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自恰作者:邱巧怡 甩下書包的同時,我撥出了給外公的電話。許久沒有回應。此刻我移步到了陽臺,面朝著僅稀稀拉拉亮了十余展燈的留學生宿舍出神。已經是夜里十點光景,晚自習回來的路上便為著這新生的念頭點燃,愈走愈疾,愈接近宿舍愈是跑跳著前行,但只怕還是撞上了老人家的休息時間。舅舅常無奈抱怨“能打通你外公電話可比中彩票還難得了”,但我也清楚記得外公能為體育頻道的直播生生捱到凌晨兩三點才肯罷休。在為心里的小算盤會否就此落空而煎熬的同時,外公在過去時常用來逗我的幾聲近乎口技藝人才能習得的鳥叫聲,卻似乎逆了時光而來,在我的耳邊回環往復。愛為自家外孫女學鳥叫的老頑童總該會接我電話的,我踏實起來,靜靜地等待。這聲招呼顯然說明我是成功地打攪了外公的夢鄉,聲音渾濁無力得很,但還是相當好脾氣地詢問起這通陌生電話的源頭。“外公!”,他遲疑了幾秒,和他唯一的外孫女搭上了線。在我激動地發出一起去看電影的邀請后,他似乎并沒有我先前預想的那般驚喜。我原估摸著外公在上世紀的露天電影之后就再沒上過電影院了,而我也存著這份私心,希望這份遺憾確實存在,好讓我有機會帶外公從老式放映機一腳跨至巨幕廳。雖然對所謂的這時代而言已經是大大的遲到了,但我也是猛然間才發現還有許許多多的老一輩還不曾獲得這一份“先進”——而我開始痛心地懷疑我的外公并不稀罕做老年人里的“先進標桿”。“是講女排的故事呢,外公”“從第一代女排一直講到惠若琪這一批球員呢”“里面還原了好幾場比賽,她們演得都很自然,打得可帶勁了!”“我今天下午去看的時候滿腦子都想著阿拉外公肯定會喜歡的”——是啊,所以我不希望只是想象他的喜歡。外公先是支支吾吾地不知作何回答,而我也欣喜地感受到他在聽到女排之后有一瞬間很是有興致,可旋即就像他慣常拒絕我們家送去的所有水果蔬菜雞鴨魚肉一般客客氣氣地回絕了我,“個我電視里就有看的吶,謝謝儂,儂和爸爸媽媽去看就好嘞”。“不一樣的,我一定帶你去看!”幾天之后就是國慶了,我在候機廳邊挎著行李邊訂購起下午的電影票。一共六張票,我們一家三口,外公外婆,另外是當時來外婆家做客的舅公。頭天傍晚我和表姐通了電話,本想邀請她一起去,結果她卻先行一步“你外公和我說過啦,可惜我已經有安排了”。我希望這位老人即便是試探性地在飯桌上講起外孫女的邀約,也是滿心歡喜的。但以他的性格,恐怕是真的大肆宣傳過了一番,只是我卻無福消受他當面爽快的真情流露。長久的打漁生涯使得我外公的膝蓋因為長期盤縮在窄狹的漁船中而嚴重受損,每天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還時時發出揪人心的“嘶”的忍痛聲。那日落地后,我便急匆匆趕去外婆家吃午飯,席間一直擔心著會因外公腿腳不便在路上耽擱太久而錯過電影的開場。結果他卻在飯后蹬上部自行車第一個到達了目的地。自我有記憶起,外公騎的就一直是這部銀灰色的高輪自行車。他的個子不高,現在也已經縮水到不夠我的身高,但騎上自行車的他卻總使我恍惚間覺得他的身體一如既往地硬朗:能潛到河的最底抄一把淤泥上來追我玩,能劃一艘木船尋著魚群的作息凌晨一兩點出發打漁,能在一把塑料椅上表演“豎蜻蜓”給孫女外孫女看,能幾盒幾盒地悉心養起蠶寶寶,能守著甲魚孵蛋再到蛋孵甲魚,而尤其記得的,能不厭其煩地給電話那頭的小外孫女摹仿清亮的鳥鳴……我看著他鎖完車鎖的背影半蹲著頓了幾秒,慢慢地扭轉過來難以啟齒地但還是向我開了口:“就給外公搭一下肩膀,”我立馬湊上前,“誒!這樣就輕松多了,好,走,儂電影院的路認得的誒?”他很吃力氣地把手掌按在我的右肩,一高一低地走著。近幾年外公忍不住喊疼的時候,我總會聯想到這是當年能忍痛自己給自己拔牙的“狠角色”,是被鬧事者用磚頭砸傷腦袋也不喊一聲疼的硬漢,而現在加在我肩膀的力卻不可自控地愈來愈重。至少在我心里,這是不可量化的疼痛了。從看到他跨進電影院后那一瞬驚喜地神色,我便徹底相信我這一沖動的想法有多大的意義。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室內電影院的座位設置——“哦!人還蠻的嘛,都坐在我們后面呀”,他坐定后仍不時支起身子朝后張望著,最后又理了理自己的衣邊把雙手交叉著放好,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已經開始播起的廣告。“聯,合,出,品……祖,國,至,上”,他低聲念著片頭屏幕上跳出的每一個字。我開始有點擔心正片能在他身上激起的火花會否影響到其他觀眾的觀影,但卻還是不自覺地偷笑了起來。“哦,這是打美國隊嘛,我記得是贏了的”,影片用倒敘的手法先把鏡頭給到了零八年和美國隊的決賽,但看過影片的我知道結局正好相反。看來他這個排球迷也還沒有徹底通透呢,至少不會覺得電影是在復述他早已一清二楚的事情了,我想。“這是郎平的女兒在演郎平年輕的時候”,我湊到外公耳邊悄聲說了這個花邊新聞,但沒成想他竟立馬傾身轉向坐在他右邊的外婆,用那即便是輕聲但仍壓不低的聲音傳達了這個“八卦”,外婆也旋即和她的弟弟交頭接耳起來。我看著這有點不可思議又帶著喜感的畫面,不覺想到老年人若談起年輕人的話題也與我們沒什么不同,或者是我們與他們在涉及這稀松平常的生活時從來沒什么分別吧。電影不到半程,我突然聽到邊上不太和諧的打呼聲。我戳了戳他,他卻在睜眼的一瞬間孩子式地解釋起來:“我耳朵聽著的。”“這是老女排了,這也是”,外公手指著依次登場的現役或退役沒幾年的女排們,不自覺地點評起來,“她是袁心玥嘛,我看就是她的。她有兩米多,一開始還謊報自己只有一米九多,哈哈,小姑娘打球多少厲害啦。”“這個袁偉民我看看演得不太像,郎平像足了。”當最后一幕贏下巴西的最后一球落地,他竟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起來。事后我一直挺慶幸當時沒有人叫停我外公的這場電影院初行,可能是我太習慣于公共場合里約定俗成的規矩,這位游離于規矩之外又時時發生“小狀況”的老小孩對我來說本來就是莫大的驚喜了。我的外公和外婆相比,都算是落后了好幾條街的“老人”了,他對除了電視機外的一切高科技產品都持拒絕態度。他也總不愿子女給予他什么,說是囿于傳統的觀念是沒什么不妥,但這似乎對于他而言又是一條能全然自恰的生活軌道。原先我總想著是自己完成了某項創舉,畢竟能帶著一位老人實現某個“第一次”是一件多么奇妙而難得的事。可這種奇妙又何嘗不是我的額外收獲。綠皮火車縱然拖著老化的軀殼也悠然地前行,它泰然地欣賞著四季變化的痕跡,也時時為輕軌一瞬地擦肩喝彩。綠皮贊許輕軌地盛氣,輕軌也欣羨綠皮的安然,蜿蜒交錯的軌道本就已為彼此添彩。就像童年的鳥鳴有回環往復的本領,當不再健碩的身軀拼湊起那部銀灰色的自行車,也能拖載著不朽的靈魂駛向我生命的每個站點。 作者簡介:邱巧怡,南邊文化藝術館2020屆文學創作委員會會員
雙生花作者:龐靜 22年雙生花,微雨點燈在盛夏望見風鈴在點頭,聽見木魚在趕風你站在陽光下,我住在你的影子里我用詩意寫下暖暖的你,如同量子糾纏在一起你將詩音采擷了四季,陪我走過旖旎的年華買兩杯奶茶,買兩件衣服,吃同一晚飯,追同一部劇我從湖底的記憶撈出一段段影子你在我的故事里還未等到答案待花枝枯萎了,山谷寂靜了,我知道我們最終會分開將你送到目的地,望著你離開轉身,心,卻空了一半 難以跨越的南北鴻溝,親情依舊系在身上身邊的過客,停停走走,無人駐足唯獨你,留在了我的生命中我拿起藍色筆刷,和你活在二次三次元你釀出的一碗人間煙火,將黑夜的我,涂上了彩色靈魂在往生的道路上,遇見了我的溫柔人風在夏夜的天上走過,思念拖長了你的影子我說我出生時抓著你的臍帶望著你笑你說我們長大望著同一條天河,天河里的魚都是成雙的物轉星移,風吹過光陰,你說你還愛著我 雪寂 雪落,等待一個聲音掩蓋萬物細語嘈雜我呼出的哈氣,凍結成彩色冰晶燈籠魚吐出氣泡,定格在永恒一瞬素手執筆,寫下二十二個暖冬的故事 俯瞰雪花的飄落走在黃昏的路,讓時間再慢點,再慢點等待午夜十二點盡頭墜入滿是空白的世界留下一個,兩個,三個腳印 跌跌撞撞的思念掛滿了落雪的樹梢霧靄中的寒寂,可曾有人聽見有位吟唱麥田的流浪詩人執拗地在雪地里為生命祈福 我思考著,青梅果的甘甜讓舌尖的冷氣被熟稔地包裹窗外的雪漸漸被陽光撞開無聲地落過所有一切你道我一聲,晚安 作者簡介:龐靜,南邊文化藝術館2020屆文學創作委員會會員,現就讀于山西大同大學歷史學,九天文學簽約作家,希望以詩會友,筆名微雨落。
絕唱作者:周瀅 在他走后的某個夜晚。有雨。雨點像探戈,像燈光,像可視的一切,席卷到我的世界里,侵蝕著。于是我拿起手機,想給奶奶打個電話。歌聲,《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的侗族大歌又響起了。我抬頭望天。時常是沒有星星的,不僅成都沒有,眉山沒有,丹棱也沒有。我只好發揮想象的才干,促使自己年輕個幾個月,年輕個一歲,回到“筆架山公墓”幾個大字的下面。我捧著一束花急匆匆下車,姐姐帶我走進靈堂。走近他。他躺著,穿著藍色的中山裝,筆直地躺著。我彎腰,低頭,湊得好近地觀摩他,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微皺的長壽眉,緊閉的雙眼,面部的老年斑、皺紋,手背的一撮毛,無褶皺的衣服,黑色的布鞋,還有他周邊無數朵鮮艷的花。我戴上黑色的袖章,站到一旁。有熟人來了,就跪下。跪下,站起來,跪下,站起來,跪下,站起來……在機械地重復中,我看到從沒哭過的爸爸在偷偷地抹眼淚。他有五個兒子,爸爸排老五。五個兒子都不讓他省心,老大前幾年出意外去世了,老二夭折,老三脾氣暴躁,老四倔強寡言,老五總和他頂嘴,說他要面子。今天,三個兒子,三個兒媳婦,六個孫子孫女,三個曾孫全到場了。過年,都難得這么齊。奶奶來了。奶奶文化水平不高,一輩子他說干什么奶奶就干什么。我聽過他對奶奶說過最動人的情話是:“你干什么事都不行!我走后你還怎么生活?”我聽過奶奶對他說過最動人的情話是:“他走的時候,誰都囑咐過了,就只沒和我說過話。”我們扶著身體單薄到幾乎能被風吹倒的奶奶,慢慢地靠近他。她看見他的一剎那,就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用平生最大的力氣。她將頭狠狠地埋下,直至埋進膝蓋處,快倒下,任憑我們怎么拉都不為所動。她哭著,喊著,我聽出這是一首曲子。它來自遙遠的年代,是獨屬于奶奶故鄉的祭曲。這首古老的調子,讓我想起《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的侗族大歌。它一陣陣,一聲聲,像鼓點,像颶風,席卷過千山萬壑,和面前這個白發稀松,皺紋滿布,佝僂身軀的女人融為一體。我從沒想象過一直逆來順受的人,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我突然想起大伯葬禮的晚上,奶奶獨自坐在漆黑的客廳里擦眼淚,我想起他有次住院,奶奶坐床邊偷偷地抹眼淚,我想起奶奶的眼淚,從沒像今天一樣決堤,絕望。中午我沒去吃飯,和爸守在靈堂。爺倆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單獨說了那么多的話,句句關于他。爸說:“到現在,我還是不相信他已經走了。”我也不信,尤其是撰文的人拿出參考來的時候。不久前有個晚上,我放月假回丹棱,跑到他家里,說想寫稿子,聽他講年輕時候的故事。他答應了,回憶時,一雙手不停地摩挲著滿頭的白發,常常皺眉。問到怎么和奶奶認識的,他難得地輕松一笑,“她啊,她是童養媳。很早以前我們就在一起了。”而奶奶,一如往常地只是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們,聽著我們交談,一言不發,卻抿著唇在笑。夜晚降臨了,我們要給他守夜。一大家人,從沒像現在一樣,綁在一起,團結得令他驚奇。為我們伴奏的,竟是靈堂上不斷重復播放的哀悼曲。我坐在長椅上,明明凌晨,卻依舊精神振振。這曲子和奶奶的歌聲不同。這亡曲,一道道一聲聲,像鬼哭,似狼嚎,空洞,無味,只是一種冰冷的形式。這曲子又像我離開時在路上看到的一只死了的青蛙,了無生氣,無法給人絲毫希望。我還是更喜歡奶奶的那個曲子。它劃破了歷史的蒼穹,把幾十個年頭里的人,老的少的,都牽連到了一起。它一直隱秘地存在著。終于,在這個下著雨的一天綻放了。一生只綻放這一次。 個人簡介:周瀅,四川省南邊文化藝術館2020屆文學創作委員會會員,曾在全國高校聯合征文大賽中獲優秀獎。
黑色的雪花作者:王亮軍 雪落了,落在恬靜的校園昨日的故事湮沒了救世主的光環這是萬千顆粒的愁苦在這里,我的淚水夠不到從前許下的心愿 這雪,在寒風中像被驅趕著逃散昨日看見的紅嘴的烏鴉在爐火的殘渣中啃食冰涼的身影在這里,我的淚水早就化成了濃煙飄散 我躲在黑暗的角落任憑寒冷的風吹打,她在悄悄地告訴冬天,就連上帝也在熄滅直到扯斷偶爾歌唱的琴弦 雪落了,我的旅程像死神留下的孤獨噢,那會是什么呢?成長還是創傷?——往日的招手,也許在這里只留下晨風中默然傲視的一別 作者簡介:王亮軍,甘肅渭源人,筆名昆川。南邊文化藝術館第八屆簽約作家、2020屆文學創作委員會會員。
兩百一十三天的泡桐花作者:龔瀅怡 今天是我在這個房間里的第兩百一十三天。我渾身都被綁著,只能費力地把我的腦袋轉向窗戶的方向,靜靜地看著已長到我窗外的泡桐樹,正巧,今天它開花了。它不是那種艷麗至極的顏色,是淡薄中懷揣著明朗的,清晨的陽光尚未完全遮住它,只用幾束淡淡的光,便灑下紛揚的春天。門開了,還是他們。我癟了癟嘴,又看向泡桐花。“盛盛,你喜歡泡桐花嗎?”我一怔,回頭,是那群人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子,她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人長得瘦瘦的也矮矮的,聲音極好聽,帶著濃厚的北方口音。那群人中的其他人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也沒有看到我,進來后便開始做他們的事。我突然覺得有趣,就開始笑,越笑我就越控制不住……我知道,我瘋了。那群人終于放下手里的工作,聚攏在我周圍,拿出了注射器,我的血液慢慢變冷,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沖著那個女孩子大聲地說:“我喜歡的!”其實我不喜歡的,我看著床邊的柜子上擺放著的一束泡桐花,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那束泡桐花是包裝過的,有精致的紙張和束帶,上面還放了一個小小的卡片,我仍然被綁著,卡片上的字是那個女孩把花送來時一起讀給我聽的。“盛盛,希望你喜歡泡桐花,喜歡春天,喜歡四季。 —蘇染”她叫蘇染,這名字挺好聽的。喜歡泡桐花么?我搖了搖頭。喜歡春天和四季么?我想了想,也搖搖頭,我早就分不清四季了。蘇染看到我的搖頭,沒有馬上說話,只是看了窗外的泡桐花一會兒,然后突然開口:“盛盛,我帶你出去看看吧。”我說:“好。”心里卻嘲諷了一聲:“傻子,我出不去的。”我不知道蘇染用了什么辦法,但第二天她就推來了一個輪椅,她解開綁在我身上的繩子,把我抱起來放在輪椅上,她抱我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后輕輕說:“盛盛怎么這么瘦啊。”我也愣了。她又拿出一個小毯子蓋在我身上,準備把我推出去。我突然笑了,聲音甜甜的:“蘇姐姐,我能把臉遮上嗎?”蘇染一下就怔在了那里,她試圖張了幾次嘴巴,但發不出聲音,我仍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好半天,她才點點頭,又去拿了一個口罩給我帶上,我感覺的到,她的手在抖。我又笑了笑。我們還是沒能出去,在要出房門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男人,他神情冷漠地看我一眼,然后看向蘇染。我的耳朵嗡嗡的。那男人的嘴一張一合,說完話后就離開了,只剩下頭越來越暈的我和臉色蒼白的蘇染。蘇染只能帶著歉意對我說:“抱歉啊,盛盛,我們不能出去了。”我無所謂,但我真的暈的很難受,連點頭都沒有力氣,我怕我一點頭,我就會開始嘔吐。蘇染看我沒有反應,更加慌亂,她急忙把我抱回床上,然后去叫醫生,我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只看到蘇染慌張的背影,然后我安安靜靜地墜入黑暗。我醒來時,沒有見到蘇染,只看到一群人,他們見我醒了,互相看了幾眼,一個男人站了出來,是那個擋在我和蘇染前的男人。他的聲音還是那么冷漠:“魏盛盛小姐,對于我院護士蘇染的不負責行為,導致您身體狀況惡化,我院表達抱歉,發生這樣的事,為魏小姐身體著想,我們征求了您監護人同意,將立刻把您轉到另一所醫院接受后續治療。”我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點頭,又看了看窗外的泡桐花,是下過雨吧,花好像落了很多。我沒有力氣了,躺在床上,被他們帶走的時候,我閉上眼睛。我上了車,又到了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的窗外沒有泡桐花,只有電線桿,我無奈地笑笑,然后松開手,已經敗落的泡桐掉在了地上,還有一張皺皺巴巴的卡片。我再沒有去看過泡桐花,只是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房間外是流轉不停的四季。我慢慢忘了我已經在這里待了多久,只是眼神慢慢模糊,神志越來越不清醒。我在深淵已掙扎數年,我等了黎明太久太久。聽他們說,我有時候不大清醒的時候,會叫:“蘇姐姐。”我就笑,笑完就閉上眼睛。世界那么黑,還很冷,我孤獨地坐在角落,低著頭,我已疲憊不堪。我想我將絢爛地死在孤獨里。恍惚之間,我好像聞到了一股泡桐花香,我抬頭,看到了那個瘦瘦矮矮的姑娘。我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但我仍然笑著。我叫:“蘇姐姐……”我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哭。我真的很怕黑啊……好像又到了春天了吧……我看著那個姑娘慢慢在穿過黑色的明光中消散,我深吸一口氣。“又有兩百一十三天了。”悠長的聲音穿透寂靜的夜,不知是說給我聽……還是遠方初顯的黎明。 個人簡介:龔瀅怡,南邊文化藝術館2020屆文學創作委員會會員,現就讀于宜賓學院漢語國際教育專業,曾獲第三屆全國高校聯合征文大賽三等獎。喜愛文字上詩性與理性的統一,堅信文學是現實的概括也是升華。
船已在夕陽下告白(組詩)作者:羅添我會變成一艘紙船,在某個山色漸沉的日子里。和船夫出海把錨打落,不必停駐港灣在我追逐你十年未歸的影子的日子里船已翻過那疊放的一山又一山 海中孤島,囚于沒有盡頭的藍色天空魚和船夫被大海攬收,金銀島上的白色骨骸被海浪吹散嗚咽的海鷗,將黃昏告上法庭——時間是一把生銹的刀,對容顏行刑我已流浪歸來,時間會把有關大海的記錄寫進黑色筆記 船只路過童話城堡,也越過遠方的山丘它偶爾停靠,我要把小販找來買一朵你最喜歡的黃色玫瑰花我不愿離去,即便船已在夕陽下告白山色清明,沒有一座可以把海洋占領而那漁夫早已決絕撒開羅網有獵物自行投入。船和船長沉入海里所有遺憾一言不發人間的愛情也不過如此 我們在清澈的湖里打撈愛情 我們在清澈的湖里打撈愛情偷偷囤下美好的回憶和青春至于半夜那些漂浮的月亮和星星我已不敢奢望相比死去的魚兒我更憧憬天上的白云她常常微笑,散開一整天的快樂 每一個人都在同一片湖泊投下影子和期許,又在在不同的時間節點懊悔或是緘默。我們束縛了手腳把綿長的水草當作武器互相貪婪地吸取破碎愛情散發出的猩甜 我們在清澈的湖里打撈愛情把傷痕累累的游魚放生自由的信仰被拿來懺悔。最好可以遺忘過去如果來世可以成為一只飛鳥我要去天空那無邊的白云里打撈愛情 我要把你寫進夏天的詩集里 我要把蔚藍色的愛情與白色筆記裝進貝殼。到那時昏黃的海平面,定會傳來綿綿不絕的,海女歌聲船夫在已云里撐起夕陽,我知道那些漫進西山的溫柔,都和你有關 夏天的風和煩惱一起碎在沙灘我們兩兩對坐,不說話,就很美好有椰子滾落,像是上帝送來的賀禮等來夜晚,海水倒灌星辰我想,整片銀河都在為我們而許愿 王子和公主睡在同一片天空童話里的玫瑰,我可以變出九十九朵我要把你寫進夏天的詩集里正如大海可以包容曲折的海岸線我也可以容納熾熱如火的你這便是愛情,一輩子兩個人 《初吻》 其實誰也不知道這是個錯誤的夜晚白月光沉浸在西湖中央我將她偷偷抱起像是湖中的魚兒把銀月咬住半邊天際悄悄隱入山林 于是,只等一陣南風吹起西街的藝人會拉起小提琴月光把愛情發酵哦,我忘記了這是初吻像是教堂里最神圣的期許好似在討滿堂歡喜 把心掏出來讓星空審問 有些難以隱喻的風,撒把鹽,就讓整個城市痛了傷疤。幾條熟悉又陌生的街燈,自行掩蓋著霓虹借來煙酒安慰,誰還不是一個擅長表演的過客 好了,適而可止的真誠袒露吧就讓我們在黑夜下自嘲:為人稱道的運氣不過是一只咬住胸脯的老虎,歸于抱怨所有的爪子,哪怕最鋒利的刃——也被人握在手里 不習慣分享秘密的,大概會用欣賞的眼眸同情些什么面具下的微笑拿來代替煩惱月亮也是出奇的情人她不愿說,關于那些無法照亮的角落索性把溫柔的夜色全部攤在你的眉梢 睡了吧孩子我們一起舉杯,把煙點上與天上僅有的飛鳥,(云朵也是奇葩)說句情話:“我可愛的朋友,就讓我與你同在一朵烏云上” 玫瑰叢 我摘來天上的月亮,把玫瑰需要的溫度傾斜。把光和夢幻囿于星辰在鮮有人知的凌晨四點半,海棠花開有調皮的仙女把它撒向玫瑰叢 隔岸又是幾度朦朧,在肉眼僅看得到兩株玫瑰花兩厘米間吐露出那魅而不妖的霧氣。愛情是毒藥女孩忍不住透過清晨的光看向那幽長的小徑背后,期待期待一場刻苦銘心的愛情 昨夜下了場徹底的細雨,風先生踩落了不少花瓣,像是刻意準備了迎接愛情的紅地毯——我想我得折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偷偷保存月光也要溫柔應景就讓這嬌羞的玫瑰替我告白:我對于愛情,僅有一次啟于嘴唇又咽于心口的真情 作者簡介:羅添,筆名山南,2000年出生于廣西賀州,南邊文化藝術館2020屆文學創作委員會會員,現就讀于廣西民族師范學院,曾獲得《青春詩刊》首屆“青春杯”一等獎,偶有詩作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