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字蕙仙,生卒年月不詳。陸游的表妹,陸游母舅唐誠女兒,唐婉生得很漂亮,自幼文靜靈秀,而且是當時有點小名氣的才女,才華橫溢。陸家曾以一只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與唐家訂親。陸游母親的嫂子即是唐婉的母親。陸游的母親尚未出嫁的時候,在娘家與嫂子關系不和。由此,自然也不喜歡嫂子生的女兒。但是當時的風俗經常是親上加親,因而唐婉還是過了門。陸游二十歲(紹興十四)與唐婉結合。
不料唐婉的才華橫溢與陸游的親密感情,引起了陸母的不滿(女子無才便是德)。
陸游、唐婉更是魚水歡諧、情愛彌深,沉醉于兩個人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把什么科舉課業、功名利碌、甚至家人至親都暫時拋置于九霄云外。陸游此時已經蔭補登仕郎,但這只是進仕為官的第一步,緊接著還要赴臨安參加“鎖廳試”以及禮部會試。新婚燕爾的陸游留連于溫柔鄉里,根本無暇顧及應試功課。陸游的母親唐氏是一位威嚴而專橫的女性。她一心盼望兒子陸游金榜題名,登科進官,以便光耀門庭。目睹眼下的狀況,她大為不滿,幾次以姑姑的身份、更以婆婆的立場對唐婉大加訓斥,責令她以丈夫的科舉前途為重,淡薄兒女之情。但陸、唐二人情意纏綿,無以復顧,情況始終未見顯著的改善。陸母因之對兒媳大起反感,認為唐婉實在是唐家的掃帚星,將把兒子的前程耽誤貽盡。于是她來到郊外無量庵,請庵中尼姑妙因為兒、媳卜算命運。妙因一番掐算后,煞有介事地說:“唐婉與陸游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誤導,終必性命難保。”陸母聞言,嚇得魂飛魄散,急匆匆趕回家,叫來陸游,強令他道:“速修一紙休書,將唐婉休棄,否則老身與之同盡。”這一句,無疑晴天忽起驚雷,震得陸游不知所以。待陸母將唐婉的種種不是歷數一遍,陸游心中悲如刀絞,素來孝順的他,面對態度堅決的母親,除了暗自飲泣,別無他法。
但有件事情更加讓她她無法容忍:唐婉婚后數年未育。她不愿意讓兒子因為這個女人而絕了后。遂命陸游休了唐婉。陸游與唐婉難舍難分,不忍就此一去,相聚無緣,于是悄悄另筑別院安置唐婉,陸游一有機會就前去與唐婉鴛夢重續、燕好如初。無奈紙總包不住火,精明的陸母很快就察覺了此事。嚴令二人斷絕來往,最后,兩人終究被迫離婚。
離婚后陸游先娶婦,新娘姓王,過門后很快生了孩子。唐家憤憤不平,覺得不把女兒嫁出去,面子會失盡。于是將女兒嫁于當時也很有點名氣的另外的一個文人皇家后裔同郡士人趙士程。趙士程對唐婉很好。他是唐家的世交朋友,完全知道陸游的文友,對陸游比較欽佩,也很同情唐婉,想盡力令她幸福。
公元1155年(紹興二十年),禮部會試失利后陸游到沈園去游玩,偶然遇見了唐琬,兩個人都非常難過。陸游感傷地在墻上題了一首《釵頭鳳》 (紅酥手)詞:
紅酥手 黃滕酒 滿城春色宮墻柳 東風惡 歡情薄 一懷愁緒 幾年離索 錯 錯 錯
春如舊 人空瘦 淚痕紅溢鮫綃透 桃花落 閑池閣 山盟雖在 錦書難托 莫 莫 莫
1156年,唐婉來到沈園瞥見陸游的題詞,不由感慨萬千,于是和了一闕《釵頭鳳》(世情薄):
世情薄 人情惡 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干 淚痕殘 欲箋心事 獨語斜欄 難 難 難
人成各 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 夜闌珊 怕人尋問 咽淚裝歡 瞞 瞞 瞞
這兩閡詞出自不同的人之手,卻浸潤著同樣的情怨和無奈,因為它們共同訴說著一個凄婉的愛情故事——唐婉與陸游沈園情夢。
唐婉是一個極重情誼的女子,與陸游的愛情本是十分完美的結合,卻毀于世俗的風雨中。趙士程雖然重新給了她感情的撫慰,但畢竟曾經滄海難為水。與陸游那份刻骨銘心的情緣始終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處。自從看到了陸游的題詞,她的心就再難以平靜。追憶似水的往昔、嘆惜無奈的世事,感情的烈火煎熬著她,使她日臻憔悴,悒郁成疾,在秋意蕭瑟的時節化作一片落葉悄悄隨風逝去。沈園一會后,唐婉悲慟不已。隨后不久便抑郁而終。
此時的陸游,仕途正春風得意。他的文才頗受新登基的宋孝宗的稱賞,被賜進士出身。以后仕途通暢,一直做到寶華閣侍制。這期間,他除了盡心為政外,也寫下了大量反映憂國憂民思想的詩詞。到七十五歲時,他上書告老,蒙賜金紫綬還鄉了。陸游浪跡天涯數十年,企圖借此忘卻他與唐婉的凄婉往事,然而離家越遠,唐婉的影子就越縈繞在他的心頭。此番倦游歸來,唐婉早已香消玉殞,自己也已至垂暮之年,然而對舊事、對沈園依然懷著深切的眷戀。常常在沈園幽徑上踽踽獨行,追憶著深印在腦海中那驚鴻一瞥的一幕,這時他寫下了“沈園懷舊”詩:
其一: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帳然。
其二: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
沈園是陸游懷舊的場所,也是他傷心的地方。他想著沈園,但又怕到沈園。春天再來,撩人的桃紅柳綠,惱人的鳥語花香,風燭殘年的陸游雖然不能再親至沈園尋覓往日的蹤影,然而那次與唐婉的際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態、無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樣,使陸游牢記不忘,于是又賦“夢游沈園”詩: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里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此后沈園數度易主,人事風景全部改變了昔日風貌,已是“粉壁醉顆塵漠漠”,唯有“斷云幽夢事茫茫”。陸游八十五歲那年春日的一天,忽然感覺到身心爽適、輕快無比。原準備上山采藥,因為體力不允許就折往沈園,此時沈園又經過了一番整理,景物大致恢復舊觀,陸游滿懷深情地寫下了最后一首沈園情詩:
沈家園里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此后不久,陸游就溘然長逝了。
時過境遷,沈園景色已異,粉壁上的詩詞也了無痕跡。但這些記載著唐婉與陸游愛情絕唱的詩詞,卻在后世愛情的人們中間長久流傳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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