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院08級漢語言11班 莫國輝
第四屆“碧草杯”廣東省校園文學大賽參賽文章
華南師范大學海碰子文學社推薦
男,一米八五的瘦長個兒,雙手幾乎過膝,窄臉塌鼻,顴骨微凸,小眼睛,一副酒瓶底厚的眼鏡,一說話便露出一口玉米粒顏色的黃牙。
這是我的大學新同學,鄧沛沛。提及鄧沛沛,肯定會牽涉到一個不得不說的人,我們的教官王東。
方開學,我們就要進行大學第一課——軍訓。因為在入學的頭幾天里,沛沛同學是不愛出聲的。傍晚天一暗,洗了澡爬上床看書,看完書就倒床睡覺,我們其它幾個舍友也不好意思侃大山了。所以我對沛沛同學的認識是從軍訓開始的。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我們已在炎炎烈日下站軍姿將近三十分鐘了。廣州的陽光仿佛格外毒辣,炙得我直皺眉頭聳鼻子。我們紋絲不敢動,因為我們的教官王東同志絕對不是省油的燈。他把哨子的繩子固定在食指上,然后熟練地晃動著手腕讓哨子圍著食指打轉,一圈,兩圈,三圈……待繩子繞盡了,反過來繞,一圈,兩圈,三圈……一雙狡黠的眼鏡死死盯著我們,惟恐漏過了我們一個違規小動作。他那臉上的黝黑和堅毅,飽蘊著風霜日曬。大概有二十五六了吧,我們私底下猜測他的年齡。
“沛沛,出列!”“到!”鄧沛沛站在第一列第一位,他邁了兩步,已站在王東鼻子前了。嘴唇抿得很緊張,甚至兩嘴角有些向下撇了。眼神直勾勾的,一臉的嚴肅。隊列中傳出幾聲像噴飯的時候發出的壓抑的笑。我也忍不住咧了嘴,心里道:傻子。“曉楠剛才動了,指揮他們唱歌,抱頭蹲下起立!”“是!”沛沛的聲音特別的沙啞,像公鴨的,而且常常嚴重跑調。但是我跟同學們似乎都挺愛聽。“抱頭!《團結就是力量》!”我們紛紛聽話地雙手抱頭,便如拉了把舒服的椅子坐下,等待著一場好戲。“團——結就是力——量,一二唱!”我們于是跟著傻得可愛的沛沛同學一邊做蹲下起立,一邊唱歌。除了沛沛那副窄小的至始至終都是嚴肅的的面孔,似乎操場上其它任何地方都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至于王東同志什么時候看上了鄧沛沛同學,我大抵也忘了,反正是軍訓后不久。其實也不是王東同志眼光特別好,應該是沛沛同學太“突出”了。一個是身高突出,一個是……自從王東同志看上了沛沛后,說實話,除了下暴雨不用軍訓以外,沛沛沒有一天是可以清靜地過的。每一軍訓,沛沛肯定是最最勞累的一個。當然,同時也是全班焦點。王東同志不指揮的活動全歸他指揮了,無形中他成了我們的第二教官。但是,大凡體罰,不論是哪一組受罰,他都脫不了要陪罰。最初的時候,鄧沛沛同學害羞得要死,站在大伙面前整隊時,常常會把“向右看——齊”喊成“向右——看”或“向左——看”,抑或喊了“向左看齊”后跟著喊“立正”,逗得大伙直樂。
記得小時候老師教我們課我們領悟不了的時候,他總是這么罵:“教牛爬樹都比教你們好!”明顯,沛沛同學很不幸成了小時候的我們。因為他站在第一列第一位,所以我們整個排都得以他為標準。但是他個兒高,步幅大,所以我們老是跟不上。而且,他老是踏錯步子。當然,沛沛又無意制造了一個讓我們休息并開懷的機會了。教官狠罵他笨,我們在下面開心地笑。末了,他認真地問:“教官,是不是這樣,踏錯了,腳尖要墊一下?”……
吃飯的時候他跟我說:“我踏步不行,老是錯。我這個人節奏感不好。”“今天你真勇敢啊,第一個上去滅火。”“教官踢我上去的,他在后面踢我屁股,說如果你能走沒瘸,你就上去。”
我問沛沛高考多少分,沛沛露著他那口似乎永遠也刷不白的牙說,我是復讀的,復讀了兩年,分數很低,不好意思告訴你,你真的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心里崩地樂壞了,比我估計的還要笨。
踏正步的時候,他讓沛沛站在旁邊觀察。“報告!第二第四組很好,第一第三組不好。”教官笑了:“講明好在哪,不好在哪。”。沛沛低頭想了一下,喊道:“第二第四組好在排面整齊,第一第三組不好在排面不整齊!”包括教官,大家“哄”地笑得滿地找牙。
“哪一組最差?”“第一組。”第一組全是女孩。“罰俯臥撐。”“罰唱歌吧。”沛沛說。“那好,那罰他們唱歌你做俯臥撐。”于是女孩子們飛快地唱起了《打靶歸來》。沛沛異常痛苦地做著俯臥撐,本來他那雙竹竿般的手臂已經難以承受他的身體,現在還有一只粗大的手壓著他的肩膀!大家都不笑了,鼓著眼珠半張著嘴,很有些擔心。女孩子們也越唱越快。
不過以后沛沛做的多了,我們見他死不了,也就依然笑嘻嘻的。但是有一些女孩子看不過眼,在軍訓日記里寫“這個王東太狠心了,居然這樣體罰學生”“明擺是耍沛沛”云云。我也有些于心不忍,認為這是王東同志在軍隊里受了太多的壓抑之故。
沛沛有時候也是十分聰明的。教官有意逗逗我們班最矮最可愛的小女生詩陶同學。他讓詩陶站在沛沛旁邊,讓我們做正步擺臂練習,他對詩陶說,你的臂膀要跟他的一般高。我們哄的笑了。出乎意料的是,沛沛同學立馬半蹲下來,詩陶就夠得著了。
此后的日子,關于王東同志和沛沛的美妙故事,自然是層出不窮。我們嚴酷的軍訓生活也在此得到調劑。我們也逐漸覺得沛沛不是那么傻了,人也健談了。而對于王東同志的做法,其實還是頗有微詞的。
直到有一天,在軍訓的小結會上,我們才知道:王東才十九歲!跟我們同年!
后來,在填簡歷的時候,我們才得知,鄧沛沛的父親去世已久!那時我們才知道,原來沛沛是特意叫教官鍛煉他!!!我們都誤解了……
是的。對于沛沛的改變,我們都發現得太遲了。我更加不能原諒自己的是,怎么可以將一種晶瑩剔透的純潔可愛,看做是傻?我們都太聰明了。
……
再后來,我們背地里不再叫教官王東,而叫——東哥。
再后來,再沒人在沛沛做俯臥撐的時候嗤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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