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新婚之夜,我突然問了丁宇這樣一個問題:“阿宇,我們總有一天會老去,直至死亡。如果可以讓你選擇,你希望自己最終的歸宿在哪里?話甫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大喜的日子問這樣的問題,太煞風景了。果然,丁宇沉默了。我正想出言挽回時,丁宇卻開口了。“如果有一天將要離開這個世界,我希望最后的歸宿是在你的懷里。這樣,即使要喝下奈何橋邊的孟婆湯,來生,我依然能夠帶著對你懷抱的記憶找到你。”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然而,丁宇的話中所透出的認真與堅決,卻讓我感覺到一股巨大的震撼沖擊著靈魂。是的,那時,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丁宇是個性格很溫柔的男人。我不知是否因為這樣的性格阻礙了他,至今仍然在一家公司里當著一名普通的職員。當初結婚時,很多朋友都不理解我為何會選擇他,畢竟,他一個月的薪水僅及我的四分之一。然而我始終執著的認為那顆溫柔的心能撫平我每日的辛勞。結婚大半年了,我們始終住在公司的一棟三層樓的小公寓里。雖然只是一套兩室一廳的小房子,可我們都沒有怨言,用丁宇的話說:“房子和面包總有一天會有的。”盡管我也想住進一棟漂亮的房子中,但這個物價頗高的城市讓我只想先安排好每日的生活。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感覺到了一種悲哀。我曾經相信平淡才是愛的真實內涵,可日復一日的相同生活模式,讓我開始心生厭倦。柴米油鹽取代了浪漫激情,婚姻開始呈現的乏味讓我對它未來的走向逐漸迷茫起來。我多么希望丁宇也能感覺到,或者這樣,他會做一些改變。但丁宇卻似渾然不覺,每日如常。丁宇的文筆不錯,還發表過一些小文章,所以,下班后總喜歡伏在桌上寫寫畫畫的。我想讓他能更多地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卻總未見成效。長久下來積累的對婚姻的迷惘和悲哀讓我的心逐漸麻木和封閉起來,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丁宇的愛。許勇就是這個時候闖進了我的生活中。公司搞了一次晚會,我獨坐在舞池邊品著紅酒,百無聊奈之際,一個中年男人邀請我跳支舞。晚上已經有很多人來向我發出過邀請,但都被我以各種理由婉拒了。然而面前這個男人,似乎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中年男性,特別是那種事業成功者特有的魅力,讓我無法拒絕。樂曲聲中我和他輕輕擁舞在人群中。迷幻的燈光讓我一時間有些暈眩。他在我耳邊輕聲說到:“陳冉!對嗎?企劃部的。”我小吃了一驚,抬眼望著他。這個男人個子不是很高,大概只有1米76左右,然而那股氣勢卻讓我不得不去仰視他。“很奇怪是嗎?如果連手下員工的名字都不知道,我還怎么混啊!”他輕佻的語氣卻使我心中一緊,疑惑下,我張口就問:“你是……”恰在這時,一支舞曲結束了。他擁著我,附耳輕言:“我叫許勇。你是今天唯一一個和我共舞的女性。”說完,翩然離去,只留下我愣在那里。這個男人,就是我們公司的副總?而我,競是今晚舞會*唯一和他*舞的人?一絲虛榮的滿足悄悄爬上了我的心頭。回到家里已是凌晨,推開家門,丁宇仍然在伏案疾書。見我回來,丁宇把書稿都收了,然后從廚房端了一碗面出來。“老婆,累了吧?這碗是你最吃的……”“雞蛋肉絲面,對嗎?”我打斷了他的話。丁宇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結婚這么久,他還是像剛戀愛那會一樣,經常用這個動作來表示他的不知所措。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打斷了他的話,但今天總覺得自己像做了賊似的,脫口又說:“你除了會寫寫字,下個雞蛋面,你還能做什么呀?”丁宇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我有些愧疚地望著他手中那碗兀自熱氣騰騰的面,輕聲道:“對不起,宇,我可能是太累了。”丁宇也把表情放松了,柔聲問我:“那,要不就早點休息?”“嗯。”我點了點頭。晚上睡覺時我頭一回背對著丁宇,當他自后抱住我時,我輕輕地掙了一下。丁宇的手臂一僵,縮了回去。我沒有說話,黑暗中,腦海里一直出現著許勇那渾厚而瀟灑的身形。二平淡的日子有持續了一個星期。這天正好是周末。剛下班,許勇給我打來電話。我一點都不驚訝他是如何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畢竟,他是我的上司。到家時丁宇興致盎揚地說兩人一起去湖濱公園,因為從今天起免費對游人開放。我歉然說道晚上同事約著一起聚會。看得出丁宇很失望,但轉而他有笑說玩開心點。皇倫飯店是本市一座很有名的四星飯店。能在這里經常出入的人非富即貴。剛到門口,就看見一身藏青色西服的許勇立在那里。我隨著許勇步入大堂時,被眼前的華貴震住了。迎面正中央是一個彩色噴泉,噴泉背后的一個小圓臺上,一位優雅的女琴師正彈奏著舒緩的樂曲,兩邊的餐桌上,盡是一些衣著高檔時尚的男女。下意識望了一眼自己那已是退出流行的著裝,我不禁暗生慚羞。我們在大堂一株棕櫚樹后的空位上坐下。這個地方視線很隱蔽,坐著可以窺見整個大堂而從外面卻不容易看到里面。幾杯紅酒下肚,我逐漸放松了自己。許勇端著杯子,含笑問道:“知道我那天為什么只請你跳舞嗎?”我不解。因為你獨自坐那的樣子打動了我。“我更是不解了。公司里美女如云,我想自己并算不上最出色的。“我挺羨慕你的丈夫。如果我有一位這樣美麗的妻子,是不會讓她在這樣的青春里把雙手變粗糙的”。許勇話中的意思讓我有些慌亂。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對你說著這種暗示性的話語,讓我突然有了一絲害怕。至于到底在怕什么,在那一刻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幾乎是有些掙扎地說道:“不,許總。我丈夫是個很稱職的男人。”許勇竟然笑了出來:“你在自欺欺人!一個在幸福中的女人,是不該有你那樣無助而茫然的眼神!它讓你美麗的雙眼失去了應有的神采!”在當時,這番話重重擊中了我的心事,我像一個孩子般伏在桌上哭了出來。半年多來的迷惘,被這個男人輕易的揭開了。鋼琴樂的旋繞中,許勇的手撫上了我的頭發,耳畔,是許勇溫柔的訴說:“小冉,讓我來給你的生活重新注入光彩,好嗎?”仿佛有一道旋渦將我吸了進去,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那晚,我沒有回家。一個男人,點燃了我的激情,將我帶入了那所——失樂園。三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我過的如同貴族一般富奢。我總是挽著許勇,如同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出入各種高級社交沙龍中。這一切都是那樣的真實,我卻依舊恍惚如夢。那晚我沒有回家,丁宇并沒有過多的追問。后來去了公司同事才告訴我說丁宇電話都打到她們那里了。我知道丁宇已經明白我向他撒了謊,可是他為什么沒有揭穿呢?不過我和許勇的關系是很隱秘的,而那些高級社交活動又是丁宇難以涉足的。可丁宇卻比以前有了變化,回到家中只是寫東西,如果我不問他什么他也免開金口。他的飄忽不定讓我更生厭煩,莫名的,兩人進入了冷戰。丁宇每日開始獨自做飯,而我則和許勇在外面把日本料理法國大菜吃了個轉。只是在一次回家時,看見凌亂的廚房和桌上幾根火腿腸時,我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愧疚。這天,我和許勇在一家商場里閑逛。這里面都是一些高檔時裝,可以說是專為許勇這類人設的。我想自己應該不在這類人中,但是原始的虛榮卻被滿足了。我漫不經心瀏覽著兩邊衣架上價格高昂的服裝時,許勇的腳步突然停了。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他卻沒有看我,只是說道:“那個男人一直在看著你。”我順勢看去,身子一下子僵了,釘在了原地。丁宇。我一陣慌亂。這種以他的能力買不了的東西的地方是他從不涉足的,我做夢都沒有了到他竟然會出現在眼前。丁宇的眼神和復雜,仿佛很多東西鉸在一起,那眼神,沒來由讓我心一痛。我拋開許勇,奔向丁宇:“丁宇,你聽我說……”丁宇轉身跑了。我頓在那里,緊咬著下唇,望著他消失的方向,一動也不動。許勇走過來,摟著我輕笑:“好了,別看了,我送你回家!”我斜了他一眼,心里恨他還能笑的出來。就在那一瞬,我生出了一絲疲倦和后悔。我沒有回答,任由他將我送到家門口。家中,丁宇正在狠命吸著一支又一支香煙。燈光中,屋里彌漫著黃昏的嗆人的煙霧。只這一會時間,丁宇竟憔悴的似乎有些蒼老了。我凝視著那張從相戀至今已五年的熟悉面容,眼眶有些濕潤了。丁宇又狠一口煙,掐滅了煙火:“小冉,既然回來了就早點睡吧。”他的語氣冷靜的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涌起一股不安,問道:“你……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他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無奈而凄然的笑容出來:“不用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我咬了咬嘴唇,輕聲道:“阿宇,我……”丁宇擺了擺手打斷了我的話,“小冉,別說了。我是真的不想聽了,你和他的事,我其實早知道了。”我頓時望著他,卻看見嘴角那絲苦澀:“別忘了,我的好多同學都混得比我好。我一直不相信他們說的,今天卻親眼看見。你和他在一起那種快樂的樣子,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丁宇又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聲音已有些哽咽:“小冉,我很愧疚。”我哭了了;原來,他并非心中沒有想法。我說:“阿宇,我們重新開始吧,好嗎?”丁宇只吸著煙,冷冷地望著我。那蒼白的面容令我不敢逼視。他的沉默,給了我清晰的答復。四一周后,我和丁宇把結婚證書換成了離婚證書。走出法院的大門,我一時有些暈眩,仿佛一切都不是真的。天氣晴朗,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異樣的味道。壓的厚重的烏云似乎沉甸甸地壓在了心上。我們都沒有說話。還是丁宇先開口:“走吧,回去把東西收拾一下,等他來接你。”我聽了無話,全身卻空蕩蕩的,有種很強烈的失落。我想哭,是一種突然間的情緒。直到現在,這一切恍然如夢,而我竟不知身在何方。回到那共同生活過的屋里,我便收拾著自己的衣物。我想把存折給丁宇留下,卻被他拒絕了。外面,響起了急促的喇叭聲。許勇來了。我步到門口,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這屋里曾那樣熟悉的味道將從此陌生,而我的心情卻紛亂如麻,不知從何整理。忽然,丁宇叫住我,遞給我一個盒子。我詢問的看者他,沒有接。他的表情又現出了往日那種急促:“這……這是送給你的。就算是個紀念吧!”“謝謝!”我想打開,被他止住了。“別看了,走了再看吧。或者,永遠別打開了。”我又有一種想哭的沖動。望了一眼窗外,天氣陰沉的可怕。雖然才下午五點多,卻已然如黑夜降臨。懸掛的電燈莫名的搖晃起來,接著便熄滅了數秒鐘。我無緣無故打了個寒噤。屋外喇叭聲又響起了。燈又滅了。忽明忽暗幾次后,燈泡掙扎著送來一次光明之后,徹底滅了。就在那一霎,我竟看見了丁宇臉頰上垂落的眼淚。房屋劇烈的抖動起來。一切是那么突如其來。僅僅是沉默了幾秒,屋外便如炸鍋般,人聲鼎沸,各種雜亂無章將我的驚恐推上了極致。天花板上的墻皮簌簌地掉了下來。房屋的抖動更劇烈了。我感到世界末日的來臨。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我,低沉而鎮定的聲音響在耳邊:“小冉,別怕,我保護你出去,然后趕緊坐他的車走!”就在說話的同時,屋外依稀傳來汽車發動聲。丁宇護著我,摸索著打開門,我大聲叫道:“許勇!許勇!”沒有人回答。房屋的抖動讓我已經站立不住了,許勇竟然不顧我而先行逃生更讓我全身冰冷,滿心都是被欺騙的絕望。“喀喇”一生巨響,幾乎同一時間,我被丁宇用力推到一邊。黑暗中,一個重物壓在了我的腿上,劇痛下的我大叫了起來。接著便聽到丁宇悶哼的一聲。我的恐懼支配了所有的思維,開始語無倫次:“那個混蛋!竟然先跑掉了!混蛋!”罵了半晌又一陣劇痛襲來,反而讓我從歇斯底里中清醒了過來。我試探著開始呼喚丁宇。黑暗中,丁宇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我沒事。小冉,你有沒有怎么樣?”“我的腿被砸著了,動都動不了。”我的聲音里已有了哭腔,“那個xxx蛋,居然先逃掉了,混帳東西!”丁宇沒有回答,半天,嘆了一口氣:“現在別說這些沒有用的話了。好歹我總陪著你啊。”頓了頓,他有些無奈:“看來得等到明天才有人救我們出去,我的腿也被壓住了。”這種地獄般的恐怖經歷我從未有過,疼痛和恐懼讓我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了。我覺得自己已經快崩潰了。“小冉,丁宇叫我的時候聲音中仿佛有一點笑意:”還記得咱們結婚時,你問我的問題嗎?““……”“你忘了?再好好想想啊。就是新婚之夜的時候。”丁宇的語氣還是那么沉穩,我的心竟也安定了不少。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在這種危急時候提到這件事,但我還是老實回答了。“你說,明天的報紙上會不會登一則新聞,題目……題目就是……地震中夫妻徇情雙亡?”丁宇的聲線顫抖著。我一慌,焦急地問道:“丁宇,你沒事吧?”在這無邊無盡的黑暗中,只有他才能讓我覺得安心。“我……我真的沒事,你……還擔心我嗎?……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后,是長久的悄無聲息。情急之下,我拼命掙扎著身子,腿上的劇痛瞬間沖擊著大腦,我一下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悠然醒了過來。睜開眼,仍然是一片黑暗。恐懼如同一只巨大的魔掌抓住我的身軀,我極度無助地大聲呼喚著丁宇。良久,才聽到丁宇微弱的聲音:“小冉,我在……在這里,你……你還好吧?”我終于痛哭出來:“阿宇,我……我怕……”“別哭,別哭啊!”丁宇有些慌張,“我……我會陪著你,你別……別哭……”聽著他強做鎮定的安慰我,我的心仿佛被撕了一個大口。“真的,別哭了。我……我以前不是說過,不管多……多危險,我都會在……在你身邊……”丁宇的氣息越來越急促。“阿宇,你別嚇我,別嚇我!嗚……”我泣不成聲。丁宇沒有回答。我慌了,心頭狂跳。“咳……咳……小冉,我……好想……睡……”我的淚水如泉涌般不止:“不要,阿宇,你要堅持住,千萬別睡著!”“呵……呵,我……我不睡…我要陪……陪著你……到天亮……”丁宇的氣息微弱地似在空起中飄蕩。一團火在我胸中燃燒起來,腦海中不斷出現以前我們相戀時和結婚后的場景。雖然總是那么平淡,但現在我才發覺這種平淡竟是那么真實和寶貴。我一直在自我悲哀,卻不明白自己所追求的幸福就孕育在這些平凡中。而我,直到這生死交關之時才發覺。“小冉……我……好冷……,看來……我沒辦法……陪你了……”丁宇竟然還在自責!“不!”我用盡力氣大叫:“我不許!阿宇,你說你要一直陪我的,我再也不會離開你,我想和你過完這輩子!你答應我啊!”黑暗中,是無盡的沉默。冰冷的空氣里溢滿了死亡的氣息。“對……對不起,小冉,我……我失信了……”巨大的悔恨瘋狂地噬咬著我的心,那種鉆入骨髓的痛楚讓我無出發泄,淚水卻無法停止。我這才知道,這個用生命來拯救我的男人,是那樣深沉地愛著我。然而,他的愛竟是用生命才讓我真正明白!無盡的悲傷中丁宇似乎在自言自語,只是聲氣卻是極其微弱。“如果……有一天……將……將要離開……這個世界,我希望……最后……的……歸宿……是在你……你的懷中,即使……即使……喝下……孟婆湯,我……我來生……還是……還是會……找到……”任憑我如何大聲呼喚,卻再也聽不到丁宇的任何聲音。撕心裂肺的悔恨讓我徹底崩潰了。冰涼透骨的寂暗里,只有我無止無盡的悲傷。不知過了多少個小時,我終于被人從殘垣斷壁中救了出來。眼前,是我這一生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的畫面。一面坍塌的墻死死壓住了丁宇的大半個身子,只有左手臂和頭還在外面。在丁宇的身下,一大灘血漬早已變成褐色。丁宇的臉龐仍對著我躺倒的方向,掛著笑容,似乎正準備繼續安撫我的恐懼。蒼白如雕刻的臉上,是一雙永遠也睜不開了的雙眼。我的胸口猶如被萬斤重錘擊中,一下子撲到他的旁邊,抱著他的頭,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嘶喊道:“丁宇——”聲音劃開了廢墟,卻換不回永遠沉睡的丁宇。周圍的救護人員無不潸然淚下。五一個月后,當許勇手持鮮花出現在醫院時,被我當面把花仍到了他的臉上。病床邊,是一疊散落的文稿,是丁宇在工作之余寫的一本《我愛我妻》,里面,記述著我們自相戀以來所有的生活點滴。我沒有罵許勇,我不想讓他卑劣的靈魂侮辱到我懷中的丁宇。是的,我懷中的丁宇的——骨灰盒。他說過,我的懷里是他最后的歸宿。我要他下輩子還能找到我。淚水一滴一滴掉落在黑色的盒子上。那里面,是我一生唯一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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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他是如何走進這個小山村的。黃昏,我坐在冷清的校舍門口給遠方的父母寫信,他就在這時不期而至。瘦長的身影剛好擋住照著我的最后一縷陽光,我毫無思想準備地面對這個不速之客。 和齊秦沒什么不同,如果他把肩上的畫板換成吉他的話。“嗨”,他這樣同我打招呼:“請問,我可以在這借宿一夜嗎?”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在這座破敗的小學校,我是唯一的主人,只有二三十戶人家的村落還在5里遠的山下。“你是這兒的孩子王吧!”沒等我回答,他又提出一個問題,我微笑一下點頭默認了。這是個讓我感到寒酸的地方,除了土坪上那面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這里怎么看怎么像一個牛棚。“和你一樣”,他說:“我也是為人師表的,我是在城里的一所中學教美術,這次利用休假出來寫生。” 原來是同行,沒什么比這更令我興奮的了。可惜我無法弄出更好的飯食來招待他——除了雪里蕻下面條。我的寒酸和窘迫是一目了然的,每月50元的工資有40元雷打不動地寄給媽媽治病了,好在他吃得津津有味,他說這碗面在城里起碼賣3元錢。“是嗎?那我在城里可就發財了——假如我在城里開個面館的話。”我開心地說,小桌的煤油燈火苗一閃一閃的,照著我們兩個看不真切的臉。 他告訴我他叫冬,比我早兩年出生。“那我該叫你冬哥了!”我說。“別,別這么叫,太脂粉氣,還是叫我小冬好。”他則叫我萍兒,他先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平”字,我說不好,是萍水相逢的萍。“萍水相逢?”他笑起來,細長的丹鳳眼漾起一抹快樂的亮色。“我們就是萍水相逢呀!” 誰說不是呢! 冬說要給我畫像。他移過煤油燈照在我左側,我又點了支蠟燭放在他面前。他讓我側坐,并將眼神斜斜地定格在他臉上,他很認真地作畫,我聽見畫筆落在紙上的“嚓嚓”聲,他不時地抬頭端詳我,我們的眼神多次地對視,真誠而平靜。僅僅半小時,一個憂郁的我躍然紙上,冬在畫的左上角寫下我的名字——萍兒。下面是他的落款:小冬子,一九九四年秋。 “沒什么好送你,這就留個紀念吧!”冬把畫遞給我。我雙手接過,低聲說謝謝。這是我有生以來收到的第一件禮物。我的感動難以言表,能在這個平淡無奇的秋天,能在這昏暗的油燈下為我作畫的,也只有冬了。冬對我的長辮子很感興趣,他問我留這么長的頭發需要長多少年。我說大約8年了。冬發出一聲驚呼:“天啊,要8年!要知道城里的女孩在這幾年時間里也不知將發型變過多少次花樣了!”“我怎么能和她們相比呢!”我說。心里隱隱感傷,同樣是花季少女,可每個人的命運和人生多么不同。冬微微嘆息一聲,說可惜沒有機會帶我去城里了,不然……他沒有說下去,蒼白的臉上布滿我始料未及的憂傷。 誰家的狗吠遠遠傳來,夜深了。我從外面抱來干草鋪在地上,再墊上竹席,鋪上干凈的棉布床單,我把到了冬天才舍得用的被絮拿出來給冬半墊半蓋。“這真是個特別的床。”冬一屁股坐上去,干爽的稻草發出一陣的蟋蜶響聲,稻草特有的清香彌漫了一屋,冬說:“我真想永遠都睡在這床上!”“這很簡單啊!”我打趣他說:“我送你一捆稻草就得了。”冬大笑說:“你叫我背著一捆稻草回城里嗎?那將是一幅什么樣的畫面啊……哈哈……”我也笑。然后我說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別走了。隔著一層薄薄的門簾,我的話很輕。冬很久不說話。黑暗的沉默如此壓抑,我為自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微微懊悔,冬怎么想? 冬輕聲喚我:“萍兒。”我聽見他嘆氣,然后說:“你不知道,我心底里是多么愿意留下來,在這小山村里無憂無慮地度過一生,可是,我不能……”冬說得很輕很慢,我的淚慢慢涌上眼眶,“為什么?”“別問為什么,以后,你也許會知道的!”我的淚終于無聲地滑落,上帝安排的一次偶然相逢,難道只是一片擦肩而過的風景? 這是一個無眠的夜,稻草聲一直未斷。 不知道什么時候我才入睡,醒來已是陽光燦爛的早晨,冬不辭而別,桌上有張紙片:“萍兒,珍重!”如果不是這張紙片和那幅畫像,我一定會以為昨晚的一切經歷只是《一千零一夜》中一個不完整的故事情節。冬,他不是可以為我停留的那片云彩,我的心痛沒有理由。過了兩個月,是一個冬日的上午,我意外地收到一封沒有地址落款的信,是冬的筆跡。 “萍兒: 沒想到,在我生命的最后還能遇見你——一個美麗淡泊樸實無華的女孩,多想留下來陪你到天老地荒,可是我不能,我患有可惡的白血病。 學校太破舊了,從你的屋子里可以看見外面的星光。那夜我沒睡,我在想,假如我是個健康的人,我一定會幫你修好房子,并住下來,在那與世無爭的小山村里教孩子們畫畫、唱歌、寫作……萍兒,你也許看到信里夾著的一百元錢了,這是我最后一張紙幣,算是我給你的小學一份小小的愛心吧! 萍兒,我已來日無多,也許在這封信到達的時候,我已永遠消逝于你無法觸及的距離之外了。你要保重!” 淚水在我臉上恣意奔流,我不相信這種文藝小說中的情節會在我身邊出現。撫摸這張編號為FX41476017的百元紙幣,心如刀割,冬,你又一次不辭而別了嗎? 我用冬的這筆饋贈給孩子們買了圖畫紙和蠟筆,我教孩子們畫畫并告訴他們:“世界上有一種東西珍貴無價,美麗無價,永恒無價,那就是愛心!” 我不知道那張編號為FX41476017的紙幣如今已流落何方,我多么希望它會再次回到我手中,就像冬當初的不期而至。那么我會悄悄地將它留下來,珍藏到永遠。 本站聲明:本站轉摘本文,為的是好文共賞、傳播美好,為的是發展和繁榮廣東校園文學事業,并不表示贊同文中的觀點。如涉及版權等問題,請作者或原載單位來函與廣東校園文學網聯系,我們將在接到投訴后第一時間刪除本文!最后,感謝作者創作這篇優秀的文章,感謝原載單位發表這篇優秀的文章。
他是個啞巴,雖然能聽懂別人的話,卻說不出自己的感受。她是他的鄰居,一個和外婆相依為命的女孩。她一直喊他哥哥。 他真像個哥哥,帶她上學,伴她玩耍,含笑聽她嘰嘰喳喳講話。他只能用手勢和她交談,可她能讀懂他的每一個眼神。從哥哥注視她的目光里,她知道他有多么喜歡自己。 后來,她考上了大學,他便開始拼命地掙錢,然后源源不斷地寄給她。她從沒拒絕。終于,她畢業了,參加了工作。然后,她堅定地對他說;“哥哥,我要嫁給你!” 他像只受驚的兔子逃掉了,再也不肯見她,無論她怎樣哀求。她這樣說:‘’你以為我同情你嗎?想報答你嗎?不是,從12歲我就愛上你了。”可是,她得不到他的回答。 有一天,她突然住進了醫院,他嚇壞了,跑去看她。醫生說,她喉嚨里長了一個瘤,雖然切除了,卻破壞了聲帶,可能再也講不了話了。病床上,她淚眼婆娑地注視著他。 于是,他們結婚了。很多年以后,沒有人聽他們講過一句話。他們用手、用筆、用眼神交談,分享喜悅和悲傷。他們成了相戀男女羨慕的對象。人們說,那是一對多么幸福的啞夫妻啊! 愛情阻擋不了死神的降臨,他撇下她一個人先走了。人們怕她經受不住失去愛侶的打擊來安慰她。這時,她收回注視他遺像的呆癡目光,突然開口講話:“愛人已去,謊言也該揭穿了。” 人們驚訝之余,都感嘆不已,這是一份多么執著的、深厚的、像童話一樣的愛呀!從此,她不再講話,不久也離開了人世。戀愛中的男女仍會拿他們當做談論的話題,他們常說,你聽過那對啞夫妻的故事嗎? 本站聲明:本站轉摘本文,為的是好文共賞、傳播美好,為的是發展和繁榮廣東校園文學事業,并不表示贊同文中的觀點。如涉及版權等問題,請作者或原載單位來函與廣東校園文學網聯系,我們將在接到投訴后第一時間刪除本文!最后,感謝作者創作這篇優秀的文章,感謝原載單位發表這篇優秀的文章。
(一)葉萋萋剛滿10歲,聰明美麗已經在江南傳遍。從15歲開始,門檻已被絡繹不絕的媒人踏爛。如果你看到某一天江南的很多才子遍及大街小巷,那肯定是葉萋萋出外的日子。葉萋萋就象江南那青青小湖早上帶著露水的荷花,嬌嬌羞羞帶著清澈的美麗。葉萋萋嫁給風的那一年18歲,花苞象要綻放。不用形容風的諸般好,因為他娶的是江南最美最有才氣最巧的葉萋萋。嫁給風后,葉萋萋才成為一朵完全綻放的花朵,他們是當時最相愛的一對。“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97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風寫下這些,畫上葉萋萋的圖象。葉萋萋常常配上江南的小調吟唱,在自己的畫像旁加上風的模樣。“自古紅顏多薄命。”沒有等到百年,甚至沒有等到97歲,葉萋萋病倒了,自此一病不起。風奔走全國為她求醫尋藥,但仍然沒有挽留住葉萋萋。葉萋萋走的那天,面容蒼白。她叫:“風。”風含淚:“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葉萋萋接上:“誰若97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風,我等你。”風大叫一聲:“萋萋!”葉萋萋含笑逝去,面容瞬間嬌俏無比。那時候社會流行續弦,但風拒絕接受任何一個女人。風迅速消瘦,不到三年時間,他便一病不起,且拒絕任何治療。臨去的時候,他對床邊的家人說:“萋萋恐怕已等我太久。別為我傷心,我是極為快樂的。”風走的時候面容竟是幸福無比。那是江南傳唱很久的故事。奈何橋畔,陰風陣陣。美麗女子葉萋萋孤身等待。只愿見你,何懼一切險惡?風來的那天,葉萋萋單薄如紙的身體一下豐盈,奈何橋上那天下的是江南深情的雨,那是湖上荷花幸福的淚。風和葉萋萋轉世的那一天,兩人相約:“堅決不喝孟婆湯!”他們要做生生世世相愛的人。但是他們當時是怎么也想不到,奈何橋上艱難地等待已把葉萋萋前世的靈氣消磨完。他們仍是以為自己的來生仍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他們來到人世間的時候是公元1981年。葉萋萋出生在中原冬季的一天,風出生在東北秋季的一天。葉萋萋出生的那一天,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到處尋找著,最后發現了一大群陌生的人,她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今生。“我終于又要和風在一起了。”她禁不住笑了起來。產床邊的人全部嚇了一跳。她聽到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太太說:“一個長的象個丑八怪的丫頭,還晦氣地不哭卻笑,是不是一個妖邪。”葉萋萋想起來了,剛出生的嬰兒是要哭的,她開始張著嘴發出沒有眼淚的干嚎。可是她又聽到那個老太太說:“一哭更丑。”前世的絕代江南美女剛來到今生,沒有受到任何歡迎。今生的葉萋萋有一個奇怪的名字:桑上。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她也是不懂。剛開始的時候她對這個名字是沒有什么感覺的,但是她上小學的時候有調皮的男生叫她:”桑上,桑上,日本鬼子。嗚嗚~”所有的人都笑。桑上很傷心地回到家里,問給自己起名字的媽媽:“為什么我叫桑上?”媽媽答:“隨便取的,沒有什么意義但是別致,普通的女孩要想出眾只有在名字上巧了。”桑上傷心地第一次在鏡前看自己的臉,不見記憶中驚人的美麗,只是普普通通,眼睛大大但是不見往日的靈氣,平淡的五官平淡的氣質。就是在那一刻起,她才真正把自己當作桑上而不是葉萋萋。“她是江南不俗的荷花,我是中原平凡的草啊。”可是,風,你能認出我來的,是嗎? (二)桑上資質極為普通,她學習很刻苦,但是成績并不出眾。初始,她適應不了,常常會想把自己生活中的一切破壞掉。但是她常常在最孤苦的時候想到風,想到前生的種種幸福。“我要努力使自己做到最好,我要做風的葉萋萋。”她是一個勤奮的乖女孩。讀書讀書再讀書,她的生活似乎就是這些,期間她也很想學一些其它方面的才藝,但是學了幾天就遭到全家人的抗議,桑上無疑做什么都是沒有天賦的。在太多的挫折面前,桑上學會了一笑來保護自己。她開始什么都不想,只有風是她單調夢境中一個帶有一點點顏色的夢。她的成長沒有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事情,也沒有什么荒唐的事情,她平平淡淡地長大了,對于別人只是一個淡淡的影子。高中畢業后,她的成績不好也不壞,因而她考的是一個不好也不壞的醫學院。桑上喜歡這個眾樹環繞下的學校,喜歡穿著白大褂的感覺。她在這里仍然是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女孩,只到大學快畢業的時候她的塌實為她贏得了過硬的醫學知識。桑上常常會想起風,很想很想知道那個男孩如今可過的好,是不是也象自己一樣苦苦尋找著對方。和醫學院相鄰的是一個名牌大學,那里的學生很喜歡到醫學院來,因為醫學院有很好的體育場地。那些渾身冒著臭汗的男生,有時候會沖著那些文文靜靜地穿著白大褂的女孩喊:“ppmm,我受傷了,給我上一些藥吧。”然后看著那些紅了臉的女孩哈哈大笑。桑上從來就沒有遇見這種情況,因為她走過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實在空白。但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桑上認識了那個大學的一個女孩。那是一個剪著短發,穿著一身男孩子衣服的女孩,有明亮的放肆的眼睛。她跳那個很高的欄桿的時候摔傷了。她仰著頭,看那高高的欄桿,罵:“該死。”齜牙咧嘴。桑上走到她的旁邊,將她扶起來,將她領到自己的宿舍,為她很快的處理的受傷的地方。在桑上默默地做這些的時候,那個女孩只是帶有好奇地直直地看她。然后說:“你處理這些很有水平啊。”桑上笑了一下。那個女孩臨走的時候,伸出手說:“我是蘭。”“我是桑上。”就這么很簡單的,桑上認識了那個叫蘭的女孩。蘭經常到醫學院看桑上,還總是喜歡勾著桑上瘦小的肩招搖過市。她將桑上介紹給自己的同學的時候興高采烈:“這是我的第10個老婆桑上。”桑上在別人大呼“蘭你好花心”的時候安靜地笑,平淡地笑,給人留不下什么特殊的印象。很多年以后,桑上回憶起她和蘭的這段很明亮的友誼,仍然會止不住的感動。桑上大四那年的圣誕節,蘭來找她要她參加他們學校的圣誕舞會。桑上本是不熱衷于這些的,但是因為蘭,她勉強地去了。她本想一個人找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喝一杯苦苦的茶的,但是蘭沒有允許她做這些。她牽著她,到處為她介紹著:“這是我的大老婆,這是我的第十個老婆。”桑上見到了蘭的前九個老婆,一個個都很漂亮。桑上不斷地笑著,乏的要死,但是蘭卻拉著她到處驕傲地介紹:“有了桑上啊,我再也不娶別的小妾了。”當桑上終于忍不住向蘭提出抗議“蘭,我累了”的時候,蘭拉著她的手在人群里很拼命地擠:“沒什么沒什么,再給你介紹最后一個人。”桑上只有無奈地搖頭。“哈哈,桑上,這就是我要給你介紹的最后一個人。”桑上的目光突然呆滯,前塵往事在腦中清楚地出現。她仿佛看到了揭開紅蓋頭看到風的那一瞬間風的溫柔的目光。桑上直直地看著那個帥氣的男孩。“桑上,這是我們最厲害的mm殺手,宇。”蘭的聲音從遙遠地地方穿來,似乎經歷了一世又一世。“宇,這是我的好老婆桑上。”宇哦了一聲,很淡地伸出手:“你好。”桑上的喉嚨干澀,她聽見自己低低但是熱烈的聲音:“我認識你的,你還記得我嗎?”蘭和宇都吃了一驚。宇轉過頭,揶揄地看蘭,蘭問:“桑上,你怎么了?”桑上仍然固執地看著宇:“我很早就認識你,你難道真的忘了?”遠處跑來一個女孩,“宇,我們去跳舞啊。”宇看了看桑上:“對不起,我想你認錯人了。桑上直直地看著那個象風的男孩牽著那個漂亮的象前世的葉萋萋一樣的女孩。蘭在她的耳邊說:“那是我們學校最漂亮最有才氣的女孩潔,她和宇是公認的天造地設的一對。”桑上不說話,蘭問:“桑上,你怎么了,你今天有一些怪。”桑上搖頭:“不,不是的,他們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宇旁邊的應該是我。”蘭驚訝地看她淚流滿面地離去從此以后桑上象換了一個人,她經常獨自一個跑到宇經常去的地方,看宇打球,潔是宇的觀眾。桑上很多次勇敢地上去和宇搭話。“宇。”剛開始宇還很耐心地看他一眼,次數多了,他便不耐煩起來,他總是在桑上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叫潔:“潔,我們走。”把桑上獨自拋下。但是桑上卻是少有的固執,她象一個陰魂一樣跟在宇和潔的后面,受著他們的侮辱。每一天晚上,桑上都對自己說:“堅持啊,想想奈何橋上等風的艱辛。”桑上開始引人注目,但是那是帶有侮辱性的引人注目。蘭無數次地罵桑上:“你怎么變成這么一個不知道自重的人。”桑上沉默著。蘭在一次次對桑上暴跳如雷后對桑上徹底失去了信心。她最后一次找到桑上說:“桑上,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桑上,你多保重。”桑上一直微笑著聽蘭講完這些,但是當蘭徹底在她的視線消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地哭了。后來,桑上宇潔蘭他們都畢業了,畢業沒多久,宇和潔就結婚了。那一天,桑上第一次喝了酒,將自己灌的不醒人事。意識失去的最后一剎那,她聽到自己和風在奈何橋上鄭重地說:“堅決不喝孟婆湯。” (三)桑上再也沒有涉足宇的生活,她進了一家很好的醫院,象從前那樣很本分地做自己的事.不是說很多出色的成績都是先天條件很好的人做出來的。漸漸的,桑上明白了這個道理。因為她的勤奮和她對世事的淡然,她開始在業務上慢慢露出頭角,到她30多歲的時候,她已經成為很有名的大夫了。桑上仍然是不漂亮沒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的,唯一不同的是她在穿上白大褂的時候身上的謙和很強烈的表現出來。桑上不再考慮感情的問題,她的心就象沙漠。桑上在28歲的時候曾經遇見一個25的男人,他從見桑上的第一面開始就約桑上喝茶送大把大把的玫瑰。桑上喜歡泡很苦很苦的茶,喝茶的姿勢憂傷的凝滯,桑上不喜歡那鮮紅欲滴的玫瑰,可是面對那個男人的固執她卻不知道如何拒絕。男人在他28歲的時候要桑上嫁給他。正喝茶的桑上說了一句:“不可能。”轉身離去。那天晚上桑上對著窗外的月光,整夜無眠,她想到了也是一個月光清冷的夜晚,風溫柔地為她披上一件衣服,愛惜地說:“萋萋,注意身體啊。”有風在的夜晚,清冷的月光也變的溫暖。再想起那個固執的男人,她苦笑:我的心是漫無邊際的沙漠,點滴的水又怎么能濕潤?桑上以為那個男人會徹底地死心,但是她錯了。他仍然還會邀請桑上去那個她最喜歡的地方喝她最喜歡喝的茶,只是再也不送玫瑰。在桑上思念一個人堅持獨身的時候,他也在愛著桑上堅持獨身。其實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找一個很好的女孩做妻子是很容易的事情。桑上有時候會勸他:“為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他回答:“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把我的一生都考慮好了。”桑上無言。可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向他解釋自己與風前世那深厚的愛情。39歲那年,桑上遇見了很長很長時間沒有見面的蘭。蘭帶著自己的女耳到桑上所在的醫院看病。蘭的變化很大,人有一些發福,曾經明亮放肆的眼睛被眼影遮蓋,曾經短短的頭發也留長燙的卷卷的。桑上剛開始的時候是沒有認出來她的。直到蘭身邊的小女孩叫:“媽媽,我不要打針。”倔強的聲音給桑上熟悉的感覺,剛要離去的她回頭,仔細看那個小女孩:短短的頭發,明亮的放肆的眼睛。桑上問:是蘭嗎?話一出口,已是有淚流出。蘭驚訝地看她:桑上。她清晰地叫了出來。和先前說話的世故的圓滑的語調已是不同。“是,我是桑上。”蘭的眼睛頓時一亮,厚厚的眼影遮不住明亮和放肆。兩個人站在當地,臉上都流著淚,卻是一動不動。“媽媽,這就是你常說的桑上阿姨嗎?”小女孩的聲音讓她們終于忍不住抱在一起哭泣。走出醫院的時候,蘭問:“桑上,去喝什么?”“媽媽,桑上阿姨應該還是喜歡喝苦苦的茶。”蘭的女兒接口。蘭和桑上相視一笑。蘭過的很幸福,嫁了一個愛自己同時自己也愛的男人,然后又有一個很象自己的女兒。桑上看著幸福的蘭,想起宇,想他也應該是很幸福,也有一個很象潔的女兒吧?第一次邂逅蘭的時候,桑上一直沒有提宇,盡管看著那個象極了過去的蘭的那個小女孩,她不停的想宇和潔的幸福的生活,但是她什么也沒有問。她記得大學和蘭的分開就是因為宇,蘭在很多的地方了解她,但是唯有在愛情方面蘭永遠也不可能了解。奈何橋上等宇的漫長的日子有誰能了解?宇呢?宇能了解嗎?桑上開始和蘭恢復了以前的交往,但是蘭不再是那個眼睛明亮放肆的女孩,她也再也不會在大庭之下勾著桑上的肩說:“這是我的老婆。”桑上喜歡蘭的那個眼睛放肆的女兒,那個有著過去蘭太多影子的女孩剛開始的時候叫:“桑上阿姨,陪我去......”她常常在放學的時候一個人跑到桑上所在的醫院,看桑上平靜地做著高難度的工作,然后在桑上下班的時候纏著桑上要她陪著自己做一些私人的事情。當她逐漸和桑上很熟悉的時候,她開始叫:“桑上,今天我們去......”蘭聽到這樣的話總是批評女兒:“不懂事啊,桑上是你叫的嗎?”而桑上卻在聽到這樣的稱呼的時候眼睛有潮濕的感覺。那個14歲的女孩喜歡在大街上很大人氣地挽著桑上的胳膊,很平等地和桑上爭吵著一些問題。 (四)蘭常常很忙,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讓她步履匆匆象一陣風,所以她是常常沒有時間陪桑上說話喝茶。蘭看著桑上很抱歉:“哦,桑上,對不起啊,太忙了。”桑上微笑著搖搖頭。當蘭看到自己的女兒大聲很自然地叫:“桑上”的時候,她又抱歉地對桑上說:“桑上,她被我們寵壞了。”桑上又搖頭笑,一臉的風清云淡。但是當她轉身離開蘭的時候臉上卻掛了幾滴淚。蘭的女兒有一次問桑上:“桑上,為什么你不結婚?”桑上說:“沒人要我啊。”女孩就很有些氣憤的樣子:“那些臭男人都沒有眼光!”桑上看她明亮放肆的眼睛,看她明凈的快樂和憤怒,有時候桑上面對那坦白的表情,會心疼地想:這會不會是將來的蘭呢?有一天,桑上正要和女孩出去喝茶的時候,那個一直很喜歡她的男人正好來找她喝茶,然后三個人就一起去了。 男人說話很少,桑上的話也不多,整個喝茶的過程中就剩下女孩的聲音,她嘴巴很快地講著她身邊很多有趣的事情,桑上和那個男人就笑。但是在桑上和那個男人開口的時候,女孩就狡黠地看著他們,咧開嘴笑的很是詭秘。 回去的時候女孩問桑上:“桑上,那個人是不是很愛你?”桑上回答:“我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為什么。”桑上突然抑制不住流淚。女孩拍了拍桑上的手:“桑上,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她說:“媽媽曾經給我講過故事,她大學的時候最愛兩個人,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她名目張膽地愛那個女孩卻不敢把自己對男孩的愛表現出來。可是有一天,她最愛的那個女孩卻很坦率地追那個男孩,她說她太愛他們,她受不了。桑上,你知道這個故事嗎?”桑上呆了,想起在那個舞會上,蘭霸道地拉著她的手在人群里擠,蘭固執地說:“沒什么沒什么,再給你介紹最后一個人。”蘭說:“你怎么變成這么一個不知自重的人。”蘭說:“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傷心,蘭沒有理由不傷心。桑上,桑上,你在固執等待自己的幸福的同時,傷害了多少在乎你的人?再看到蘭的時候,桑上突然不知道忙忙碌碌的蘭是不是很幸福。蘭總是很大聲的開心地笑,喜歡說:“桑上,我最滿意這樣了。”桑上總是保持微微的笑。有一天,桑上剛下班沒有多長時間,蘭給她打電話:“桑上,想見你。”可是,蘭卻不是在她們常常去的那個有舒緩音樂的茶館,蘭在一個充斥著喧囂的音樂和浮躁的體味的夜總會等她。蘭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烈性的白酒,沒有講任何理由。桑上看她,沉默。蘭說:“桑上,你怎么不喝?”桑上仍是什么也不說。蘭突然哭了:“為什么我仍然愛著那個男人,為什么該是我來愛那個不負責的男人?”桑上突然感覺心有一些緊縮的感覺,骨子里聚集的不祥急速地擴大著。 她仍然沒有說話,看著蘭通紅的眼睛。“桑上,宇得了絕癥啊!桑上,桑上....”桑上的心瞬間變的蒼白。“我一直愛他,很愛很愛,桑上你說你愛他,你有我愛嗎?我的愛是穿越生生世世啊。所以你愛他我才生氣。可是宇,宇呢?他和潔結婚后,我仍然愛他,不想要什么結果。可是可是,宇為什么總是結婚不到一年就要離婚呢?為什么宇喜歡的都是漂亮聰明的女人?為什么?為什么我喜歡的男人在玩弄世間女人的感情?......”蘭抓著桑上的手,說著,然后灌大杯大杯的酒。桑上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任由她不停地說著,桑上不知道怎么說,她只說著相同的一個字“風。”蘭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桑上攙著她,扶她走出夜總會的門。有一個紳士風度的男人說:“小姐,要不要我幫你?”桑上搖頭。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喝醉了的蘭很輕很輕。 那天晚上,蘭就睡在桑上那小小的家里。半夜的時候,蘭吐了,卻沒有吐出臟的東西,很清很清的水,有淡淡的清香。桑上在整理蘭吐出來的東西時,流淚了,大滴大滴的淚順著臉頰滑落,沉重地打在充滿香氣的空氣里。蘭后來睡的很香甜,桑上看著她褪去濃妝的臉,一夜無眠。第二天,蘭醒來后第一句話是問:“桑上,我說什么了嗎?”桑上朝著她笑了笑,很恬淡地笑:“沒有,你喝完酒就睡了。”蘭噓了一口氣。宇住在桑上所在的醫院,桑上去看他。宇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當穿著白大褂的桑上進來的時候,宇突然睜開了眼睛,但是臉上瞬間掠過的卻是失望。宇明顯的發福很多,而且臉上有很明顯的喝酒過度的痕跡。但是站在宇的床邊,桑上透過那發福的變形的臉看到的依然是以前的風,瀟灑儒雅的風,風流倜儻的風。桑上靜靜地看他,宇睜開重新閉上的眼睛,看到桑上,很驚訝地問:“大夫,有什么事情嗎?”桑上搖頭:“只是看一看你的病情怎么樣了?”宇笑:“又能怎么樣呢?生死又怎么樣呢?”桑上也笑:“是啊,又能怎么樣呢?不過是生生世世的問題。”桑上轉身離開。“大夫。”是宇在叫。桑上回頭,恬淡的笑,恬淡的眼睛看宇。“大夫,你能不能每天過來一下。”桑仍然恬淡地笑,宇不知道為什么卻有一些慌了:“你不要誤會,我有很多事情想對人說可是找不到人。”“哦。”宇抬起頭,神色竟又鎮定:“不知道為什么,見到你我有一種想傾訴的感覺。”桑上看著宇的臉,病態在他的臉上蔓延,她匆匆地點頭,然后快步離開。那天站在自己小小屋子的窗前,桑上的思緒里只有那熟悉的小調:“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但是一周內,桑上沒有去看宇。蘭的女兒來找桑上的時候,很神秘地附在桑上的耳朵旁邊說:“桑上,你知道嗎?媽媽愛的那個人得了絕癥了。”桑上問:“文明用語媽最近做什么?”女孩鼓著嘴:“媽媽好狠心,和平時竟然一點改變都沒有。”說完自己突然改口說:“不,也許媽媽很傷心,但是媽媽有苦說不出來。”桑上很吃驚地看那個小女孩充滿靈氣的臉,她的明亮放肆的眼睛。女孩笑:“桑上,你怎么了?怎么用這種眼光看我?”桑上隨手摸了一下她的頭:“小孩子,知道什么啊。”距離桑上看宇一周后吧,桑上剛要回家的時候聽到有人叫:“桑上。”是宇的主治醫師。桑上的心一下收縮,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放干。“桑上,我的一個病人宇說你是他的一個朋友,他想讓你有時間陪他說說話。”桑上點頭:“知道了。” 第二天的時候桑上去看宇,隔著透明的玻璃門,她看到宇的床邊坐著一個年輕的漂亮的女人,溫柔地喂宇東西吃。桑上轉身走了,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但是第二天的時候,宇的主治醫師見了她仍是說:“桑上,你怎么不去呢?”桑上說:“他應該有他的家人多陪伴一下。”“哎呀,說起他的家人,這個男人可真不得了。被他甩的漂亮女人都不恨他,在他生病的時候竟然一個個回來看他。做男人做到這份上......” 桑上突然想聽宇講他的故事了。淡淡的夕陽斜斜地照進白色的病房里,一抹殘破的金黃色在宇的臉上投下了明亮的凄涼。踏進病房的那一瞬間,桑上似乎看見穿著白長衫的風微笑地回頭,看轎簾掀開處萋萋的笑臉。桑上站在病房門口,不想移動自己的腳步。宇突然睜開眼睛,看到桑上,笑著說:“大夫,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桑上一笑:“你剛才睡的很好,不想吵醒你。”宇的臉上卻有驚訝的神色,他皺眉,然后說:“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搞不清楚。算了,我這一生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宇問:“大夫,你聽說過我的故事嗎?”桑上答:“一點。”宇看著桑上問:“哪一點呢?”眼睛里有揶揄的神色。桑上一本正經地說:“你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宇輕輕地嘆口氣:“不知道我這一生是不是一個錯誤。”“大夫,你相信有生生世世的問題嗎?”桑上一下呆了,宇,你相信生生世世的問題嗎?但是她卻是笑的:“相信吧。”又有多少事情是可以相信,又有多少事情是不可以相信的呢? 宇說:“假如我說我和我前世的愛人約定了今生相愛,你會不會吃驚?”桑上只說:“你講吧。”宇講起那個前世的故事,那個桑上在心里溫習了很多次的故事。 宇說:“約定了今生還相親相愛,可是,我尋找了一生,卻沒有找到她。”桑上問了一句:“你不是結了很多次的婚嗎?”“那是因為她們都有象她的地方,但結婚以后我發現她們都不是她。”病房一片沉默。桑上說:“我想我該走了。”宇說:“謝謝你大夫。以后能不能常常過來。”桑上溫和的一笑:“好好休息,不要亂七八糟地想很多。” (五)走出醫院的后,桑上去了蘭的家里。蘭的女兒嘟著嘴迎接桑上:“桑上,我等你很長時間,你去哪里去了。”桑上摸了一下她的頭:“桑上去陪一個叔叔聊天了。”“是那個給你送花的叔叔嗎?”女孩的兩眼開始發光。桑上不禁笑了。后來桑上沒有去看宇,一直沒有,盡管宇一直捎信要她去,桑上卻總是以走不開為理由拒絕了。在那段時間,桑上拼命地接待著一個一個病人,她開始忙的沒有自己的一點點時間。所有的人看她那么拼命,都勸她注意自己的身體。桑上仍是溫和到笑,卻不聽任何人的勸告。 女孩來找桑上的時候,看到的最多的是桑上忙碌的身影。女孩不再不停地說話,有時候趴在桑上的桌上寫作業,有時候會一聲不響地看桑上忙忙碌碌。只是有一次,在筋疲力盡的桑上和女孩一起回家的時候,女孩突然說:“桑上,我好心疼你這么拼命地折磨自己。”可是,桑上心疼自己嗎?可是,她不累,真的不累。一天,桑上剛處理完一個病危的病人,緊接著要處理下一位的時候,她聽到一位護士說:“那個宇好象快不行了。”桑上木木地站定了,旁邊她的助手叫:“桑上大姐。”桑上發了瘋一樣朝宇的病房跑,那一刻,她是跑在江南草木瘋長的季節。 宇的病房有哭聲,但是很小。放棄了治療的宇靜靜地躺在病床,眼睛空洞地看潔白的屋頂。桑上撲到宇的床前,宇艱難地一笑:“大夫。”桑上點頭。宇又說:“我覺得你好熟悉。”桑上說:“在你大四的時候我曾經拼命地追過你,我是蘭的那個傻忽忽的醫學院的朋友。”宇愣了一下,然后說:“對不起。”桑上搖頭。宇問:“蘭好嗎?”“好。”“麻煩你告訴她,很多的事情我是明白的。” 宇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他環視著周圍很多張臉,對桑上說:“我唯一等待的只是她,可是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桑上說:“也許是在來生啊。”宇搖頭:“我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等到來生了,也許我將是塵埃。”桑上扭過頭,不想去看宇英俊的風的臉。宇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但是仍然大睜著眼睛。桑上看著他的臉,聽到周圍有人說:“宇,你就安心地走吧。”宇沒有回應,眼睛里面是深深的兩世的寂寞,還有桑上熟悉的風的固執。 桑上突然握住宇的手:“宇,你聽過這樣的歌嗎?”“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桑上溫婉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那是只有宇聽懂的語言聽懂的曲調。宇的眼睛突然變亮,他緊抓住桑上的手很清晰地叫了一句:“萋萋。”隨后眼神渙散,喉嚨里擠出模糊的一句話。只有桑上知道,他說的是:“錯過了一時,我錯過了一世。”桑上的淚在眼睛里爆發,打在宇的手上。宇的眼睛慢慢閉上,臉上有淡淡的笑容。 宇走了,桑上仍然忙忙碌碌地做著自己的好大夫,臉上仍然是大家都熟悉的謙和的表情三年后,蘭病重。臨走的時候對桑上講了她自己的故事。她說:“桑上,你知道嗎?你在奈何橋上等的時候,很多的女魂從你身邊過,沾了你的靈氣和你對風的愛。我固執地不喝孟婆湯卻折磨了自己一生。桑上,如果在大學的時候知道你就是那個孤零零等待的女孩,說什么我也要幫你成全啊。” 蘭臨走的時候眼睛明亮放肆。蘭死后不久,桑上結婚,伴娘是蘭的女兒。那個女孩眼睛不再明亮放肆,她尊敬地叫桑上:“桑上阿姨。”最幸福的是那個等了桑上很多年的男人,他擁有自己愛的。桑上很老的時候才退休,白發蒼蒼的她常常和老伴去那個熟悉的地方喝茶,喜歡在草木眾多的地方散步。老了的桑上,眼睛如秋水般的明凈,所有的人見了都說:“這個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肯定是一個絕色美女。” (全文完) 本站聲明:本站轉摘本文,為的是好文共賞、傳播美好,為的是發展和繁榮廣東校園文學事業,并不表示贊同文中的觀點。如涉及版權等問題,請作者或原載單位來函與廣東校園文學網聯系,我們將在接到投訴后第一時間刪除本文!最后,感謝作者創作這篇優秀的文章,感謝原載單位發表這篇優秀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