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言文學0602鄭載望
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
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
“發展才是硬道理。”
在極短的一段時間內,這句干練的話傳遍中華大地。國人紛紛打開眼光,打開心靈,在這句話的激勵下,走出一個極端,邁向另一個極端。今天站在科學發展觀的立場看,這句話依然氣勢浩大,元氣淋漓,依然能給我們一股向前向上的勇氣。在那個人人噤若寒蟬的年代里,這句話的意義在于,第一次在民間普及并拓展了發展一詞的涵義。老百姓在一夜之間突然明白,發展不僅僅是個政治術語,還可以用在經濟發展上,甚至,可以跟自家的腰包掛鉤。最振奮人心的是,我們的政府不再躲躲閃閃,談虎色變,不再對把發展看作發大財的人民發出警告。政府甚至鼓勵老百姓去追求,追求在不久之前還被當作禁忌的東西。這句口號普及了一個常識,社會應該一心一意謀發展。
發展是個過程,發展需要動力。當年鄧小平同志提出一系列觀點鮮明的理論方針,給改革開放這架社會大機器注入了足夠的燃料,后來鄧小平在廣東揮揮手劃下一個圈,告訴這里的人這個地方只管發展,其他的先放在一邊。沒幾年,全國人民開始習慣使用一個流行詞匯來形容一種不可思議的快——“深圳速度”。再往后幾年,我來到這個世界,并和這片我深愛的熱土一起茁壯成長。我還不懂事的年紀里,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場景,點燃的導火線從北到南,由東向西,哧哧燃燒,引爆一個又一個的禁區。人們觀念上的路開始四通八達,以發展之名,見神殺神,遇佛殺佛。一時間,發展一詞接近真理,或者干脆說就是真理本身。
很快,我讀完小學,進入初中高中,國人也邁過新千年,繼續發展,繼續向小康奔進。一天,我學會了一點語言學的基礎知識,知道一個句子可以按主語、賓語和謂語來加以劃分。于是,我試著分析了一下“發展才是硬道理”。結果很盡人意,我解開了這個真理,卸下三個部件。很快我又沮喪了,用我當時的小腦袋想問題,“發展”是個動詞,如何可以放在主語的位置上呢?問老師,老師罵我一句死心眼,然后告訴我“發展”也可以作名詞。我點頭回到座位,牢牢記住老師的教誨。
后來的事態發展證明,我并非死心眼,老師不但錯怪了我,還差點讓我與真理失之交臂。發展不僅應該是個動詞,前面更不能缺少主體。2003年10月,十六屆三中全會首次提出了科學發展觀。中國共產黨十七大代表大會上又對這一理念進行了全面深刻的闡述。如何才是科學發展觀?最直接的表述應該是:以人為本。而對我來說最本色的理解是,為發展這個動詞找回了作為主體的人。最關鍵的字眼往往可以見出最微妙的時代差異。“發展才是硬道理”暗示了一個血氣方剛的莽漢時代,人們剛從麻木和壓迫中解脫,渾身上下充滿力量,急于成事,急于縮小與世界的差距。嚴格地說,不能認為那個時代里沒有人去追問發展的主體性。除了集體的榮譽和生存的需要,人們更喜歡用另外一個詞來填補發展的主體——“主觀能動性”。接下來的問題便置換成,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主觀能動性,更快更好地發展?同時,另一個更為基本的問題被遮蔽了,那就是:發展的尺度在何處?
一切事物都應當有個尺度,不然就會亂套,甚至完全違背初衷,朝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一個完全封閉的體制完全解散之后,原本分散的社會力量和社會資本開始自由流動,在這之前,流動是單向的,緩慢的,被一種強大的規制性力量牢牢掌控。粗樸有力的發展觀恰恰是這個時代生生不息之流動的心態映照,用句中國老話可以進行古今對應——流水不腐,戶樞不蠧。社會力量獲許充分流動之后,另一個問題應該被提出來,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流向何方?
上述兩個問題,尺度和方向,之前的發展觀顯然無法回答。科學發展觀適時而出,相當準確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以人為本、全面、和諧和可持續發展,共同構成了科學發展觀的內涵和外延。核心是以人為本,這四個字普及了另一個常識:要把人當人來看待。科學發展觀提出來的時候,我剛上高中,政治覺悟和理論勇氣都不及現在高漲,那時的粗淺認識是,應該馬上給校長寫封信,提請學校給八層高的綜合大樓安個電梯——圖書館在八樓,每天上上下下要耗去不少體力和時間。我不想那么累,有了電梯,我就可以不必那么累。以人為本,不就是滿足人的心愿嗎?
現在反思,我那時的小腦袋顯然很欠發達,但心地卻很純樸,或者說,我心懷美好愿望,只是還不夠現實。現代公民的基本精神之一就是,你有自由選擇的權力。史詩人物常常會向自己拋出一個原型為to be or not to be的選擇題,作答的時候也許會祈神助,最后的主意還是由自己來決定。當然,這種權力是有一定范圍的,就像這個例子,答案的可能性只有兩種,to be or not to be。
以下這個提問是在合法范圍內的。如果有人問,要是我不選擇科學發展觀,政府會把我扔進監獄嗎?這個問題似是而非,卻道出了一個隱身在新時代發展觀的小問題。發展觀的提出,是為了解放國人的思想,從而促使國人在經濟領域自由發揮。科學發展觀的提出,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修剪經濟發展過程橫生暴長的粗枝大葉,說到底同樣是針對經濟領域。一旦牽涉到現代公民意識,就有點捉襟見肘了。發展觀之科學,具備科學嚴密的邏輯性,科學有正誤之分,人性或許有善惡之分,卻難辯正誤。科學發展觀要求管理上要做到上下一致不出亂子,有人公然違抗,當然要按制度精神加以懲罰,以維護管理上的權威。問題是,懲罰一個在合法范圍內作出選擇的公民,這合乎現代公民精神嗎?
問題是沒有止境的,發展觀正是在不斷的追問中自我完善,不斷趨于理論上的無懈可擊。過去的三十年里,社會階層在變動不居之后逐漸趨于穩定。人們在吃好穿好之后,開始考慮做人的體面和尊嚴。這一切都與發展觀的演化密切相關。作為當代大學生,除了努力在時代的宏大敘事中擺正自己的位置,更重要同時也更符合大學精神要求的也許在于,對科學發展觀提出自己的見解,不斷用人類的常識來驗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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