都耳聞南山發展公司的大名,這次前來也是想一睹南山發展公司的風采。 按文藝節開幕式的程序,在南山發展公司副總經理卜樂的主持下,順利地邀請了十多位領導上臺參加了開幕式的剪彩儀式。接下來是文藝演出,按尚忠的指示,整臺文藝演出就是:女聲獨唱、舞蹈、合唱、小合唱,那個著名的舞蹈《南山的早晨》也讓尚忠刪掉了。小品、相聲在尚忠的極力反對下,也無緣上臺演出。全場演出在簡單、簡潔、單調中結束了。盡管如此,出于禮貌,全場的觀眾還是報以熱烈的掌聲,不知是“倒彩”,還是“喝彩”。 從整臺演出的節目排序、節目內容來看,給人一種過于簡單、平淡和粗糙的感覺。卜樂看完之后,感到臉上無光。南山發展公司的領導們心里也總覺得這場演出挺別扭的,因為這些領導也經常參加別的單位的演出,看見南山發展公司這名聞中外的大型國企,竟然出了這么一臺水平極差的節目,心里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演出一結束,南山發展公司公關部的同志負責接送上級領導離開現場,并負責接待方面的一系列工作。 南山發展公司的總經理散會時在卜樂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并要他留下來。 工作人員正在打掃“戰場”,尚忠正興高采烈地呼喝著,楊名也揮汗如雨地拆裝一些道具。 “尚忠,你叫吉菲和小楊過來。”正在跳來跳去的尚忠忽然給吉人瑞叫住。 “去哪兒?我和吉菲來就行了,楊名留下來負責現場吧!”尚忠正在朝吉菲打手勢要她過來。 “你們馬上過來在這里集中!我有話講!卜副總也來了,楊名一定要到!”吉人瑞嚴肅地說。 “好!”尚忠應了一句吉人瑞,急忙去找楊名過來。尚忠一路走,一路沉思:你楊名肯定又闖禍了,這回你死定了,但是,怎么連卜副總也到了?嗯,不對吧,是嘉獎我這次的組織工作吧!怎么這么快? 尚忠、吉菲、楊名、吉人瑞部長、卜副總等人很快就坐在一起。 “這次誰是總策劃?”卜樂很嚴肅地望著這尚忠三個人。 “當然是我,全是我策劃的,包括這演出。”尚忠沾沾自喜地笑笑,說話中顯得有些靦腆。 “這事有沒有同吉部長商量過?”卜樂瞪了一眼尚忠。 “沒有,這么簡單的事我們幾個人就能搞掂。”尚忠扶扶眼鏡,收斂了笑意。心想:這成功的喜悅還不能一個人獨享,急忙又搬出吉菲、楊名他們。 “這么簡單的事!原來你認為這是很簡單的事!至于你的節目演出這一塊,我們公司的經典之作,比如《南山的早晨》,還有小品、相聲,怎么不見上場?誰定的?”卜樂狠狠地瞪住尚忠。 “這是小事嗎?文藝演出是南山發展公司的窗口,這是對南山發展公司一個很好的形象宣傳的機會,我們有責任對自己的宣傳負責!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剛才這臺演出是什么?是一堆垃圾!剛才從那些領導的臉上,你們看到了什么?他們不敢相信我們南山發展公司是如此兒戲!如此大失水準!南山發展公司的臉全給你們丟盡了!”卜樂忍不住朝他們怒斥。 “尚忠,我想不到你會如此無知,就像剛才演出的時候,連無線咪、電容咪都準備不足,可以說明你的業務素質確實太低了,楊名,你是熟悉這些業務的,你為什么不提醒一下尚忠?”吉人瑞部長此時此刻也很內疚。 “節目是尚部長一個人定的,我算什么?我可以定嗎?當他定下來了,他不但不告訴我,還一意孤行。在出節目單時,我又一次提出要上小品、相聲及傳統經典的節目時,他說,他是總指揮,還是楊名是總指揮?我說,是你,是你尚忠。”此時的楊名低著頭無奈地輕輕說。 卜樂、吉人瑞一聽肺都快氣炸了。 “吉菲,那些禮儀小姐,難道就沒更好點兒的了嗎?這項工作應該是你去落實的吧?我們南山發展公司有的是人才,你們這些人是干什么的!你看看站在那里的最后一個,俗不可耐,還當眾挖鼻孔、搽粉。你是同南山發展公司賭氣,還是同我作對?你是在出南山發展公司的洋相嗎?當我把企業文化的工作交給你們去做的時候,你們就要愛護南山發展公司的形象,因為我們的榮譽是從每一個細節抓起的。今天的媒體如電視臺,他們拍攝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動作,給別人都會帶來一定的影響,你們平時干嗎?有沒有考慮過?”卜樂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指著吉菲罵道。 楊名望了一眼吉菲,只見她被嚇得不敢作聲,低著頭在那兒瑟瑟發抖。 “我們對演出這件事要好好反省一下,尚忠回去后好好總結一下。”吉人瑞恨恨地瞪了尚忠一眼。 文藝節開幕一事,由于形式單調、演出簡單,一時在全公司內掀起軒然大波,企工部這段時間既受公司領導的批評,同時又受到不少員工的投訴,這也是空前的。這使吉人瑞意識到,以前何志鋒的工作能力相當強、相當有魄力,也深深地認識到對年輕干部的提拔過于盲目,像尚忠這類所謂的后備干部的誤用所帶來的危害。 經吉人瑞提議及黨政聯席會議的決定:對尚忠同志做留用察看處理,即進行兩個月的考察,部長助理的職務暫時不變。路間由于培訓歸來之后,又調往安全保衛部任支部書記去了,吉菲就暫時負責宣傳科的工作。盡管吉菲同吉人瑞有一定的關系,通過這事吉人瑞也不敢怠慢,對宣傳工作親自抓,現在宣傳科就剩下楊名一個“兵”了。南沙發展公司政工后勤部門實行自動減員制度,員工調走后,由原來的人員身兼數職,確實滿負荷了才考慮增加人員。 文化藝術節演出之后,吉人瑞也意識到企業文化業余團隊的重要性,也明白這組織者的指導性更加關鍵。吉人瑞經常在吉菲面前提醒她,并要她好好對待楊名。在吉部長面前吉菲點頭并表示:一定一定。但轉身之后,吉菲就有自己的打算,她一直就想調走楊名,因為她覺得,楊名的確太厲害了,而且又知道她的事太多了。上次她與尚忠合照的事,吉部長不知道,吉菲最擔心的是有一天楊名將這事告訴吉部長,那么她就完蛋了。所以,吉菲一直就在找機會弄走楊名這個心頭大患。 這天是星期天,楊名正在家里休息。南山發展公司的員工宿舍還算不錯,原來的舊房子已經拆除了,重新聳立在這里的是一幢幢七八層高的樓房,而且大部分還是近幾年才興建的。南山發展公司宿舍的綠化環境是一流的,這里樹木成林、綠樹成蔭。 楊名住在南山發展公司宿舍13-3A-301房,有七八十平方米,兩房一廳,室內裝修也算不錯,光線挺好的。自從分到這間宿舍后,楊名也把老婆、孩子從鄉下接過來生活了。孩子有本地戶口,可以順理成章地入讀小學;楊名的老婆在商貿服務部當了一名售貨員。他的臥室觸手可摸到一棵大榕樹的葉子,清晨,還可以聽見鳥鳴聲。一般在星期六、星期日,楊名習慣早早起床看書,今天也不例外,才八點鐘他就已經洗漱完畢,開始看起書來。 “你有電話了!你有電話了!”忽然電話鈴聲響起,楊名連忙接過電話。 “阿名,我是市文化局的邵志,今天休息嗎?”電話那頭傳來市文化局副局長邵志的聲音。 “邵局長,您好,是,是,今天休息,您呢?”第一次接到市文化局領導邵志的電話,楊名有些緊張,導致語無倫次。 “小楊,告訴你兩個好消息,一是你的那篇小說《南山眺望》榮獲‘南山市文藝獎’,祝賀你啊!另一個是鑒于你對南山市文學創作做出的貢獻,你被選為南山市青年文藝的后備人才。所以這么重要的事,不早點兒告訴你,行嗎?”邵志在電話中將早兩天南山評選文藝獎的結果,及最近市文化局開會選出的后備人才的結果也告訴了楊名,因為,這兩項結果是可以公開的。 “真的嗎?”楊名一聽,興奮地跳了起來。 “千真萬確,望你繼續努力,為南山市的文學創作再創輝煌!為中國產業工人的宣傳盡全力!”邵志鼓勵著楊名。 “謝謝領導,我會努力的!”這消息對楊名來說的確是太重要了,令他欣喜若狂,向邵局長連連致謝。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楊名這段時間做起事來干勁十足,工作做得有聲有色。最近,南山市準備在全市范圍內舉辦“南山市第十屆職工運動會”,作為南山市特大型企業的南山發展公司也派代表參加了,而且還是協辦單位之一。這次市職工運動會共有48個項目,其中有28個項目是冠名“南山杯”的,也就是說有28個項目是南山發展公司贊助冠杯的。 由于上次南山發展公司企業文化節的開幕式給上級領導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這一回,在南山市職工運動會舉行之際,南山發展公司企工部部長吉人瑞,請示公司領導之后,決定在這次市職工運動會中挽回南山發展公司的面子,并提供資金贊助,做出了為這次市職工運動會冠杯的決定,并選派運動員參加了38個體育項目。南山發展公司各團隊的主管是楊名,所以楊名負責精選項目、報選運動員以及做好經費預算工作。 上次企業文化節演出失敗,尚忠被公司領導批評,并背了留用察看的處分,但楊名的工作還是由他負責分管的,他現在對楊名是又恨又怕。恨的是這楊名想到的就做到了,而且都有理由;怕的是楊名越來越輕視他,甚至和他作對。這次見楊名在經費預算報告中提及的經費是40多萬,主要是運動員的訓練費、補助費等(不包括冠杯費用)。尚忠閱后,考慮再三,他知道,吉人瑞是一位節省型的領導,但他又看不出什么問題所在。 南山發展公司的請示、報告等公文的處理程序是:由主管寫申請,然后遞給分管領導審批,再給主管領導審批,這樣文件才生效。尚忠是分管領導,吉人瑞是主管領導,這回尚忠經冥思苦想之后,在申請報告的右下角就批上一行字:擬同意,但經費最好控制在20萬元,請吉人瑞部長批示。 吉人瑞部長接過來一看,眉頭一皺,因為一般的批文只是寫上同意或不同意。如果這份報告,吉人瑞簽不同意的話,那么整個方案就不能開展,如果吉人瑞簽上同意的話,這20萬元是肯定不夠的,盡管吉人瑞很節省,但這次他不敢造次。近期,私下他也聽到了尚忠同吉菲關系曖昧,滿腹醋意的他牙一咬,陰陰地一笑,簽上“同意”,按發生費用報銷,并請控制費用。這份報告在尚忠與吉人瑞這兩處“旅游”了幾天之后,返回楊名手中,楊名同尚忠也看過這吉人瑞的批文,大家心里也明白,但是誰也不說。既然領導都審核通過這筆資金,楊名便著手去做了,組隊工作、訓練計劃、報送材料等系列工作也就展開了。很快就到了第一個項目的比賽,那是南山市職工運動會羽毛球比賽,會場就在南山市工人體育場。 這工人體育場挺大,也是市里設施最齊全的運動場了。作為職工運動會的首個體育項目,開幕式特別隆重,在南山市體育局局長的主持下,南山市的分管文體的副市長做了重要講話,他要求全市人民都要重視體育運動,要推廣全民健身的精神,并要求全市職工在這次運動會的競賽中賽出風格、賽出水平,給全市人民交一份滿意的答卷,最后祝職工運動會圓滿成功! 這次羽毛球項目的參賽隊伍,全市有85支,教練員、運動員、隊員共980人。楊名是南山市第十屆職工運動會南山發展公司體育代表團的總領隊,而尚忠是南山發展公司體育代表團副團長,吉人瑞是團長。 這天是仲夏季節,南山的氣候已經相當炎熱了,早上還是25℃,到了中午就高達34℃~36℃。 南山發展公司組建了一支共10人的羽毛球隊,分別參加單打、混雙和雙打項目,教練員是質檢員鐘向東。鐘向東是位四十一二歲的中年漢子,廣西人,曾經參加過南山市三屆職工運動會的比賽,成績很不錯,最好的一次獲得個人單打全市第八名。 南山發展公司羽毛球隊組隊有32年了,隊員就有50多人,這次前來參加比賽的都是從南山羽毛球隊挑選出來的高手,他們也是來自各車間部室的工人,男女都有,年齡在20~30歲。 南山發展公司代表團出發的時候,尚忠一再囑咐楊名:帶領這隊員要注意安全,在經費方面盡量控制。楊名一直就沒有注意尚忠在說話,機械地跟尚忠點頭示意之后,叫司機開車直奔市工人體育場。這羽毛球隊的隊員們平時跟楊名的關系非常密切,在訓練的過程中,大家都很熟悉的。 想不到這次各單位代表團的領導都特別重視,各單位大部分都是總經理或者是黨委書記和工會主席帶隊前來的。政府部門如公安局、稅務局、法院、工商局等單位都有副院長、副局長前來,因為這些在隊員檢錄時都可以看得見的。有領導的大力支持,他們自己的隊員也士氣大增。 “鐘隊長,我們先買點兒礦泉水吧,等一下,我們就要熱身了。”隊員司徒勇敢提醒鐘向東。 “去買吧,隊員們,你們該干嗎就去干嗎,這次我們公司雖然沒有大領導來,但我們內心有南山發展公司,你們在競技的時候,要沉著應戰,勝敗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的形象不要打折扣,就如市領導所說的:我們要賽出風格,賽出水平。你們不要有心理壓力,記住了,我在臺下,也代表著3萬南山員工在關注著你們!”楊名在一旁幫他們打氣。 “感謝公司領導的關心,我們有信心打好這次的比賽。我們也明白,剛才許領隊說過了,南山發展公司3萬多員工在等待著我們的好消息,同時南山市市民也在關注著我們,所以,我們要盡全力發揮,大家別緊張,要放松。”鐘向東帶頭給楊名鼓掌。 “好吧,現在是9:30分,10:30就輪到我們上場了,大家還是先熱熱身吧,好嗎?”楊名很輕松地朝大家一笑。 正當大家輕輕松松地說笑時,只見司徒勇敢搬回兩箱“紅牛”飲料。 “喂,司徒勇敢,怎么喝紅牛?不是叫你買礦泉水嗎?”見司徒勇敢買回的是紅牛飲料,鐘向東覺得很奇怪,因為這紅牛飲料在南山市零售價為6元/瓶,而一般的礦泉水就1元/瓶,在經費方面,鐘向東很清楚,楊名也是身不由己的,所以他就覺得很奇怪。 “教練,你以為我想啊?這是南山市職工運動會的指定飲料,你看看,全是喝紅牛的,有哪一隊喝礦泉水的?我們是運動員,要補充體能的。剛才我去買礦泉水時,就被那售貨員嘲笑了。”司徒勇敢是來自生產部的一名電工。 “售貨員笑你?笑你什么?”鐘向東望著司徒勇敢。 “我跑過去說:靚女,來兩箱礦泉水。她說:你是運動員嗎?我回答說:是。她說:運動員,應喝紅牛,因為天氣炎熱,要補充體能,全場都在喝紅牛。不經意地又問了我:哪個單位的?我說:南山發展公司的。她一聽哈哈大笑:南山發展公司的代表團還說喝礦泉水?全市最有錢的企業,全市最大的企業!怎能夠這樣對待自己的運動員呢?你在開玩笑吧!我給她一頓搶白,二話沒說,拎起兩箱紅牛就回來了。”司徒勇敢說完,大伙兒也跟著笑。 “不是說企業大,或者有沒有錢的問題,關鍵是今天天氣也真的太熱了,喝好的飲料也不過分。沒事,司徒勇敢,你沒錯。好了,等一下你們都上場,我就坐在這觀眾席上觀看,看你們的了!”楊名拍拍司徒勇敢的肩膀,并要大家多喝一點兒飲料。 “唉!麻煩了,我的身份證沒帶,等一下檢錄時需要身份證!”隊員李小華忽然大叫一聲。 “啊,小華,你馬上打的回去,要注意安全!記住要和司機拿車票,到時給我報銷!”楊名果斷地安排著小華。因為這體育場離南山發展公司也不算遠,來回也就20分鐘左右,剛才同楊名一起來的司機,因有事已經回公司去了。 “大家自己檢查一下,看有沒有忘帶身份證,或者還有什么事的?”楊名不時提醒各位隊員。 大家都忙碌著,鐘向東負責去檢錄,楊名就負責后勤的系列事宜,李小華也很快就返回來了。 比賽順利地進行著,很快就輪到南山發展公司的隊伍出場,這回南山發展公司的第一輪是對陣南山通信公司,這兩支隊伍都是強隊。 楊名眼前浮現在上周足球預賽的時候,最令人難忘的是隊員們的頑強拼搏精神,第一場4∶2贏了南山通信隊,就在與南山通信隊的交戰中,南山發展公司以1∶2落后南山通信隊一分,南山發展公司隊又被罰下2名隊員,也就是南山發展公司9人對抗南山通信隊11人,這種南山發展公司對極端不利的情況下,南山發展公司隊員愈戰愈勇,又進了一球,將比分扳平2∶2,盡管最后點球以一分之差輸了,但在球場上空,留下南山發展公司足球隊激情澎湃的吶喊聲在久久回蕩著……眼下的是羽毛球比賽,偌大的羽毛球館去集各單位的領隊、代表們,這一場是南山發展公司與南山芳華集團,南山發展公司羽毛球隊員“黑哥”梁大鵬,他是聯隊年齡最大的,54歲了,除了牙齒不黑,全身都黑,說他是非洲人都有人信,人稱:“黑旋風”,打了30多年的羽毛球。今天他的對手是一位約30歲的小伙子,一開始黑哥發球,對方還未能反應過來,球隊已落地,仔細一看:黑哥發球兇、狠、快、防守穩妥,高超的球技給對方留下不寒而栗的感覺。對方一見這“黑哥”心里暗暗叫苦,幾招下來就已領略 “黑哥”的風采了。剛開始,人們擔心黑哥年齡大會體力不支,對方是小伙子,但在比賽過程中見黑哥彈跳自如,反而把對手牢牢“穩住”,最后2∶0輕取對方!阮興,羽毛球隊員,身高1.56米,發球迅速,勇不可擋,所向披靡,他同對手過招時,對方像跳舞。配合最完美的組合——羽毛球隊雙打:陳天、蔡來。他們都是南山發展公司的員工,他倆防守嚴密,非常默契的配合,越戰越勇,最后又是2∶0贏取對方!“實在精彩! 南山發展公司厲害! 南山發展公司男女隊員都厲害!”揚眉吐氣的南山發展公司的隊員們聽見臺下到處高呼。田徑隊賽區,也熱鬧非凡,啦啦隊齊喊“加油、加油”,只見跑第三道的南山發展公司運動員程東第2個沖向了終點,又是一塊銀牌。這邊還在歡呼,那邊又傳來佳迅男子4×100項目又奪金牌。這一金牌為運動員們注入了無比的動力,場外的啦啦隊更是處于瘋狂興奮狀態。接下來的男子400米決賽和4×400米接力賽中只聽到全場都是“南山加油、南山加油”……的吶喊聲與歡呼聲,南山又再獲一金一銀。兄弟單位投來贊賞的目光,不禁驚嘆——別看南山運動員黑瘦個小、其貌不揚,但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本領。 經過幾場拼搏,南山發展公司最后總體成績進入了前三名!南山發展公司在南山市職工運動會有史以來,第一次躋進三甲! 看著寬大屏幕上顯示的結果,楊名不敢相信:85支隊伍,最終勝出的三支隊伍:第一名是公安局隊,第二名是稅務局,這兩支隊伍的水平接近專業隊,而第三名竟然是南山發展公司! 南山發展公司是企業,也是全市唯一一家進入前三名的企業業余隊伍!隊員們凝望著屏幕,喜極而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兄弟們,走,我們找一間餐館,慶祝一下,吃飯去!”楊名抹抹眼角的淚花,在人頭涌動的體育場里,放開嗓門招呼著自己的隊員。一見體育場的大時鐘已指向中午12:30了,便對這些隊員揮了揮手。 鐘向東捧著獎杯,領著筋疲力盡的隊員們跟著楊名從體育場走了出來,也許是舉辦南山市職工運動會的原因吧,這附近的餐館幾乎爆滿,楊名這幫人就打的來到了東江酒家。 大家興高采烈地找了一間房坐了下來。由于楊名來過幾次,這里的服務員見他們感到面熟,很熱情地招呼著,鐘向東把獎杯放好,還有一些衣報、球拍之類的東西堆放在角落,隊員們個個滿頭大汗,那一張張臉都是通紅通紅的。 “喂,你好,尚部長嗎?我是楊名,今天羽毛球比賽已經圓滿成功啦。”楊名撥通了尚忠的電話。 “哦,成績如何?”尚忠在電話中淡淡地問。 “不錯,拿了第三名,全市第三名!”楊名興奮地報告。 “是嗎?還不錯,可以,可以。”尚忠很機械地回答。 “我們現在正在吃飯,你過來嗎?在東江三樓303房,我們慶祝一下吧!”楊名懇切地對尚忠說。 尚忠并不是很開心,他冷淡地說:“我就不來了,費用就控制在500元吧,好了,就這樣吧!” “那好,謝謝啦!”楊名一聽,很不快地掛了電話。 “阿名,是不是尚忠又要控制經費了?”在旁邊的鐘向東輕輕地推了推楊名,因為關于尚忠在公司管理各文體團隊很吝嗇的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讓人“佩服”的是尚忠竟然不怕任何人笑話,依然我行我素。 “算了,這個人也是太離譜了,好端端的一件事,竟然潑來一盆冷水,我們別理他,服務員,拿啤酒過來。”楊名朝服務員一揮手,示意服務員點菜,送啤酒過來。 南山羽毛球隊的隊員們歡聚一堂,好不熱鬧。他們在慶祝取得的成績,也在釋放著訓練時的壓力。他們邊吃邊喝,兩三個小時下來,個個也就東倒西歪了。 南山發展公司參加南山市第十屆職工運動會羽毛球項目首次獲得全市第三名的消息不翼而飛,一時在全公司傳得沸沸揚揚,都在稱贊南山發展公司健兒為公司爭了光,《南山時報》還派記者來采訪了企工部。 尚忠代表企工部在回答《南山時報》記者的提問時很謙遜地說:“這是我們部門應該做的,作為組織者嘛,我們應該盡力盡責的。” 南山發展公司的《南山時報》還頭版頭條刊登了《南山健兒昂首闊步》的專題報道,贊揚了南山發展公司體育健兒勇敢拼搏勇奪第三名的消息,對尚忠也做了專訪報道。 南山發展公司體育健兒取得榮譽之后,楊名付出了多少心血誰都知道,可他的低調讓大家不由得肅然起敬。 按南山發展公司的慣例,每搞完一次活動,都要做費用報銷的。這天,楊名拿來一大疊單子找尚忠簽字,核報羽毛球項目的費用。 “喂!楊名,不是吧,這些運動員喝紅牛?”尚忠一看發票,那雙眼都快“綠”了,他大聲責備楊名。 “是啊,那天天氣炎熱,再者,考慮到運動員要增加體能,我就給他們喝這紅牛,而且全場的運動員都喝這個。”楊名認真解釋著。 “還有比紅牛更貴的飲料嗎?如果有的話,你會考慮嗎?”尚忠怒氣沖天,一拍桌子,“你看,你看,你們去吃飯,我說好給500元,你就吃上600元,說好運動員喝礦泉水,你就喝紅牛,還有這車票,打的的車票25元,為什么不坐公共汽車?紅牛飲料超支120元,餐費超支100元,打的車票28元共超支248元,你真是豈有此理!”尚忠又仔細往下一看發現有好多張發票,他更加氣得不得了,號叫不止! “尚部長,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當時你要是在場的話,我想你也會像我這樣處理的!一位隊員忘記帶身份證,乘公共汽車還來得及進場比賽嗎?關于吃飯一事,大家都在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喜訊,就喝多了一點兒啤酒,不就是多了100多元嗎?這又算什么!”楊名強忍著怒火,一字一句地回應著尚忠,楊名已經不愿意把一些自己掏錢的小票拿出來報了,其實楊名還為這次的活動自己用了不少錢。 “你還敢狡辯?你這是什么態度!沒原則了?你以為取得了一點兒成績就可以不按章辦事了?驕傲了?自滿了?了不起了,是嗎?規矩是絕對不能壞的!這件事,我沒有授權給你,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尚忠見楊名竟敢頂撞自己,頓時氣得暴跳如雷,朝臺上又是重重一拍。 “尚忠,你給我聽好了!超支部分的錢,全部我自己掏!這錢我自己出,當我請這幫兄弟吃飯,行嗎?這些發票,你不簽,可以,我也不會找你簽!”一聽此話,想起平時尚忠想買什么,從不考慮節儉,但這次運動會超支點費用,卻這樣較勁,楊名還聽說尚忠經常購買辦公用品時吃回扣,但楊名從未舉報過尚忠。楊名牙一咬也往尚忠的臺上一拍,取回發票,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這一幕給站在門口的吉菲全見到了,轉身后吉菲發了一條短信。 回到辦公室,楊名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想起這段時間以來,自己為了公司的榮譽,陪著隊員們訓練、參加比賽,已經夠累的了。如今,歷盡艱辛終于奪取了名次,本以為可以得到領導的肯定或者獎勵,沒想到竟然會招來尚忠的拍臺臭罵,楊名越想越氣,委屈得就想哭。 “鈴鈴鈴!”電話鈴聲響起。 “誰!”楊名沒好氣地拿起電話。 “我,尚忠。”電話傳來尚忠的聲音。 “啪!”楊名一聽,馬上把電話重重一摔。 “鈴鈴鈴!”電話聲又響起。 “誰!”楊名怒不可遏地接了電話。 “我,尚忠。” “啪!”楊名又把電話重重一摔。楊名坐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眼角紅紅的。 “阿名!阿名!”突然吉人瑞領著尚忠、吉菲走了進來,吉人瑞笑著朝楊名打了招呼。 “嗯,吉部長。”楊名見吉人瑞進來,抹了抹眼角。 “阿名,你辛苦啦,我出差剛回來,聽到了我們公司代表團羽毛球隊旗開得勝的消息,的確令人振奮啊!作為團長,我深感榮幸。”剛才吉人瑞來找尚忠,尚忠將剛才發生的事向吉人瑞做了匯報,吉人瑞二話沒說就找到吉菲、尚忠一起來到了楊名的辦公室。 楊名望了一眼吉人瑞,嘆了一口氣,也沒說什么,低下了頭。 “阿名,你委屈了,這段時間你也夠累的,我準備以企工部的名義向黨委提出申請嘉獎你們,剛才你同尚部長的事我也知道啦!”吉人瑞坐在楊名身邊。 “吉部長,也許是我的錯吧,是我沒有聽從尚部長的決定,沒有照章辦事,我沒有原則,超支部分也不多,就200多元,我來承擔吧,也就當作對我不聽指示的處罰吧。我現在明白了,在企業里生存不能改變環境,而是要去適應環境,我不會傷害別人,但我要學會保護自己。這次羽毛球賽,南山發展公司贏來干嗎?為什么要贏呢?贏了就贏了,慶祝什么?李小華的身份證沒帶就別參加了,反正不關我的事,吃,吃,吃什么飯呢?我真蠢!自己掏錢辦公家的事,我楊名是白癡!那天我目睹南山發展公司健兒站在領獎臺上,我淚流滿面,想不到今天為報銷超支200多元,也淚流滿面。你們不關心我無所謂,可是你們關心過為南山發展公司奪取榮耀的隊員們嗎?”楊名站了起來指著尚忠咬牙切齒地說。 “阿名,你沒錯!是尚部長的方式不對,節約是好,但你的權限沒有超出,你是領隊的,這樣的權限是企工部賦予給你的!” 吉人瑞安慰完楊名,然后轉向尚忠怒視著他。 楊名的火氣還未消,他看著尚忠,理直氣壯地說:“尚忠,你知道嗎?平時我在訓練場上流血流汗,隊員們浴汗奮戰,目標就是為了南山公司的集體榮譽,其中的痛與快你能感受到嗎?回來這里還要面對你這樣的人流淚,我不是沒能力,我是沒權力!表面上你同我講原則,私下你卻同一些人潛規則,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他媽的!我都快發瘋了!” 楊名忍不住憤憤地抽泣著。 “楊名,對不起,你受委屈了。”吉部長撫摸著楊名的頭,就像哄著小孩子一樣。 尚忠見此,急忙輕聲地向楊名連連道歉:“對不起!剛才我的態度不太好!楊名,對不起!” “阿名,以后南山發展公司體育代表團的事,你就全權代表,直接向我匯報。尚忠,你要好好反省一下,近期你的工作態度及工作方法很有問題,對你的工作能力我表示懷疑!每一個人都有錯,但你這不是簡單的失誤,是工作能力的綜合反映。”吉人瑞望著尚忠失望地搖了搖頭。
《工友》第十一集 著/謝友義吉菲這幾天一直就沒有安下心來,一想起那封信及照片的事,她就頭痛,見楊名卻平平靜靜,覺得挺納悶的。楊名一直觀察著吉菲,也明白她的心思。然而,他卻裝作若無其事。吉菲又不好意思向楊名了解這件事的進展。其實她不知道,楊名已經弄清楚了整樁事的背后之人。這天見吉菲總是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楊名有些不耐煩了,便提醒吉菲說:“吉菲,你別老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好不好?你不就是擔心一封信及幾張照片嗎?至于這樣嗎?”“照片?什么照片?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吉菲給他一說像給蜜蜂刺了一樣,差點兒跳了起來。“知道啊,不就是你同尚部長的一張合照嗎?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呢?”楊名頭也不抬地繼續敲打著鍵盤。“啊,那你已經知道拍照的人是誰了?”吉菲猛地停在楊名旁邊急切地問。“知道啊,南山發展公司的一位員工。”楊名漫不經心地說。“誰?”吉菲一聽雙眼冒火,好像找到了殺父仇人似的。楊名停了下來鄭重其事地望著吉菲:“我不會告訴你他是誰的!我只能告訴你,他也是南山公司的人,我和他關系一般,這件事我答應替他保密,交換條件是他也替我保密一件事。”吉菲非常緊張:“為什么?什么事?你答應他什么事?”“也沒什么,我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這神秘人物,原來是他給了你一張照片,照片內容是你同尚部長的合照,還有一封信,對嗎?”楊名在審視著吉菲,也在防備著吉菲。“對,沒錯。”吉菲慌亂中如實回答,聲音如蚊子般小,沒有了往日的飛揚跋扈。“找到這個人時,我要求他別將這事再往外宣傳了,他答應了我。他要求我不要對任何人說這事是他干的,我也答應了。吉菲,你現在不必擔心了,我用我的人格向你保證,這件事已經平息了,還有這是照片的底片,那神秘人要我轉給你,說明他說的話是真的!”楊名把照片的底片遞給吉菲。吉菲雙手顫抖地接過底片,激動地說:“好,那就好,我相信你!”“吉菲……”楊名突然想起什么來。“什么事,阿名?”吉菲見楊名好像有事要說,急切地問。“自參加宣傳工作以來,同你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說真的我感覺你很陌生,有時想來真的很悲哀。企工部本來就沒有多少人,應該說大家要相互幫助。可是現在,我們都在一個辦公室內,你我都戴著面具在工作,而且每天都很郁悶,累啊!當你有求別人時,你就點頭哈腰的,當用不著別人時,你就趾高氣揚,做人怎么能這樣呢?”楊名慨嘆一聲。“嗯,嗯。”本來就尷尬的吉菲一聽,臉上熱辣辣的,不知說什么好。“是的,每一個人都有他的活法,每一個人的人生觀都不同,一味追究誰對誰錯,沒有什么意義。我可能是天真一點兒,一直在追求真善美,也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就像何志鋒、田園這些人,他們在我的心目中,就是良師益友,也是真正的朋友。可是有些人,唉!”楊名說完閉上雙眼在沉思,心想:同你這樣的人說這些也是在白費我的唇舌。見楊名閉眼沉思,吉菲一邊整理稿件,一邊瞄瞄他,也沒有說話,默默地做她手頭中的工作。卻說離文化節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楊名作為各業余文藝團隊的組織者,近期忙得團團轉,各藝術團隊在開幕式上有節目表演的都要在晚上進行排練,排練的地點就在南山發展公司員工俱樂部文藝活動中心。這段時間以來,楊名每天晚上都會抽時間到活動中心去看看,主要工作是跟這些團隊成員進行溝通,看他們在排練過程中有什么困難需要他來解決的。以前紀東蓮主任主管團隊工作的時候,這些團隊的工作都是楊名具體負責的。現在盡管也是楊名負責,但尚忠就在管理上含含糊糊,有時自己親自上來,宣布幾件事,有時又突然取消一直在做的另幾件事,這些事情楊名都不清楚的。由于兩人缺少溝通,這樣一來經常弄得楊名無所適從。這段時間尚忠也深感責任重大,但又不知從何抓起,特別是在籌備開幕式的演出這部分,更是令他頭痛不已。本來尚忠對文藝就不太感興趣,如果這次搞得不好的話,他也難以向上級領導交代。為了完成好這一任務,尚忠就想辦法抓住吉菲做“參謀”,所以他每到一處都要帶上吉菲前往。這天,正當吉菲提著小包要下班時,尚忠走了進來,他說有事要吉菲和他去一趟南山發展公司員工俱樂部。這吉菲也習慣了尚忠這一招,反正,隨時都可能要同他一起外出,也無論是上班還是下班,按尚忠的話來說就是:企工部的工作八小時之外還得工作。尚忠開著小車很快就來到了南山發展公司俱樂部活動中心,這俱樂部是南山發展公司員工們的娛樂活動中心,內設健身房、乒乓球室、圖書室等,這地方是員工們下班之余的好去處。尚忠同吉菲到了活動中心之后四處走走,最后轉身來到了一樓的集訓大廳坐下。約過了20分鐘之后,南山藝術團的隊員們陸陸續續地回來參加集訓。南山藝術團是1960年成立的,至今已有40多年歷史了,成立的時候才十多人,現在已經有200多人了,這藝術團現設有小品組、相聲組、合唱組、舞蹈組、小組唱隊、獨唱組等。團長鄭東風是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戴著近視眼鏡,個子不高,是南山發展公司設計院的工程師,責任心很強并富有管理水平。江流最近也在藝術團里擔任了副團長一職,還聘請了南山發展公司的副總經理卜樂擔任藝術團的顧問。這藝術團的成員女多男少,經常參加省、市、集團公司的演出,也獲得了不少榮譽。就在這活動中心的一樓展覽廳擺滿了藝術團成立至今的獲獎獎杯、獎牌、證書。這些榮譽印證了南山發展公司企業文化的底蘊。南山市文化局的一位副局長曾經說過:要想了解南山市的文化,就必須先了解一下南山發展公司的企業文化,南山發展公司藝術團也見證了南山發展公司企業文化的發展軌跡。藝術團的隊員大多數是一線的生產員工,這些人全都是文藝愛好者,而且對藝術非常執著。他們年齡不同,參加藝術團的時間不同,但興趣是相同的。自尚忠接任企工部部長助理以來,很少提及藝術團的工作,除了正副團長、主要的幾位骨干之外,其他隊員尚忠全不認識。更談不上關心這些隊員們,因此這些隊員對這尚忠沒什么好感。這訓練廳有三四百平方米,設施很好,音響燈光都是剛換上去的。見隊員們基本到齊了,鄭東風招呼大家坐好。鄭東風先來個開場白,然后向各位隊員又一次介紹了尚忠、吉菲:“各位隊友,大家辛苦了,剛下班又來參加排練。大家都知道,下個月,我們要舉辦公司企業文化藝術節,我們藝術團就要排練好一臺節目,所以各個組都要抓緊時間進行排練。另外,今天晚上,我們企工部的兩位領導,一是部長助理尚忠同志,還有宣傳科的領導吉菲同志,他們百忙中蒞臨現場,前來看我們的排練,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兩位領導給我們做指導發言。”盡管隊員們對尚忠、吉菲他們不感興趣,但又像例行公事似的,鄭東風帶頭鼓掌,隊員們也跟著一起。“大家好,剛才你們的隊長已經說過了,同志們很辛苦,下班了還來參加排練。但我有一點要同大家說的,那就是:這是業余愛好,不要太執著,因為文藝這東西嘛,除非你是專業的,才能投入進去,我們主張的是自娛自樂,這是娛樂文化。”尚忠說著說著,好像喉嚨被痰卡住了。見大家一直睜大雙眼看著自己講話,尚忠很是受用,他繼續往下說:“當然,演出嘛還是要繼續的,就像下個月的企業文化藝術節,那還得要大家努力排練,因為這次有省、市、集團公司的領導同新聞媒體的同志前來觀看。”江流恨恨地在心里罵道:呸!他媽的,原來就是因為有領導前來,我們才拼命排練,原來是演給領導看的,所以我們要排練。尚忠又打起了官腔:“這樣吧,小品、相聲,因為花費的時間太長了,就不要演了,女聲獨唱多一點兒,男聲獨唱就少一點兒,合唱這里嘛,要注意一下,大家唱整齊一點兒,好不好?”鄭東風認真地望著尚忠:“行啊,領導說了就行了,那么小品、相聲,我們就先不排練了,男聲獨唱也不上了是不是?”“小品、相聲、男聲獨唱不上有什么問題呢?領導說主要是在合唱的時候整齊一點兒就行了,是這樣嗎?”這江流實在忍不住尚忠如此外行,就大聲地說了兩句。大伙兒一聽禁不住全場哄笑起來。這些隊員都笑得前仰后翻的,又掌聲不斷。尚忠有些難堪,他瞪著雙眼環視著在場的人,說道:“很好笑嗎?我只是強調一下。還有你們的道具也要注意一下,你們看,你們早幾天排練的那個節目,叫什么《南山的早晨》的舞蹈時,每一個人都手抓一只花圈在舞動,讓人聯想起什么?”隊員們驚訝地望著尚忠,因為這舞蹈《南山的早晨》是獲取省工業系統舞蹈類金獎的,集團公司舞蹈類特等獎,還獲得市區等多種獎項。對尚忠忽然提出的異議,在場的藝術隊員們屏住氣在聆聽他的“高見”。而且這個節目演出5年來,一直在專家點評下,不斷修改、不斷完善,至今已經達到了很高的藝術水準,被公認是個好節目。鄭東風見隊員們都不認同尚忠的說法,他自己也難以認同尚忠的觀點,不禁小心翼翼地問:“請問尚部長,使你聯想到什么?請指示一下!”“使我聯想到殯儀館里面的花圈,要這花圈干什么呢?”尚忠皺著眉頭,望著靠墻邊放著的那些道具。江流差點兒笑出聲來,他忍住笑,一拍大腿,嚴肅地板起臉孔,大聲附和道:“高見!高見!少見!少見!我們怎么就沒想到呢?還是領導英明。”全場一片肅靜,都在看著江流和尚忠。見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江流向大家眨眨眼使了個眼色,大家似是恍然大悟,連忙鼓起掌來,其實掌聲里充滿了嘲諷的意味。江流說:“難道尚部長說得不對嗎?這么難想的東西,就尚部長才想得出來,以前所有的指導老師都說這花代表純潔什么的,你們看尚部長就不一樣,一眼就看出來了,尚部長真的是才思敏捷、聰明過人啊!”見場面如此熱烈,尚忠不知所措地笑了笑,還不知道自己鬧了笑話。會議結束了,尚忠和吉菲昂首闊步地步出會場。“尚部長,你有沒發覺,江流這些人好像有點兒嘲諷你的樣子!”在車子上,吉菲提醒尚忠。“知道,但現在要這班人幫我們演好這臺戲,我們先不理他們,等演完節目之后,就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尚忠一邊開車一邊恨恨地說。“我是真有點兒擔心,因為這臺演出,我們公司邀請的領導層面太大了,你先別跟江流這些人計較。另外,楊名、田園這兩個人的工作也要做好。說起楊名、田園這兩人,我這幾天怎么覺得田園這個人近期很開心似的,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吉菲若有所思地說。“這演出的事就別擔心了,沒什么的,你幫我看緊一點兒這些人的排練,田園同楊名他倆有什么事可以瞞得住我嗎?跟著我干誰不開心?就比如你,不是整天美滋滋的嗎?難道只能你開心,就不允許他們開心嗎?哈哈!”尚忠得意地摸了一下吉菲的臉。“但愿吧!”吉菲閉上雙眼喃喃地說。這部小車又疾馳在去市區的某酒吧的路上了……這段時間,田園除了忙工作外,還頻繁地進出集團公司駐南山市辦事處,好像有重要事情似的。田園最近總是眉頭緊皺,說話言行都變得更加謹慎,直至這天上午,才見田園臉上笑嘻嘻的。楊名這幾天正趕著演出節目排練的事,前幾天,見田園心事重重,便趁今天去觀看彩排的機會想叫上田園一起去。楊名走進田園的辦公室說:“田園,你同我去一趟南山俱樂部活動中心,因為文化藝術節很快就要演出了,公司要組織藝術團隊的各組進行加班排練,我想同你一起去看看,還有中午想請你一起吃飯。”“好啊,你不叫我,我也要叫你去了。”田園一聽,急忙放下手頭的文件,跟著楊名走出了辦公室。楊名拍了拍田園的肩膀:“今天你的臉色好像好了一點兒,前幾天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沒事,走吧!”田園笑笑。他們來到車棚,推上自行車,兩人一路笑哈哈的,朝南山俱樂部而去。南山發展公司通向俱樂部的路程,騎自行車約20分鐘,也就是南山發展公司的廠區往宿舍區這一段路。路兩旁的樟樹一排排,筆直挺立在廠區到宿舍區的馬路兩旁,葉子青翠欲滴,散發出樟樹的香味,給過路行人一種沁人心脾的感覺,使人備感精神。楊名和田園這段時間總是加班加點,主要是準備迎接文化藝術節開幕式的一系列工作,楊名主要負責演出的節目,而田園主要負責文秘、講話稿、現場布置等工作。所以這段時間給他倆的感覺只有一個字:累。他倆到了活動中心,放好自行車,然后來到排練大廳,只見這些隊員都在緊鑼密鼓地排練。恰好是中場休息,團長鄭東風見楊名、田園來了,急忙打了個招呼,幫他們倒了杯開水。“怎么啦?阿名你同田園來啦?等一下排練的時候,你們給我們提一提意見。”鄭東風同楊名可謂是無話不說的,特別是關于演出的事。“你看,你看,還和我客氣什么?你是專家,我能給你什么意見?”見鄭東風要自己提意見,楊名很謙虛地擺擺雙手。“兄弟們,我們的領導來看我們,過來坐一坐,聽聽領導的意見吧!”鄭東風大聲對正在休息的各位隊員們說。“別這樣,鄭團長,我不是什么領導!我就是為你服務的,你才是我的領導。好了,大家別聽鄭團長起哄,我不是什么領導,我同大家一樣,都是南山的文藝積極分子,充其量就是你們的聯絡員,我是有責任為大家服務的。在這次排練的時候,我作為一各觀眾,提出個人的看法,僅供參考,因為在座的各位都是專家,都是我的老師,我給大家提點兒我的看法,不一定對。”楊名喝了一口水望著大家。“大家辛苦了,這段時間的排練全靠你們辛勤的付出。”楊名站了起來朝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藝術節開幕式是一臺綜合性的文藝演出,在節目單還沒有正式出來之前,我一直想這臺節目要有小品、相聲、合唱、舞蹈等等,你們每一組都要有節目上去,這樣節目內容豐富,再者排練了這么長時間,大家都希望有機會能上臺表演,這是我們的愿望,這個我是明白的,也理解大家。”楊名滿懷信心地跟大家說。“楊領導,你認為這次演出需要小品、相聲嗎?你能說一說我們藝術團的定位嗎?”一位戴眼鏡的年約20歲的姑娘站了起來朝楊名提了一個問題。“這位姑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叫陳娟如,來這藝術團兩個月了,你是演小品的,又是合唱團的,對嗎?” 楊名朝她微微一笑。陳娟如輕輕點了點頭,感激地望著他,想不到這領導會記住自己。“我向你重申:我不是領導,我是企工部的一名干事,陳娟如包括凡是比我小的隊員可以叫我楊大哥,比我大的,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好了,剛才陳娟如提出的有關小品、相聲演出一事,我個人認為這是我們南山發展公司的傳統品牌,是不能少的。如果在文藝演出時,連小品、相聲都沒有了,我認為這臺演出的質量就會大打折扣。你提出關于企業藝術團的定位問題,我從組織者與文藝愛好者的角度來說吧,我覺得企業文化也是社會文化的組成部分,文化藝術是很高雅的行為,我覺得在搞好生產之余,我們完全可以搞活企業文化,搞活藝術團隊。時下你看一些沒有文藝愛好、沒有良好愛好的人,他們工余去干嗎?他們去賭博,去買六合彩了,有的去打麻將,去酒吧夜總會等等。為什么?是因為他們精神空虛。我們為什么不像那些人呢?是因為我們精神充實、我們精神富有。我們有良性的愛好,對社會起積極影響,對企業的發展起積極作用。這簡單的道理,不是很容易懂嗎?”楊名望著隊員們笑笑。“可是尚部長前兩天來過,他說小品、相聲就別演了,他還老是強調,我們這是業余團隊,還說什么不要太執著了,唉,從他給我們的指導意見來看,不知道他表達的是什么意思!”鄭東風郁悶地想起前兩天尚忠的那一番話。經鄭東風一說,隊員們們情緒很波動,紛紛交頭接耳。“各位隊員,聽我講幾句,靜一下!同你們講,尚部長他在這里講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關于小品、相聲還參不參加演出,我想肯定要開會商量,最后再定。告訴大家,節目單還沒有最后定。退一步來講,小品、相聲不上的話,我敢說,也只是這一次不上,不能代表以后不上。我敢說:南山藝術團是歷代南山人的文化積淀,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否定的!還有,你們不要有情緒。我想問大家一句:當初你們參加藝術團的時候,是單位要你參加的呢,還是自己自愿參加的?如果是自己自愿參加的請舉手!”楊名說完環視一下,發現全部人都舉起了手!“這就對了,我們要不忘初心啊,你們都是自愿參加的,為什么呢?是因為你們都有自己的愛好,這個愛好是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剝奪的,做生意可能會虧本,仕途中可能會有挫折,但每一個人發展自己的愛好,他是沒有風險的。當他們擁有良好的愛好時,他的愛好會給他生活中帶有享受,為他洗滌心靈的污漬,別人怎么說,我們有必要去理會嗎?”楊名鎮定自若地說,全場一次又一次響起掌聲,不停打斷楊名的發言。見陳娟如舉手,楊名朝她俏皮地笑笑,“靚女,有何高見?”陳娟如站起來微笑著說:“楊干事,聽你說了這番話之后,我心里面挺溫暖的。參加團隊以來,我認識了不少朋友,業余時間過得很充實的,當我來合唱團排練時,就有歸家的感覺,工作上的不愉快、生活上的煩惱,都可以同這些朋友說。我想你以后除了多關心我們團隊的工作之余,應該多同我們聊天,把我們都當朋友一樣。”“當你是我的朋友?是女朋友嗎?如果是的話,你們的鄭團長會說我有想法,沒辦法的。另外大家有事都可來找我,只要我做得到,我都會幫忙的。”見大家熱鬧了,楊名也輕松地開起玩笑來了。“你這壞蛋,要靚女做你的女朋友,我沒意見!” 鄭團長捂住一臉壞笑的嘴巴,他們之間經常開玩笑。“就請楊名同志手下留情,留給兄弟一個吧。”一聲不響的肥仔符志東此時站起來,朝楊名深深鞠了一躬,頓時,全場的人被他逗得前翻后仰。“你看,你是什么人哪!” 楊名指著符志東一本正經、佯裝發怒地跺了跺腳。整個上午,楊名、田園跟各位隊員面對面地談心,而對隊員們提出的問題、疑慮,楊名一一細說、解答。最后在節目的排練過程中,楊名還中肯地提出了一系列合理的、可行性的意見,隊員們很樂意接受。楊名也是講信用的人,他和田園忙了一個上午之后,他倆就在活動中心的側邊找了一間餐館,楊名請田園吃飯。這餐館也是屬于南山發展公司宿舍區的物業,隸屬于家委管轄。這里有一排排的商鋪,超市、網吧、酒吧、相館、發廊、餐館等服務業一應俱全,由于南山發展公司員工全聚居在一起,包括家屬應該有十多萬人。楊名、田園進了這家餐館坐下,這間餐館實際上就是一家大排檔,很簡陋的。楊名隨意地點了三個菜,還要了一瓶百事可樂飲料。“兄弟,你剛才的演說已經具備領導水平了,我田某佩服啊!有時我想你管理這些團隊,既沒錢又沒權,可是他們卻很樂意聽你。哎,這不是管理藝術又是什么?”想起剛才楊名的風采,田園贊嘆不已。楊名坦然一笑:“這有什么呢?將心比心吧,對他們不能只講利用,關鍵是要重用,還要和他們搞好關系,我同他們彼此之間是朋友關系,很純潔的友誼。”“看起來,我得慢慢學。”田園有點兒感慨。“別說這些了,田園,這段時間,你老是心神恍惚的,發生什么事了?”楊名望著消瘦不少的田園,幫他倒了一杯飲料。“的確是有些事,令我意料不到的。假如今天上午你不叫我出來的話,今天晚上,我都要約你了。”田園喝了一口飲料,淡定地看著楊名。“是什么事呀?田園?”楊名見田園如此淡定,反而有些緊張,瞪著田園,急切地問。“沒事,阿名,我們同事以來,雖然時間不長,但能在一起相處做事是我們的緣分。來,阿名,我敬你一杯,感激你這些日子來對我的關照和愛護。”田園端起那杯可樂一飲而盡。“田園,你要走了?是嗎?”楊名感覺到了田園有其他打算。“是的!我要調走,是調出南山發展公司。下星期一走。”田園點了點頭。“田園!你這小子!好啊!保密工作做得還真到家呀,連我都不知道。你快點兒從實招來。”聽到這喜訊,楊名猛拍田園的肩膀。“阿名,我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就比你早一點點,本來想今天晚上告訴你的,今天中午既然一起吃飯了,我就將詳情告訴你吧。這件事,我還一直在琢磨,究竟是誰幫我,我也不知道。”田園沉思片刻。“田園你調到哪里去呢?”楊名輕輕地問。“去集團公司辦公室做楊志雄的秘書。”田園淡然地望著阿名。“你是說當集團公司楊志雄總經理的秘書?”楊名驚訝地看著田園。“是,我就覺得奇怪,是誰推薦的呢?早幾天,集團公司駐南山辦事處的同志直接找到我,并向我了解情況,那辦事處的同志要我保密,當時就連吉人瑞、尚忠都不知道。昨天下班前,這辦事處的同志叫我過去,在那邊我見吉人瑞也在,辦事處的同志也將我的事同他講了,說這是集團公司的人員交流,集團公司人事處有關文件已經轉發給南山發展公司人事處了,并要吉人瑞辦好我的調動手續,下星期一就要去那邊上班。我想明天尚忠就會知道的,我很感激推薦我的那個好人!”田園全盤托出。“田園,你要感激的人,我想應該是兩個人,一是你自己,你自己的努力,你不記得了嗎?你常在集團公司的政工報發表文章啊,那些老總天天看報,不就關注你了嗎?你想想是不是?另外一個應該是何志鋒,何志鋒與集團公司的領導,特別是集團公司駐南山辦事處那些人的關系非常好,對了,我覺得很可能是何志鋒推薦你的!對不對?”楊名一邊吃菜一邊沉思著。“有點兒道理,你是說何志鋒可能在背后幫我?”田園端起杯子同楊名碰了一下。“那當然,現在你好了,可以擺脫那些討厭的人,現在我正式恭喜田園同志光榮上調,成為楊名的上級領導!”阿名朝田園表達了誠摯的祝賀。“阿名,我想你在南山發展公司的日子也長不了。現在企業人才流失也太大了,特別是像尚忠之流的人,掌握了一點點權,就弄得人心渙散。在與你一起工作時,跟你學到了不少知識,在你的身上也學會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兄弟,感謝你!”田園真切地說。“田園,南山發展公司或者說所有的企業,我認為都是一所旅舍,有些人住一天,有些住一個月,有些人就長住,時間不等,原因就在這店主的態度好壞,還有旅客的心情,店主就是總經理、董事長或者管理人員,旅客就是員工。我同你都是旅客,大家來自五湖四海。有緣在南山旅舍相遇、相知,在這個過程中很談得來,成了朋友,但是你下星期一就要退房了,我還要再住一段時間。也許像你說的一樣,我在南山發展公司的日子不長的話,那么下次你再光臨南山旅舍時,我也許已經退房了!”楊名說完不由笑起來。“好,我們都是過客匆匆,真的不在乎天長地久,就在乎曾經擁有!”這兩人喝完百事可樂又開懷痛飲啤酒……轉眼間就到了文藝節開幕式的時間。自田園調走之后,田園負責的那一部分工作全壓在楊名的身上了。這天天氣晴朗,在南山發展公司活動中心的籃球場上,彩旗飄飄。一條醒目的橫幅寫著:熱烈慶祝南山發展公司第二屆文化藝術節隆重開幕!臺下已經坐滿了四五千名員工代表,站著的員工更是水泄不通,通往南山籃球場的主干道七八頭醒獅勁舞,鑼鼓喧天。舞臺前面巨大的拱門印著:熱烈歡迎各界領導蒞臨南山發展公司。接待、場景布置陣容強大,氣勢不凡,場面甚是壯觀。企工部的領導吉人瑞、尚忠等人都西裝履革的,吉人瑞和尚忠戴上了總指揮的標簽。昨天,吉人瑞在企工部召開了關于文化藝術節開幕式的專題會議,吉人瑞一再強調:各位工作人員,一定要圓滿完成這次演出的各項保障工作,不許有任何差錯,并要尚忠全面落實,吉菲全力協助。今天,這些工作人員都全部戴上工作人員的標簽,有幾位關鍵人物還拿著對講機,他們都在來回跑動,忙得滿頭大汗。開幕式定在下午的4點整,眼看已經到3點了,各位工作人員緊鑼密鼓地忙著自己的工作,緊張得大汗淋漓。今天吉菲挎著一個漂亮的小包,身穿一套緊身的白色西裝裙,盤起頭發,臉搽得白白的,嘴唇也抹得紅艷艷的。她是副總指揮,心情非常舒暢,走起路來,總覺得有點兒向上飄的感覺。她在周圍隨意地來回走動了好幾十次,不時地朝那些男員工拋媚眼,似乎沒有一點兒倦意,臉上一直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尚忠叫她負責留意省、市、集團公司的領導的到來,并為他們帶路就座。而負責協調各部門工作的楊名,得把南山發展公司領導的開幕詞及節目主持稿等寫好交給尚忠,之后,還要負責節目的催場、道具的擺設等,早上才忙完了現場的布置。楊名昨天向尚忠提出了關于音響、燈光這些方面要特別注意的問題,尚忠一聽就很不服氣,他反而指著楊名說:“這事就不用你管了,我要你管什么你就去管什么。至于音響這小兒科的事不用試音了,反正,我是總指揮,聽我的就行了。”楊名當時也沒說什么,心想:既然你是總指揮,不聽你的,還能聽誰的?在總指揮的安排下,楊名只負責現場秩序及節目的催場工作。從主干道到球場方向,開始陸陸續續有省、市、集團公司的領導前來,南山發展公司的領導班子,包括董事長、副董事長、總經理、黨委書記、副書記、副總經理等十多人站立在兩旁,迎接上級領導的到來。見上級領導來了,南山發展公司醒獅隊更是越舞越賣力,鼓點飛揚,催人奮戰。現場那邊,尚忠的對講機響起,DJ小陳急切的聲音傳來:“尚部長,無線咪無音,這無線咪不行!還有合唱時的電容咪你放在哪里?我想調試一下。今晚的燈光有什么要求?再晚就來不及了。”“這些你去想辦法搞掂,你是DJ,也是音響師。”尚忠急忙回應著小陳。“尚部長,這些我搞不掂,我現在走不開的,你派人去取一對無線咪來,另外,馬上要演出了,電容咪放在哪里?這些你沒有安排人去做嗎?”小陳是生產事業部的人,這回被邀請來做DJ的,他完全可以不買尚忠的賬,此時他很不客氣。他感到奇怪:這么重要的事,尚忠怎么會不安排專人負責呢?“尚忠,請你馬上落實人員跟進小陳提及的幾件事,最好叫楊名專人負責落實,他熟悉,馬上去!”對講機中響起了吉人瑞命令的聲音,因為這對講機只有正、副總指揮及DJ小陳才有的。剛才吉人瑞在對講機中聽到了這緊急情況,馬上就責令尚忠速辦。一接到吉人瑞部長的命令,尚忠硬著頭皮,跑到主干道去找楊名。楊名此時正在維持員工們的安全秩序,也就是靠南山發展公司領導肅立迎客的這一邊。“小楊,小楊,今天辛苦啦!”忽然,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向楊名走來。他長得挺慈祥的,稍胖,身穿西裝,戴著金絲眼鏡,頭稍禿。他一見楊名,便笑容滿面地走過來同公司領導握手,之后過來跟楊名打了聲招呼,還伸出右手同楊名握手。“哦,哎喲,歐陽書記,你好,你好,歡迎光臨,歡迎光臨。”楊名定眼一見,原來是市委分管宣傳的副書記歐陽東風,平時楊名去市文化局開會,歐陽書記都在場,兩人早就認識了。當歐陽書記知道楊名來自南山發展公司時,還詢問過楊名的工作、生活這些事,因此,有過幾次的交談,楊名與歐陽書記都算挺熟悉的了。見歐陽書記如此親切,楊名甚是激動。尚忠終于找到了楊名,也顧不得楊名在跟誰說話了,況且尚忠也不認識歐陽書記,尚忠在領導面前威嚴且“果斷”地命令著楊名:“阿名,阿名,你馬上過去DJ小陳那邊,去配合他,看他有什么工作要做。”“你忙,你忙,小楊,你去忙吧!”見此,歐陽書記笑笑,對楊名說。楊名雖然見慣了尚忠這命令的陣勢,但在這種情景下還是有些意想不到。他很不好意思地朝站在一旁的卜樂副總苦笑一下。南山發展公司這一幫領導,見到此刻尚忠的表現,都投來了很不自在的目光。在吉菲的引領下,歐陽書記就座去了。楊名轉身找DJ小陳去了。其實楊名對于尚忠找自己做什么事,他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