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來不及報答，來不及實現對您的承諾，您就走了，步履匆匆。 我不孝，我這么不孝。我跟您說，您要等我回來，我說，我很快就出來工作了才有能力孝順您，我說，過幾天我就能從深圳回來看您。可是，我通通沒做到，您等不了。 對不起對不起。就遲那么一天，就差那么幾個小時，您要給我們留下遺憾，您撒手走了。 是的，我知道，沒有誰能選擇死亡。沒有誰能抵抗命運。或許，離去于您是更好的，因為天堂里沒有苦痛和恐懼，是嗎？ 可惜我們欠著的恩惠還沒還完，永遠都還不完。 天命如此嗎？太多太多巧合。沒有人想象得到會錯過見您的最后一面。 恨。我恨。恨我爸羅列出各種理由說遲兩天再去看您，恨我為所謂的考察報告在校逗留，恨我把您作為辭工的理由，恨我同事口無遮攔說我請假回來為您奔喪就好了······ 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關聯，如果我不回來，沒想著去看您，沒拿您作為辭工的理由，你會不會就沒那么快走？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無所顧忌，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盡所能保護您，哪怕是臆想出來的。 昨天，還沒聽說您有什么不好。只是后來爸才說，怕不行了。那時我坐在去看您的車上，心像沉入了海底。對不起對不起，前一刻我還想著要買什么給您吃，什么東西才適合給您吃，要不要給您錢，您能用錢做什么。到了北坡后，媽媽迎出來說:外婆走了，沒氣了。 怎么會怎么會？ 您不知道，昨天一路上是我第一次搭車那么順溜。搭校車，我是最后一個客人，一坐上車便開動；我一到校門就來了公交；剛買了車票沒多久車便出發······一切似乎都在創造機會好讓我見上您最后一面。可惜終究沒有，您等不了。 前天本想去看您，爸說遲些再去，后來我執意，天下了大雨。對不起我的外婆，我本打算去北坡待數天，雖說有護工照顧您，至少我可以陪您聊天。可是沒有，沒有這個機會。 肯定是我不夠誠心，沒感動到老天爺，肯定是您等得心灰，要讓我留有遺憾。 他們說外孫女不適合留下。我爸讓我在站外就搭車回去。可是我怎么舍得？我想見您最后一面，哪怕您已遠去。可是后來我那么不勇敢，對不起，我的外婆，我不敢去看您離后的容顏。我不敢看。我躲在一邊的角落里回憶您生前的容貌，回憶您說過的話，想起您未完的心愿和牽掛······ 他們說我是外孫女，不知道適不適合到您的面前去哭。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想哭，想陪著媽媽守您，顧不了風俗習慣禁忌，我知道您會感應到我的悔意和自責，您會原諒我，因為你有博大的愛，因為您那么善良····· 姨媽們為您守了一天一夜的孝。他們說外孫女不用守，讓我去睡覺。我躺在床上，我很困很困，但一閉上眼睛又睜開了。我輾轉難眠，剛睡著又夢到我在為您守孝。其實沒有。我這么不孝。昨天，我只去您面前跪拜哀悼了兩次。大多數時間跑去躲在別的房子愁眉。我不敢沖破陳規習俗，我不敢直面失去您的事實，我不敢就那樣提醒自己所有······后來哭得撕心裂肺，我恨我遲了那么一天就成了無法彌補的遺憾，我恨我答應您的事都還沒做到，我恨從此，再少了一個牽掛······ 您有四個女兒，我是唯一一個去祭拜去給您送行的外孫女。表姐她們是內孫，他們說是有分別的。大家的意思是我們怎么會這么親？ 可我一直記得，你給了我一個無法復制的童年。那是我前十五年里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我欠著您的恩。 送行的時候，我終于嚎啕大哭。我的淚點太高，可是那一刻淚再也止不住。外婆，再也不能見您，外婆，我悔沒有見您最后一面。 天人永隔。您讓我知道，太多東西都來去匆匆毫無預兆，您教會我珍惜。 我堅決不考研。我答應過您，盡快畢業出來工作幫媽媽分擔，不會讓她太辛苦，好好愛她。 荒山野地，我們，您的兒孫，為您叩拜送行。您去的是天堂，我們相信。 您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