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不到的角落,我把我的幸福留給你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處柔軟的角落,那些不能訴諸他人的小秘密,在這個安靜潮濕的角落里生根發(fā)芽、成長,長成一棵茂盛的參天大樹,遮住心里那片小小的天空。于是,一切黯淡,看不到陽光與希望。
認(rèn)識小微是在一年前的那個同樣蕭索的季節(jié)。秋天揮動著仙女的小魔棒,呼啦啦地就把整個校園變成了一個美麗奇特的世界:枯黃的葉子掙脫大樹,從半空中盤旋而下,打著轉(zhuǎn)兒,有幾片綠的葉還在樹上依稀可見,像是不愿離開媽媽的娃娃。學(xué)校里的小樹林忽然就成了戀人們的約會圣地。用老班的話來講,那是搞地下工作的好場所。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小微。
那個周六傍晚我依舊去了老樹林。雙腳踩在松軟的落葉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因為隔天是周末,除了我們高三級外,其他人都回家去了。所以原本熱鬧的老樹林模糊染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不知道樹林里的小鳥們會不會不習(xí)慣呢?我只有周六才到這兒來,因為我不喜歡太吵鬧,也不愿意像個窺視者一樣不小心聽到他們說的情話。可是,那天,我還是遇到了我所避及的。
“為什么要分手?為什么,你告訴我!”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哭泣著。
一段長長的沉默過后,一個身影奔跑著閃出了樹林。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硬生生地撞倒在落葉堆上。等我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張無比精致而又淌滿了淚水的臉。她長得真的很好看,眉毛淡得像忘記長出來一樣,在臉頰上隨意而又似乎早已設(shè)定似的鋪在額下。一雙鳳眼明亮又清澈,像是初春時一方毫無污染的圣湖。只是,因為哭泣,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腫脹發(fā)紅。
“果子,我們?nèi)ズ赛c東西吧。”小微拉著我的手,扭頭說道。那天在樹林里的偶然碰撞,染我們成了很要好的朋友,開始了頻繁的來往。那個時候的我對周圍的事物漠不關(guān)心,認(rèn)識的人也很少,可是,小微我是聽說過的。她算得上是我們學(xué)校最出名的人兒了,因為長得漂亮,又彈得一手好鋼琴,那股藝術(shù)生獨有的一點傲氣與孤僻的氣質(zhì), 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以致于小微在當(dāng)時的那個小學(xué)校里,她的名氣,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走過正廳,我們往里面走去,揀了一張靠窗的桌子。“一杯黑咖啡。”服務(wù)生遞過菜單的時候,小微輕輕一抬手就退了回去,“果子,你要喝什么?”
“給我一杯奶茶吧。”小微不知為什么總是喝咖啡而拒絕其他一切飲料。
忽然,偌大的“閑人館”里傳出了一陣吉他聲,一會兒一副深沉沙啞的男聲響起,是阿杜的《小薇》。
小微忽然就變了臉,低著頭,原本握著小勺子攪動咖啡的手顫抖起來。“滴——答。”一滴小小的淚珠,從她白皙的臉上滑下,落在濃郁滾燙的咖啡上。
我靜靜地看著她,眉毛糾結(jié)在一塊,壓抑著心中的驚詫,卻不說一句話。我向來不喜歡主動打探什么。正如當(dāng)初認(rèn)識的時候,我沒有問多一句。如果她愿意,總有一天會打開她心里的那個小世界朝我開放,會把存放在心中那個神秘花園的那些已經(jīng)發(fā)霉的秘密和我分享。我總是這樣想的。
“果子,是他。”小微抬起頭,臉上兩行清晰的淚痕。忽然想起小時候凝望的天空的時候,總能看到一行長長的云線,他們說,那是飛機(jī)飛過留下的痕跡。我卻一直以為,那是天空的淚痕,無法抹煞的悲傷。
小微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隔壁正廳走去。打聽的側(cè)臺,有一個年輕男子在把著吉他。她就那樣不動聲色地走過去,一臉平靜地奪過他手中的吉他,順手扔在地上,立即引起一陣顫音。
“你不配彈這首曲子。”說完這一句,她拉著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一臉錯愕的我,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邁著大步子離開著。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他已經(jīng)抬起頭來——竟然是他!他一直望著這邊,眼里有說不出的哀怨與傷痛。
“許辛,你是我們學(xué)校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江小微是一個無心向?qū)W的藝術(shù)生,你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斷絕跟她的關(guān)系,把心思都放在學(xué)習(xí)上。而且她根本就不喜歡你,她只是為了氣她爸爸。校長說了,如果你再和她來往,你高三一年的助學(xué)金學(xué)校都會取消。反正你自己看著辦了。”我到辦公室交東西的時候,高大的他站在他們班主任面前,沉默不語。
許辛是我們年級成績最優(yōu)秀的男生,不管大考小考總是排在最高的位置,拉下第二名幾十分。可是,校長與那些老師們,卻沒有像以前因為許辛優(yōu)秀而對他和小微的事遮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對許辛的態(tài)度一反常態(tài),不知道是什么緣故。
小微拉著我從閑人館里出來,又毫無目的地走了幾十米。我忽然就停了下來,小微扭頭看著我。
“小微,也許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一刻,我?guī)缀蹙鸵颜嫦啵约霸S辛受到的威脅告訴她,可是,她忽然放聲大哭起來,撲在我身上緊緊地抱著我。那一刻,我完全失去了言語。我從來都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別人,不知道該怎樣減輕別人的傷痛。所有所有我能做的,只有緊緊的擁抱。
大街上的人很多,一個個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奇怪的我們,時而還有竊笑與低語聲。而我已經(jīng)不在乎。在成長的這條路上,我早已學(xué)會對別人的眼光無所謂了。就像是一個傷了痛了無數(shù)次的人,原本柔弱的表皮結(jié)下了厚厚的疤,對一切都有了免疫能力。
哭了許久,小微才松開抱著我的手。于是我們不顧眾人的眼光,又牽著手到了江邊。
“果子,其實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恨,恨他的懦弱。”小微望著茫茫的江面,平靜地說道。可是說了這一句她又停住了。而我,也沒有問什么。
江面上泊著幾艘古舊的小船,在水流中輕輕地晃著。許久,小微忽然笑了,“果子,我們?nèi)ベI東西吧,忽然好想送你一些東西呢。”
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因為小微的反常。第二天早晨上學(xué)的時候,小微的座位空空的。中午路過學(xué)校門口的小報亭,看到那張報紙上那個醒目的標(biāo)題與熟悉的面龐時,我整個人都呆住了,渾身都動彈不得,心臟似乎要停止跳動,似乎有無數(shù)的小蟲子在噬咬著,我想抓住它們卻是那么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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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報紙拼命往醫(yī)院趕的時候,腦海里全是她的面孔。小微,你為什么要這么傻?!可是等我氣喘吁吁地跑到醫(yī)院的時候,卻被告知小微已經(jīng)出院了。
那天下午我沒有去上學(xué),在家待了整整一個下午。我不停地流淚,流淚,直到渾身筋疲力盡,才在床上睡了過去。醒來后,世界仿佛空蕩蕩的,那么寂靜。沒有了小微,我的世界,殘缺不堪。我下意識地打開電腦,想要去看看小微的空間。可是她的空間卻設(shè)置了問題——
幸福好遙遠(yuǎn)。我們太年輕。誰和我在一起。
我試著輸入“許辛”,卻意外地得到了答案錯誤的回復(fù)。我的手顫巍巍地敲打著自己的名字,幾秒后,一個網(wǎng)頁出現(xiàn)在眼前。
果子:
不要罵我傻,不要說我笨,我只是覺得太累了,我只是想要休息。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如此孤僻的小孩。我的爸爸,所謂的這所重點中學(xué)的校長,忙碌于他的應(yīng)酬與工作,卻狠心地把我和媽媽拋在一邊。他總是很晚很晚才回家,還和媽媽吵架甚至對媽媽大打出手。而對我,從來就不管不問。我恨他,恨他,恨他!于是我用特立獨行的方式張揚著自己,希望收獲所有人的目光,后來,我有了一個更好的想法,我要把他最器重的學(xué)生毀掉。所以,我千方百計地靠近許辛,很快地我們就走到了一起。我總是拉著他在校園里招搖過市,而這一切,我只是想要讓他看到。而他,最終也再無法無動于衷了。他打了我,不再忽視我,為他的升學(xué)率,為他的寶貝尖子生。
可是,我唯一沒有預(yù)料到的是,我竟然真的喜歡上了許辛。因為他給我唱《小薇》,因為他帶我到江邊看星星,因為他給我彈吉他……那天我約他到小樹林,把一切都告訴了他,我希望他原諒我,希望他反抗我爸爸,希望他和我一起離開這個城市,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可是,他竟然和我說,分手。
對他的喜歡,一直深深地放在心里,不曾淡過。每個想念他的夜晚,我都會不停地喝下咖啡,用苦澀去沖淡心里的苦。可是,這一切是那么無濟(jì)于事。從天黑到天亮,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咖啡因的提醒下不停地幻想,不停地自言自語,意識模糊又清醒。
認(rèn)識你真的是一件很快樂的事。那天的相遇,讓我似乎找到了一個類似的人,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那個時候我是聽說過你的,所以看見你的一剎那我就認(rèn)出了你,那個在大火中被燒傷了臉的女孩。你的話很少,從來只是聽我在傾訴,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也裝著很多很多,苦悶,絕望,悲痛,卻從來不愿訴說。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處柔軟的角落,那些不能訴諸他人的小秘密,在這個安靜潮濕的角落里生根、發(fā)芽、成長,長成一棵茂盛的參天大樹,遮住心里那片小小的天空。于是,一切黯淡,看不到陽光與希望。果子,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而我離開后,希望我的所有幸福和快樂都能留給你。
不要想我,不要為我悲傷。
小微
后來上學(xué)的時候,在別人的閑言碎語中,我聽說許辛和他唯一相依為命的母親離開了這座城市,回到他過世的父親的老家。小微,有人說她被她爸爸關(guān)在了家里,請人看著,有人說她一個人去了遠(yuǎn)方,也有人說,她去鄉(xiāng)下找許辛了。而我,北上,在一所大學(xué)里剛剛開始一段新的旅程。只是,我活躍于各個社團(tuán),性格開朗了不少,認(rèn)識了很多新朋友。因為,我要讓小微的那份幸福在我身上持續(xù)下午。而其他的一切,不得而知。
——也許寫在一兩個月前。
編者按:不管太陽照的到否,都要把幸福留給那個人。
編輯:冷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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