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女孩生來特別,她能夠預(yù)見不久的以后,好的,不好的,但都無法避免。所以在爺爺離開的時候,其他的家人哭得呼天搶地,她就是靜靜的跪著,面無表情。爸媽阿叔阿伯阿姨們都在議論她的冷血,說爺爺疼她的那些年都白喂狗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爺爺對她好的日夜里,就預(yù)見了今天,眼淚一次一次的越流越少,也早已經(jīng)接受了爺爺不會再回來的事實。
小學(xué)中學(xué)畢業(yè)時,朋友們都抱頭痛哭,說著要常常聯(lián)系,永遠不能忘掉彼此,她也不應(yīng)承,只是不急不緩地拍拍對方的背,不時在對方的鼻涕快滑到自己衣服上的時候遞上手帕。
“小花(她的名字),你都不哭一下么?這么多年的青春啊,說老就老了。我們在一起爬過樹丫,撕裂過褲衩;涉過水,抓過蝌蚪;一起挨罵,一起挨打;一起對著星星說瞎話啊,你怎么不哭一下,那么舍得么?”對方眨巴著又紅又腫的眼睛問。
“期 會。”她憋了半天,終于對這個不久后就會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凈的女孩說出了一句有象征感傷的話來。
“嗯嗯,期會。”
“對了,明天你過來找我,我給你看一個好好的東西。”愛哭的女孩子說(她們是鄰居)
“好的。”
“你的手帕給我作個紀(jì)念吧。”
“好的。”小花覺得有點可惜,因為第三天后這個小女孩的媽媽就會把她的手帕和垃圾一起丟掉,而原因在于這小女孩兒擦完鼻涕和眼淚之后一直沒洗~~
愛哭的女孩兒這回終于心滿意足,“我再去和阿龍他們說說話。”
“好的。”小花朝他們的背影擺擺手,背起書包離開了。她太習(xí)慣離別,從一開始相遇就已經(jīng)在習(xí)慣了。
上大學(xué)了。她遇到了一個很好的男孩,而且很特別的是第一次見面她沒有像遇見其他人一樣預(yù)見跟他的離別。她感到不解的同時又有點高興,心想自己終于可以有一點像正常人那樣了,而他就是自己最特別的那一點。男孩第一眼也覺得她特別,所以惺惺相惜,最后成為了好朋友。
他們常常膩在一起,圖書館一起泡,吃飯一起,上下課一起(因為他們常常相互旁聽對方的課,雖然彼此學(xué)的東西天差地別)打游戲一起,兼職一起,旅行一起。但他們不是情侶,彼此也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坐在他自行車后面攬住他的腰不會有什么特別的感覺,除了偶爾會覺得他的汗味太重,一邊吐槽,一邊狂在他的衣服上灑花露水;而他呢,時常走著走著就一跳而起,抱住她的頭不松手,一路走到飯?zhí)茫腥藗?cè)目,開始小花還會垂死掙扎一番,后來也放棄了,畢竟她的臉被擋住了,會被看成中二病犯了的不會是她。
她時常會去看籃球賽,看看那些生龍活虎的大男孩們怎么揮灑他們的青春與激情,并帶上一罐他喜歡的芬達和一瓶他不喜歡的動脈。每次下場他都跑過來問她剛才投的三分球帥不帥,她就淡淡地說整場球里只看到那個帥氣的前鋒,然后不去看他氣鼓鼓的嘴臉,轉(zhuǎn)手把動脈塞到他手里,自顧自的把芬達打開,滿滿喝上一口,這個時候他總是叫囂為什么他喝得不是芬達,她白他一眼,繼續(xù)看那個前鋒。她買新手機了,他就馬上到網(wǎng)上去買鋼化膜,到貨了就跑到她樓下喊她,然后兩個人就蹲坐在宿舍樓外邊的階梯上認(rèn)認(rèn)真真地研究起貼膜來,貼完膜又要剪卡,于是他又拉著她絮絮叨叨地講手機的功能,屬性,她一邊頭腦發(fā)蒙,一邊說好厲害的樣子,就這樣從早上耗到中午,別人點的外賣送到了,她咽一口口水,打斷還在滔滔不絕的他,“要不,我們?nèi)コ燥垼俊薄白甙伞!彼芸煺酒饋恚耐葏s麻了,疑惑的問,“蹲那么久你腿怎么不麻?”他哈哈大笑,“我一直坐著啊,你不會一直蹲著吧?”她回他一個鄙視的目光,打飯的時候特意點了他喜歡的菜,但就是不讓他夾,氣得他牙癢癢,自己心里暗爽。
偶爾給他打的菜里面有很多蔥,她就一片片挑出來,哎呀,煩死了,一推餐盤不想挑了,又想起不久前在外面吃飯的時候他挑湯面里蔥葉的樣子,那叫一個鞠躬盡瘁,比期末考還要專心致志,嘆了一口氣,還是乖乖的拿筷子繼續(xù)挑,等他過來看到翻得一片狼藉的餐盤,問怎么回事時她臉不紅心不跳的說是阿姨翻的。他說要去澳門,她哦一聲,然后開始要求他帶特產(chǎn)。雖然他說了無數(shù)遍他只是去觀光旅游,不購物,回來時還是給她帶了澳門特產(chǎn)豬肉干。
他們彼此安利自己喜歡的歌曲和電影,如果對方聽過就問感受,沒聽過就打了雞血一樣安利給對方,什么一定要喜歡,多好聽啊或者多好看,執(zhí)著的讓人火大。
他會跟她說喜歡的女孩,說她所在的專業(yè),宿舍樓,去飯?zhí)煤腿D書館的時間,她默默的聽,不時給他出謀劃策怎么追女生。她會跟他說自己暗戀的對象怎樣怎樣,并極力去渲染她與他之間的相遇多么充滿詩意,他嗤之以鼻,撂下一句,鬼扯!她收斂一點,說,得不到,還不許花癡一下?不能說他們之間純潔如清水,至少小花曾經(jīng)對他有過一瞬間的心動。是發(fā)生在公交車上,那時候他們看完電影回學(xué)校,小花同學(xué)沒站穩(wěn),一下子撲到他身上去,攬住了他的腰,那一刻她臉紅了紅,心跳不已。不過小花很快就冷靜下來,就像湖面被風(fēng)吹皺一下,很快就波瀾不驚。
終于,她預(yù)見了他們的離別,那是在她預(yù)見他談戀愛之后。那天晚會前她對他說,很快會有個女生跟他要微信,他自戀的挑挑眉說每天都有好多女生跟他要微信,她搖搖頭說,這個不一樣,你們會在一起的。他嘟起嘴半信半疑,最后咧嘴一笑,“那就承你吉言,我要脫單了。”她知道他還是不相信她,因為她沒有在他面前說過自己會預(yù)見的事情。晚會后果然有個女生來跟他要微信,他一邊驚訝她的預(yù)言,一邊驚喜要微信的女生是他暗戀的女生,很快他們墜入了愛河。她預(yù)知了他們的第一次約會,預(yù)知了他們初吻,預(yù)知了一些他們曾經(jīng)一起做過的事情現(xiàn)在他完成得更好了,這些他都在微信上一一跟她報告過。而她則一邊假裝驚訝,一邊預(yù)知和指導(dǎo),讓他們未來關(guān)系的發(fā)展更加順利。在消失了半個月后他找她出來喝奶茶,她一邊埋怨他重色輕友,一邊拼命點他平時不給她買的東西。之后他們?nèi)ド⒉剑诟吲_上,他看星星,她看他。
“我們會不會再也不能當(dāng)朋友了?”她問。
他聽完,笑得差點岔氣,“怎么可能!”
看她一臉嚴(yán)肅,他才認(rèn)真地說,“瞎想什么呢?就算我和楠楠分手了也不會和你分開的。我們啊,可是要當(dāng)一輩子朋友的。”說完他揉亂了她頭發(fā),發(fā)絲穿過指縫,隨風(fēng)蕩開,他突然有點驚訝她發(fā)絲的柔軟,仔細看看,原來她長得很精致,很女生,怎么自己一直沒發(fā)現(xiàn)?
嗯——良久,她笑了。
她決定逆轉(zhuǎn)未來,用盡一切心力來守護這一段友誼。未來里,他的女朋友會跟籃球校隊的前鋒有所交集,而他會在某一天下午在他宿舍樓下看到,然后當(dāng)天晚上他會向小花大發(fā)雷霆,應(yīng)該是在責(zé)怪她吧,沒有再詳細的預(yù)知了。那么只要不讓他看見那一幕就可以了吧。小花打算這些日子都纏著他,不讓他在那個時間段出現(xiàn)在那里。于是他們又天天膩在一起,只是現(xiàn)在他會頻繁的接聽或撥打電話,聊天的時候也時時翻看手機,但小花也只能這樣擋住,因為不知道具體的日期,只要度過這一個月就好,對他的預(yù)知一般會在一個月內(nèi)發(fā)生。但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天她生理痛,痛得她臉色發(fā)白,本來打算在圖書館待一整天的計劃只能取消了。今天是這個月的倒數(shù)第3天,希望是明天或者后天吧,她掙扎著坐起來,喝了紅糖水蜷縮著躺下。當(dāng)晚她接到他的電話,他就說了一句,“出來!”她撐著雨傘就出來了,看他在淋雨,急急把雨傘遞過去,覺到這個場景莫名的熟悉,“你干嘛,裝什么瀟灑?”話一出口就想起,噢,原來這就是她預(yù)見過的屬于他和她的離別前奏。
“你是不是寫過這樣一封信給楠楠?”他甩出一張紙,她沉默的撿了起來看完,她的字跡,是一封警告信。
“你是不是和校隊的前鋒合作要分開我和楠楠?”他黑著臉。
“在你心里我就這樣?”她把雨傘往他那邊傾斜,他退開了。一切都按預(yù)見的那樣有條不紊地發(fā)生了,她恍然大悟,原來一切的根源是由于她,如果不攔他就不會發(fā)生了?不會的,該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的,換另一種方式罷了。
“你快惡心死我了,這就是你對朋友的方式?合著外人來背叛我?他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他吼她,第一次吼她。她抬起頭看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陌生得可怕。大概就是因為愛情,始終在友情之上吧。
“既然你信了,又何必問我。是啊,我是收了好處,前鋒大人答應(yīng)和我約會一個月。”她挑釁道。
“滾!”他紅著眼吼出來。
她把傘柄放到他手心里,“你的雨傘。”然后淋雨走開了。
一段時間后男生冷靜下來,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是因女友吃醋而自導(dǎo)自演的戲碼,他懷著愧疚的心情去找小花。可是無論他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了。他打她手機,打到手機沒電關(guān)機,發(fā)了N條信息都石沉大海。在宿舍樓下喊除了引來宿管阿姨的轟趕和同學(xué)的議論紛紛外沒有任何作用,就好像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一樣。他拿著尋人啟事在校道上問,偶爾有人搭理他,問女生是什么專業(yè),哪個班級的,他答不上來,除了她的樣子外關(guān)于她的任何其他信息他都記不得了。慢慢的他連她的樣子也記不清楚了,最后他拿著一張上面僅寫著尋人啟事四個大字的紙張站在路邊,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到底失去了什么。這時他的小女朋友哭著跑過來,抱住他,“我知錯了好不好?你都去哪里了?為什么都不來找我?”他想安慰她,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小花終于體會到正常人面臨離別時那一種無可奈何,依依不舍。她對他的祝福就是,忘記一切。其實小花是流落在人間的先知,歷劫已滿,已經(jīng)回到屬于她的地方去了,大家可能會說她的劫數(shù)太容易渡了吧,沒錯,自己人就會有特殊待遇嘛,哈哈哈——
人的一生要遇到好多好多的人,能真正和你相處并發(fā)生故事的確也不多。一個人陪另一個人一定是有時間限制的,時間一到都必須離開。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珍惜身邊的一切,好留下美好的記憶來度過漫長的期會。如果不能期會,那就偶爾翻翻記憶吧。
誰應(yīng)了誰的劫誰又變成了誰的執(zh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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