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沈劍蕎走得累了,扶住路邊的大樹歇息,突然想到宋祁的《玉樓春》,那種詩情畫意,顯然與現在風塵仆仆的狼狽情狀有些不搭調,但她就是想到了它。
“小姐,你還有心情念詩,我扶你坐下歇會兒吧。” 翠巧拍了拍地上的塵土,扶沈劍蕎坐下。
西南的春天,總是顯得那么長,眷戀著大地,久久不肯離去。五月間,落紅還未完全化作春泥,夏天卻已經心急地到來了,不知不覺。
午后,晴空萬里,天上沒有一絲云彩,太陽把地面烤得滾燙滾燙。一陣南風刮來,漫起了一股熱浪,撲面卷起嗆人的塵土。整個火燒火燎的世界,讓人感到窒息。路邊的雜草抵不住驕陽的曝曬,葉子都蔫成細卷了。午后,人們總是特別容易感到疲倦,昏昏沉沉不想動彈,連林子里的鳥兒,也都歇在樹上,知了偶爾發出幾聲懶懶的叫喚。
“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呀?”翠巧用衣袖抹了一把汗。
“天大地大,還怕沒有你我二人的容身之所嗎?”
沈劍蕎坐在大樹下,拭了一下前額,讓翠巧把兩人的包袱放下,也坐下來休息。
“小姐,可是我們又能去哪里呢?” 翠巧雖坐著,但不住地前后來來回回張望。
沈劍蕎沉默不作聲。靜了會兒,她忽然道:“ 不如,還是回去南邊吧。”
“可不行哩!咱們從那里出來,正是因為不能回去呀!”翠巧急了。
“那,去東邊吧?”
“小姐,我聽說東邊戰事正吃緊呢!”
“那只能往西北去咯?”
“西北…… 應該是可以去的吧?”翠巧一時也想不到了。
沈劍蕎輕輕嘆了口氣。望著來路,突然又吟起詩來。
“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覺韶光換。至如今,始惜月滿、花滿、酒滿。扁舟欲解垂楊岸。尚同歡宴。日斜歌闋將分散。倚蘭橈,望水遠、天遠、人遠!”
翠巧雖然聽不懂,但憑著直覺,還是覺得這是一首悲傷的詞。“ 小姐,別傷心難過了。”她頓了頓,又道:“難道我們真的非走不可嗎?其實回去找他也是可以的啊!”
“翠巧!” 沈劍蕎止住翠巧,“我說過,我不回去!”
“唉。” 翠巧只好什么也不說了。
兩人就在路邊的大樹下,呆呆地坐著。過了好一陣子,沈劍蕎才輕聲道:“ 咱們走吧。”
翠巧應了聲,趕忙扶起沈劍蕎,拍拍她身上的塵土,拎起包袱,正欲走時,忽然聽到馬蹄急促的聲音。
翠巧警覺地看著沈劍蕎,沈劍蕎心中也是一驚,逆光望去,只見幾匹高大的軍馬踏塵直往這里奔來,又隱約聽到一聲聲呼喚,仿佛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兩人正要速速離開的時候,只聽到身后一聲喝道:“ 前面兩個人站住!”
沈劍蕎和翠巧自知走不了了,無論如何,雙腿總是跑不過奔馬的,只好無奈地停下來。
翠巧低低道了聲:“糟了!” 沈劍蕎忙緊了緊握住她的手,示意她鎮定些。
“看來該來的總是要來,咱們是想逃也逃不過。”
這一年,是公元1927 年。這里,是云南一個叫做“桐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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