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假如小城的天空沒有落下冰雹或者雪花的話,那么這里的天空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即使在這里長住的居民也很難看見有什么不同的時候。但是這一切都是從引進“外資”以后才發生改變的。你應該知道那些所謂的工廠就像是被外面遺棄的孤兒一樣,當它們跑到這里來后就被這里的人們收留了。它們立了根,發了芽,然后就源源不斷地往這里的空氣中排出濃濃的霧氣。當那些霧氣飄到空中遇到雨滴的時候,就又會落下來,于是滿地塵埃,車馬過處煙塵四起。樹木們也難以逃脫這樣的噩運,微風過時,灰塵便從葉子上傾倒下來,因此人們都把行道樹說成垃圾桶。假如有人細心觀察,那么他一定會發現長胡子乞丐的長胡子結成一塊塊的,也大抵和那些灰塵脫不了關系。
不光這里的工廠像是孤兒,其實小城大抵也像是被這個世界冷落而遺棄的孤兒。倘若有人去外面問起城關鎮,那么他們一定會告訴你沒有這么個地方,并且大笑說你神經病。
然而自從我睜開眼看見這個小城的時候我就深深的愛上它了,即使是現在我也保持著兒時趴在窗臺上觀看煙囪的愛好。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像今天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觀看了。
此時,太陽已經緩緩地升了起來,但是它依然像個害羞的小姑娘一樣躲在山后面,待到終于出來的時候,臉都羞紅了。
小城的早晨很少有風路過,所以那些從煙囪里溜出來的塵霧都是筆直的。有 時候 老師讓我們畫直線,我們總是畫得歪歪斜斜的,老師很生氣,這種生氣并不是一般的生氣,他讓我們站在窗前觀看那些從煙囪里偷偷跑出來的煙霧,他說:“你看!它是那么直!”這一看就看了半個小時。你應該知道,讓一個天真好動的孩子一動不動地站半個小時是多么無趣而殘忍的事情。
太陽的紅暈都變成刺眼的白光了,而那些筆直的塵霧卻在陽光的對比下顯得更加的漆黑。你若看過那些地攤上賣的科幻小畫冊,那么你一定能夠想象,它們就像飛碟腳下的光柱——只不過是黑的吧了。有時候語 文 老師為了讓我們明白煙柱是多么的黑,便拿它和煤老板作比喻,他說:“你們看那煙柱,簡直比煤老板還黑。”當時講臺下的同學們哄然大笑,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笑,但是我敢斷定煤老板不是黑的,因為我老爸的臉蛋白得要命。
自從我學會做飯的時候,我就常常為了觀看那些煙柱而耽誤了做飯的事情,但是當你發現犯了錯誤之后就已經來不及了。
今天依然一樣,當我聞道一股焦糊味溜進鼻子里來的時候,雞蛋已經在鍋里燃成了一堆灰燼。
我鏟了那些灰燼,然后重新把一個新鮮的雞蛋打爛后放在里面。剎時間雞蛋就煎好了,我從本子上撕下一頁紙后包在里面,背著書包朝學校跑去了。
臨去的時候我還順手把那一包灰燼也帶了出去,我不想讓老爸認為那是我為他做的早餐。
我所在的那所小學,是小城唯一的小學,因為是唯一,所以當它被創造出來的時候就坐落在縣政府的傍邊了。按照民間的說話,這樣的話干部子弟上學就不用走很多路,而農民的孩子身體好,很能走。
小學的位置是在1999的對面,只要是從我家過去,總要經過很多彎曲的小路。因為傍邊房子的關系,小路只有在太陽爬得最高的時候才見得一些陽光。在小路的兩側零星地布置了一些早食店。雖然是“店”,卻也不大,就是一間小而破舊的屋子,再在外面擱置一塊攤板,就成早食店了。早食店里有賣油條的,也有賣油餅的,但是還是賣包子的居多。從事這些行業的,都是一些無業又不愿意出門的女人。
我穿過了幾條彎巷,就來到1999上。因為是早晨,所以1999上面還是靜悄悄的,除了遠處機器嚎叫的聲音外就聽不見有其他動靜??墒俏易叱鰶]多遠,就忽然聽見一些嘈雜而零碎的說話聲朝著這邊飄來了。我加快了腳步,想在他們的前面走過1999跑進學校里。但是一切都太遲了,你應該知道他們的速度就像追逐兔子的野狗一樣地迅速。他們是出名的惡棍,在警察的追逐下練就了所向披靡的跑步本領。
他們望見我了,我從他們的眼神里望到了不祥的預兆。他們總是常常欺凌別人,從別人被壓抑的憤怒里得到歡笑和快樂,并用自己的拳頭在別人的身上實現著他們的人生理想。
恍然間,我感到了自己的不幸,那些混蛋一般是不走這條路的。但是現在,他們就在我的后面,而且越來越近,幾乎就要碰到了自己。
他們在后面竊竊私語,不時傳出一些陰險的笑聲來?;蛟S你能想到,那些混蛋正在進行著某項預謀。
他們很快就跟上來了,但是似乎并不想走到我的前面去。他們走到我傍邊時就不再加快速度,而像一個半圓一樣圍在我的周圍。我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但是他們現在的眼里似乎沒有絲毫的惡意,一切都是十分和善而友好的。
“聽說你喜歡我們班的郝阿福,是真的嗎?”
對我說話的是一個胖子,他的腦袋有一個二十斤重的西瓜那么大,脖子細而長,很難想象這么細的脖子是怎樣把那個西瓜大的腦袋支撐起來的。在他周圍的都是一些相對干癟的家伙,他們瘦得就像是被曬干的枯樹條。
他叫薛小虎,是他們中間的老大。他只由一個娘養著,沒有人知道他老爸是誰,或許連他老媽也不知道。于是有傳聞,說他老爸是鐵匠阿四,理由是:只有阿四才能生出這么健壯的娃來。也有人說是長胡子乞丐,但是這樣的謠言很快就被消滅了,因為長胡子乞丐某一天喝了酒后公開承認,他并不喜歡薛大美(薛小虎他媽)那個婆娘。后來人們一致認為的結果,只能是縣長了,因為縣長喜歡逛窯子,而且避孕措施常常不到位,留下了后患,而且當人們這么說時薛大美也沒有出來辟謠,所以這樣的結果大抵是事實了。
“沒有這種事,我沒有喜歡他。”我說。
我原以為薛小虎喜歡上了同他一樣健碩有力的郝阿福,這下是來找麻煩來了,但是薛小虎并沒有找我麻煩——開始我是這樣認為的。
“喲喲,還裝呢你,瞧你臉都紅了,我幫你泡她如何?”
“不用?!蔽疫呎f邊加快了速度,然而他們依然像一根尾巴一樣地跟著。
“我幫你泡她呢!”
“不用。”我又重復了一遍。
假使你也有過同樣的經歷,相必你應該知道當時我緊張極了,心臟就像地震一樣地跳動。
他們一直不斷地鼓動了很多遍,我卻只說“不”,他們到后來終于不耐煩了,豺狼的本性終于露了出來。他們搶走了我的書包,脫掉了我的衣服,隨后在我的衣服上留了很多字,那些字歪歪斜斜的,我十分厭惡它們,假使學校出了新規矩,可以不用穿校服上學的話我一定把它仍進臭河溝里。
他們隨意在我的衣服上亂畫一通后就十分滿足地離開了,經過我身邊時還不望往我后腦勺上拍一巴掌,其中一個人還吃著我剛煎好的雞蛋。在我的記憶里,我深深地記得這一巴掌,它就像被利刃劃破的傷痕一樣深深地埋進我的腦海里,也深深地劃開我未來的道路。
我從地上拾起了我的衣服,衣服上滿是灰塵,還被污水弄濕了,充滿了一種工業化學用品的刺激氣味。
我拿起后瞧了瞧那些字,當時我就覺得即使被罰在走廊上站幾個小時我也不會把衣服穿在身上,甚至不會讓老師看見。
當然,假如不是校長執意要我穿上的話,我一定會這樣做的。
我把衣服折了起來,然后塞進書包里,然后心驚膽戰地朝學校走去。這所唯一的小學,大抵會和其他小學一樣,當你進入校門的時候一定會被告知要穿好校服,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校長居然親自到場。他剛望見我就狠狠地批評了我,從我的狼狽相看出我是跟人打架了。他還問我校服的下落——你應該知道能夠當上校長的人都是多么聰明,他從我的書包里找到了衣服。我本以為刺激的氣味會使他不那么仔細地觀看那件衣服。但是我錯了,他望見了上面的字:校長,你個混球。當時他的肺氣炸了,要不是做了兩口深呼吸,想必早就歸了西。
校長緩過氣來后就拉著我的耳朵朝里面走去,拉耳朵的力度就像每年一次的拔河比賽一樣。我徑直被拉進了辦公室里。辦公室里有一塊鏡子,這塊鏡子是專門為受體罰的學生準備的,只要犯錯的學生往鏡子前一站,他們就能看清自己的錯誤——以前我對此深信不疑,但是從今以后這一切想法都變了,鏡子并不能讓自己看到自己的錯誤,而是看見了自己被欺凌的狼狽相。校長讓我站在鏡子面前,腳尖和鼻子頂在鏡面上。這時我看見我的耳朵紅紅的,但是一點疼的感覺也沒有。我一連站了四節課,當時我的腿已經麻得不行了,要不是我把重心移到腦袋上,然后使勁讓腦袋向前靠的話,我一定會朝后摔倒在地上。假如果真如此的話,想必醫生同樣會對我說那三個字:還有救。
站完了之后,校長讓我請家長,我說:“我家長忙賣藥,沒空。”校長也不追究,讓我掃一個星期的樓道和辦公室。我照辦了。
據歷史記載,我這次的體罰是這所小學有史以來第二重的。我發揮著想象力,想到:第一重的一定比我多站了兩節課,多掃了一周的樓道和辦公室。但是事實并不是這樣的,據小道消息稱,第一重的是被弄死了,至于是怎樣死的沒有人知道,只知道是死了。我卻聽時早也嚇出了一身冷汗,直直感嘆:幸好我才是第二。
我回到家里的時候,兩腿已經不行了,我感覺它們就像兩根木頭一樣長在我的腳上,即使我用力敲打它們也沒有反應。這樣的結果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想這樣的狀況是不因該在一個十一歲的大人身上發生的。
我到了家里就把衣服放在盆里泡起來,我之所以這樣做并不是因為怕我老爸望見,我說過我老爸就像一根木頭一樣,他在家里只是在樓下人的天花板上踱來踱去的,絲毫不會關注王若西的事情。
到了第二天,我被體罰的傳聞就被傳遍了。若是以前,他們一定會為天天望見王若西在樓道上掃地而感到莫名其妙,或許還以為是雷鋒精神在我的身上發生了作用呢。但是當我被體罰的消息傳遍“小江南北”的時候,他們心頭的疑惑就解開了。
自從那時候起所以人的眼光都變了,之所以變,并不是我成了令他們崇拜的英雄,而是成了他們的閑時的談資,發泄和實現人生理想的對象。我前面說過,我就是一只羔羊,一只孤獨的羔羊。
即使是在一向對我并沒有壞映像的 吳 老師眼里,我的形象也壞到了極點。之所以壞并不是因為我被體罰的事情,而是在我作文本里的一幅圖畫。你或許知道那天薛小虎他們不單單在我的衣服上畫了字,而且還在我的作文本上留下了一只看似烏龜的形象。當我發覺的時候已經是 吳 老師把我看壞了的時候了。
吳 老師之所以不喜歡烏龜,是因為他姓吳,和“烏”字同音,于是常常被人們用烏龜來取笑。這次在作文本上看見“烏龜”,自然是被氣壞了,大抵是在深呼吸了一口氣(比校長少了一口)后才緩過來的。
同昨天和以往的昨天一樣,我的書包里依然包裹著兩只煎雞蛋,一只已經是成為灰燼了的。
當我路過1999上的時候我小心極了,我并不想那些家伙再在我的衣服上寫下“校長,混球”的字樣。但是幸好,這次并不見他們。其實在以后的許多日子里我都并沒有望見他們從這里經過。
其實,無論發生怎樣的變化我都不足為奇,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就慢慢習慣所有的變化。
今天,我像往常一樣很早就來到了教室里,這種早并不是一般的早,當我進來的時候卻只有一個人在教室里?;蛟S你會認為那位比我更早來的是學習委員,但是你猜錯了,她叫郝阿福。假如你對以前的文字有所映像的話,那么你一定知道她就是那個體格健壯的胖姑娘。
在往昔的日子里,她曾也是對我冷嘲熱諷的,時不時的還拿著語文課本敲我的后背。但今天的她似乎有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她那一雙狹窄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絲害臊之氣,似乎是一個從不把自己當做女人的人終于認識到自己是女人了。
“若西,聽說你被體罰了?”她問我。
“是的。”我說。
我們接下來的談話就像是查戶口和被查戶口一樣。到了后來也就是第三個人進來的時候她倏然間把一張紙條塞進了我的脖子里。她這突然的舉動顯然是不想被第三個進來的人望見,但是很顯然他已經知道了,他的眼睛似乎比做賊的還要靈敏。
直到上課時我也還是戰戰兢兢的,紙條緊緊地握在我的手里,卻是早已被汗水弄濕了。
有人說好奇心是成為一個科學家的潛質,我是一個很有好奇心的人,但是在老師包括我在內的人都并不認為我有成為科學家的潛質。因為科學家首先都是要拆東西的,但是我只喜歡看東西,比如眼前的這張紙條。
紙條在我的手里捏了好久,但是我一直沒有展開來看。從郝阿福畏畏縮縮的眼神里我看見她希望我這么干,卻又不愿意我真這樣干。
但是我還是把紙條展開了。此時,郝阿福的瞳孔幾乎倏然間縮成了一個小點。
皺皺巴巴的紙條上是這樣寫著的:
我是一直胖蝴蝶,希望借你的肩膀讓我??俊?/SPAN>
……
原本下面還有一行字的,但是在我還沒有一睹“芳容”的時候,紙條就被薛小虎奪去了。他的動作就像是一只老鷹從雞窩里把一只小雞偷走一樣的迅速。
我沒來得及阻止,或者是我并不敢那么做。
“你愿意給我肩膀嗎,若西?”
薛小虎站在教室中間的課桌上,念字的時候頭一點一點的。你能夠想象,這模樣就像是一只正在說話的鸚鵡。
隨著薛小虎西瓜般的腦袋的最后一次抬升,教室里剎那間人聲鼎沸,哄笑聲震撼著空氣。
郝阿福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或者說侮辱)離開了教室,當她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以后了。
大抵是從那時候起,我的心里便有了這樣一個想法:作為一個十一歲大的男人,應該保護自己的女人不受傷害,十一歲以后也應該這樣。
隨著放學的鈴聲響起,人們也大抵把剛才的那個笑話遺忘了,他們甚至都不會記得郝阿福曾經寫過紙條給我。但是在我的記憶里,我是無法忘記的,因為這對我來說并不是一個笑話。
等到我掃完辦公室的時候,學校僅有的學生都離開了,仿佛這個喧囂的世界突然寧靜了下來。這樣的寧靜讓我很舒服,仿佛自己脫離了塵世,遨游在夢中的天際里。
從學校出去后,我就從另外一條小路離開了學校。那是一條更加破爛而偏僻的小路。從那里過去,周圍都是一些破敗的房屋,只有少許的飛禽爬蟲還留在那里。我不知道為什么要走那條小路,但是下意識里,我覺得我喜歡那里。
我記得我上一次走過那里的時候是在一年前的時候,然而時過幾年,那里的景象還是像先前一樣。我依然在那里發現了很久以前留下的瓦屋以及一些殘垣斷壁。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座地公廟。廟里端坐著一位地公,但是因為年久失修里面的白色石灰已經露出來了。我之所以對這里印象深刻并不是這位奇形怪狀的地公,而是藏在這里的小蟲子。我記得以前經??梢栽谶@里抓住一些地牛,還有一些百足蟲。地牛鉆進沙土里,沙土上面便留下了一個圓錐形的小窩,只要用手指一扣,地牛便被挖出來了。百足蟲是可以爬墻的,你可以在它還沒有動靜的時候,悄悄走過去,然后向著墻上一腳,它便在你的鞋底下毀滅了。除此以外還有一些野貓野狗貓頭鷹之類的也會躲在這里。
我走進了地公廟里,把書包扔在一堆雜草上。
許久不見,地公廟里的地公身上的紅漆已經剝落殆盡了,露在外面的全是灰白的石灰。
我細細的觀看了地公廟里的狀況,里面依然藏著一些百足蟲,但是卻不見地牛。有人說地牛在天氣轉寒之后就不再出來了,大概確是如此。
我在干草上躺下,用書包墊在腦袋下。此時仿佛這個小小的地公廟里便是一個小小的世界,一個屬于而且是完全屬于自己的世界。
恍然間,我想到了理想,但是腦袋里卻是空空如也——他娘的,四眼睛才有理想。
一想到自己是沒有理想的,于是忽然間輕松了不少。
當我起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只見太陽早也西斜,山頭上也只留有一片紅霞。
我起身離開了,但是沒有一絲留戀,即使我是那樣的喜歡這里。
接下來的路依舊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假如不是腦子有問題的人是決不會從這里過的——或許,我應該承認自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我原以為這片區域已經是完全處于死寂中的,但是在小路盡頭的不遠處,我又望見那間古董般的夜總會。它叫“兄弟夜總會”,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什么人創造出來的,但是在我老爸還沒有成為煤老板的時候它就已經存在了,那時我的老爸剛滿十八歲。在老媽還沒有離開的時候,每當提起“兄弟夜總會”,老爸先是興致勃勃的,然后就是滿臉抱怨的表情。他說,以前兄弟夜總會里的酒都是小城里最好的,香煙大概也能算上第一。那時只要他們去兄弟夜總會,總能把里面的東西吃個精光,還害怕把兄弟夜總會給吃窮了。然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這里賣起了最劣制的香煙和白酒,然而生意還是同樣紅火。
當我路過兄弟夜總會門前的時候,我見識了它的紅火。
兄弟夜總會是在一棟孤零零的三層樓房里,周圍的房子大都被領導的拆遷令和挖掘機毀滅了,只有一堆堆的磚頭和一輛生了銹的挖掘機停在那里。仿佛拆遷工作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便倏然之間停了下來,就如同一只蚊子被樹脂凍住了,以后就保持著當時的那副模樣一樣。
因為周圍的房子都被拆了,所以“兄弟夜總會”的周圍就空出了很大一片空地來。在空地上有無數的自行車,你應該知道這樣的自行車是只有一些低收入的學生才會使用的。
老爸以前說,這里的音響設備也是最好的,我想現在它依然可以保持著這一殊榮。我沒進夜總會門里,但是站在外面就已經感受到大樓的震撼了,假使我是一個聾子,那么我一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地震”嚇一大跳。
過了兄弟夜總會后,是一條較為寬敞的泥巴馬路。
小城的夜晚大都是冷冷清清的,除了許些工廠還在嚷嚷以外,路上都是很少有行人的,現在的1999正是這番景象。
我回到了家里,家里的燈光較往常亮了很多,我知道是有客人到家里來了。
客人是一個長著許多長胡子的人,在前面我有說過他就是那個向我老爸推銷藥粉的人。
那人見了我也不驚奇,因為在此之前就已經見過幾面了。
老爸從沒有向我介紹他姓什么名什么,但是我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人們都叫他常叔。之所以叫這個名字也是很有講究的,這樣的話警察就只知道他叫“常叔”,只要是查就只能查到“常叔”,而“常叔”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所以終于也逮不到人。
對于他們的生意,我是向來沒有興趣的。
我隨便掃了他們一眼就回到房間里去了。進了房間就好像進了一間劣質的隔音房一樣,偶爾還能聽見他們大叫“好!就這樣!”或者“就這樣!好!”。
小城已經完全進入到黑夜里,黑夜里的動物永遠是瘋狂的,人也是這樣,黑夜里的人就像是一群豺狼。
我曾想過:有一天我會像豺狼一樣在小城的夜色下瘋狂地飛馳著,在1999上,我迎著強風,闖進前面無盡的黑暗里。
我把書包扔在地上,然后趴在窗臺上繼續望外面的風景。我平時很少在晚上觀看小城的夜色,因為趴在窗戶往外一望,除了零星的一些燈火以外就不見其他景象了。然而今日,似乎一切都不同了,我眺望著小城,以及淹沒在雜亂的房屋下的彎曲小道,我想著,現在那些小道上會有多少瘋狂的事情正在發生呢?或許明天早上警察同志便會得知某條小道的拐角發現了一具不見了腦袋的尸體,又或許是某位老太婆丟了幾只雞而已。
不知道為什么,我現在對瘋狂癡迷了起來,但是我發誓在此之前我是一個十足的乖孩子。
黑夜,瘋狂——他娘的就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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