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尋花,君亦未老】
粲粲黃姑女,耿耿遙相望。
鶯狂應有恨,蝶舞已無多。
我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偷聽他吟詩了,那么優雅,那么.....對,深情!我靜靜地趴在玫瑰花瓣上,那朵巨大的花蕊散發的香氣刺激著我的淚腺,視線中的白衣男子緊皺的眉頭變得模糊,我亦忘了自己是來尋花,或是尋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愛上了他緊鎖的眉目,還是一塵不染的白衣,我雖能存活千年,卻耐不過孤獨,就像他身在大院,總無人能懂,我想,這就是人類所謂的緣分了,那時,我還相信總有一天我可以撫平他那緊鎖的眉頭,我們可以靜默地久天長。
輕盈地飛至他的肩頭,斂起雙翅,聽他喃喃低語,蝶兒,你是否也向往深宮外的自由?是的,我醉了,看著那落寞的身影,我想,便是傾空一生又何妨。
在第一場冬雪落下之前,我找到了花壇下隱匿的花仙子,自毀修行,我是一只美麗的花蝴蝶,聽說再修煉百年我便可得道成仙,一百年,對于我來說真的不算什么,但我怕未待我長發及腰,君先老去。于是,我換了十年陽壽,去尋找那位白衣公子,即便不能與子偕老,但愿執子之手,淺看紅塵。
化作人形之后,我便不能繼續待在小小的花壇了,花仙子嘆氣道,這可能是天意吧,你或許能夠助他逃過一劫也不定,但是你要記住,必須在十年之內找到他,并且讓他愛上你,不然,不僅你會灰飛煙滅,就是他,怕是。。。。
于茫茫人海之中尋得你的身影,是多么的不易,這個冬季似乎比往常來得還早一些,雪地里,我緩步行走,我怕冷,無論前世今生。
最后,我還是倒下了,迷離的雙眼只能看到雪白的飄絮以及一抹桃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
一室的暖色生煙,我睜開了朦朧的雙眼,床邊是位美麗的女子,略施粉黛,輕巧一笑地扶我坐起。她說,你倒是醒了,整整睡了兩天兩夜。是嗎?我就這樣睡過了人生的兩天。她還說她叫牡丹,是醉花樓的頭牌,她問我我的名字和身世,名字?那個時候,他總是喚我蝶兒,那我便叫小蝶,身世,我有什么身世呢?我緩緩地低下了頭。于是我便聽到她低低的一聲嘆息,又是一個苦命的孩子。以后你便跟了我罷。醉花樓是一個煙柳之地,但要保住清白也不是不可能,賣藝不賣身也是有的,說罷牡丹復而看向我,你會什么?再為銅爐添了點煤,便轉回身定定看著我。我會跳舞,幾乎是脫口而出,怎么能不會呢,蝶舞蝶舞。
是的,我的出場驚艷了所有人,踮腳、揮袖、旋轉,一切都完美地無可挑剔,再加上傾城之貌,一夜之后我和牡丹并列醉花樓之首,只是我無心于此,偶爾我會從客人閑談宮廷趣事的只言片語中尋找他的痕跡,我相信,或許在不經意的言語中便包含著他的名字,這樣的幸福簡單并執著著。
就當我以為生活再無波瀾時,我知道了那白衣男子的身份,南唐君主李煜,那厚重的紫禁城又豈是我想進就能進的,一如困于其中的君王,相隔兩茫茫。
那一夜的醉花樓熱鬧雨往日百倍,我手執木梳輕輕打理著牡丹的頭發,三千青絲集于一手,空擾人心。
小蝶,往后自己在醉花樓要當心,三日之后宮中有一次選秀。
我分明看到了牡丹眼中的落寞,韶華一時,凄苦一世,縱有萬般情緒 ,更與何人說。愛太沉重,況是青樓女子,也無以為繼?再盛大的婚禮也無法撫平一個女子內心的無奈。商人重利輕別離。
鳳冠華服,流蘇佩玉,都沒入了那抹殷紅,沒入了我的眼里。
【情若露白,如煙消散】
桃色羅紗,朱門綺麗,門外又三尺白雪,如今,我已然學會了用厚厚的裘衣包裹著自己以抵御嚴寒。三年,只是少了點期盼,多了點思念。想到三年前那場令我費盡心思,傾盡所有也無法成功入圍的選秀,我笑得淡然。宮中無論古今從來都是權貴的天下,但我或者又是幸運的,那公公許是見我貌美許是看我可憐,便把我插入了舞伎之中。能在同一個屋檐下與你守望,也是好的。
人面桃花長相依,又是一年春華成秋碧。
當我一襲紅衣輕歌曼舞雨殿廳中央時,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曾經那白衣翩翩的男子,即使是套上了耀眼的龍袍。他那緊皺的眉目依舊惹人心疼。
杯盞倒戈,觥籌交錯,曲終人散盡。
南唐終于還是敗在了你的手中,詩詞歌賦成就了你的一生,卻也結束了一代王朝的延續,當興趣與責任相悖時,你還是學不會選擇。我看不見宋軍是如何兵臨城下,看不見你吟唱“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神情,看不見酒杯里的牽機毒是如何被你一飲而盡。我想,一切都應該結束了。
晉王府內,張燈結彩,及目所到之處一片喜慶,歌臺舞榭,鼓瑟吹笙,震天的銅鑼一下一下地敲著,聲聲入耳,陣陣催心。那為我理妝的丫鬟驚嘆道,王妃,您是奴婢見過的最美的新娘。人人都是這么說的,只是,這樣一段明凈的詩酒年華,你再也看不到了。我轉身走向窗邊,推開了那扇緊閉的竹窗,風夾著雪花撲面而來。我忽略了身后勸阻的丫鬟,縱使活過千百年,我也未曾如此仔細地觀賞過雪天,那么夢幻,卻又那么寒冷。聽聞,那個王爺叫趙光義,就是那奪去的國主江山的兩兄弟之一。那日我的舞姿是吸引了他的眼,而我卻心神從未離開過李煜一刻。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名好的君王,就像他不是一名懂得維護愛情的人一般,只是愛上了,再好的也就看不上了。
【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
那一日的他是真的喝多了,不然也不會抱著我直喊著憲兒,我轉身抱住李煜的頭,心瞬時便疼了,我從來便不把他當為什么帝王。那個白衣男子,如果你沒有生于皇室,那我們就不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識,我不會愛得那么痛。皇上,我不是周憲,請您記住,我是窅娘,是小蝶。
長生殿,桐花樹上暖陽生,鵲鳴擾枝頭。大殿上掌聲如雷,國主柔聲地問向一位跳舞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我當時定是癡了,不然也不會許久不答他的話,直到身邊一名女子輕輕扯動我的衣角后,我方晃過神來,啊了一聲。我還是對他的身份感到膽怯與排斥,雙手便也不安份地抖著,把頭抬起來讓朕瞧瞧,他的聲音還是沒變,一如既往的好聽,不知哪來的勇氣,我還是抬頭對上了他的雙眸,那一瞬間,我發現,他竟是失了神。隨后喃喃道,好美的眼睛。罷了便揮了揮衣袖道,既是這樣,以后你便叫窅娘。
眼睛?是了,前世我的背上有著一雙藍眼睛,窅娘,窅娘,再也不會是小蝶了,也無人會喚小蝶了。我許是真的傻了,也是真的累了,否則又怎會為你狠心纏足,只換你一句“蓮中花更好,云里月長新”的贊美。只是你的眉里眼里對我卻只是欣賞,無論是已逝的周憲還是現在的周嘉敏都不是小蝶或是窅娘能替代的,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
張光義要與我成婚之日,我沒有拒絕,只是提出了讓我再舞一場的要求,他欣然應允,為賞金蓮舞,他特意將金蓮臺自南唐澄心堂運至宋都。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七夕已至,皇宮內外燈火輝煌,我一襲輕紗,立于高高的金蓮臺上。良久,我揮袖輕轉,舞姿如踏浪,如凌波,如夢似幻,如詩如畫,喝彩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這許是我此生舞的最好的一次,一舞之中,我始終背朝御座,面向東南,襝衽再拜。趙光義定是氣極,在臺下大聲下令:窅娘轉過身來!我卻笑靨如花,李煜,今天是你四十一歲大壽,窅娘為你跳金蓮舞祝壽。我縱身一躍,跳入了那片清麗的荷池,池水淹沒了眾人的驚呼之聲。
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
我一曲離歌傾城,紅顏轉瞬,繁華散盡
若雪冰封,暮色至,愿來生不與你相逢,冬亦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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