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戲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仆,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唐德宗貞元十八年(802年),太子少保韋夏卿的小女兒年芳20的韋叢下嫁給24歲的詩人元稹。此時的元稹僅僅是秘書省校書郎。韋夏卿出于什么原因同意這門親事,已然無從考證了,但出身高門的韋叢并不勢利貪婪,沒有嫌棄元稹。相反,她勤儉持家,任勞任怨,和元稹的生活雖不寬裕,卻也溫馨甜蜜。可是造化弄人,唐憲宗元和四年(809年),韋叢因病去世,年僅27歲。此時的31歲的元稹已升任監(jiān)察御史,幸福的生活就要開始,愛妻卻駕鶴西去,詩人無比悲痛,寫下了一系列的悼亡詩。最著名就是:
《離思五首》【其四】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用世間至大至美的形象來表達對亡妻的無限懷念,任何女子都不能取代韋叢。
《遣悲懷三首》【其二】
昔日戲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仆,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遣悲懷三首》作于韋叢去世后兩年。但就在同年,元稹即在江陵府納了妾。
元稹31歲時,在成都認識薛濤,她已經(jīng)42歲了,但仍風韻不減。元稹確實是個懂詩的人,尤其是他寫給薛濤的情詩更令薛濤愛潮洶涌。在薛濤自稱自己已經(jīng)老了,比不得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時,元稹的詩著實給她很大的刺激。他寫道: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jié)同心人,空結(jié)同心草。如此這般,兩人開始日日談詩,日日游玩在錦江邊上,相伴于川中各地。一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之后,元稹要回京城了,從此這份感情也宣告終結(jié)。“別后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fā)五云高。”元稹訴說著別后的相思,卻沒有任何行動,聽憑薛濤在成都無限凄涼地隱居,終身未嫁。這個曾與他情深似海的女人,在短暫的歡娛之后,薛濤只能在蒙羞的寂寞中度過余生。
王實甫的《西廂記》讓無數(shù)人感染動容,可是《西廂記》就是以元稹為原型的《鶯鶯傳》進行改寫,真實的鶯鶯遇上這種負心漢,同樣注定了悲劇的結(jié)局:
貞元十六年(800年),崔鶯鶯17歲,元稹22歲。元稹15歲時已登明經(jīng)科,21歲時在河中府任小吏。但登明經(jīng)科僅獲出身,還要再經(jīng)吏部試后方可入仕。因此,遇見崔鶯鶯的時候,元稹正準備進京應(yīng)試。
元稹委托紅娘遞紙條,崔鶯鶯回復(fù)說:“待月西廂下,近風戶半開。拂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元稹信以為真,半夜翻墻頭進了西廂,卻被崔鶯鶯義正詞嚴地訓斥了一番,灰溜溜地回去了。正絕望間,幾天后的一個夜晚,紅娘攜著被子和枕頭來了,安置好后,把崔鶯鶯送到了元稹的床上,元稹遂得嘗心愿。
當元稹委托紅娘遞紙條的時候,紅娘很奇怪地問他:“你為什么不求婚?”元稹這個自稱不是登徒子的無賴說了這么一番話,千載之下猶使人感其涼薄:
昨天我一見崔鶯鶯就不能自持,數(shù)日來廢寢忘食,只怕沒有幾天好捱的了。如果明媒正娶,又要納采,又要問名,三幾個月的時間我可能就會相思而死了。
在此后一個月的時間里,元稹“朝隱而出,暮隱而入”,和崔鶯鶯在西廂里顛鸞倒鳳,上演了一夜夜甜蜜的狂歡。
當元稹在西廂和崔鶯鶯最后分別之時,早已看破元稹真面目的崔鶯鶯,發(fā)出了她一生中最強有力的控訴:“始亂之,終棄之。”始亂終棄,從此成為那些心懷鬼胎的骯臟男人的逼真寫照。
這是一出元稹始亂終棄的悲劇,更讓人不齒的是,元稹還在文章里為自己開脫。他說鶯鶯是尤物,不禍害自己,定禍害別人。我只有克服自己的感情,跟她斷絕關(guān)系。
鶯鶯并沒有挽救自己注定成灰的愛情,她知道自己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不該抱枕而去,以至再不能光明正大做人妻,但她沒有露出恨意,甚至去信,囑元稹好好生活,不用牽掛她。 這是一種悲涼的清醒,她愿賭服輸,另嫁他人,終身不再見張生,她看著自己的愛情成了廢墟,掩埋了這些,淡出了。倒是元稹還很無恥地追憶著,因為這個女子沒有糾纏他,帶著滿心的絕望,帶著無盡的悲痛,心早已麻木冰冷,所以沒有言語,無聲無息,很安靜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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