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劉嫂中午放工回來,聽說黃穎病得不輕,連忙放下路上撿回的柴火,趕到女知青宿舍。只見黃穎眼睛緊閉,滿臉通紅,嘴里還說著胡話:“我沒有錯,我,我要……”站在一旁的何青青等人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劉嫂心疼地問何青青:“看病了嗎?”
“看了,早上吃了退燒藥,效果不大,衛生員剛給她打了一支退燒針。”何青青回道。
劉嫂拿起黃穎的水桶便往外走。走到井邊,她提了滿滿一桶井水,又急匆匆地走回來,拿了一條毛巾放水里泡濕,擰了一把,輕輕地敷到黃穎的額頭上。等黃穎情緒穩定一些了,她吩咐何青青要不停地幫黃穎替換濕毛巾,便趕回家,讓劉曉華給黃穎熬點稀飯。然后,她喝了碗涼水,拿起鐮刀就上山采藥去了。
山道彎彎。從生產隊到采藥的西山大約要走半個小時,劉嫂打著一雙赤腳,差不多是小跑著去的。她心里記掛著黃穎,生怕她受不了這個打擊。
剛走近生產隊的甘蔗林,里面忽然響起了一陣“唰唰”響聲。
“誰!”劉嫂大喊一聲,從腰里解下鐮刀,握在手中。
“嘿嘿,是我。”只見一個胖男人慢吞吞地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對胸短外衣,一條寬寬的半長短褲,臉上油光滑亮,兩片薄嘴唇靠著圓鼻子,一雙三角眼十分不勻稱地鑲在寬大的臉盤上。他邊走邊拿衣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樣子有點猥瑣,極象小說里描繪的“大天二”。
“胡茂,你在這里干啥?”劉嫂看見不遠處有幾根被砍倒的甘蔗,明知故問。
胡茂是隊里出了名的“孤寒鬼”。有人說,他是針頭當成銅錢大的家伙。這人愛貪小便宜,又很會算計別人,大伙兒都不愿和他接觸。可他能說會道,胖大嫂形容他“樹上的鳥兒也能被他哄下來”。由于他見風使舵,劉土根對他挺信任。
“我在……嘿嘿,解手。”胡茂故意提了提褲頭,還扯了一下褲腰帶。劉嫂厭惡地扭過頭去。
沉默片刻,胡茂討好地問道:“劉嫂,趕這么急,您這是上哪兒呀?”
“上山采藥。”劉嫂不冷不熱地說。
“誰病了?是老隊長嗎?今早還見他好好的,有啥事嗎?”胡茂大驚小怪的,裝出一副好象很擔心的模樣。
“不,是黃穎。”劉嫂回過頭來白了胡茂一眼。
“哦,”胡茂拉長聲調說:“原來是她啊。咳,這些知青啊,也不好好改造,整天這事那事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特別是那個黃穎,家庭有問題,還老愛哭哭啼啼,你也不必對他們太在意了。”說完,還聳了聳圓鼻子。
自從那些知青來了之后,胡茂見劉土根對知青不放心,就經常到知青宿舍和他們套近乎,一但發現蛛絲馬跡就趕緊匯報,因此,劉土根很看重他。知青們知道他的德性后,都十分厭惡他。見他長得胖,又喜歡點頭哈腰的,就說他特象小說《敵后武工隊》里的“哈巴狗”,私底下便給他起諢號叫“哈巴狗”。黃穎尤其怕胡茂,覺得他的眼睛總是在監視著她。
“誰說他們是來改造的,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死性不改,看啥時候再讓德叔收拾你。”劉嫂說完,不再搭理胡茂,她挽了挽褲腿,把鐮刀掖回腰間,就急急走了,她要趕著把藥采回來。
“這婆娘!”胡茂氣得直咬牙。劉嫂的話,又勾起他回想起那件使他在隊里丟盡臉面的事……
“老隊長,你來看看這肥是怎么放的,不但不均勻,還干得那么慢。這些知青,一點責任心也沒有。”胡茂指著陳曉東和王小凡用牛車拉的一小堆一小堆的牛欄肥,對劉土根說。
德叔剛好經過,沒等劉土根說話,他走了過來,盯著胡茂問道:“胡茂,你又在嚼啥舌頭?”
“哪兒的事啊,這肥確實不均勻嘛。”欺軟怕硬的胡茂在隊里就怕德叔一個,有點底氣不足地說。
“你來做一下給我看看。”德叔把鐵锨扔了過去。
“德叔,你這是干嘛,我又不是說你。”胡茂這下慌神了,眼睛偷偷的瞅了瞅劉土根,向他求救。
“這是我干的,你不說我說誰?”德叔象要揪著胡茂的尾巴不放。
“我說德叔,你也別總是護著那些知青,小心把他們給慣壞了,到時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胡茂這時真急了。
“管好你自己吧。”德叔不理他,轉身要走。
“哼,象是惹著他娘老子似的。”胡茂在德叔的后面不服氣地小聲嘟噥了一句。德叔一回身,一把揪住了胡茂的衣領:“你說啥,再給我說一遍!”
劉土根見不管不行了,馬上過去拉開他們,道:“算了算了,為了那些知青的事干架,多不好。”
胡茂見劉土根幫他說話,馬上把腰直了起來:“是嘛,得了那些知青的好處就把他們當成娘老子。”
德叔一聽,火冒三丈,朝胡茂一拳猛揮過去,把他打得摔倒在地嗷嗷直叫。德叔還要打第二拳時,被劉土根擋住了,但出去了的拳頭已經收不回,劉土根也挨了重重的一拳……
胡茂狠狠的在劉嫂背后“啐”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幸虧我沒討老婆,要是娶了這么一個婆娘,家都要給敗嘍。”
見劉嫂走遠了,胡茂急忙把砍下來的幾根甘蔗劈斷,插入干柴捆里,心滿意足地挑起擔子,搖著肉滾滾的身子下山了。










網友評論僅供其表達個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