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一天所帶來的心情上的混沌經過漫漫長夜的稀釋之后終于又逐漸回復了它的清澈透亮。抑郁之后的力行再次充滿了生機。這一天,應該不會再出什么亂子了。
喬經理接到公司電話要外出辦差,因而接下來將近半個月,餐廳的所有事務都將由惠梅全權處理。臨行前,喬經理對惠梅千叮萬囑:“如果再發生昨天那樣的情況,就把他開除了。不是我們不盡人情,只是你也清楚,我們莉雅不能允許這樣的錯誤存在。好了,就這樣吧,對你,我是很放心了,就不多說了。”
“噢……”惠梅第一次聽著喬經理講話如此的心不在焉。
究竟在想著些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隱隱之中有一種思緒困擾著她,雖然心情很煩亂,可她卻又覺得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美妙。
這人啊,總是如此的矛盾,她兀的竟苦苦地笑了。
今天力行勤快了許多,早早起來幫忙放置椅子什么的了,然后又跟著陳師傅進行培訓。
正如大家所期望的那樣,他小心翼翼的,一點差子都沒有出。
休息時間,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橫躺在兩張并在一起的椅子上,大吐了一口氣,說:“累死我了,從來都沒有這么緊張過,以前都很不屑當服務生,現在才知道服務生也并非人人都能夠當得了的。”
“你總算是學有所成那么一點了。”尚責對著力行調侃道。
“哎,哥,這怎么才是一點兒啊,我都這么上心了。”力行聽完就翻身坐了起來。
“好,好,這是多么大的一點啊。”
“哥,你這敷衍的也太假了吧。”
“瞧你,也二十幾的人,還跟孩子的思維一樣。以后的苦頭還有很多呢。”尚責站起身來,看著力行,又無奈地搖搖頭。
惠梅也進來了,看著兄弟倆有說有笑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是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老實說,她遇過許多新聘的服務生,可卻獨獨對這倆兄弟有一種無法言表的特殊情感,那似乎是一種家的感覺,還有……
“哎,我怎么盡想些亂七八糟的,我這是怎么了?”惠梅開始埋怨自己竟老想些與工作絲毫不相干的事,可她又樂意自己去想。
“惠梅,過來一塊坐會兒吧。”看著站在門口的惠梅,尚責熱情地邀請她加入自己的談話。
“是啊,小梅姐。”力行忙也補了一句。
“哎,來了。”奇怪的是,惠梅竟然還有些緊張。
畢竟是同齡人,三個人有著共同的語言,相談甚歡。在尚責面前,惠梅反倒感覺不到自己是他的上司,而是離別多年的朋友,或者還更加的親妮。相同的感覺同樣存在于尚責的身上,可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啟齒,他不確信自己是否真的,真的喜歡上了她。可是,這樣的感覺愈來愈濃烈。
“惠梅”,尚責似乎是鼓足了勇氣。還是算了吧,尚責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怎么了,尚責。”惠梅似乎也在等待著那一句甜美的話語。
尚責的內心很矛盾,他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同惠梅講。看著尚責猶豫焦慮的臉色,力行一把搶過了話匣,“小梅姐,我哥一定是喜歡上你了。”
“力行!”尚責突然沖著他大吼一聲,嚇得惠梅都用手捂住了耳朵。
“不好意思,惠梅,我,我失態了。”尚責說完卻便匆匆起身離去。
“小梅姐,我哥這明顯是默認了嘛?那你呢?”力行嘻著臉等待惠梅的回話。
可惠梅卻紅著臉跑了,空蕩蕩的休息室里只剩下力行孤零零的一個人。
“哎,這不也是默認了嘛。”
難得休息的幾分鐘時間里,被力行這么一弄,尚責尷尬萬分,卻如同少女般的羞澀躲進餐廳后頭的花園中,一個人靜靜地思索。
可是,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在這樣一個異地他鄉,在這樣一個直至現今幾乎還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竟當真又見到了那棵,那棵高大的,蒼碧的淮磐樹!
驀然間,他心里有了一種小小的觸動,緊接著便是一種無法遏制的強烈的感動情懷了。
淮磐樹有著松柏一樣寬廣的身軀,它們迎著天際向上,無論如何艱辛都要頑強拼搏,那種誓要沖破云霄的豪情壯志便是尚責尤為感動的地方。
然而,淮磐樹在一定區域內一向是獨立存在的,不是它容不得同根樹種,只是它太執于向上伸展,太執著于云霄的美麗彩霞,而忽略了身旁的同根之類。而淮磐樹一旦在同類面前敗下陣來,就意味著失去了競爭生存的基礎,于是,最終便遺憾地歸于自然的萬化之中,這也便是世人罕見淮磐樹有矮小樹種的原因所在。
然而,這一些,尚責不會知道,他只道是淮磐樹頑強不羈,卻是愈發贊賞。
或許是命中注定了他和力行要成為一對難兄難弟。尚責不會知道,力行對于淮磐樹的熱愛之情并不會比他來得弱,只是沒有遇上恰當的時機,力行也不能特意向自己流露這份心境。
其實淮磐樹并不是一個擁有高的名氣的樹種,甚至許許多多的人都不知道竟然還有這樣的一種樹。他們即便是看見了,也只會因為它那不夠優雅的姿態而很快將它遺忘,更談不上深入地去了解它了。然而尚責同力行對于淮磐樹的第一面,卻都是來自一個深山之中,一樣的空間里,只不過是在不同的時間罷了。
或許真的是志同道合,他們在那一刻,一樣地被淮磐的高大和整個的氣質所打動。從那以后,深深不能忘懷。如果尚責知道了力行同自己的這般相似,一定會愈發欣慰。
在時間的分秒流逝中,尚責的眼神開始迷離,想像著自己仿佛就是那一棵高大昂揚向上的淮磐樹……
可是不管感情上起了怎樣的波瀾,下午的工作還是要繼續。兩人或許是都經歷過生活的磨難的緣故,仍是有條不紊地工作著,并沒有將自己的情緒帶到工作中。
倒是力行窮擔心,時不時朝他倆望去,端著盤子也三心二意。背運似乎黏上了他,老不肯離去。他只不過回頭看了一下,就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的身上。
果汁混著奶油甜點一股腦全跳上了中年男人的西裝。
男人也不叫囂,只是說了一句:“把惠梅給叫來。”力行瞪圓了眼睛一時竟沒了主意。
惠梅聽到了盤子打翻的聲音,便立馬趕了過來。當她看到眼前這個狼狽的男人的時候,面露難色,艱難地喊了“董事長”三個字,而這三個字讓力行更加惶恐了。
“全給我上辦公室去。還有,叫喬麥趕快滾回來,他的飛機延班,跟他講北京也不用他去了!”
到了辦工室,董事長用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辦公桌,然后轉過頭來問力行:“昨天那個也是你?”
力行點了點頭,卻一直不敢正視董事長的眼睛。
“你知道那個胖大男人是誰嗎?”董事長的語氣突然變得緩和起來,“他是黑幫野龍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又突然地猛砸了一下桌子。
惠梅與喬麥通完電話,便與尚責一道進了辦公室。
“你不去工作,進來做什么?”董事長盯著尚責問道。
“我,我是他的哥哥。”尚責指了一下力行低聲答道。
董事長并不想理睬尚責,便不再多說,卻怒斥惠梅:“小梅啊,兩年前你那么的年輕的時候,我讓你當了人事主管,知道為什么嗎?那是我看重你的能力,我看到了你艱苦奮斗的精神,我欣賞你的堅強的毅力,還有能夠為團體做貢獻的奉獻意識。可你看今天你做出了什么成績?”
“董事長,對不起,小梅讓您失望了。”愧疚寫滿了惠梅的臉,她確實辜負了董事長的知遇之恩。
董事長擺了擺手,“不是我對員工苛刻,可你以為你昨天的處理方式恰當嗎?那人昨天是沒有發作,可他事后給我發了一封電郵,言明會將小事變大。我不是擔心自己,可是我必須保障我的顧客,我的員工的生命安全,現在我已經報案了,也增派了保安,可是不放心還是要親自過來看,可沒想到這混小子竟犯了個一模一樣的錯誤。我們‘莉雅’走到今天這樣的全球連鎖不容易,我不想‘莉雅’的將來是毀在這樣的蠢貨所犯的愚蠢的錯誤中,你明白嗎?”
“董事長,我明白您的苦心,我尊敬您的一切決定。”惠梅低著頭,依然沒法從愧疚中走出來。
大家不說話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各自深深沉思著。
鐘擺搖晃著像是劃過了好幾個世紀……
突然,門“咯吱”一聲開了,喬麥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喬麥啊”,董事長嘆了一口氣,“情況你也該了解了,我也不罵你了,可我希望,這件事的處理,你能讓我滿意,你記著,‘莉雅’不需要連盤子都端不穩的笨蛋。”說完,董事長便向外走去,突然回頭對惠梅說了一句:“我性子急,剛才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內疚萬分的惠梅呆呆地立在那,突然間一下就釋然了。
董事長走出門去,“砰”地一聲,那扇門在他遠去的背影中緩緩地合上了。而在他們的心里,這聲響,卻是特別的響,特別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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