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財政職業技術學校 楊嘉怡
指導老師:吳作歆
當那些人跟著救護車走了之后,只有我和小雅未走。她靜靜地蹲在那口井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地盯著井里。天氣此刻卻晴朗得怪異,如嬰兒皮膚般柔嫩的陽光爬上了小雅的背上,好奇地跟著小雅的眼神投入井里。
事故發現到現在,小雅一直都很平靜,或是她真的不在乎了,也許糟糕的情緒搭起千萬根錯亂的思維縱使她適得其反地選擇讓腦袋空白。很久以后,小雅才慢慢地站了起來,沖著布滿黃泥的地上踏了幾腳,她的腳麻痹了。幾滴泥巴飛濺到了她的藍白色搭配的連衣裙邊,小雅沒注意到。她用右手向后困難地摸了摸被曬暖的后背,抬起頭看向天空,陽光俯貼在她白皙的臉上映出另一道滑亮的光圈。然后她的眼睛才發現到我,緩緩地劃起笑容對我說:“呵呵,你還在這。”
“小雅,你應該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子吧——不孝的孩子,你為什么沒跟著去呢?”我觸碰著她的傷口,她的表情依舊沒有變一直站在原地。
“應該?吧?這是懷疑的口氣么?就當我是個不孝的孩子呵。我可不想去那該死的地方聞討厭的藥水味,那多難受啊!”小雅的眼神露出不屑的神色,那眼神雖炯炯有力,但也出賣著她的內心慌和恐懼。
我還是看懂她的。我拾起了地上的一塊石子舉在井口上,松手。“撲嗵”的聲音回蕩在深深的井底了,小雅的表情開始充滿茫然和迷惑,我告訴她:“對于地上的石子來說,掉入井里的石子也許是一種解脫,因為它再也不用躺在泥沙地上被陽光曝曬,被大雨沖淋,被人們踐踏;可對于掉入井里的石子來說,卻是一場比死亡更痛苦的災難,它再也看不見陽光,再也體驗不到雨淋,再也感受不到人們腳踩的按摩…所有的都沒有了,永遠被封鎖在暗無天日的井底,陰冷的世界。你認為可憐的是誰?要拯救的又是誰?”小雅顯得更靜了,可她的雙手顫抖著。她又低著頭凝視著潮黯的井,我看見了她開始泛紅的雙眼。我不想看見她,也不想她看見了別人看到她的淚,她會堅強的。希望如此。
我離開了那片地,我想不久后小雅也會離開。
小雅是我的表妹,比我小幾歲。我們是鄰居。而成長的背景又是差得那么遠,她是在吵鬧聲中長大的。慶幸的是,她是個樂觀的女孩,發生再大的不幸也能對身邊的人裝出若無其事的笑容。但她是孤單的。姨父和姨媽總是不和,常常在家里吵架,嚴重的時候好幾次都打了起來。開頭的幾年小雅都會來找我哭訴,等我爸媽去勸架后,小雅才安心地回家;久了之后,小雅對他們再也不想理會了,也沒來找過我,她一個人離家出走過幾次。或許這些爭吵對她來說已是一種習慣地傾聽,只想遠遠的逃離。
然而,更嚴重的事情還是不可遇制地發生了。姨媽發現姨父外遇了,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姨父卻提出了離婚,第二天姨媽想到了跳井自殺。
最靠城邊的一棟灰色舊廠房后,有一口深10多米的井,井的周遭攤散著一些土黃色的干泥沙,那是不久前廠房施工時留下的,自業主搬走后也很少人到那兒去。姨媽則選擇了對那口深井一躍而下。慶幸有位清潔大街的工人及時發現,消防隊和救護車幾分鐘后趕到便開始實施下井救人。我和小雅到現場的時候,小雅僅是蹲在井口旁佇立了很久,什么話也沒說。越來越多人呼喊和圍觀,小雅的父親到來的時候神色焦急萬分,我的爸爸皺著眉,媽媽手握拳地糾緊在心口,過路人也擔憂起來了……所有情緒都在嚴肅氛圍里,焦點都集中在那一口沉默的井。消防人員對著小雅說:“沖著井里喊你媽媽,那樣她才有斗志力!女孩別怕,呼喊~!”小雅沒有理會對她說話的人,瞳孔里一直是那與她眼睛顏色戰斗著的黑色井界。
“這孩子怎么這樣,母親自殺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不孝的孩子啊!”
“對啊,怎…怎么這樣呢?”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不明與惱怒的話語都對著小雅。小雅的臉上透露不出一許神色,靜靜地,蹲在井旁。好像什么都聽不見。
姨媽被救出井口是半個小時后,她濕淋淋的身體占滿了泥濘,痛苦的神態對于現實已失去了知覺。清晰地聽見從井里出來的消防人員和姨媽呼吸急促的聲音,醫務人員立刻挑來擔架進行搶救。陽光在那姨媽受傷的身體披上了一層溫暖,可還是不住地顫抖。井外所有人都被嚇到了,甚至還傳來些許的哭泣聲。
小雅沒有哭,始終沒有哭。望著那深井,她恰似被黑暗的洞穴挖取了靈魂,那空洞地孩子,無助的內心世界她只能惶惑用平靜來安穩。下一秒,也許她在井外,又也許是井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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