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相識是在一個晚會上,那時的她年輕美麗,身邊有很多的追求者,而他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因此,當晚會結束,他邀請她一塊去喝咖啡的時侯,她很吃驚,然而,出于禮貌,她還是答應了。坐在咖啡館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尷尬,沒有什么話題,她只想盡快結束。但是當小姐把咖啡端上來的時候,他卻突然說:“麻煩你拿點鹽過來,我喝咖啡習慣放點鹽。”當時,她愣了,小姐也愣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以至于他的臉都紅了。小姐把鹽拿過來了,他放了點進去,慢慢地喝著。她是好奇心很重的女子,于是很好奇地問他:“你為什么要加鹽呢?”他沉默了一會,很慢的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小時候,我家住在海邊,我老是在海里泡著,海浪打過來,海水涌進嘴里,又苦又咸。現在,很久沒回家了,咖啡里加鹽,就算是想家的一種表現吧。”她突然被打動了,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男人在她面前說想家,想家的男人必定是顧家的男人,而顧家的男人必定是愛家的男人。她忽然有一種傾訴的欲望,跟他說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故鄉,氣氛漸漸的變得融洽起來,兩個人聊了很久,并且她沒有拒絕他送她回家。再以后,兩個人頻繁地約會,她發現他實際上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大度、細心、體貼,符合她所欣賞的所有的優秀男人應該具有的特性。她暗自慶幸,幸虧當時的禮貌,才沒有和他擦肩而過。她帶他去遍了城里的每家咖啡館,每次都是她說:“請拿些鹽來好嗎?我的朋友喜歡咖啡里加鹽。”再后來,就像童話書里所寫的一樣,“王子和公主結婚了,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他們確實過得很幸福,而且一就是四十多年,直到他前不久得病去世。故事似乎要結束了,如果沒有那封信的話。那封信是他臨終前寫的,是寫給她的:“原諒我一直都欺騙了你,還記得第一次請你喝咖啡嗎?當時氣氛差極了,我很難受,也很緊張,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對小姐說拿些鹽來,其實我不加鹽的,當時既然說出來了,只好將錯就錯了。沒想到竟然引起了你的好奇心,這一下,讓我喝了半輩子的加鹽的咖啡。有好多次,我都想告訴你,可我怕你會生氣,更怕你會因此離開我。現在我終于不怕了,死人總是很容易被原諒的,對不對?今生得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有來生,我還希望能娶到你,只是,我可不想再喝加鹽的咖啡了,咖啡里加鹽,你不知道,那味道,有多難喝!”信的內容讓她吃驚,也讓她有種被欺騙的感覺。然而,他不知道,她多想告訴他:“她是多么高興,有人為了她,能夠做出這樣的一生一世的欺騙。”
二十二歲的潔,是一名幼兒教師,正如她的名字一樣,潔很恬靜有很純潔。熟悉她的人都說她是個很有愛心的女孩,潔也確實在用她的愛心呵護著身邊的每一個孩子。每天生活在那片童貞的世界里,潔習慣了用小孩的心態去體驗生活,她對這個世界多了一些包容,少了一份苛求。潔所在的幼兒園,坐落在城市的海邊,附近有一個武警支隊。支隊長的兒子羅強恰巧就在潔所帶的班級。一個深秋的早晨,潔依舊和往常一樣,站在幼兒園門口,微笑著迎接每一個孩子的到來。當羅強走到門口的時候,潔看見一名年輕的武警戰士緊隨其后。小羅強向潔問過好之后跑進了教室。“你好。”軍人禮貌地沖潔點點頭,傳入潔耳邊的分明是一種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我叫陳雪峰,今天羅隊長有事,所以我來送羅強。”潔打量起這個叫峰的男孩:濃重的眉毛下一雙眼睛正專注地注視著潔,象要直抵人的靈魂深處;輪廓分明的臉龐流露著軍人特有的剛毅。潔認出,他就是每天帶隊跑步的那個男孩。“歡迎你到我們部隊去玩,再見!”峰說完,沖潔擺擺手,轉身走了。潔望著峰遠去的背影,一時間竟不知所措,不知道是驚訝于這個軍旅男孩的陽光率直,還是難忘他那雙眼睛,或者是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就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潔接受了峰的再次邀請,平生第一次走進部隊的大門,真切感受了軍營的氣息。峰的戰友也熱情地招待潔,并開著善意的玩笑,管潔叫起了嫂子。潔和這些同齡男孩聊得也特別愉快。傍晚,峰送潔回家的路上告訴潔:“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尤其是聽小羅強說你對他好之后就更想接近你。與眾多的女孩相比,我更喜歡你的古樸與清新。”峰還告訴潔,他的家在遙遠的內蒙古,他從十八歲就參軍了,至今已有七個年頭了。從支隊到潔家的路不太遠,他們卻并肩走了很長時間。他們談論著各自的工作愛好以及對未來的打算,也包括曾經有過的困惑。潔恍惚覺得:峰就是自己人生難得的知己,要不為什么兩人不說話的時候,潔的一個手勢,峰也能心領神會,或許這就是——默契?隨后的每一個清晨,當峰帶隊跑步從幼兒園門口經過時,潔都要透過窗戶向外望去,望見峰健壯的身影。生活在軍營中的峰,不能隨時與潔約會,更不能拿起電話隨意閑聊,有兩次夜晚,潔撥通了支隊的電話,盡管熄燈號早已響過,峰還是在值日戰友的掩護下與潔秘密聯絡了。潔埋怨峰說和你談戀愛象作地下黨,峰卻說最重要的是兩情長久相知相攜而不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轉眼間,一年的時光隨著潔的琴聲從這對戀人的身邊溜走,潔又送走了一批上學的孩子,峰也面臨著年底的轉業。在一個難得的休息日,他們相約來到海邊。峰攬過潔的肩坐在大礁石上。海浪沖擊著礁石,激起美麗的浪花。峰的眼神有些憂郁,人也不象往日那樣健談。潔的心中隱約有種不安,不知是因為峰,還是因為自己。當潔問及峰的轉業去向時,峰面對大海沉沒良久,說道:“潔,你和我一起回內蒙古吧,我想回到母親身邊。你一定會喜歡上那里的藍天草原羊群,還有那里淳樸的牧民。”潔的父母都曾經是文革時期下放到內蒙古的知青,潔也曾經聽父母說起過草原人的豪放熱情。當峰看到潔順從地點頭時,不禁一陣欣喜,隨即把潔攬如懷中。然而,當潔的父母得知峰的專業去向時,卻堅決反對女兒的選擇。潔不明白,父母曾經在那個特定的年代從科爾沁草原收獲了他們的愛情,為什么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卻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去接受那片來自草原的愛?父母卻說那里有太多的寒冷和荒涼。潔流著淚請求父母的同意,但父母的態度仍然是那樣堅決,潔也勸峰留在這個城市,峰還是無奈的搖搖頭。臨近臘月,離峰轉業的日子沒有幾天了,峰不再帶隊從幼兒園門口經過。潔覺察出峰是在有意躲避他。潔打電話給峰,電話那邊傳來峰沙啞的聲音:“潔,傍晚在幼兒園門口等我。”傍晚,峰遲遲沒有來,一直到晚上,也不見峰的影子。那一夜,潔再也無法入睡,一種焦灼不按伴她度過了整個長夜。第二天早上,潔剛走到幼兒園門口,就見峰的戰友彬跑來,遞給潔一封信,說是峰讓他轉交的。潔從峰躲避的眼神里讀到了什么。彬只說了聲再見就匆匆地走了。潔迫不及待的打開信,看了起來:“潔,不知你現在可好?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踏上了開往內蒙古的列車。昨天傍晚我在幼兒園門外徘徊了很久,最終沒有進去找你,請你原諒我的失約。我不愿面對這場傷心的離別,更不忍心讓你在親情和愛情之間痛苦地斟酌。無論你父母持什么樣的態度,請你一定要相信他們是由于愛的初衷。潔,我是多么熱愛這座城市的碧海沙灘,多么崇尚這座城市的精神文明,我更希望能擁有你,將你作為我今生的愛人。然而,就在今天,我卻離開了你,離開了這座城市,離開了我用八年青春和熱情駐守過的地方。潔,人生當中的許多事情都是我們無法預料的。我是一名血統軍人,父親年輕的時候是蒙古騎兵,就在我十歲那年,父親病逝。母親一人含辛茹苦養大了我們兄弟倆。三個月前,身為上尉軍官的哥哥又長眠于中蒙邊境。我由于執行任務,竟沒能回家陪母親度過她一生中最悲痛的日子。母親說她永遠不會離開草原,因為那里有她的丈夫和兒子。我再也不忍心讓我偉大而又不幸的母親伴隨著終生的孤獨了。有緣無分是人生的無奈,有分無緣更是人生的悲哀。我們這分愛。值得我用一生去珍藏。潔,保重!!!”不知什么時候,淚水模糊了潔的眼睛。一陣峰吹來,撩開了潔的長發。潔緩緩抬起頭,把信貼在胸口,仿佛感覺到了峰的呼吸。潔頓時覺得,這分愛,即便是遺憾,也發出了它至美的光彩!峰,來生,一定作你最美麗的新娘!
那一年,她病了,他用板車拉著她去鎮上找診所看病。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掏出口袋里所有的硬幣,郎中終于給她打了針,再塞給她兩服黃竹紙包著的中藥。他拉著板車往回走,她依舊坐在板車上。穿過一條小街,向右拐,再穿過一條街,好香好香的氣味兒飄過來,飄過來。他狠狠咽了口唾沫,遲疑幾秒,止了步,回頭:“你想吃油條不?”板車上的她本來也在偷偷咽唾沫,忽兒聽到他的問話,愣了愣,搖頭:“不吃,不想吃。”她摁摁布包里那幾個煮熟的紅薯:“這有紅薯呢,我要是餓了,會吃紅薯的。”她清楚,他的兜里連一個碎角子都沒了,哪來錢去買油條。他靜靜地看著她,就像一下子,一下子看到她的心底里去了。她不好意思了,低頭。該死的,那好香好香的氣味兒又撲過來了,她情不自禁地又吞了吞唾沫。將板車輕輕拉到街邊,泊穩,他大踏步朝街角那個炸油條的小攤走去。她的目光追著他那肩寬背闊的身影,看著他站在攤主前戳戳點點。她臉紅了,羞愧地閉上眼。天啊,我們不是乞丐呀,他怎么好意思向人家乞討!再睜開眼,她便看到他笑吟吟舉著一根油條朝她跑過來。她生氣,扭頭:“我不吃。我不是乞丐,我不吃乞討來的東西。”他大聲說:“誰說這油條是乞討來的,我是拿煙絲換的。”她詫異:“拿煙絲換的?那你想抽煙時咋辦?”他抽煙好多年了,人家說“人是鐵,飯是鋼”,他卻說“人是鐵,煙是鋼”。在他眼里,煙比飯重要。累了,他點支煙一吸,就來勁了;餓了,他點支煙一吸,就飽了。他抽的煙都是自家種植的旱煙,曬干后,煙葉切成絲裝進小塑料袋再掖在兜里,想吸時,拿小紙片滾成“喇叭筒”。他笑:“一天半天不抽煙,死不了的。再不濟,煙癮來了忍不了的話,就撿幾片路邊的干樹葉搓碎了滾成喇叭筒,不也照樣能抽能應應急……”他將油條遞給她:“快吃,趁熱,香香軟軟的。”她說:“我們分著吃,你一半,我一半。”他搖頭又搖頭:“不,我不愛吃油膩的東西,你快吃。”她咬了一口,眼睛就霧蒙蒙了,想擦擦,沒擦。他還在高興著,問:“香不香,甜不甜?”她脫口而出:“苦,好苦。”他差點蹦起來:“苦?怎么會是苦的,我要師傅給炸一根最甜最香的哦。”她抬起頭,皺眉頭:“不信,你自己嘗嘗。”她用勁掐下大半截,狠狠塞進他的口里。他嚼了一下,再嚼一下,咦,奇了怪了,不苦,好甜好香,還暖和和的呀。看他一臉摸不著頭腦的疑惑樣子,突然地,她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了。他,頃刻間,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只是“騙”他分享那一根油條呀,騙他吃下一根油條的大半截呀……這個故事里的他,是我30年前的父親。這個故事里的她,是我30年前的母親。這個故事,父親對我講過“9999”次,母親對我講過“9999”次。父親母親講述的“版本”有些出入。父親總是忽略掉他用自己熱愛的煙絲換油條的情節,卻一再重申母親騙他吃油條的細節。母親總是強調父親用煙絲換油條的細節,卻扔了她騙父親吃油條的情節。
這是我離開你的第一天,你買了一大箱啤酒,獨自坐在我們常去的大榕樹下大醉了一場。等到王揚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爬不起來了,你哭著喊著我的名字,求我別離開你。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回不來了。你不知道,我就站在榕樹后,靜靜地看著,我想跑過去抱住你,求你別再喝了,可——我不能。自從我離開你后,你過著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啊,每天以酒代飯,書也不讀了,宿舍也不回,就總是跑到我們約會的地方。難道這樣我就能回到你的身邊了嗎?別傻了,天下的好女孩多得很,你為什么就只認定我呢?隔壁班的文娛委員于娜不就很喜歡你嗎?她長得漂亮而且又善解人意,對你又是體貼入懷的。你難道忘了生病的那幾天是誰陪在你身邊喂你吃藥吃飯的。好好疼她吧,把我忘了吧。我是不可能回到你身邊了,請別怪我狠心。離開你已經半年了,你的臉上還是沒有笑容。你忘了,以前我最喜歡看你笑了,你笑的時候是那么陽光那么帥氣。可現在呢?笑一個吧,于娜就在你身邊呢,人家怎么說都是個女孩子,多疼她點吧。其實你們在放風箏的時候我就遠處望著你們。你把風箏放得老高老高,突然,線斷了,你盯著漸漸飄落的風箏,憂郁又爬上了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定又在想我了吧,想我第一次放風箏的場景,想我因為風箏總飛不上天,氣得哭鼻子的場景,想你把我摟入懷,指著我罵我是小笨蛋的情景。別再想了,親愛的,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讓那些美好的往事隨風而去吧。1月29日是你的生日。你的哥們為你開了個Party,說是為了慶祝慶祝。其實我知道,他們是要讓你把我忘了。你們一起猜拳一起唱歌,笑罵聲一陣高過一陣。最后,你醉了。你跑到一邊“砰”的一聲把手中的酒瓶子摔在地上,跪倒在地輕輕地喊我的名字。你的哥們都被你嚇到了,誰都沒出一聲。每年的生日都是我陪你一起過的,記得去年我還送了你一條皮帶,我還說要永遠把你綁在我身邊,要做你的新娘。當時你美得直傻笑。可親愛的,對不起,是我不信守承諾,是我違背了我們彼此的諾言。可有些事發生了就發生了,就算以前我們多么的相愛,有些事就是那么殘酷。王揚走到你身邊,扶起你,他在你耳邊說了句話。我知道他說什么,我就在附近,雖然我離開了你,可我還是總關注著你。他說讓你忘了我。你卻把他一把推開,然后一路狂奔。我急了,忙跟著你跑。你跑累了,埋著頭坐在路邊,我知道你在哭。我不敢走近你,遠遠地在你身后站著。你不是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嗎?你不是說過你很堅強是個男子漢嗎?別傷心了好嗎?親愛的,別傷心了!你畢業了。你拿著畢業證書卻沒有回家。你跑到了學校操場左邊第5棵樹下,看著樹下刻的一行字發呆。“大豬永遠愛小豬”這是我們一起刻的。你是大豬我是小豬。親愛的,你就快畢業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其實這樣也好,你可以早點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這里有太多美好也有太多傷心的往事,離開這里,走出學校,那里有你期盼的新的生活,我也衷心的希望你能在那里找到一個真愛的人。你在一間公司任職,你的才能和談吐受到老板的賞識,我就知道,你是一個人才。你每天拼命的工作,起早貪黑,你的業績直線上升。二年后,你終于坐上了經理的位置。你的工作穩定了,可為什么還不找個女朋友呢?你不小了。終于,你公司一個愛慕你的女孩向你表白了。這是件多么令人雀躍的事啊。當你猶豫了好一陣才答應她時,我笑了,可我的心為什么那么痛呢?我不是一個好女孩,我太自私了。那女孩不錯,很溫柔,不像我那么蠻橫,她懂得照顧你,而我總是你照顧著。你們一起去逛街的時候,我就在你后面跟著,其實,分開了那么久,我總是跟著你,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你們拐進了家具店,我才知道你們打算結婚了。你們一起挑選家具時,那女孩笑得好開心好燦爛啊,我好羨慕她。如果當初我不離開你,在你身邊的就是我了。我好后悔。你在寫請柬時,我就站在你身邊,看著你寫的字我哭了。你把新娘的名字都寫成了我的名字。當寫到第十張時你才停下筆,才發現自己寫錯了。你扔下筆,托著頭輕輕地喊著我的名字。“我就在你的身邊啊……”。我向你喊著。可你聽不到,我知道你不會聽到的。就像我多年跟在你身后而你總看不到我一樣。但是我不會后悔,就算回到從前那一幕,那輛急速而來的小車快撞到你時,我還是會奮不顧身的推開你,為你抵擋住一切災難……所以親愛的,忘了我吧。好好愛你的妻子,今天起我就不能再看著你了,天堂在召喚著我呢,我得走了,永遠永遠地離開你了。我走到你身邊,想在你額頭印個吻時,你的妻子叫你出去。你就這樣,穿過我的身體,走向你的妻子。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就當做是一個擁抱吧。吾愛,我走了,我會在天堂看著你呢!我愛你!希望,下輩子我們能在一起!
我和老黃從小在一起長大,死纏爛打。他小學二年級曾經尿過褲子,這件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我是他的同桌。從他10歲時我就叫他老黃,因為他長得老相,人又調皮,比如在女老師的抽屜里放個死老鼠什么的。但我不怕他,因為我也把死老鼠放在他的桌子里,所以,他總是說:“小南,你真不錯。” 考中學時我們分開了,我上了一中,他去了八中。路上見面后他說:“小南,你想我嗎?”我說:“我想你的巧克力。”“好吧好吧”老黃說:“我努力好了,等考高中我和你都去一中,那時我還給你偷巧克力吃。” 三年后他果然沒有食言,我們重新又分在一個班里“眉來眼去”了。于是同學們說我們早戀,老師叫了我們去,聽到早戀我們笑得抬不起頭,老黃說:“天啊,因為我尿過褲子的事只有她知道。我是怕她說出去,所以才一直賄賂她。”老師問我:“安小南,你對黃易有好感嗎?”我說:“算了吧,你看他長得像一頭蒜一樣,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我喜歡的是郭富城那樣的帥哥。”老師說:“這我就放心了。” 從此我們反目為仇,三年誰也沒理誰。我再也沒吃過他的巧克力。考大學時我跑到北京,沒想到報到第一天又遇上他,我說:“我怎么就在劫難逃了?誰讓你跟我考一個學校?”而老黃振振有詞:“是不是你看上我才和我一個學校?” 我差點氣暈,第一學期迅速和一個山東人談戀愛。然后帶到老黃面前說:“我男朋友,帥不帥?”林苠的確很帥。老黃說:“男人要那么帥有什么用,無非是花花公子。我看你是遇人不淑,失戀了不要找我哭啊。”“我怎么會失戀呢?林苠和我海誓山盟。” 但我半年后真的失戀了。老黃跑過來安慰說:“土豆,你最不適合嫁給帥哥,否則就會萬劫不復。”土豆是他給我起的外號。為了安慰我,他帶我去吃炸醬面。我吃了一碗又一碗,然后才悲傷地說:“你說,我哪里不好?為什么林苠又去追求校花了?” 老黃說:“你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因為你沒有真心愛上他,所以,他才會走的。”我說:“那我愛誰?”“你真不知道?”老黃拉過我的手說:“那我告訴你,你愛我。”我猛彈他腦門一下說:“你別來搗亂了,你最好快點從我眼前消失。” 但是他不消失,我再交男朋友,他又出來搗亂。他說我又饞又懶,還說我從小就好逸惡勞。他這一番游說總是把人給嚇跑,我怒向膽邊生說:“老黃今天有我沒你,有你沒我。你要是再壞我的好事我跟你沒完!別以為我會愛上你,你看看你,一米七的身高,還戴個小破眼鏡裝徐志摩。還有,你還愛吃大蒜。我憑什么愛上你,快點離開我這朵鮮花吧,牛糞!” 老黃并不惱,他說:“你不是學化學的嗎?你應該知道一個道理啊?鮮花插在牛糞上才會長得生機勃勃啊!” 畢業的時候我們都還是單身,然后很快成了北漂一族。周末他常常跑來看我,好像我娘家哥哥一樣。公司有男同事追我,我幾乎是炫耀地把人帶到老黃面前說:“這是魏春天,北大才子。” 老黃說:“你傻啊,他早晚會出國,你就好像個小寡婦似的等著他啊。還是嫁了我吧,我做炸醬面給你吃。”“吃吃吃,我說你除了吃還知道什么?瞧你那破公司。”老黃在一家快解散的電腦公司做事,他說早晚有一天他會有自己的公司。 我不信。他二年級還尿褲子的主怎么會有自己的公司?但有一件事被他言中,魏春天半年之后去了美國。走之前他溫柔地對我說:“親愛的,我會回來的。”鬼才相信他的話,我把手里的可樂一飲而盡說:“去當假洋鬼子吧,我對當美國公民沒有興趣,再見。” 最后的自尊我還是要的,只是為什么,我一次次愛一次次傷?老黃的解釋是:“土豆,那是你沒找到真愛。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傷你。” 我有些氣急敗壞地說:“你不是說你吧?”那時老黃的公司已開起來的,并且小有起色。他開著富康,車里坐著他的女秘書。我竟然有些酸酸的。然后自我安慰:“哼,有什么了不起,老黃,那是我不要的!” 終于有一天,他帶一絕色美女來到我的小巢。老黃指著我說:“這是我娘家妹妹。”然后指著那個美女:“土豆,這個嫂子你可看得上?”我做菜放了至少半斤鹽,美女說:“呵呵,小姑做菜真好吃。”我氣得要死。送他們下樓時,老黃回過頭來說:“如果你滿意,半個月后我送請帖來。以后,你就是我娘家妹妹。” 回到屋里,我看著桌子上的殘羹冷炙,像是人家吃剩下的愛情。然后再看看鏡子中的自己:二十五歲不年輕了。忽然有一天,他要成為別人的老公,為什么,我會心如刀割? 趴在床上,淚濕了枕頭,難道我愛老黃?不不,怎么會?這么多年他一直在我身邊,看我上演一幕幕愛情悲喜劇。一直是我演,為什么等到他上演我會如此心痛?何況他身邊的姑娘是絕色傾城的佳人啊。 手機響了,是老黃發來的短信:土豆,祝福我的愛情吧,希望這次我能成功。我氣得眼淚直流,他把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我回了短信,用一首詞表明我此刻的心境: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枝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滴春衫透。我沒想到,自己這么在乎這個長得像大蒜的人。 半個月后,老黃果然送來請帖。他遞給我時說:“土豆,我終于決定結束單身生活結婚了,祝福我吧。”“不”我說“我不祝福你,因為我不允許你娶別人,我要讓你娶我。老黃,為什么我戀愛一次次失敗,因為我心中始終有一個影子,那就是你。所以,我不能放過你,我不讓你結婚。”“但是請帖都發出去了啊。”老黃居然笑著說。他還有臉笑,他把自己的愛情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我把請帖搶過來,然后準備撕掉。“別撕別撕,你先看一下嗎?” 我打開請帖,呆住了。里面是一張發了黃的黑白照片,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在一起笑著。那是一張合成的照片,用的是我和老黃十六歲時的照片。然后下面并排著的,是我和老黃的名字。 我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這個壞家伙,他又騙了我。 “是啊!”老黃說:“我不花錢雇個人和我來演戲,永遠試不出你的真心。如果這次你還不在乎我,也許我就真的死心了。沒想到這最后一搏我成功了!你說,你是不是應該祝賀我獎勵我一下?” 我幾乎是撒著嬌問:“老黃,你要什么獎勵?”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我湊上去,然后哇地跑開:“老黃,你吃了大蒜!”
有多少人像我一樣,是被這本書開頭的一段文字猛然擊中的——“很快你就82歲了,身高縮短了6厘米,體重只有45公斤,但是你一如既往地美麗、優雅,令我心動。我們已經在一起度過了58個年頭,而我對你的愛越發濃烈。我的胸口又有了這惱人的空茫,只有你灼熱的身體依偎在我懷里時,它才能被填滿。”傾聽這愛語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個女人。傾訴者安德烈·高茲揣著一腔少年情懷,癡狂地愛著她。他“淌著眼淚”,深情回顧了他們從相識到相知、相愛的點點滴滴,說著“愛情,只有在與錢無關的情況下才是真正的愛情”之類的愛之箴言。而此刻,“美麗、優雅”的D已身患絕癥。因為曾經“承諾彼此柔情相待”,安德烈·高茲便在寫完了他的《致D情史》之后,毅然打開家中的煤氣,與愛妻共赴黃泉。曾經想,或許,這就是不可企及的愛之結局了吧?她活著,就是在努力延長著他的壽命!我跟自己說,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承諾彼此柔情相待”呢?“我們的楊絳”——這是我在蘇州十中聽到的一個親切的稱呼。在這座園林般的校園里,我尋覓著少女楊絳的芳蹤。總是忍不住地猜想,能讓錢鍾書說出“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婚”的女子,該是怎樣一個妙人呢?她是個才女——她成名比錢鍾書早,最初別人介紹錢鍾書時會說:“楊絳的丈夫。”她翻譯的《堂吉訶德》,曾被鄧小平作為“國禮”送給西班牙國王;1989年,錢鍾書的《圍城》被搬上銀幕,當改編人員討論如何才能更好地突出主題時,楊絳立刻提筆寫道:“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錢鍾書覽畢盛贊:“實獲我心!”她是個賢妻——在錢鍾書寫《圍城》的日子里,她為節省開銷,辭掉女傭,心甘情愿做“灶下婢”。握筆的手乍干粗活,免不了傷痕累累,“一會兒劈柴木刺扎進了皮肉,一會兒又燙起了泡”,但她明白夫君工作的價值,她說:“我賴以成名的幾出喜劇,能夠和《圍城》比嗎?”她是個勇者——1997年早春、1998年歲末,她的女兒和丈夫先后去世,她傷心至極,便逼著自己“找一件需要我投入全部心神而忘掉自己的工作,逃避我的悲痛,因為悲痛是不能對抗的,只能逃避”。于是她決定翻譯柏拉圖《對話錄》中的《斐多》;她思考人生,在耄耋之年寫出《我們仨》《走到人生邊上》等力作;她用小楷抄寫錢鍾書的《槐聚詩存》,每天寫幾行,一寫就是半年,“通過抄詩,與他的思想、詩情親近”。她活過一個世紀了!而他,又何嘗不在分享著她的“活”啊——活在她綿長的思念中,活在她深摯的文字里。我想,如果安德烈·高茲沒有走出那一步,他今年剛滿89歲,與我們101歲的楊絳先生相比,他還是小弟弟呢!在我眼中,安德烈·高茲與楊絳都堪稱是與愛者“柔情相待”的典范,所不同的是,他們一個選擇了與愛者共死,一個選擇了與愛者共生。我無力對他們的選擇做出評判,我只想說,謝謝你們珍貴的提醒,愿天下愛者都能夠“彼此柔情相待”,愛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