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江門幼兒師范學校 魏家敏
指導老師:歐陽輝
沒有人知道,黃昏的路上。
有三個孩子,一個大兩個稍小,在等著她回來,在擔心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一只蝴蝶在他們身旁飛來飛去。
其中,有一個孩子手里緊緊地握著一架紙飛機。
——題記
(一)
她死了,客死異鄉了,一年多了。
從病發到離世,僅一個月而已。
留下一對兒女,癡情的丈夫和一群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親屬。
(二)
“牙痛啊?要趕緊醫好,已經是畢業班了,要認真學習。”我站在病房門口,重重的點頭。
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透明的液體;順著輸液針管,安靜地流入她的體內。
“你怎么會在這里的?”過了許久,我問。
“感冒,發燒了。”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趕緊去牙科門診吧,治療了就快點回家,出來挺久了吧?你媽媽該擔心你了。”她說。
我看見窗外的陽光穿過葉子,射入病房,我鼓起勇氣跑進去拉緊了窗簾。
“丫頭,我想曬曬太陽,太久沒曬過了。”她說。我拉開窗簾,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的笑容頓時變得更溫暖、燦爛……但又帶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夢幻色彩。
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三)
“媽,我在醫院看到她了,她是怎么了?”從醫院回到家后,我問母親。我期待母親會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生她兒子時,落下的病,說是血有問題。”母親說。
“可為什么她告訴我她只是感冒發燒呢?”我不解的問。
“都持續燒了十多天了,活不久的了。”母親說話的語氣中,帶有一絲絲的無奈和絕望。
我沒敢再問下去了,我開始有點害怕,我害怕知道事實的真相。
此時,電話突然響了,是母親接的電話。
“她病危轉院了,去了縣中心醫院。”掛上電話后,母親說。
(四)
此后的日子里,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放學后逗留在學校,而是一放學就往家跑,那段時間我成了一個不愛離家的孩子。
回家后說的第一句話,也不知不覺的從“媽,我好餓,有什么吃的嗎?”換成了“媽,她現在怎么樣?”
之后,我干脆把她的事,寫成一記事,記錄著她每一天的變化情況。
2007年8月29日,她在縣醫院進行了全身檢查,懷疑是血癌,詳細的驗血報告在一周后才會有結果。
2007年8月30日,開始持續高燒不退,轉入特別監護病房。
2007年8月31日,情況大為好轉,猶如看見希望的曙光。
2007年9月1日,開始持續低燒,但所幸神志清醒。
2007年9月2日,再度高燒不退,神志不清,轉往市中心醫院。
2007年9月3日,化驗結果出來了,證實為血癌末期,天塌下來了。
2007年9月4日,輸血200ml,情況再次開始好轉。
2007年9月5日,皮下出現淤血,精神狀態很良好。
2007年9月6日,她婆婆領她兒女前去探望,女兒像往常一樣。
2007年9月7日,母親前去探望,她說:“你快點回去吧,過兩天我就會康復的了,過兩天我就會回去的了,不用擔心。”母親哭了。她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2007年9月8日,再次開始低燒不退,皮下淤血更多。
2007年9月9日,由低燒不退轉為高燒不退,生命垂危,準備轉往省中心醫院。
(五)
九月十日,到了一年一度的教師節了,我似乎沉溺在歡慶的氣氛中,中午,偶然聽母親說她已經轉往省醫院了;這天旁晚,我晚了將近一個小時回家。
踏入家門后,看見母親正在聽電話,我還沒來的及喊“媽”就看到電話從母親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母親眼中滿是淚水地看著我,痛苦的說:“她,她,她死了……“
我抬頭望著墻上的電子時鐘:“2007年9月10日17時57分”我牢記著。
我呆滯了,顯得十分的不知所措。
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母親,或許,我更不知應該如何安慰受傷的我自己……
(六)
往后的幾天里,我都沒有回學校上課,家族里的親戚們都在商量著把她的遺體運回家鄉墓園安葬。自然那只是一個隱藏大家那顆受傷的心的一個借口。
她的遺體是兩天后才被運回縣城殯儀館火化的,我并沒有去送她,我和大多數沒有去送她的人一樣,都是缺乏送她的勇氣。
最后,捧著她的骨灰回來的是她的女兒,那個一直都沒叫她媽的女兒,她的兒子捧著她的遺像。她就這樣,就這樣安靜地,安靜地被送入家族的墓園。她的兒子一邊哭一邊喊:“媽媽”,可她的女兒卻仍滴淚未落。
后來,母親對我說:“像你一樣,一樣的倔強。”是的,像我一樣,一樣的倔強,當年的我在面對親人離世時,不也是這樣的嗎?是的,是的,像我一樣,一樣的倔強.
(七)
她離世兩個多月后,我進入了學習的緊張期,我漸漸的把她忘卻;一天放學回到家后,母親突然說:“今天是她的生忌,要是活著就三十一歲了,她還說過三十一歲生日時要買些好吃的慰勞下自己的。”
坐在一旁的表叔婆摸了一把眼淚后,說:“我親媳婦都沒她待我好。”
我,又想起了她。
內心平靜過后,又再次洶涌,隱藏在內心的傷口又再一次被裸露在空氣中,不斷的被外界的一切所刺傷以及感染。
(八)
隨著時間的推移,初三繁重的課業再一次把她帶來的傷痛隱藏以及忘卻,仿佛她從未給我帶來傷害一般。
一天中午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在才菜市場看見了一位年輕的少婦牽著兩個孩子,突然,我習慣性地跳起來,拍了她肩膀一下,還沒等我開口喊她時;年輕的少婦向我投來差異的目光,我頓時呆住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會后,我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歉,說:“不好意思,認錯人了。”就匆忙的跑開了,或許更像逃開了,我想,應該是落慌而逃吧……
對! 對!肯定是,肯定的。
我還記得那位少婦脫口而出的話,是如何地給了我當頭一棒,敲醒了我,同時也敲碎了我心中的夢,荒唐的夢——她還活著,她還沒離世的夢。
(九)
“學生妹,學生妹……”
又是一天放學的路上,一位中年婦女叫住了我,說:“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家油坊,油坊里有位年輕婦女的那家。”
我看了一下路邊的街道牌后,愣了好一會兒才鎮靜地說:“你找她有什么事嗎?”
頓時,中年婦女臉上的滄桑掩蓋不住她的喜悅,說:“可以告訴我,她家在那嗎?”
“你找她有什么事嗎?”我警惕地再問了一句。
“我找她有點急事,可以告訴我嗎?”中年婦女謙卑的說。
“不用再找她了,她一年前就已經離世了。”我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于是泠泠地說.
中年婦女先是很驚訝,而后又很失落,好一會兒后,受挫的慢慢走開了;沒走幾步又折回來,懷疑地問我,說:“你認識她?”
我苦笑,我苦笑……
許久,許久過后才回答道:“你要找的年輕婦女是我嬸嬸。”
(十)
沒錯!的確!是的!
她是我嬸嬸,我母親是她嫂子,我是她兒女的姐姐;
我,是她侄女,她,是我的嬸嬸,我的嬸嬸……嬸嬸……
生于1976年,壽終于2007年9月10日17時57分31秒,
享年30歲。
一年后
2008年9月10日的黃昏,我牽著她的一對兒女,去了那條她離家的路上;那條唯一一條通往縣城的路上……
九月,又是九月,又是一年的九月,
2007年的9月10日,她,往生了……
沒有人知道,
黃昏的路上;
有三個孩子,一個大一點的牽著兩個稍小的,在等著她回來,在擔心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有一只蝴蝶在他們身旁飛來飛去。
其中,有一個孩子手里緊緊地握著一架紙飛機。
后記:
老人們曾告訴我,善良的人往生后,靈魂會變成蝴蝶,飛回到自己最牽掛的人身邊;給他們帶去祝福和好運,并且默默地陪伴在他們左右。
2007年,我十七歲,嬸嬸三十歲。
2009年,我十九歲,嬸嬸依然三十歲。
她始終沒有過她想要的三十一歲生日。
因為,唯有死者,永遠……年輕……
嬸嬸的一生僅有三十載,實在太短太短了,但她卻用這三十栽的光陰去完成別人需要六十年放能完成的事;她愛丈夫,愛孩子,同時也愛學生,她的勤勞、簡樸、孝順、善良、敬業、樂于助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們看在眼里,記在心底的。
她逝世后街坊鄰里泣不成聲,那些素未謀面的人紛紛送來的祭奠物品,足以燃燒一周。
她,一直活在我們心里,從未離去。
傳說紙飛機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信,它可以寄到天堂的每一個角落,飛到收信人的手中。
愿:可以飛往天堂的紙飛機能捎去我們幸福、平安、快樂、堅強的消息以及我對嬸嬸最虔誠的祝福——嬸嬸,在天堂的你,一切可好?別太記掛我們了,我們會無所畏懼地勇敢成長的……
修改于:2009年11月14日










網友評論僅供其表達個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