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他因錯讀了一段領(lǐng)袖的語錄被隔離審查,關(guān)在一個灰暗發(fā)霉的小閣樓上。他的妻子也受到株連,被發(fā)配到食堂燒火做飯。食堂就在小閣樓下,它的煙囪正對著閣樓的窗戶。每天,當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斜照在斑駁的磚墻上時,他便會將桌上寫得密密麻麻的一張紙揉成一團,然后瞄準那個黑洞洞的煙囪擲進去。不一會,那個煙囪里便會冒出一縷青煙,在天空中裊裊飄散。這時,他會深深地吸一口氣,仿佛要把那一縷青煙統(tǒng)統(tǒng)吸進自己的心肺中。他關(guān)在小閣樓里將近有半年的時間,每天他都會在那個時刻準確無誤地將小紙團投進煙囪里,煙囪里也會在片刻后吐出一縷青煙。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們就是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傳遞著彼此的信任和愛情。后來他被送進了牢房,煙囪里便再也沒有了那一縷青煙……很多年過去了,妻子終于走完了她的人生旅程。臨終前,她交給他一個精致的盒子,里面放著被揉得皺巴巴的一百多封信。他捧在懷里,淚流滿面。前不久,我去看望他,已是滿頭銀發(fā)的他仍是那樣豁達樂觀。我們聊了很久。臨別的時候,我看見他隨手將一張小紙片揉成一團,投進了茶幾上的一只空花瓶中。他投得很從容,小紙團悄無聲息地滑了進去。
小曼新婚,成天睡眼惺忪。女友說,天天晚上“加班”,不要太辛苦喲。說完,一臉壞笑。小曼羞得粉拳相向,女友早已身子一側(cè),閃了。小曼只得回家怨先生:“都怪你,呼嚕山響,害得人家晚上睡不著覺。”先生不相信自己的呼嚕會使小曼睡不著覺。小曼這晚就按下了錄音鍵。次日清晨,小曼搖醒先生,先生被自己的呼嚕嚇了一大跳,這聲音一會兒像老牛急喘,一會兒如春雷滾滾,好不容易安靜片刻,冷不丁又來一陣飛機起飛時的轟鳴聲。小曼的先生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呼嚕竟會這樣的驚心動魄,他心疼地攬過小曼說:“以后你睡著了我再睡。”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先生是那種頭一挨枕頭就呼嚕聲四起的主兒。小曼于心不忍,怎奈先生怎么也不肯先睡,實在撐不住了就打盆涼水來提神。小曼不忍,小曼感動,小曼常常假寐。日子久了,偶爾也能睡著,這樣睡睡醒醒,醒醒睡睡,漸漸也就習慣了,小曼的臉上又恢復了紅潤。先生日漸消瘦,小曼說:“你睡吧,我真的已經(jīng)習慣了。”先生不肯。小曼急得眼淚都下來了。她去找女友,女友給她支了一招,小曼當天就抱回了一個藥枕,藥枕上醒目地印著“專治打呼嚕”。先生開始使用藥枕,小曼每天匯報療效,先生半信半疑。又幾日,小曼一臉地興奮:“哎,你居然不打呼嚕了。”然后,小曼擺出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聽慣了你的呼嚕,這兩天聽不到,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從此,先生放心地睡覺,肆無忌憚地打呼嚕,那呼嚕依然是驚天動地。這時的小曼已經(jīng)能自如地在先生的呼嚕中睡去,也能輕松地在先生的呼嚕中醒來。先生精神漸好,體重日增,年底還被單位評上先進,不日將與單位的先進們?nèi)S山旅游。這么多年來,這是先生第一次出遠門。小曼依依不舍地把先生送上了火車,回家后抱著藥枕發(fā)愣。十日后,先生黃山歸來,到家已深夜。先生不想擾了小曼的好夢,他把鑰匙插進鎖眼,輕輕打開房門。他呆了,臥室里居然傳出一個男人如雷的呼嚕聲。他剛想沖著自己的愛妻發(fā)火,卻看見他的小曼正沉沉地睡著,收錄機在緩緩地播放著那如雷的呼嚕聲,一會老牛急喘,一會春雷滾滾......他輕輕地坐到小曼身邊,小曼竟醒了,羞羞地一笑:“沒有你的呼嚕,我怎么也睡不著。”情愛的雙方是什么?是水與盛水的器皿。如果愛人是一只玻璃杯,你就暖暖地臥在愛人的杯中,任愛人撒下的一把茶葉在你的生命里緩緩地舒展。千萬不要等到愛情不在服務(wù)區(qū)的時候,再回過頭來把愛人的缺點當寶貝似地慢慢品味。
你躺在床上怯生生地看著我,像犯了錯的孩子等待著家長的呵責。我一邊用目光盡量柔和地迎向你那驚慌失措的、與年齡不相稱的眼睛,一邊走到床前掀開被子,褪下你的褲子,果然,你又尿床了。這就是得了兩次中風又得了老年癡呆癥的你!母親總是很忙,于是我攬下了照顧你的活兒,在上班前下班后。20歲的我學會了給人換尿布,學會了給人洗澡,學會了如何逗孩子(智商如孩童的你)開心,學會了挎著裝著沾滿屎尿的尿布的籃子去河溝洗,像一個小媳婦。你像孩童一樣依戀著我。常給你洗澡,總希望你的身體如我般潔凈。調(diào)好洗澡水,去抱八九十斤的你,力小的我總是兩手抄在你身后,深吸一口氣,心里先生出一股蠻力來,再雙臂運力將你抱起,穩(wěn)穩(wěn)地、輕輕地放入盆中。我用毛巾柔柔地擦洗那一根根突出的肋條下滿是老年斑的松弛皮膚。你總會嘿嘿地笑,帶著少女般的羞澀,任憑我揉搓。你吃飯,總是在堂屋。盛好飯菜,放上湯匙,我便會在一旁候著。我得時不時地為你拭去下巴上的米粒和溢出的湯汁,還得時時提防你拿湯匙的手把碗碰翻,一如剛會吃飯的孩子。但我一定不會去拾桌上的米粒送到你嘴里,如當年的你一般。天涼了,你枯瘦的手冰涼冰涼的,如那冰塊。你為什么不哭呢,如同放學回家,凍得直哭地撲向你的兒時的我?我會拉過你的手,把它放進我溫暖的懷里,一如你把我冰冷的小手放進你溫暖的懷里一樣。因為我的一時疏忽,你摔了一跤,摔破了高聳的眉骨,滲出絲絲血來。看著那血,我一陣頭暈,心里難過極了,又害怕極了——你會不會死呀?我手足無措,只知嘴里不停地向你賠禮道歉:“奶奶,對不起,對不起。”眼淚就滾下來了。你咧開嘴笑了,竟安慰我:“不哭,不哭,不疼,真的,一點都不疼。”你臨終前,吞咽困難,三天沒進一點食物,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響聲,痰在喉嚨里,可你已無力吐出來了。看著你痛苦得扭曲的面容,我仿佛看到了死神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你,把它的魔掌罩在你的頭頂,年輕的我第一次從內(nèi)心深處對死亡感到了恐懼!后來我常想,20歲的我太年輕了,太無知了!即使不知道呼吸器,還是可以用嘴把你喉嚨里堵塞的痰吸出來的。可當時的我卻不知道!也許,你還能多活一些時日,也許,臨走時能少一些痛苦。想起這些,我常常自責,為我的無知。20歲的我就知道,我會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我也將是一個孩子的祖母,或許我還會是一個孩子的曾祖母。我會愛他們,如同你愛我一般。常看到或蓬頭垢面,或衣冠楚楚為一日三餐、為家人幸福奔波的人們,他們一定也很渴望被人疼、被人愛吧?看著他們,我心里總會有一種情感在膨脹,那是愛。我知道,這都因為你,是你讓我在被愛中學會了如何去愛。
我見過的最幸福的一對伴侶,不是在雜志上,不是在公園的藤椅上,不是在日劇韓劇里,就在我的家里。 父親認識母親的時候還在當兵。 到了婚齡,回家探親的時候,姥姥說:“給你娶了個媳婦。已經(jīng)交了禮錢,你去見個面吧。”母親雙親早逝,長兄為父。最大的舅舅管理著家里的全部,包括,娶母親要多少錢的聘禮。父親第一次上門,大舅舅不讓母親出來客廳,提出再加50塊聘禮。父親倔強,門外大雨也轉(zhuǎn)身就走。母親心軟,明知婚事告吹,也偷偷拿了把傘出來相送。50塊那時候是個大數(shù)字。本絕無可能。但雨中相送,父親懷念那長辮女子,回家便臥床不起,日日對著姥姥垂淚。哭了多日,終于從姥姥這里再討了些錢,娶了母親。 母親那時還在當?shù)匚ㄒ坏膸煼洞髮W上學。畢業(yè)后做了老師。父親很快從部隊退伍,分到一個百貨商店工作。結(jié)婚三年后有了我—是個女兒。姥姥重男輕女,一定要討個男丁。于是頂著計劃生育的高壓,把我送到鄉(xiāng)下,生了弟弟。 我很快被接回來。我記得的第一個家,是在百貨公司的院子里。很大的院子,我們養(yǎng)兔子、養(yǎng)雞、種菜。夏天的時候在院子里打麻將。我們買了一臺電視機。鄰居所有的人,都來我們這里看電視。 我們還住過另外一個百貨公司的家屬樓。我們住在四樓。怕我和弟弟偷偷跑出去玩,有時候他們把我們關(guān)起來。我們就把錢放在一個桶里,把桶從窗臺用繩子放出去買冰棍,賣冰棍的人把錢拿走,把冰棍放進桶里,我們再把它從窗子外吊上來。 再后來,我上小學,我們搬到母親的學校宿舍。那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我們有院子,又開始種菜。我和弟弟又開始養(yǎng)兔子。院子的后院,有一個高高的寺廟一樣的亭子。常常跑去那里探寶。經(jīng)常挖到一個銅錢什么之類的,于是藏好,打算日后拿去換錢。 再后來,改革開放,國家允許房屋買賣。允許商品房。父母買了第一批的商品房。五樓的三室一廳的房間。我有了自己的一個當時覺得很大很大的房間,然后在那里住了很久。 母親喜歡唱歌,記得小時候我們常常一家人卡拉OK,放音響帶,自己買一個麥克。我是被公認的唱得最差。父親興趣廣泛,喜歡彈琴、拉手風琴、吹口琴、練毛筆字。 我很小的時候,母親買了一架鋼琴,很可能是我們那個區(qū)域的第一架鋼琴。父親、母親、弟弟都會彈琴。大家常常在一起唱歌彈琴,可惜,我到現(xiàn)在還不會彈一個完整的曲子。 母親的家族方面,舅舅開始做醫(yī)藥生意,突然越做越好,生意做到國外,父親加入,開始去外地工作。我讀寄宿學校,有了自己的少女心事,開始和家里疏遠。后來又決意出國。和他們見面越來越少。 東方教育提倡家庭親人之間的密不可分。西方教育崇尚下一代的獨立空間。那時候的我,一心要甩脫家人的關(guān)愛管制。我于是一個人住了十年。在各種各樣的租住屋,巴黎北京,從來不回家住。 大概是四年以前,我重新和父母住在一起。大概是脫離了一個家庭太久。我常常驚訝地看著他們在吃中飯的時候有點口角,在吃晚飯的時候和好,感嘆為什么結(jié)婚了這么久還會吵架。同時我也感動地看著母親倘若出門,到點了父親一定到院子門口等她回來。更不要說如果下雨,定會早早拿了傘出去接——這部分則讓我感嘆很多熱戀的年輕人都做不到。 今年是他們是33年結(jié)婚紀念日。父親把一生獻給了母親和家庭。母親也把一生獻給了父親和家庭。他們一生,沒有約會、交往過,第二個人。 關(guān)于養(yǎng)老,父親總是說要去哪里,母親卻說交通不方便,然后母親會有點小驕傲地說:“我們有三套房子,可以到處住。” 三套房子和我、弟弟,是他們一生奮斗的結(jié)果。 當然,我和弟弟比較重要。而作為從小和弟弟爭寵的我,一定覺得我比較重要。到現(xiàn)在他們依舊相依相伴,一起去朝陽公園散步,一起去菜市場買菜。母親最近光榮退休,恨不得大擺筵席。父親很喜歡吃,每天在家負責做飯。母親一直想著減肥,總是說:“哎呀,你怎么又做飯了。”父親回答:“每次你都說不吃,煮了你比誰吃得都快。” 母親退休之后還幫學生輔導鋼琴。有一陣子外聘去一個私立學校,離家太遠,父親于是干脆跑去學校陪她住校,兩個人在簡陋的學生宿舍也過得其樂融融。 兩個人一起上網(wǎng),種菜挖坑。母親常要求我,讓我開個qq空間,她給我種菜。兩個人一起策劃子女未來。中國父母,恨不得什么都做。幫兒子買房子幫女兒買房子,時刻在關(guān)注各地樓盤,以及親戚朋友之間的適齡婚嫁對象。 我感謝我的父親母親,給了我健康的身體,良好的教育,以及,他們盡可能給的一切。小時候我的文具盒永遠是最新的,裙子永遠是最漂亮的。出國留學的時候,不但沒有做過一天工,還懵懂無知一臉興奮地到處去吃最好的餐廳。我更感謝他們愛我尊重我,縱容我的夢想——雖然我知道很多時候,現(xiàn)在的我,并不是他們的期望。 我更感謝他們以33年的實際行為,給我上了一堂最好的愛情人生課。他們教育我:信守承諾,不離不棄。天長地久,白頭偕老。告訴我:要信,要堅持。你會得到你要的美好。從這個角度來講,我是很幸福的一個人。我的家庭,也是很幸福的一個家庭。 從小離家,習慣報喜不報憂。父母逐漸習慣了解,倘若我有一陣子音訊全無,一定不是那么開心。但我始終有個家。我被他們賦予永遠有權(quán)利做那個哭泣的小女孩,遇到什么事情,永遠有權(quán)利打?qū)Ψ礁顿M的電話,只需說一句“我要回家”。然后我就知道,我會沒事的。我還有他們。開始覺得安全和幸福,開始在失眠多日之后覺得倦意,安然沉沉睡去。 我見過的最幸福的一對伴侶,不是在雜志上,不是在公園的藤椅上,不是在日劇韓劇里,而是在我的家里。
劉晶是個山妹子,明眸皓齒,花容月貌,亭亭玉立,聰明伶俐,哥哥因家里貧窮,主動放棄了讀書,外出打工去了。她卻一帆風順地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真是山窩窩里飛出了金鳳凰。大學畢業(yè)后,劉晶在省城又一帆風順地找到了工作。幾個月后,被家境不錯的帥哥吳鳴德追得無路可逃,只好心甘情愿地嫁給了他。后來,兒子出生了,一家三口的生活幸福快樂得不得了。甜蜜的日子過得真快,一晃兒子讀小學五年級了。沒想到老公吳鳴德變了,經(jīng)常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夜不歸宿,這讓劉晶超級苦惱和郁悶。多少人羨慕她嫁給了一生下來就是大城市的人,會賺錢;兒子又活潑可愛;而且一套新房一百多萬,裝修得跟皇宮似的。可是,刻骨銘心的苦澀卻只有劉晶自己知道。這天晚上10點了,老公還沒回家,劉晶在電腦上斗地主斗膩了,種菜偷菜也索然無味了,無聊中登錄QQ,發(fā)現(xiàn)小喇叭一閃一閃,不知是誰要加她。她遲疑了一下,就加了。她為什么要加,她也不知道。剛加為好友,對方就發(fā)過來一個笑臉,問了聲你好。這個網(wǎng)名叫“送你一把雨傘”的還很禮貌。她打開這個網(wǎng)友的資料看了起來,男,年齡1歲。她好笑,連忙回復:你好。“送你一把雨傘”在QQ上說:謝謝你的信任,我喜歡你的網(wǎng)名“大雪無聲”,就情不自禁地想加你。噢,你是男是女?劉晶撲哧一笑,發(fā)送:你猜。對方很快回復:你肯定是一個花容月貌肌白膚嫩明眸皓齒身材姣好的妙齡少女。劉晶眉開眼笑:你肯定是一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蓋世無雙的迷人帥哥。對方立馬發(fā)送過來一支玫瑰。劉晶忽然感到臉上火辣辣的,趕緊說道:對不起,我要睡覺了,閃。閃人后,劉晶立馬關(guān)掉電腦,心怦怦直跳,好像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事。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洗澡睡覺了。剛躺下,正要關(guān)燈,她的老公吳鳴德就回家了。劉晶忙縮回手,說:“回家啦,洗澡睡。”吳鳴德走到床前嬉皮笑臉地說:“老婆,今天我回家晚了,怎么沒埋怨我啊?好不習慣喲。”劉晶就像做了虧心事,嫣然一笑:“男人養(yǎng)家糊口,應(yīng)酬難免,我埋怨你干什么?埋怨你也沒有用,以后哇,只要你記住你有這個家,家里有你的老婆和兒子就行了。”吳鳴德喜笑顏開:“老婆,這就對了嘛。以后,我一定少應(yīng)酬多回家。不然,我的老婆會寂寞的。”說完,他也洗澡睡覺了。她想抱著老公睡覺,老公卻打了一個哈欠,說:“睡吧,好困。”話音未落,就進入了夢鄉(xiāng)。劉晶聽了眼淚差點兒掉了下來,和老公睡在一張床上,就像和一根木頭睡在床上一樣。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送你一把雨傘”,想他的幽默和玫瑰,過了好久才睡著。吳鳴德說話算數(shù),一連幾天都是一下班就回家,晚飯后還一起散步。劉晶感到老公變得真快,越變越好。不過,老公為什么會變呢?是不是怕我聊QQ弄出網(wǎng)戀出軌?劉晶好笑,我還沒出軌呢,老公就嚇成這樣!嘻嘻。可是,老公變好沒幾天,又經(jīng)常到深更半夜才回。劉晶問他,他總是不耐煩:應(yīng)酬,就是喝喝酒,跳跳舞,打打麻將,又沒干什么對不起你的壞事,你天天問,煩不煩?劉晶再也不敢問他了。老公又天天早出晚歸,甚至夜不歸宿,一切又是老樣子。這天晚上,老公又不在家,劉晶實在是百無聊賴,就打開QQ,想找“送你一把雨傘”說說話。“送你一把雨傘”正巧在線上,安慰她,逗她笑,劉晶很快就忘卻了煩惱。連續(xù)聊了幾天,劉晶發(fā)現(xiàn)“送你一把雨傘”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知道呵護女人,關(guān)心女人,體貼女人,最重要的是會哄女人,要是兩、三天不跟他聊聊QQ,劉晶就會感到悵然若失。這微妙的變化讓劉晶感到吃驚,難道這就是網(wǎng)戀,難道我的精神已經(jīng)出軌了?劉晶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這不叫出軌,頂多也就是一個虛擬世界的異性朋友而已。她發(fā)現(xiàn),她需要這樣一個異性朋友。有了這個虛擬世界的異性朋友,劉晶不再感到孤單和茫然,老公回不回家,什么時候回家,她已經(jīng)不是很在意了,反而感到自己活得很快樂,活出了精彩。劉晶很慶幸,她遇到了“送你一把雨傘”這個善解人意的男人。吳鳴德當然不是傻瓜,他也意識到了老婆的微妙變化,還婉言提醒她,網(wǎng)上都是騙人的,不要當真,更不要癡迷。劉晶聽了嫣然一笑:“老公,你說什么呀,是不是怕我飛了?”老公搖搖頭:“我才不怕呢!我是擔心你上當受騙,到最后吃苦的還是你自己。”劉晶哈哈大笑:“別瞎操心,我又不是孩子,能騙到我的只有你,除了你,誰也騙不了我。要不是那時你會哄我,我怎么會嫁給你!”吳鳴德聽了會心一笑,連說對對對。不過,聽了老公的提醒,劉晶還真的害怕了,要是再與“送你一把雨傘”發(fā)展下去,恐怕也是“兇多吉少”,兇險莫測。算了,再也不上QQ,到此為止吧。一個月沒上QQ,劉晶漸漸忘了“送你一把雨傘”。想不到他居然給她打電話,在電話里哭,說他老婆嫌他沒錢,跟一個有錢人跑了一年多,這次回來毅然決然地把婚離了,拋棄了他和兒子。劉晶驚恐萬狀,生怕別人知道了她在“出軌”,趕緊壓低聲音說,別打電話,有什么事晚上上QQ。掛了電話,劉晶感到很奇怪,這個“送你一把雨傘”怎么知道我的手機號?天哪,他是誰?劉晶忐忑不安,心驚肉跳。晚上,老公又沒回家,劉晶迫不及待地上了QQ,問他怎么弄到她的手機號的。他立馬回復:在這個世界上,我是一個孤獨的男人,只有你能給我安慰,我當然有辦法弄到。劉晶懵了,不知說什么才好。這時,“送你一把雨傘”不停地在QQ上哭訴,她想拒絕卻拒絕不了,只好不停地安慰他。他終于平靜下來,說,遇到你真好,謝謝你,不打擾你了,先下。劉晶如釋重負,也趕緊下線了。奇了怪了,自從“送你一把雨傘”哭訴自己不幸的家庭變故后,再也沒上QQ,十幾天了,劉晶悵然若失,非常非常牽掛他,他會不會生病,會不會出事?更讓她心驚肉跳的是,他會不會因離婚而自殺!算了,忘了他吧。也許他過得好好的,忽悠她的。“送你一把雨傘”不在QQ上,她也懶得上QQ,生活又漸漸地恢復了原來的平靜。老公早出晚歸,她也漸漸習慣了。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時間過得真快,明天就是元旦,她真想和老公帶著兒子晚上逛逛街,可是,老公早晨出去,天黑了也沒回家。她突發(fā)奇想,今天晚上,“送你一把雨傘”肯定在QQ上。她迫不及待地登錄QQ,哇噻,他果然在QQ上,已經(jīng)向她問了一聲:新年快樂。劉晶欣喜若狂,聊了一會兒,要和他視頻,他說不合適吧。在劉晶的堅持下,他終于同意了。視頻里,“送你一把雨傘”果然是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帥哥。劉晶笑了,你沒騙我啊。他也笑了,當然,你也沒騙我,你果然是花容月貌肌白膚嫩明眸皓齒身材姣好的美女。劉晶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個人信息告訴了他。他也把他個人信息告訴了她,他說他叫陳清明,帶著一個兒子,在一家公司做推銷員。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不知不覺到了九點半。劉晶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說,不聊了不聊了,明天還要元旦值班,我要睡覺了。陳清明趕緊發(fā)過來一個吹燈睡覺的圖片,下了線。下了線,劉晶感到很甜蜜。這種感覺還是結(jié)婚以來第一次,就像被老公吳鳴德追得無路可逃的感覺。我是不是壞女人?劉晶反復問自己,陷入了茫然。不一會兒,老公回家了,和劉晶一起看電視,說說笑笑。劉晶發(fā)現(xiàn),老公真的太忽視她了,她已經(jīng)精神出軌了卻不知道。劉晶很茫然,她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元旦三天假,吳鳴德哪兒也沒有去,天天宅在家里,和劉晶一起做飯,一起洗衣,一起拖地,晚飯后一起帶著兒子逛街。劉晶就喜歡這樣的生活,簡單而幸福。劉晶三天沒玩電腦,可心里不時牽掛著陳清明,這個“送你一把雨傘”的帥哥過得怎么樣?他肯定和他的兒子玩得不亦樂乎,把她忘了,也許沒忘。欣慰的同時,她懷疑老公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和陳清明網(wǎng)上QQ的蛛絲馬跡,也許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個虛擬世界的精神戀人,生活不再寂寞。她有時甚至期盼著老公早出晚歸,她知道這樣不對,可她就莫名其妙地這樣想著。然而,她又怕老公早出晚歸,她不愿虛擬世界破壞掉真實世界。真實世界,有她的老公,有她的兒子,有她的家,而這一切,才是她幸福的根本。真實世界就這樣殘酷,三天元旦假期一過,老公又成了一個早出晚歸的人。劉晶警告自己,不要再聊QQ了,量變到質(zhì)變的道理她是懂的。可是,老公不在家的夜晚,劉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陳清明,想起了這個“送你一把雨傘”的男人,劉晶就心潮澎湃地打開了電腦,上了QQ。看到“送你一把雨傘”正在線上,劉晶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他問劉晶過得好不好。劉晶說,很好。又反過來問他,他說,他過得也很好。兒子就是他的精神寄托,就是他的生命支柱,就是他人生的全部。她聽了很感動,他真是一個負責任的好男人。他忽然說,他想見她。劉晶嚇了一跳,毫不遲疑就拒絕了。他發(fā)過來一個“大哭”的表情圖片。望著圖片眼淚飛濺,就好似看到陳清明在她面前號啕大哭,她的心都要碎了。恍恍惚惚中,她竟然給他發(fā)了一個“擁抱”的表情圖片。陳清明很快給她發(fā)來一個“憨笑”表情圖片,寫道:謝謝你,有你的擁抱,此生足矣。劉晶大吃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她真的給他發(fā)了一個“擁抱”的表情圖片。她仿佛真的擁抱過他,感到臉上火辣辣的,渾身如電掠過。劉晶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壞,趕緊發(fā)過去一個“再見”表情圖片,就下了QQ。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劉晶嚇得要死,原來是她老公吳鳴德一聲不響地回家了,就幽靈般地站在她的身后。老公笑呵呵地說:“怎么下線了,還聊啊,時間早得很!”劉晶從虛擬世界出來,瞠目結(jié)舌,直搖頭:“和我的一個女同學聊天,聊完了。”吳鳴德抓住劉晶的胸口,不由分說地打了她一個耳光,咆哮如雷:“別人說你在網(wǎng)戀,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沒想到,你,你……”吳鳴德氣得癱坐在床上。劉晶腦殼轟地一聲大了,在現(xiàn)實面前,虛擬世界的快樂見光就死。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承認了她和網(wǎng)友“送你一把雨傘”陳清明QQ聊天,但沒有承認網(wǎng)戀。吳鳴德怒不可遏:“這不是網(wǎng)戀是什么?是不是跟他上床才叫網(wǎng)戀啊?”劉晶跪在地上,請求吳鳴德原諒。吳鳴德恨她恨得咬牙切齒:“我天天在外辛辛苦苦,你卻耐不住寂寞。算了,我無語,離婚!”說著,怒氣沖沖地起身,摔門而去。劉晶見老公走了,這才身心交瘁地站了起來,讀小學五年級的兒子還在他的房間做作業(yè),他還不完全知道大人之間發(fā)生的一切恩恩怨怨。劉晶抱著兒子問:“你爸爸要是不要我,你跟誰?”兒子愣了:“媽媽,要是爸爸不要你,我就不要他,他天天早出晚歸,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兒子的話,給了她一些安慰。此生有兒子相依為命,還奢望什么。劉晶回到現(xiàn)實中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多么愚蠢,想不到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網(wǎng)戀”,荒唐透頂。她恨自己,恨自己耐不住寂寞,恨自己精神出軌。不,不能就這樣和老公離婚!她想挽留老公!可是,不管她怎么說,怎么做,老公依然冷若冰霜,堅持要離婚。劉晶向他下跪,給他寫保證書,吳鳴德都嗤之以鼻,把保證書撕得粉碎,隨手一揚,漫天飛舞。劉晶就像看到自己的婚姻也被撕成了碎片,飄落下來如枯死的蝴蝶。劉晶心灰意冷,她覺得,是她自己親手毀掉了家庭。于是含著眼淚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把結(jié)婚證換成了離婚證,帶著兒子,凈身出戶,辭掉了工作,毅然決然地回到自己出生的小縣城。她沒臉回娘家生活,也不想打擾娘家平靜的生活,特別不想打擾哥哥的生活,就在縣城租了一個小房子,和兒子生活在一起。不久,她在一家超市做導購員,開始了人生新的生活。離婚不到一個月,吳鳴德就歡歡喜喜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劉晶知道后心如刀絞,要不是為了兒子,她真想跳樓一了百了。劉晶一個人帶著兒子生活,艱辛可想而知。三個月后,劉晶正在家里輔導兒子學習,忽然有人把門敲得咚咚響。開門一看,她傻眼了,眼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是陳清明,就是“送你一把雨傘”。她恨死了他,連忙將門關(guān)上。陳清明不停地敲門,不停地說:大雪無聲,你聽我說,我說一句話就走。請你相信我!怕嚇著兒子,劉晶只好放他進來。陳清明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不叫陳清明,你記住我叫‘送你一把雨傘’就行了。我有一個兒子,但我并沒有和我的老婆離婚。我真的不想打擾你,真的。”劉晶眼淚叭嗒叭嗒掉下來,兒子用手給媽媽擦眼淚:“別哭,別哭。”說著,兒子卻自己嗚哇嗚哇地哭了起來。劉晶很淡定地說:“你走,我不想見到你,我也不想聽你說這些。”“送你一把雨傘”嘆了一口氣,掏出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走了。劉晶只顧流淚,紋絲不動。過了好久,兒子說:“媽媽,別哭了,桌上有個信封。”劉晶趕緊打開信封,哇,裝著兩摞錢,不用數(shù)就知道是兩萬塊錢。再掏掏信封,還有一封信。劉晶好生奇怪,看了起來。信是這樣寫的:大雪無聲,對不起:前幾天我才知道你和吳鳴德離婚了,你不要問我是誰,我只是你的世界里最不該出現(xiàn)的“送你一把雨傘”。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實話實說,我不是人,我是禽獸,不,我是禽獸不如!是我害了你。我和吳鳴德是在網(wǎng)吧認識的,他給我兩萬塊錢,要我和你網(wǎng)戀。我大惑不解,他告訴我,說他工作忙,經(jīng)常早出晚歸,說你是一個美女,怕你給他戴綠帽子,只想試探試探你,沒有別的意思。我就答應(yīng)了。可沒想到,吳鳴德欺騙了我。他早和一個妙齡少女好上了,騙那個女孩說他未婚,想和那個女孩結(jié)婚。怕你分房產(chǎn),絞盡腦汁找借口和你離婚。如今他的陰謀得逞了,我助紂為虐,后悔得要死。這兩萬塊錢留給你和你的兒子,解決燃眉之急。我就是一個混蛋,永不再見,永不再見。劉晶看完信,早已哭成淚人。想不到這一切都是吳鳴德導演的。她又想起了吳鳴德曾經(jīng)婉言提醒過她,網(wǎng)上都是騙人的,不要當真,更不要癡迷。她聽了嫣然一笑:“老公,你說什么呀,是不是怕我飛了?”吳鳴德?lián)u搖頭:“我才不怕呢!我是擔心你上當受騙。”當時的她哈哈大笑:“別瞎操心,我又不是孩子,能騙到我的只有你,除了你,誰也騙不了我。”一句戲言,想不到自己還真的被吳鳴德騙了,騙得團團轉(zhuǎn),騙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還能幻想什么呢?一切都過去了,劉晶抱著兒子哭了個痛痛快快。一晃到了“五一”長假,劉晶帶著兒子逛街,意外地看到一個撿垃圾吃的中年男子,雖蓬頭垢面,但有點兒面熟,走近一看,天哪,竟然是吳鳴德。吳鳴德望了他們一眼,傻兮兮地笑著走了,好像壓根兒就不認識他的老婆和他的兒子。怪了,他、他怎么沒認出老婆和兒子?這時,一個倒垃圾的老太婆說:“你們別看他,他叫吳鳴德,不是一個東西。他原來有嬌妻愛子,可他并不珍惜,用兩萬塊錢請男人勾引他老婆,逼老婆帶著兒子離婚。他一離婚,就立馬和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結(jié)了婚。可沒過多久,那個男人良心發(fā)現(xiàn)了,把吳鳴德做的骯臟齷齪事告訴了他的新老婆。新老婆氣得發(fā)瘋,叫人揍了他一頓,和他離了婚。離婚后,他就瘋瘋癲癲的,唉,真是自作自受啊。”說完,老太婆又趕緊補充說道:“對了,他還說,他的前妻就生活在這個縣城,他是來找他的前妻和他的兒子的。”劉晶眼淚嘩地流了下來,問老奶奶:“你是怎么知道的?”老太婆告訴她:“唉,是他昨天在我門前要吃的時候說的,說的時候,癡癡呆呆的,眼淚卻流了出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劉晶聽了,趕緊牽著兒子去追吳鳴德。沒想到吳鳴德見他們追趕,嚇得撒腿就跑,很快不見了人影。第二天早晨,劉晶早早地又來到這兒尋找吳鳴德,沒想到很快找到了一個撕心裂肺的噩耗:吳鳴德凌晨六點從廣告塔上跳下來摔死了,手上還攥著一封遺書。聽別人說,他在遺書中寫有這樣的話:我的老婆晶晶,原諒我一直在騙你,我終于明白了,世上什么都可以騙,唯獨愛情不能騙。能看你和兒子一眼,我知足了,這輩子了無遺憾。告訴兒子,他沒有我這樣的爸爸。
“生不同裘,死則同穴”,王守義用40年的愛和堅守,換來了與潘玉良的生死相依。從青樓女子到舉世聞名的畫家,潘玉良的經(jīng)歷堪稱傳奇。她的油畫《自畫像》在香港嘉士德藝術(shù)拍賣會上拍出1021萬元的高價,創(chuàng)造了國內(nèi)女畫家到目前為止畫作拍賣金額的最高紀錄,而她離開中國后的40年風雨滄桑,也隨著《自畫像》的拍賣再次浮現(xiàn)在世人面前……塞納河邊的告白1937年12月的一個黃昏,巴黎街頭已飄起紛紛揚揚的雪花,“東方飯店”的霓虹燈在雪中閃動著溫暖的光芒。老板王守義正在等待客人,華人朋友在這里為中國女畫家潘玉良舉辦了一場歡迎會。39歲的王守義已在法國居住17年,在當?shù)厝A人中,他因熱情慷慨、樂于助人而聞名。門鈴“叮”地一聲響起來,一群青年男女推門而入。王守義一眼就注意到,其中有一位個子不高、身著藏青旗袍的東方女子,細眉高挑、厚唇、齊耳短發(fā),并不算美麗,卻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氣質(zhì)。潘玉良本是出身卑賤的妓女,后被蕪湖海關(guān)總督潘贊化贖出,納為小妾,因發(fā)現(xiàn)她有繪畫天分,潘贊化將她送到法國深造。學成歸國后,先后任新華藝專、南京中央大學藝術(shù)系教授。此次來法國旅居,是因為不能為潘贊化正妻所容,不得已流落異鄉(xiāng)。當晚,酒至酣處,潘玉良唱了一曲京劇《文昭關(guān)》的老生唱段,唱腔蒼涼遒勁,王守義聽得怦然心動。此后,王守義常常登門拜訪潘玉良,兩人漸成至交。不久,王守義發(fā)現(xiàn),潘玉良好幾次被房東太太催交房租。他很不解,她的畫在法國已有一定影響,為什么還過得如此困頓?一位朋友跟他說,潘玉良是有名的“三不”女人:不戀愛、不變國籍、不與畫廊簽約。不簽約就意味著沒有穩(wěn)定收入,他追問潘玉良原因,潘玉良淡然回答:“錢算什么?我的畫是一片心血,藝術(shù)價值又哪是那些以贏利為目的的商人能懂的。”說完就轉(zhuǎn)身作畫去了。看著潘玉良作畫的背影,王守義長嘆一聲,放下自己留作當月采購費的20美元,輕輕出門。20美元,在那個年代,夠潘玉良生活一陣子了。明知潘玉良比自己大3歲,愛情之火還是讓人到中年的王守義像毛頭小伙子一樣,抑制不住心中的沖動。在塞納河邊一個明媚的夏日,他終于向潘玉良表白了:“我知道自己沒多少文化,但你一個單身女子實在羸弱,我希望能幫助你、呵護你。”潘玉良沉默了,王守義的關(guān)心、理解和無私幫助,她怎么會不明白呢?但她搖搖頭:“我的心,在那遙遠的祖國,那一端有我深愛的丈夫和兒子,總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謝謝你的愛,我們只能以朋友相處。”兩人默默做別,王守義從此將自己的情感深藏心底,以朋友的身份繼續(xù)在經(jīng)濟和生活上幫助著潘玉良。把你的樣子刻在時光里1939年,王守義拿出大筆資金,助潘玉良參加國家美術(shù)大宮舉辦的第五十三屆“正式畫展”,潘玉良的畫作《藝術(shù)家肖像》在這次畫展上引起轟動,她也被譽為“中國女梵高”,法國政府從此開始限制將她的畫作帶出法國。但媒體還是對她的私生活更感興趣,圈內(nèi)人對她的評價也永遠逃不開“妓女出身”這幾個字。她來法國后,王守義頻繁出入她家,流言蜚語也隨之四起。自此,潘玉良不再接受王守義的資助,和他也保持著一定距離。為了繼續(xù)幫助潘玉良,王守義請一個朋友假冒畫商,上門訂購她的畫作,并邀請她住進專為她配備了畫室的公寓。這樣,潘玉良的基本生活才得到保障,又能拿起畫筆繼續(xù)作畫。直到1945年二戰(zhàn)結(jié)束,潘玉良才得知是王守義請人冒充畫商買自己的畫。一時間,她氣憤極了,氣沖沖地跑去質(zhì)問王守義,卻被告知,王守義已經(jīng)報名參加飛行營運,將居住在法國的一些愛國人士送返國內(nèi)。潘玉良悻悻地回到家,卻無法繼續(xù)安心作畫,突然間,她似乎明白了王守義在她心里的分量。情感像躍動的火花,畫筆已經(jīng)無法描繪,她拿出木架和泥土,眼前閃過這些年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手指靈巧地在泥土上雕琢著,這是她生平第一座雕像作品……王守義安全歸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潘玉良。一進門,他就看到一件尚未完工的泥塑,赫然是自己的模樣。他頓時明白了潘玉良的心思,激動地將她緊緊抱在懷里。那是潘玉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她的《自畫像》便是于這一時期完成。畫作上的女人斜倚在桌邊,微笑著,一臉幸福。半敞的衣襟和豐滿的身體,似乎在向情人發(fā)出無聲的邀約。只是,無論他們?nèi)绾涡腋#擞窳紡牟豢先∠聮煸诓鳖i上的項鏈,那里有她和潘贊化新婚時的照片。她總是提起回國的事,這讓王守義心里有著絲絲隱憂,他問潘玉良:“潘家才是你的家嗎?那我又是你的什么呢?”潘玉良深情地看著他,說:“你,是我的愛人。”有愛的地方才叫家此后幾年,潘玉良在王守義的支持下專心作畫。1950年,王守義幫她聯(lián)系到了法國多爾賽畫廊,準備為她辦一個大型畫展。這是潘玉良學畫40年來一次集大成的畫展。為此,兩人傾注了所有的精力和時間。畫展的籌備過程一波三折,這期間,也許是感受到了潘玉良微妙的心態(tài)變化,潘贊化的來信自益稀少,潘玉良憤怒地指責王守義不該辦畫展,害得她有家不能回。王守義只能苦笑。的確,舉辦這個畫展,既是給潘玉良展示自己的機會,也是他留住她的唯一辦法。在愛情面前,人總有自私的一面。時間一晃就是8年,直到1958年8月,“中國畫家潘玉良美術(shù)作品展覽會”在巴黎多爾賽畫廊開幕。展覽尚未閉幕,展品除自藏未標價外,均被訂購一空。回到家,王守義默默遞給她一封信,是潘贊化寫來的,“來信預告美展有成功之望,將實現(xiàn)你之積45年之理想,當祝當賀!你要回國,能在有生之年再見,當然是人生快事。不過慮及目前氣溫轉(zhuǎn)冷,節(jié)令入冬,不宜作長途旅行,還是待來春成行為好……”潘贊化委婉地拒絕了她的回國之意。潘玉良頓時崩潰了,她哭著對王守義說:“沒有了家,我還剩下什么?”王守義卻反問她:“玉良,你一直是個睿智成熟的女人,你當真想再回去做潘贊化的小妾嗎?新中國現(xiàn)在實行一夫一妻制,你回去了,潘贊化又將如何自處?”潘玉良不再理他,收拾行裝摔門而去。臨走,她只帶走了王守義的頭像雕塑。1960年以后,潘玉良一直在法國的一個小鎮(zhèn)上隱居。她斷絕了與潘贊化和王守義的一切往來,每天除了作畫,很少與外人接觸。小鎮(zhèn)上的人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深居簡出的東方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潘玉良。1964年,中國大使館的人輾轉(zhuǎn)找到了潘玉良,帶來了潘贊化早已于1959年去世的消息。聞訊,潘玉良哀慟不已,驟然病倒,陷入了高燒昏迷狀態(tài)。當她從昏迷中醒來時,竟看到王守義坐在床邊。原來,王守義一直不曾離開她,他暗中關(guān)注著潘玉良的一切,這天發(fā)現(xiàn)她沒有按照平時的生活規(guī)律出門購買生活用品,便猜想她可能是病了。如果這次不是王守義破門而入并及時送她就醫(yī),再晚半日,潘玉良可能就救不過來了。在潘玉良的病床前,王守義含淚請求她原諒自己曾經(jīng)的自私,潘玉良握住他的手,長嘆一聲:“守義,我這才明白,有愛的地方才叫家啊。”自此,他們拋開了世俗的繁文縟節(jié),不再在意他人的眼光,勇敢地走在一起。潘玉良一生創(chuàng)作了4000多件作品,畫作無數(shù),雕塑卻只有兩件,一件是后來為一代畫師張大千所作的頭像雕塑,一件就是王守義頭像雕塑。《張大千頭像》在1958年由法國國立現(xiàn)代美術(shù)館購藏,但王守義頭像雕塑卻被她放在了臥室里,終生沒有出售。1977年,82歲的潘玉良走向了人生的終點。臨終前,她叮囑王守義兩件事——把她頸上的項鏈還有懷表送回潘家,把她的作品帶回祖國。這兩件事都不太容易辦到,特別是將她的作品帶回祖國這事,要知道,潘玉良的作品是被法國政府限制出境的。為了實現(xiàn)潘玉良的遺愿,王守義千里迢迢先后兩次趕回祖國,聯(lián)系上潘家子孫,送還了項鏈和懷表。回法后,他又出巨資在巴黎博物館租賃陳設(shè)間,并承擔保險、保存等費用,使潘玉良的3000多件藝術(shù)品得以保護。但就在1981年,一切都聯(lián)系妥當,準備將潘玉良作品運送回國之際,王守義卻撒手人寰。最終,友人們決定將王守義的遺體安葬在潘玉良的墓地。“生不同裘,死則同穴”,王守義用40年的愛和堅守,換來了與潘玉良的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