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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東和知青們一起來到了劉土根的家。
劉土根的頭發幾乎全白了，眼睛下凹，使原來不大的眼睛顯得更小了，背也有點曲僂。見他們來了，劉土根淡淡的說了聲“來了？”就沒再說什么，默默地吸著水煙筒。劉嫂卻喜出望外，她熱情地招呼著客人，月牙型的眼睛彎起來，臉色也紅潤了，從輪廓中仍可看出當年的美麗。
黃穎把忙得團團轉的劉嫂拉著坐到身邊，問道：“劉嫂，曉華現在過得怎樣？”黃穎一直得不到她的消息。
劉嫂的臉色馬上變了，眼圈跟著轉紅，劉土根則低下了頭。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劉嫂才開了口：曉華因為操勞過度，得了肺炎。由于山區缺醫少藥，耽誤了治療，從此一病不起。當他們得到消息，已經太遲了。曉華臨終前，劉土根夫婦倆趕去見了她最后一面……
屋子里，劉曉華生病的公婆拖著病體守著兒媳婦，曉華的大兒子上公社讀書去了，還沒回來。葉鐵柱抱著哇哇大哭的小女兒精神恍惚。家里亂糟糟的，家不成家。看到這些，劉土根夫婦心如刀絞。
“來，讓外婆抱抱。”劉嫂急忙從女婿手上接過外孫女，把帶來的食物塞給她。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小孫女在劉嫂懷里掙扎著哭喊。
“小妞聽話，媽媽病了，讓她睡一會兒。”劉嫂親切地哄著她的外孫女。
“外婆，我媽媽會死嗎？”小女孩用手背抹著眼淚問道。
劉嫂忍著傷心的淚，用衣袖輕輕的幫孩子擦淚，哄著她說：“媽媽不會死的。等媽媽病好了，和小妞一起去看外公外婆。”
孩子天真地笑了，她跑到劉曉華身邊，用小臉貼著媽媽的臉，說：“媽媽，等你病好了，咱們一起去看外公外婆，好嗎？”
“好。”劉曉華的心象被刀割著一樣疼，但仍強打精神對女兒笑笑，使勁抬起無力的手去摸小妞的臉，淚珠一串串流到枕頭上。
劉土根老淚縱橫，他緊緊握住女兒的手說：“曉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難道這真的是老天爺給我的報應嗎？”
劉曉華強打精神勸說著劉土根：“阿爸，這不能怪您，我們都是時代的犧牲品，我們這一代人付出的太多了。阿爸，我只有一件事求您，請您看在我的份上，以后在經濟上接濟一下鐵柱他們。”
劉土根含淚點了點頭……
劉嫂還悄悄告訴大家說，自從女兒去世之后，劉土根整個人都變了，他不再和任何人聊天。不管是開工還是放工，他都是一個人默默地干著、走著，休息時就低頭吸著那根熏得黑不溜秋的水煙筒。
“探親團”到來后，鄭永紅特意回到生產隊和大家相會。
鄭永紅結婚后，就調到場部當老師。見面時，當年的同伴們幾乎認不出她來了：原來飽滿圓潤的臉盆拉長了，額頭、臉上布滿皺紋，頭發有點稀疏，黑黃的臉，黑黃的皮膚，還有衣領上黑黃的圬跡，已經被這片紅土地同化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飽經風霜的當地人。
“永紅，生活還好吧？”黃穎關心地問。
“農場的單調生活你們都清楚，也就湊合著過吧。”鄭永紅的聲音帶著幾絲凄楚：“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我也就得過且過了。”
大家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卻不知如何安慰。
沉默了好一會兒，鄭永紅抬起頭勉強地笑了笑：“生活給我開了一個多大的玩笑啊，現在醒悟也太晚了。不過，我不會再讓我的孩子，包括我教的孩子步我后塵。但愿那個歲月，那種愚昧，永遠只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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