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涂途(中國藝術研究院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所原所長、《文藝理論與批評》原主編、著名作家、文學評論家):馬文瑞的名字,對大多數老百姓來說并不陌生。在國內外的許多重大社會活動中,我們仍然時時看到他那腰板挺直的高大身影。可是,關于這位老黨員、老戰士、老革命的生平事跡,特別是他個人的生活經歷,一般人卻不甚了解。不久前由中國青年出版社推出的《群山——馬文瑞與西北革命》一書,真實而又生動地記敘了這位革命老人的斗爭生涯,并且圍繞著他在半個多世紀走過的艱難征程,展示了一幅西北地區絢麗多彩、波瀾壯闊的革命歷史畫卷。
出生于陜北偏僻山村的馬文瑞,不滿三歲喪母,自幼受到革命思想的熏陶,年僅14歲便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不久便擔任了團支部書記。從此,他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默默無聞地全身心地投入到陜北和陜甘邊的“鬧紅”(當地群眾對地下革命活動的昵稱)活動中。當中共陜北特委遭到嚴重破壞,白色恐怖愈演愈烈之際,16歲的馬文瑞已走進職業革命者的行列,先后擔負了共青團綏德縣西區區委書記和綏德縣委書記的重任。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看似文質彬彬、不茍言笑的小后生馬文瑞,竟然喬裝啞巴只身趕著毛驢闖進戒備森嚴的米脂縣城,從敵人的眼皮底下取回了特委的一批重要文件,表現出特殊的沉著和機靈。在革命洪流的滾滾浪潮中,在刀光劍影和血雨腥風的白色恐怖環境里,無數革命同志倒在敵人的槍口下,也有不少意志薄弱者退縮動搖,投敵叛變;而馬文瑞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開弓沒有回頭箭!就是粉身碎骨,也只能奮力前進。”馬文瑞像許許多多無產階級革命家一樣,在半個多世紀漫長曲折、充滿驚濤駭浪和激流險灘的中國革命征途中,一步一步、鏗鏘有力地邁過了第一次大革命、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直到迎來了新中國的誕生。他們每一個人的歷史,應當說都是整個中國革命斗爭史的組成部分;他們每個人創立的可歌可泣、叱咤風云、可敬可佩、日月經天的豐功偉績,如同一磚一瓦,建造了萬古流芳、永世長存的中國人民革命事業的豐碑。馬文瑞便是他們中的“這一個”。
與有些傳記作品不同,《群山——馬文瑞與西北革命》一書并不囿于描寫個人的身邊瑣事,更不熱衷追求奇聞怪事、隱私隱秘。正如書的標題所點出的那樣,在廣闊的視野和時空延伸的背景下,傳主的個人命運和前途,與整個西北地區革命運動的波瀾和起伏緊緊相連、息息相關。跟隨傳主的腳步,通過傳主的眼睛,我們看到的是西北黃土高原無窮無盡的群山和一組組光照人間、永世長存的群雕。劉志丹、謝子長、慕嘉績、白樂亭、蒲子華、任志貞……這些數不完的烈士,都像高高聳立的大山那樣巍峨峻拔、頂天立地,永遠銘刻在人民群眾的心底。還有不少熱血青年和進步學生,他們很早便自覺地充當了革命的“馬前卒”,積極投身于偉大的中國革命運動,經過千錘百煉、風吹雨打,最終成為堅定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黨和國家的領導人。在《群山—馬文瑞與西北革命》中,眾多領袖的群像真切鮮明、栩栩如生,讀后久久難忘。
原載于《群山》評論集——《群山回響》
黃土峰巒“馬前卒”——初讀《群山》印象之第一部分
第48章:劉志丹見到馬文瑞,相互看著都瘦了。殘酷緊張的斗爭,使他們經受著同樣的磨礪和煎熬
革命的烈火,在紅泉縣的溝壑叢林中,在赤川縣的南塬、北塬上熊熊燃燒起來了。帶頭點燃這火種的人,此刻坐在臨鎮遠離街區的一孔窯洞的炕上,顯得異常平靜。年輕的黨代表,像很有經驗的黃河艄公,在風浪中搏擊風雨,從容鎮定。眼下由“紅泉號”和“赤川號”共同組成的“東地區”這支初具規模的船隊,已經在一番驚心動魄的努力之后,沖破陰霾重重的驚濤駭浪,駛出險象環生的激流險灘,進入順利的航程,革命發展的形勢令人鼓舞。但此刻,坐在炕桌前的馬文瑞,卻依然是一副靜如止水、沉著遐思的表情。炕桌上擺著墨盒紙張,他正揮筆給陜甘邊特委寫工作報告。他的思路清晰,半年多來做過的工作,包括那些生動感人的事例和反復核準過的統計數字,都裝在他的腦子里。他的語言卻又是概括而簡潔的。他屬于那種思索得多而講得較少的人。他的語言總顯得沉甸甸的,就像大海上一座座小島,露出水面的,只是它們實際體積極小的卻往往是突出的那一部分。因此他的話,總顯得那么有分量而耐人尋味。他習慣上總是親自動筆來寫的報告,也顯得內容充實而言簡意賅。眼下,他要求自己用三頁紙概括反映半年多的工作,每一句話、每一段意思都是經過反復斟酌,力求沒一句可有可無的話。他自己也時常覺得,當自己坐下來寫東西的時候,思維就變得格外嚴謹。他很喜歡處在這樣的狀態中。在周圍同志們的眼里,他這個人除了嚴謹,似乎再沒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人們看到他穿衣服,從來沒有一個衣扣是咧開著的。哪怕是一件再破舊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會奇跡一樣地顯出整潔。同他一道工作的同志,沒有看到他隨便斜仰或歪躺著。無論是立坐行走,他都嚴謹地挺直著腰板,很少左顧右盼。他處處表現出的嚴謹,使得他原本溫和寬厚的性格中,產生出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嚴和令人心悅誠服的威信。
也許是過分追求“嚴謹”的緣故,使得他寫得很慢。短短三頁紙的報告,他竟然一動不動地伏在炕桌上寫到夜深人靜。他不覺得盤著的雙腿漸漸失去了知覺,面前的燈光,也有些恍惚朦朧。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坐著寫作的時間太久了。他總是這樣,工作起來就忘記一切。直到窯門咯吱一聲打開來,恍惚之中瞅見通訊員小李雙手捧著一碗熱米湯開門進來,這才回過神來。通訊員的身后跟著房東大娘。滿頭蒼發的老人雙手端著一碟干菜,是把腌蘿卜切絲晾干后用水滲軟的那種很好吃的咸菜,平素絕少吃到,是特意制作了給坐月子的婦女就飯的。馬文瑞見他們一老一少走進來時,才感到肚子早空得咕咕響哩。昏暗的燈影中,老人布滿皺紋的慈祥的臉,使他想起了已經過世的祖母,不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這一瞬間突然意識到,火熱的革命斗爭已使自己同人民群眾形成了比血緣關系還要牢不可破的血肉聯系。他急忙跪起身子,感動地說:“干媽,怎還沒歇著?”“你窯里燈不吹,干媽睡不著嘛。”老人說著,把咸菜碟子放在黨代表面前,又親手接過米湯碗,遞到他手里,說:“趁熱喝了這碗米湯,趕緊就睡,明兒個不是聽說要開大會嗎?”馬文瑞接過飯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嗯,喝了你老這碗米湯,我就睡。”雖是在夏天,山區的夜深了還是有些涼意。他就著咸菜喝了一口,米湯很香甜,咸菜像好久沒聞到過的肉絲一樣可口。這一碟咸菜、一碗米湯中,飽含著人民群眾深長的情意。經歷了千辛萬苦的黨代表深知這種情意的珍貴。此刻,在這千山沉睡、萬籟俱寂的靜夜中,當他獨自一個人坐在一盞小油燈下,慢慢地喝著房東大娘半夜里拉著風箱專意給自己熬的小米湯,就著大娘精心洗泡過、又拌了韭菜花、調了香油的咸菜,心中便涌起無限的感慨和激情。他細嚼慢咽,品味著那一份深情,覺得那一絲兒菜、一粒米,都代表著一份情、一顆心。“人民用小米和咸菜,不,是用生命和心血哺育著革命,革命者永遠都不能忘記這小米和咸菜……”
陜甘邊東地區革命委員會成立之前的那個夏夜是平靜的。遠遠近近,聽不到赤衛軍和老百姓圍攻“土圍子”的槍聲和吶喊,看不到像火龍一樣蜿蜒盤旋的憤怒地燃燒著的火把的世界。仿佛一切都沉睡著,一切都在激越之后需要平靜地緩口氣兒。為了迎接這輝煌的一天,人們連續不斷地努力奮斗了許多許多個白晝與夜晚。當它即將來臨的時候,仿佛很需要一個莊嚴的平靜。
然而,統領指揮著人們創造著這一切的黨代表的心情卻很難平靜。已經取得的成績,并沒有使他感到絲毫的輕松愉快。人民群眾明顯流露出來的感恩戴德,反倒使他備感不安。各級革命委員會的建立,對于蘇區的開辟工作來講,只是前進中的一步。進一步建立鞏固的“蘇維埃政權”還有許多基礎性的工作需要進一步做好。他深知,光組織“農會”不行,還得組織“貧農團”,使階級陣線更加分明起來;光有群眾組織也還不行,得在每一個縣、區、鄉,在每一個村子里發展黨團員,普遍地建立黨團組織,加強鞏固黨的領導核心地位;光有帶著群眾自發性質的“紅槍會”和“游擊小組”不行,得經過整訓,組織赤衛軍、游擊隊,才能增強群眾武裝的戰斗力;光打土豪分浮財不行,得分配土地,實行深刻的土地革命……這些問題,沒完沒了,像行軍路上的山峰一樣重重疊疊地擺在他面前。無論征途上潛伏著多少艱險,他得像過去一樣,從沒有路的地方尋找前進道路。他得要一步一步地率領群眾征服這些山峰。此刻的馬文瑞,不是陶醉在勝利的歡樂中,而是沉浸在對未來斗爭的思考中。
第二天,1935年7月5日,是臨鎮有史以來最紅火熱鬧的一天。陜甘邊東地區革命委員會成立大會在此隆重舉行。鎮街上處處張燈結彩,鑼鼓喧天。東西南北,每一條通往鎮街的大路上,都貼滿了紅紅綠綠的標語。紅泉、赤川兩縣遠處各區、鄉、村派來參加會議的軍民代表提前一天趕到了。鎮子上的幾家客店哪里住得下,好在是夏季,許多人裹著老山羊皮襖睡在樹底下、屋檐下。方圓數十里的農民是連夜趕來的。金色的陽光映照著人們,映照著紅纓槍、紅袖標和白羊肚手巾,把一張張受苦漢的臉襯托得紅光滿面,格外精神。這是新政權誕生的節日,是共產黨領導東地區革命人民向國民黨反動政權公開宣戰的一個誓師大會,是勞動人民當家做主的紅色政權對即將滅亡的舊政權的宣判。在這莊嚴而隆重的大會上,人民熱情地舉手投票,選舉黨代表馬文瑞為東地區革命委員會主席,同時選舉土地部長胡自祿、勞動部長許克昌、內務部長賀文郁、文教部長白彥博、肅反委員會主任張彥福、糧食部長奚玉山。新當選的馬主席,登上講臺講話,他的聲音洪亮而堅定,充滿了革命的豪情。數千人的會場,突然變得一片沉靜。人們高仰著頭,遠遠地望著馬主席,生怕有一個細小的舉動沒看清。人們小心翼翼地屏聲斂氣,傾聽著一個親切而充滿力量的聲音在四山間回蕩,生怕有一句沒銘記在心里。東地區的人民仰望著他們的馬主席,就是仰望著率領他們鬧翻身的共產黨。像暗夜里望著指引方向的北斗星,祖祖輩輩受盡苦難的人們目光里充滿了信賴、敬仰和感激之情。由這目光里,馬文瑞獲得了一種鞭策的力量。多么可親可敬的人民!自覺自愿地把命運同“革命”這個神圣的詞語聯系在一起,把一切,包括身家性命,都交給你……這個令他激動不已的念頭,在他同各縣、區、鄉的代表坐在一起合影留念時達到了極致,終于化作滾燙的淚水,模糊了眼睛。
正當馬文瑞率領數萬人民,開拓著這片新的紅色區域時,劉志丹(謝子長作戰負傷后已于1935年2月21日光榮犧牲)指揮著紅26軍和紅27軍同長期盤踞在陜北的國民黨軍隊和反動地方民團展開了激烈的戰斗,消滅了大量敵軍,取得了許多勝利。七八月間,紅軍攻打延長縣城。劉志丹得知東地區開辟工作取得很大成績。連續行軍打仗的紅軍需要休整一下,劉志丹也很想見見分別已經好幾個月的馬文瑞。于是紅軍打延長之后,劉志丹連夜率領部隊神不知鬼不覺地翻山進入東地區,來到臨鎮。
一夜之間,臨鎮街道里外、周圍各村到處都是身著灰布軍服的紅軍戰士。劉志丹見到馬文瑞,兩人都有些吃驚。半年多不見面,相互看著都瘦了。殘酷緊張的斗爭,使不同戰線上的革命者經受著同樣的磨礪和煎熬。但是當他們目光對視著雙手緊握的那一瞬間,又相互感覺出了對方心中燃燒著更加旺盛的革命激情。斗爭的間隙里戰友重逢,一聲親熱的“老劉”和“老馬”,似乎所有的問候與情誼也就盡在其中。紅軍到臨鎮來是短期休整。日理萬機的老劉和披星戴月奔波不止的老馬,卻是毫無倦意。在紅軍休整的兩三天里,一有空兒,他們就在臨鎮老街上那間普通小屋里親熱地交談著。一切疲勞和困苦的記憶,都在這交談中消失了。戰友重逢的歡樂浸潤著一切。
“老劉,我提個建議,你看怎么樣?”
“你提吧。”
“紅軍休整完,能不能打宜川縣城?如果宜川和甘泉這兩根釘子拔了,我計劃立即向東南、西南擴大,再成立兩個縣,爭取把東地區的人口再擴大十來萬,把面積擴大到方圓四百里。”
“老馬,你的這個想法很有魄力。不過馬上打宜川,我還沒有把握。宜川是敵人的一個重要據點,地形比較復雜。要打,得先派人進去把敵情摸清,然后再打。按原定計劃,紅軍下一個攻打的目標是安塞。眼下,北邊保安、安定、延川、延長這四座縣城已經拿下,再打下安塞和靖邊,可使敵人無喘氣之機,以鞏固已拿下的幾座縣城,陜甘邊和陜北也就連成一片了。這樣再返回來從容攻打宜川、甘泉兩城,對延安之敵形成包圍之勢。你考慮這樣是不是更好一些?”
“嗯——”馬文瑞聽得,心悅誠服地點著頭。他心里暗暗地佩服著老劉的遠見卓識。這件事,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覺得還是老劉胸中有全局,具有戰略眼光。而自己只是從東地區的發展來考慮和提出問題。馬文瑞感到,同劉志丹一起交談,常常能得到某種啟示。能在志丹直接領導下工作,無論多么艱辛,他都感到快慰。
這天,老劉和文瑞又在一起拉談開來。突然房門“吱”的一聲開了,進來的是紅軍的供給部長劉約三。他見馬文瑞在場,便說:“馬主席,部隊給養有些困難,你們東地區能不能支援一下?”馬文瑞立即說:“可以。你要多少?”“至少也得三百塊大洋。”馬文瑞說:“三百塊怕不夠吧,我給你五百塊。”這位長期隨劉志丹轉戰的供給部長一聽,喜出望外,一下拉住馬文瑞的手說:“馬主席,我代表紅軍全體官兵感謝地方的支援。”馬文瑞笑著說:“要是沒有紅軍在北邊鉗制敵人,我們也很難開創眼下這個局面。”
劉志丹說:“依我看,咱紅軍就像猛雷猛雨,一掃過來,能把地上的枯枝敗葉腐朽之物統統沖刷干凈。但真要讓土地長出莊稼苗子,還得靠地方黨政方面來做工作。老馬,我看你們的工作就像春天里的毛毛雨,不吼雷,不打閃,悄悄下來,滲進泥土里,把每一顆種子都催發出來,成了一片片綠汪汪的好莊稼。每一個莊戶人,都像一棵莊稼苗。沒有你們做工作,可不行呀!所以我反對有的同志輕視地方工作。拿眼下這件事來說,沒有地方工作的支持,紅軍也就無法打勝仗。”
劉志丹一席話,使馬文瑞覺得很感動,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劉志丹同志看問題是全面的,他是懂得馬列主義辯證法的。
就在劉志丹率領紅軍總部到達臨鎮的第二天,張達志、楊琪、賀晉年等也帶領后續部隊來到臨鎮。他們是在離臨鎮很近的一段大路上同馬文瑞不期而遇的。當時擔任紅27軍紅一團團長的賀晉年回憶說:“那是打完延長不久的一天,紅軍開到臨鎮川,路上碰見一哨人馬,為首的一個人,衣服穿得整整齊齊拉馬走在前面,我下馬一看是馬文瑞,頓時喜出望外,就問,你怎么在這里?他說我在此開辟新區。我這才知道赤川、紅泉兩縣,就是文瑞搞的。他當時也挎著槍,也帶著隊伍,武器、衣服雖然很雜,但士氣很高。我心里便想,文瑞原先是搞地方工作的,其實是文武雙全,聽說他上神府組建過紅軍游擊隊,到三邊搞過兵運,眼下干脆也帶起兵來了。”
楊琪是當年晉西游擊隊剛過河,帶領保鏢隊來到安定縣和紅軍游擊隊合作的。張達志是馬文瑞的老戰友。幾個人都是好久沒見面了,各自都經歷了千辛萬苦之后,得以平安重逢,真是喜出望外。大家拉手擁抱,親熱得不得了。張達志還是那么好開玩笑,他摟住馬文瑞的肩頭,不輕不重地搗了一拳頭,小聲說:“文瑞,想不到你還活著!”馬文瑞說:“能見到你,也是個意外呀!”兩人的對話,惹得大家一同樂開了。于是,大伙同行,一路相互問長問短。到了臨鎮見到劉志丹,大家就吵嚷著要馬主席招待吃餐飯。馬文瑞說:“臨鎮本來是個富足地方,這些年叫白軍搞得很窮。不過管你們一頓飯我還管得起。”說著從衣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塊白洋,讓通訊員到街上買來一籃子雞蛋,吩咐灶上全煮了,端上來,大家盤腿圍坐在炕上,正中蹾一只鹽碗,煮雞蛋蘸鹽,大家親親熱熱,邊拉邊吃。每人吃到三個雞蛋時,劉志丹突然用手捂著放雞蛋的盆子說:“哎,大家手下留情,剩下這些雞蛋,我全包了。”隨即扭頭對警衛員說:“我命令你把這些雞蛋送給衛生隊,讓他們發給重傷員每人一個。”
大家聽得,先是面面相覷,隨即都停止了咀嚼,每個人的眼圈都有些發紅。劉志丹卻說:“下來咱們熬磚茶喝,光吃干的不喝湯不行呀!”馬文瑞說:“老劉說得對,臨鎮這一帶的老百姓,可是講究喝茶哩。”屋子里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劉志丹說:“今天這個聚會,一來慶祝這一段時間戰斗的勝利,二來祝賀東地區開辟工作取得的突出成果。馬文瑞他們年初來到東地區,一面組建游擊隊、搞武裝斗爭,一面開展地方工作、開辟蘇區。你們都看到了,經過半年的努力,這片新開辟的根據地已迅速擴展到東至黃河西岸,南至韓城以北,西至洛川邊界及英旺、牛武和甘泉城郊,幅員縱橫二百余里。這個成績不小,功勞不小,我向你們表示祝賀。”
張達志、賀晉年、楊琪他們紛紛端起茶碗向馬文瑞和各位部長們祝賀。馬文瑞紅著臉說:“應當歸功于特委的領導、紅軍的支援和人民群眾的擁護支持。”
賀晉年說:“文瑞同志,你不要謙虛,開辟東地區的功勞是你們的;打安定、打延長的功勞是我們的嘛!”他的大白話,把大家全逗笑了。

忽培元,祖籍陜西大荔,1955年生于延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全國傳記文學創作與研究專家指導委員會委員、中國傳記文學學會副會長、中國散文學會理事、中國紅色文化研究會副會長、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書畫院副院長。現任國務院參事。
主要作品有文學傳記:《蒼生三部曲——群山、長河、浩海》《耕耘者——修軍評傳》《百年糊涂——鄭板橋傳》《難忘的歷程——延安歲月回訪》《劉志丹將軍》《謝子長評傳》《閻紅彥將軍傳》等;長篇小說《雪祭》《神湖》《老村》《鄉村第一書記》;中篇小說集《青春記事》《家風》,中短篇小說集《土炕情話》;散文集《延安記憶》《人生感悟》《毛頭柳記》《大慶賦·鐵人銘》《地耳集》《生命藤》《京密河札記》《秦柏風骨》《山秀珍》《義耕堂筆記》;長詩《共和國不會忘記——大慶人的故事》和詩集《北斗》《開悟集》等。
《群山》《耕耘者——修軍評傳》分獲第一屆、第四屆中國傳記文學優秀作品獎(長篇);長詩《共和國不會忘記:大慶人的故事》獲中華鐵人文學獎。作品被譯成英文、俄文在國外出版。反映當代生活的長篇小說力作《鄉村第一書記》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已改編成同名電視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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