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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場工人簇擁著客人向隊部走去。
隊部設(shè)在一間瓦房,屋里僅容得下兩張辦公桌,靠墻的地方放著一個敞口的類似書柜的木柜子,里面放了一套《毛ze東選集》和其他政治書籍。墻上掛著幾面錦旗,上面寫有“學毛著先進集體”、“先進黨支部”等字樣。隊部門口有一棵大榕樹,樹上掛著用半個炮彈殼做成的銅鐘,銅鐘上有一處地方已被敲打得分外錚光滑亮。
隊部太狹窄了,容不下那么多人,在大家的建議下,帶隊來的場部秘書小王把大家領(lǐng)進了離隊部不遠的禮堂。說是禮堂,其實是用茅草蓋頂泥巴糊墻的一間大草房,里面空空蕩蕩的,只釘了一些固定的條凳(一條長木下安裝兩只凳腳),墻上掛著的毛ze東主席畫像分外顯眼,四面還貼了幾張毛主席語錄。一張不到一米寬的舊書桌放在畫像下方充當主席臺。
走進禮堂,秘書小王回頭向一個匆匆趕來年約三十八、九歲的女人熱情地打招呼:“劉嫂,老隊長回來了嗎?”
“還沒吶,他說一散會就趕回來,也該到了?!北环Q為劉嫂的女人身穿淺灰的大襟衫,深藍色的長褲,打著赤腳。有點月牙型的眼睛里透出溫順和善良,整齊的短發(fā)上一邊夾了一個發(fā)夾,渾身上下干凈利索,是個典型的農(nóng)村婦女。
工人們圍著青年學生噓寒問暖。
“玉芬,看這妹子多漂亮,給你當女兒好不好?”一個大嫂指著凌燕逗趣說。
“那敢情好,想都想不到呢,家里邊都是光頭,就缺個女兒了?!北环Q為玉芬的胖大嫂笑得瞇起了眼,那對單眼皮的小眼睛幾乎只剩下一條縫了。她走上前拉著凌燕的手,充滿愛意地欣賞起凌燕那白皙的皮膚、黑黑的頭發(fā)、筆挺的鼻子和水汪汪的眸子,心里不斷贊嘆:“哎喲,這些大城市來的妹子水靈靈的,真讓人心疼!”
何青青向凌燕做了個鬼臉,在她耳旁小聲說道:“快叫媽呀!”
凌燕羞得紅著臉低下了頭,順手重重地擰了何青青的大腿一把,何青青痛得大叫“哎喲”跑開了,凌燕拍著手沖著何青青大笑不已。
胖大嫂回過頭,沖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喊道:“德叔,瞧好了,看挑誰做你的徒弟?!?/span>
被稱為德叔的男人看著年輕人“嗬嗬”的笑著,不時低下頭吸一口水煙。
“這人真是的,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光知道笑。”胖大嫂取笑他。
德叔也不惱,仍然“嗬嗬”的笑著,繼續(xù)吸著他的水煙筒。
劉嫂慈愛地望著這些小青年。“多可愛的孩子,他們年齡還那么小就遠離家鄉(xiāng)親人,做父母的不知有多掛心?!彼呄脒呏饌€細看,象要把他們的模樣熟記在心里。忽然,她注意到了躲到一旁的黃穎,瞧著她那單薄的身體和多愁善感的樣子,甚是憐憫。
劉嫂來到黃穎身邊,拉著黃穎的手問道:“你叫啥名字?”
“我叫黃穎?!?/span>
“多大了?”
“快十七了?!?/span>
“啊,和我家的曉華一般大。想家了嗎?”劉嫂關(guān)切地問她。
“嗯……不不……”黃穎對她點了點頭,又急忙搖搖頭。
“傻孩子,哪有不想家的道理?”劉嫂疼愛地看著黃穎說:“別擔心,你以后有啥事就來找我,我會盡量幫你的?!?/span>
黃穎很感激,除了家人,她有好長時間沒聽到關(guān)懷的話了。
正在這時,人群讓開了一條道,一個年約四十二、三歲的男人走進了禮堂。他中等身材,皮膚黝黑,一雙小眼睛炯炯有神,頭頂左上方長著一小撇白發(fā),使人過目難忘。上身穿了件雙袖已磨損的中山裝,挽著褲腿,一雙赤腳十分堅定地踏在泥路上。
一進禮堂,那男人和王秘書熱情地握了握手。青年們見狀都有禮貌地站了起來。
“來了?”那男人環(huán)視了四周一下道:“大家坐,坐?!?/span>
王秘書用尊敬的口吻向大家介紹說:“這是我們的老隊長,叫劉土根。老隊長的家在解放前是雇農(nóng),受盡地主的壓迫,所以,他的階級立場非常堅定。解放后,他參加工作組,后來分配到我們場參加革命工作, 在這里當了十多年的隊長。老隊長剛剛從場部開完會回來?!?/span>
王秘書話音剛落,青年們便十分崇敬地齊喊了一聲“老隊長”。
劉土根謙虛地揮了揮手。
“老隊長,這是名單,他們就交給你了……”
王秘書與劉土根又客氣了幾句后,走出大草房,和在路旁等他的司機耳語一下,就一起上車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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