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歐楚華從學校回來，手里拿著去支教的通知和一張火車票。

方莉看到女兒回來了，忙叫她坐下吃飯。楚華坐下后，把今天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媽媽說了。

“媽，今天學校開支教動員大會了，還告訴我明天就出發，連車票都給定好了。”

“呀，這么快呀，你爸爸明天估計還趕不回來呢。而且也還沒有給你準備一些備用的東西呢。”

“備用的東西那倒不用準備了，昨天我和皓杰出去的時候就買好了。”

“那皓杰知道你出發的時間了嗎？”

“嗯，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

“楚華，那訂婚的事……”

“媽，我正想和你商量呢。我問了皓杰，他爸爸倒沒什么，他媽媽那邊可能有點……媽，要不你晚上和他媽媽解釋一下，讓她體諒體諒，畢竟我們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好，媽媽去說，那你今晚要好好休息，明天坐車可能會很辛苦。”

“媽，我知道了。吃完飯后我就去收拾東西。”

母女倆就這樣靜靜地吃完了晚飯，然后各自回房間處理自己的事情。

方莉知道，皓杰的媽媽田曉芳本來就不大同意楚華去支教，后來經過好說歹說才勉強同意，并要求楚華出發前必須和皓杰訂婚，現在出現這么突然的事情，該怎么去說服她呢？方莉很糾結，她現在不能給丈夫歐洋打電話，因為歐洋正在東北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這個會議將會決定歐式集團未來幾年的發展。她也不能給好友胡斐打電話，胡斐畢竟是一個比較勢力的人，很多觀念很難和自己達到一致。她更不能和自己遠在新加坡的父母說，本來楚華訂婚那天婆婆出事，訂婚暫時取消就讓父母很著急了，現在又出了這樣一件事，怎么能再讓父母擔心呢？何況父母現在的身體也不太好，不能讓他們再為自己操勞了。方莉本來是一個具有選擇困難癥的人，她以前決定不了的事情，要么找丈夫，要么找婆婆，可是現在一個遠在東北，一個卻陰陽兩隔……

猶豫了半天，方莉拿起手機，撥通了田曉芳的號碼，當剛開始呼叫時，方莉就很難為情，不知道接下來怎么和田曉芳開口。

“喂……”方莉嚇了一大跳，她還在思考，對方已經接通了。

“曉芳，是我，方莉。”

“我知道，親家母，吃飯了吧？有什么事情嗎？是不是和我商量兩個孩子的婚期呢？”

“曉芳，是這樣的……”

“皓杰，你去把黃歷拿過來……”

“曉芳，是這樣的，楚華的學校今天發通知了，說必須明天出發去西部，那個婚禮可能要等楚華回來才能決定。”

“什么？怎么那么突然？這什么學校？怎么說走就走，我還準備下個月讓他們再舉行訂婚呢。”

“曉芳，這事確實突然，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既然決定了，那我們就緩緩吧。反正她奶奶剛去世，對兩個孩子的打擊也挺大的，如果現在讓他們訂婚，估計心里總會有點放不下。”

“方莉，不是我說你，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只是通知我一下，從來沒有商量的余地，上次楚華決定去支教，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而現在……”

“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體諒體諒，總之我們做父母的，也是希望兒女好。”

“這我知道，如果不是為了他們好，我會讓他們這么隨心所欲嗎？再說，楚華去支教這樣的決定也是太草率了。我們梁氏也就皓杰一個接班人，我都盼著他們早點結婚，生孩子呢，你看現在……”

“媽，這都是什么話呀，楚華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奉獻精神，才能成為我們家的最佳兒媳婦呢。”皓杰搶過電話，說：“阿姨，你放心吧，我媽這邊我來說，你讓楚華早點休息，我明天過去接她。”

“好的，皓杰。再見。”

“再見。”

方莉終于松了一口氣，放下手機，慢慢地走出房間，看見楚華正在忙碌地收拾東西，便走了過去。

“楚華，媽媽來幫你收拾。”

“好呀，媽，田阿姨怎么說？”

“沒事，媽媽都處理完了。”

“媽，以后我不在家，你和爸爸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出門也一定要小心。”

方莉看著女兒，心中有一股酸溜溜的東西立即往上涌，淚水還是沒有控制住，她一把抱住女兒，哭著說：“小華，你從老家回家后就再沒有離開過我，現在你要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媽媽真的好擔心呀。”

楚華幫母親拭了拭淚水，說：“媽，我都長大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處理了，你就放心吧，再說，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一年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到時候我回來了，就和皓杰結婚，這樣我們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呀。”

“可是，在媽媽的心里，你永遠還是一個孩子，你到那邊一切也要小心哦，還有，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媽媽希望你能每周給媽媽打一個電話，你看，偌大的一個家里，如果你爸爸出差了，媽媽就一個人在家里……”

“媽，我會的。要不我們家也找一個保姆吧，以前有奶奶在，很多事情都是奶奶在管著，也能和你說說話，現在……”說到奶奶，楚華有點哽咽了，但她強忍住淚水，繼續安慰媽媽。

“皓杰家的保姆可好了，她不僅是田阿姨的得力助手，還是皓杰的生活助理呢。我們家也請個保姆，以后就可以照顧你和爸爸了。”

“好，一切都依你的。來，媽媽幫你收拾東西，皓杰說明天過來接你去車站。”

“好的。”

楚華看著母親為自己一件一件地收拾，看著眼前的母親，似乎她蒼老了許多。楚華理解母親這么多來年為家里做出的一切。作為新加坡上市公司華人方儒董事長的千金小姐，母親本來可以嫁個很好的人家，并且替舅舅分擔公司的工作的。但是母親十八歲的時候，姥爺讓她到中國參加夏令營，體驗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還可以學學漢語。就在這次夏令營中，一次偶然的機會，和父親認識了。

那時候的父親，還是一個窮小子，他在一家酒店當服務生，每天的工作很辛苦，為了不讓奶奶發現，父親總是騙奶奶說學校里有活動，需要回去參加。剛開始時，奶奶還是有點懷疑，也怕這些活動耽誤了父親的學業，還曾經勸說父親不要去。后來，由于奶奶的工作很繁忙，父親的成績也沒有下降，之后就不再過問了。那天，父親因為剛參加了一家兼職公司的面試，離到酒店上班的時間很緊張，路上就很匆忙。他一邊喝著水，一邊飛快地往酒店跑。在酒店門口的時候，父親的腳踢到了臺階，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但是手中的水卻全部灑在了當時的母親身上，母親看著眼前英俊瀟灑的小伙子都驚呆了，完全顧不上身上的水，在一旁的父親不停地說對不起，酒店的領導也過來把父親臭罵了一頓，還說要扣除父親一天的工作。母親聽到說要扣工資，忙幫父親解圍，并且邀請父親到茶座上喝茶。就這樣，父母親認識了。當父親知道母親是新加坡人，家里還那么富裕時，父親有點猶豫了，他擔心自己沒法給身旁的美麗姑娘幸福，曾一度想分手，后來母親發現了父親的心思，就和父親說，她這一輩子只會嫁給她喜歡的人，她只求父親等她大學畢業，就來中國和父親結婚，她不介意父親的一切，只希望永遠和父親在一起。母親在回新加坡前一天，還把手上從出生就戴著的玉鐲送給了父親，希望父親等她回來。

母親回新加坡后，由于那時的通訊不發達，母親很難和父親聯系，父親也一心想著自己創業，忙得幾乎把這個一心一意喜歡自己的姑娘忘記了。如果不是母親偶爾給父親寄信件和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父親也許就和母親無緣了。正是因為母親的堅持，他們才修成了正果。

奶奶曾經告訴楚華，母親剛和父親結婚的時候，父親的事業才剛剛有了點眉頭，但是家里還是很困難的，母親還是一直這樣陪著父親，多少個日日夜夜，母親在家里等著父親回家。姥爺由于愛女心切，常說要幫助父親，但是父親的一次次推辭，姥爺只好偷偷地給女兒寄點東西。二十多年過去了，母親還是像當年那樣愛著父親，一如既往地愛著自己，就像姥爺姥姥愛著她那樣，從來沒有埋怨過一句。

楚華心里想著：媽媽，你辛苦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