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風中搖頭晃腦,可愛極了.有點枯的草地上,她們就像清朗的也空中閃爍的星星一樣顯眼.這種夢幻感瞬間被被對岸的枯木落日拉回微冷初冬的憂郁中.不過無論憂郁與否,這公園總能給我與世無爭的恬靜.這也是公園的性格.這樣的性格決定了她的命運,在這充滿相互毀滅的企圖的世界中,一切命運無法逃避時代洪流,與世無爭確鑿剩下如此一條路——被毀滅.而我的自保手段,就是不情愿地撕碎這一切.
談起這公園的身世,的確奇怪.什么時候建的,誰施工的,公園的注冊名稱,甚至連屬于誰,都是一個迷.至少在我的高度來看,這些都是不為人知.母親對此也是一無所知,盡管她總愛從公園展開話題,無非是我小時侯和她如何在公園里嬉戲的一些片段.每每說到我小時侯的樣子,母親總是興高采烈,說怎么怎么可愛法,竟然還說得頭頭是道,實際上我很懷疑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當然我沒懷疑過她是否是我母親,至少從我看來,母親所說的那些可愛的特征,我從來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現,會不會我和她孩子長得一模一樣,她也和我母親一模一樣?這世界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但經過這么多年的生活,我愛我母親,我母親愛我,就這點我認定她就是母親.除了母親還有誰會這么對我?當然,這些美好的回憶是公園給她的,她給每個人的都不一樣.聽說湖中還住著溺水小孩的亡靈,不害人,可晚上出來嬉戲之時,卻還是把人嚇得半死.母親并不相信,而我,帶著害怕和與幽靈小朋友交朋友的情緒到湖邊玩耍,一次也沒遇過.
這塊無主之地,已經是我們囊中之物,或許應該是他們,我并不想占有她,更不愿意去改造她.說回來,調查的時候,政府說這是某某人的地,在某某年抵押給政府,我們的偵探們是值得相信的,而相信他們的結果是引來更大的迷團,這塊地從來沒有買賣抵押記錄.甚至那所謂的某某人根本就像不曾存在過一般.他們只能屈服,屈服于給你身份的政府.就算有這人,也絕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重來就沒有人會如此放任自己的財產.后來終于找到一個同名的,已故多年的人,他兒子都已半百,更重要的是,他堅決說父親一生貧苦,養活他,是不可能會有這么大一塊地.他語氣堅決得連調查員都失去追問的信心.一切確鑿之證,無從找起,用盡一切手段,終究沒找到地的主人,自然,公園也是沒有人負責打掃的.多虧她旁邊的小區幾位老人自發組織,才得以把公圓從垃圾堆的命運里拯救出來.或許是公園給了他們太多的回憶,又或者回憶是老人賴以生存的資本,無論如何,真正下不了手撕毀這一切美好的,就只有這幫無人繼承的老者.
咚,我扔了一塊石頭到湖里.出來見個面吧,這里快要被填了,你會不會無家可歸?其實你到底存不存在?我們一次也沒見過,或許我們會成為朋友的.呵,不知不覺,竟關心起幽靈來,母親的無神論并沒有感染我.幽靈交朋友這種幻想可以帶我暫時離開這個世界,但我不想成為幽靈,我討厭這個世界,但我更怕新世界會讓我更憂郁.如果還要有什么理由,那就是我寧可相信有幽靈,那人死后就不會太孤獨,不是嗎?
某種程度上,無神論,就像我們現在的世界,有很多無法證實的,你卻不得不相信是真的,盡管不是心悅誠服,你依然被這種壓力統治.你只能相信,因為沒有其他可以相信的,就是這樣,和公園的秘密一樣.世界是只有一個答案的選擇題.這時候,你唯一可以盼望的,就是思維是臺永動機,盡管它的永恒只被證實到人死前一刻.死后它還轉不?就是轉,也不可能有死人告訴你,"喲,我的思維還在轉啊!"那樣他就不是死人了,盡管那人可能真的死了.就這么看,活人和死人的區別不就是能不能告訴別人"我還在思考"嗎?這一切都是個迷,就像剛從葉子上落下的水珠,打在湖中泛起的漣漪,如果回到剛才,再落一次,會不會還是那么多圈?最壓抑的,是在沒機會證實某種未經證實是否虛妄的未知之前,它已經成了虛妄,失去證實的必要,你低頭,不再具有幻想.唯一解決壓抑的方法是,信任和放任.我又扔了一塊石頭到湖中,看著水花,神游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甚至我倒影旁出現了一個人,我也沒察覺.
“先生,能聽我講兩句嗎?”回過頭,咋看身旁站了一位年輕女子,就像路人一樣,沒什么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我注意力被她眼睛深深吸住。在那小小的球體里,有著像大海般洶涌的急切,海中浮沉漂流的,是某種雪絮一樣溫柔的感情,仿佛輕輕一握,就消失殆盡。而這片雪絮,支起了她所有希望,就像一個倒三角的支點,而這個支點,飄落到我手心。本不打算拒絕的我,更嚴肅地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這時,我才認真端詳她,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而且我敢肯定,她是越看越美麗的那種,還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呵,請別見怪,男人對美麗的女子都有熟悉的感覺,均勻的膚色,透私玉,白若雪,有著雪國女子獨有的剔透和晶瑩,烏黑油亮的秀發,在風中自然舞動.這是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為什么這種年紀會有如此厚重的憂郁?
"我的話您不會懂,但還是請您耐心聽下去,我太需要一個聽眾,真的,我等了很久......"纖細的聲音在初冬的風里如花般飄散出芳香的溫柔,縈繞在我周圍,真的很熟悉,已經超越男人色心的熟悉.就像雪女狠毒又溫柔的魔法.
我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之后,那是一封又一封溫柔的情書,她很激動,簡直把我當成她的情人.一詞一句都柔美得讓你入耳難忘.獨自穿著大衣漫步在雪國里,放眼白茫茫一片,竟在腳旁奇異地發現一只凍僵的鳳蝶.把她捧在手心,看著醒來的她在自己手心輕輕抖動,再會心的一笑,立下把她帶出雪國的決心.此時的我,正用這樣的溫存對待這場莫名其妙的聆聽.我對她一見鐘情,是色心還是那種熟悉在驅使?還是只是對久違的美好的瞬間激動?這一切都是邪惡的,聽著她的情話,怎么忍心繼續這么邪惡的想法?享受著如斯浪漫,我已經沒法集中精神去細細品嘗她一詞一句到底包含多少細膩的感情,盡管都很美,字里行間散發的濃濃愛意,淹沒了一切在它旁邊顯得細枝末節的情感.
"終究他還是走得太快,留下我獨自守在這里,這里有太多思念,太多美好的回憶,想離開,卻使我寸步難移."她深深鞠了一躬,"先生,謝謝您,您是第一個肯聽我講話的人."如水的眼睛里一種說不出的期待難以壓抑地浮現.
"如果你肯找,肯定會有一票人肯聽你講話.請原諒我,你的憂郁我大概只能體會冰山一角,希望你的愛人會聽到."
"不,他再也不會聽到了,他不再認識我.忘記了,他早把一切忘記了,人也是,回憶也是......"看著她哭得不成樣子的臉,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看著那雙被絕望占據的眼睛,我喉嚨擠不出半個字.
"再見了"她又鞠躬,慢慢退到林子里.我目送她直到連身影也消失.我哭了,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還有她瘦削的身影和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和莫名的熟悉.
終于,公園還是被蓋成了高樓,小湖也消失不見,至于公司如何得到這塊地,已經不是我能過問的事,老人們除了感慨還是感慨.再也沒有這么一塊滿載回憶的地方了.隨著歲月流動,該逝去的終究是留不住.母親也悶悶不樂,在默默嘆氣的她身旁坐著,隔著陽光,發現母親頭上已不知不覺長出好多白發.其實一切遺憾不都實實在在證明了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愛嗎?如果說消逝終歸留下些什么,那就是一份抹不去的回憶,就像甘醇的酒.那女孩的愛人,也會一直活在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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