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光失卻了以往的純結,冰冷而沉沉地壓下來。
雪影躺在床上,她想起了今天遇見的女子就是那天來找天偉的那個女孩。于是,她下了床輕輕走到陽臺上,撥通了天偉的電話。
“偉,今天……對不起。”
“影,如果你是為今天的事情說對不起的話,那你就不用說了,因為這根本就不關你的事。”
“你還記得我辭職前一天對你說有一個女子來找過你嗎?”
“我記得,你說的那個女子不會就是雪兒吧?”
“嗯,正是她。”
天偉無語,那邊死一般的沉寂。
“偉,你沒事吧?”
過了很久,天偉才說:“我沒事,我不是跟你說過的嗎?她看我的眼神已經不是以前看我的那種了。”
“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了。今天我從她眼里看出她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變成了另一個令我感到陌生的人。”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我沒事,真的。很晚了,早點休息吧。晚安。”
“那……”
天偉匆匆掛了電話。
雪影繼續(xù)她未說完的話:“晚安。”
今晚的月亮的確很冷,冷得讓人無法入夢,只能在夢外徘徊不定。
9
“十一”國慶節(jié)期間,卓維還要上課,假期暫時離他們遠而又遠,猶如火中的栗子,勉強地用手去取只會傷了自己。
他的小說已經寫了大部分。在《天涯》里,他完完全全地愛上了霓虹追憶,因為她就是雪影,她身上有雪影沉重的影子和氣息,或者說她比雪影更加接近他心里的雪影。但是,在現實里他沒有告訴霓虹追憶。
他每寫一章節(jié),若然就看一章節(jié)。寫累了他就拿出隨身帶著的那個瓶子,靜靜地看上半天,瓶子里有他對雪影的濃濃思念,又含著淡淡的哀傷。
每逢他這樣癡想的時候,夏雪的影子都會突如而至地凌亂和粉碎這些記憶片段。可是,正是因為這樣才把卓維帶回現實,好讓他遠離那個罌粟般的夢。然而,他所中的罌粟毒很深很深,要完全清除并不易。
突然他莫名地顫抖了一下,手中的瓶子掉了下來,砸了個粉碎。他似乎不敢相信這樣的破碎,怔怔地看著地上凌亂的碎片,目光焦急地搜尋那顆被遺忘了的星星。
那顆星星躺在一個濃重的陰影處,如同一份失去了保護的愛情茫無目的地漂浮著尋找歸宿。
他把它撿起來,星星散發(fā)著冷冰冰的余香,猶如熱情過后卻又迅速冷卻下來的只殘留著余溫的回憶。
一切的山盟海誓到最后總會變質的。
剛才對雪影的溫馨回憶瞬間凝聚成一團黏稠般的恐懼。他被緊緊地黏住無法掙脫,只能望著向往做一些徒勞的掙扎。
卓維多么的希望能夠變成一頭駝鳥,一頭扎進厚厚的沙子里。可是這樣自欺的行為猶如在舊傷的邊緣加上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不流血但卻疼痛。
他手中緊緊地握著失去了保護的星星。
他找霓虹追憶聊天,因為除了找她他想不到能夠找誰。
“你好嗎?我心情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學習上的不如意嗎?”
“我對影的等待開始動搖了。”
“是不是雪已經替代了她在你心中的位置?”
“不是因為她,這只是我的選擇。”
“你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選擇?”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我真的累了。”
“難道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
“我堅持的能力已經快到極限了,我已經失去了信心。我一直都在放棄她與否之間痛苦地掙扎著,看不到邊際也沒有一個確切的期限能讓我有勇氣繼續(xù)等待下去。這樣的生活真的很沉重,好像一張黑白照片一樣。”
“我也缺乏繼續(xù)現在的生活的勇氣,也不知道自己會堅持到什么時候?”
“我想也許忘了影上天會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
“可是,你真的忘得了她嗎?如果真的忘了她的話,你會不會覺得后悔?”
“不會,我忘不了她,放棄了她我可能真的會后悔自己這樣做,但同時我也很無奈。”
“那么你……?”
“那你會放棄你的他嗎?”
“不會,我是不會放棄他的,因為他是我的生活。”
“可是,他會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嗎?”
“我相信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
“總有一天?那究竟是什么時候?你相信他對你不會變心嗎?”
“我堅信我們的未來最后一定會連結成一個只屬于我們的共同的未來的。”
“我很羨慕你,也很羨慕他,同時也覺得自己很懦弱。”
“我不覺得你是這樣的人,只是有些事情你還不能明白而已。”
“這樣的愛情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選擇,也許我真的不明白。”
“那就選擇你心中想要選擇的選擇吧,只要你過得快樂我也會快樂的。”
“謝謝你。”
“你的小說完成了沒有?”
“已經寫得差不多了。”
“你會把它出版嗎?”
“我想我不會把它出版的。”
“為什么?如果出版了的話,這樣對你的前途有很大的鋪墊作用的。”
“我會把它送給影,因為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你這樣做不覺得好可惜嗎?”
“不可惜。我只覺得給一個承諾套上商業(yè)的枷鎖是最可恥的。”
“你千萬別這樣想。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筆下的故事。”
“對不起。我……”
“沒關系的。其實從你身上我也會感受得到的。”
“在小說里,我……完完全全愛上了你。”
“那么在現實中你可以完完全全愛上我嗎?”
“別開玩笑了,也許我們永遠都不會有見面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玩笑呢?”
“呵呵,你扯得太遠了。”
“在小說里你是不是給了我一段平凡的愛情嗎?”
“對不起,我做不到。”
“為什么做不到?是你沒有信心嗎?”
“因為在小說里你就是影,影就是你,你們倆是同一個人,所以我無法給你一段平凡的愛情。”
“是真的嗎?”
“如果現實真的跟小說里面的情節(jié)一樣的話,那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議,或許有一天也會降臨到我們身上。”
“可是我們無論是聲音還是目光都沒有相互接觸過,那樣的事情怎么會降臨到我們身上呢?”
“這有區(qū)別嗎?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須要曾經相識過?”
“說得沒錯,我一直都覺得我們在很久很久的以前就認識對方了解對方了。”
“等到了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迷底的。”
“那是什么時候?”
“如果這個‘時候’是未知的話你會等嗎?”
“我會等的。”
“那為什么?”
“因為我開始覺得你是我的生活里的某一部分寄托。”
“你會像等待我那樣等待影嗎?”
“我想我不能回答你的這個問題。”
“我可以知道你為什么不能回答嗎?”
“因為我找不到答案。”
“我想你已經有你自己的答案了。”
“那是什么答案?你可以告訴我嗎?”
“我很高興。”
“可是我卻感到莫名其妙。”
10
夏雪站在燕歸樓前,和卓維在一起從認識到熟悉再到彼此相愛的過程的片斷無序地洶涌而來。
漫天的櫻花紛紛飄落,她也踏進了一片櫻花飛舞的夢境里。
一腳踏進了溫馨的回憶里,另一只腳卻踏進了幻美的夢境里,她在今天與昨天的縫隙里沉淪與掙扎。
葉永梅笑咪咪地從里面走出來,說:“小妮子,回來了。”
一個來自第三世界里的聲音讓她感到了現實,看著葉永梅。
“葉阿姨好。”
“在這‘十一’假期里, 你有沒有去玩?
夏雪搖頭,問:“葉月姐姐有沒有回來過?”
“沒有,她只是偶爾打個電話回家報一下平安。”
“他們怎么不找我呢?”
“我想是他們怕打擾你的學習吧。”
“那你有他們的電話號碼嗎?”
“沒有,每次他們都是用公共電話打回來的,而且每次的號碼都是不一樣的。”
“那他們有沒有說過什么時候回來?”
“沒有,我想他們玩累了就會回來的。”
“我好想念他們啊。”
“你現在要到哪里去?”
“我想在這附近到處走走,感覺好久都沒有在這附近走過了。”
“雪丫頭,這些日子老板常常在我們面前提起你。”
“他說什么了?”夏雪的語言里略帶些許怨怒。
“你還在恨他嗎?”葉永梅嘆氣道:“都已經過了這么久,所有的傷與痛都早已風干了。你還需要這樣介懷嗎?”
夏雪站著沒有說話。
葉永梅又說:“我們都能看出老板他是疼愛你的,只是他內心對你的歉意讓他不能夠很自然地表現出來。你也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做一個好父親吧。”
夏雪還是沉默著,她看著走進來的客人道:“客人來了,你先忙去吧。”
“那你進里面坐會兒吧。”
葉永梅去招呼客人,她臉上還是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
每個服務員都忙個不停。地上的腳印不斷地重疊著,是否也被淹沒了好和卓維曾經站在一起的腳印?
夏雪踽踽獨行到海灘,海風中缺少了一種不知名的氣味,海浪溫柔地輕撫著海岸,卻不知道不知不覺地帶走了一些沙子。
潔白無瑕的連衣裙灌滿了海風,獵獵作響。
曾經在這個海灘上,她的心打動了卓維,她的焦急和擔心也深深地感動了他;曾經在這個海灘上,卓維悄悄地寫下她的名字;曾經在這個海灘上,兩個人的快樂追逐,如今只剩下一個人靜靜地緬懷。
濃重的憂傷總是在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籠罩而來,夏雪感到力為從心而無法駕馭。她覺得自己就像在河里游泳似的,累了,她要上岸,可是兩岸分別站著卓維和天偉。她真的累了,再也游不動了,無論如何她都要上岸,只是不知選擇哪一邊?河水緩緩流淌著,她一個人在河里掙扎著游泳,希望在下沉之前能夠明白她自己心中的天平究竟會偏向哪一邊?
但是,此時此刻的她只能也只能不停地漂流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已經不再屬于她的了,她氣息奄奄地向兩岸張望。
從兩岸上同進伸出一只寬大有力的手,她不知所措,她多么地望其中一只手會縮回去,而另一只手就是她的幸福。然而兩只手都沒有要縮回去的意思,只有痛心和焦急的看著她,渴望她會把她的手放到他們其中一個的寬大手掌里。
然而,這樣的幸福對她而言太沉重了,她負擔不起。
“擁有過是不是就應該放手?”
她如是暗問自己。
11
斷橋上。
聶穎落寞的身影在海天之間顯得更加渺弱和無助。
小心翼翼地拾掇著曾經散落在夕陽中的渴望與向往。
想到了符敏,想到了他對夏雪的無言的愛和付出。
她分不清楚他這樣做是很愚蠢還是很偉大?
她真的無法分辨,就好像無法分辨她和卓維之間的關系一樣。
和符敏一樣,她也是一個躲在愛情背后的人,默默地看著本來可能會屬于自己的幸福毫無留情的流走。
她在追隨著卓維的身影。
或者說,她正投入到一個她自己編織的夢里,但是夢是美麗的。
12
月光如水柔柔地流淌著,不知什么地方傳來秋蟲的低吟。卓維和若然肩并肩地坐在校園池塘邊的欄桿上。
若然抬頭游望天幕,說:“今晚的天空很清很純很靜也很美。”
卓維打趣道:“是清澈見底嗎?”
“對啊。”若然正色道。
“傻B,你似乎有很大的觸動哦,有心事嗎?”
“我想有心事的人應該另有其人。”
“說我嗎?我能有什么心事的?”
“維,可以把你的心事告訴我嗎?”
卓維沉默著不說話,若然也靜靜地低著頭。
許久,卓維才輕柔道:“我不知道應該怎么說,我的心很累,我渴望一次洗滌,洗去心里留下的過去的印跡。”
“我?guī)湍恪?/SPAN>”
“你幫我?”
她點點頭:“嗯,你先閉上雙眼。”
“干什么?”
“我要幫你洗滌印跡啊。”
卓維雖然疑惑她是否能夠幫得到他,但他還是閉上了雙眼,可是因為他的好奇心促使他偷偷地留了一道眼縫。
只見若然輕柔地掬起一泓月光溫柔地撒在卓維身上,她神情肅穆,仿佛在舉行一個盛大的儀式,他被她的舉動完全感動了。
若然說:“好啦,你可以睜開眼睛了。現在你有沒有什么感覺?”
卓維故意問道:“剛才你干什么了?”
“剛才我掬了一泓月光撒在你身上,希望這樣能夠洗滌你心里的印跡。”
卓維認真道:“然,謝謝你。”
若然抿嘴一笑,說:“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這樣做啊?”
卓維搖頭道:“因為我相信你。”
一句簡單的話就已經讓若然的心跳加快了。
每次看見若然跟她的異性朋友玩得瘋狂的時候,卓維的心就會很難受,他不太喜歡若然與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異性朋友關系密切。
這就是男人的本性吧。
卓維開始思考他是不是已經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若然,他開始在乎她,就像習慣霓虹追憶的存在那樣習慣她的存在。他不敢繼續(xù)想象下去,他害怕這樣會玷污若然的純真,害怕她會被卷入一個由他掀起的旋渦里。他不想再用感情來傷害別人,如果這樣的話會加深他的罪惡感。
本來不相信的事情卻一味地往事情的另一方面去想。
當落葉鋪滿地的時候,卓維才意識到一年一度的中秋節(jié)快到了,他不知道應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迎接這個節(jié)日。
用孤獨,還是用快樂?
抑或是一種令人不知所措的幸福?
他沒有答案。
13
“十一”假期就這樣過去了,不有留下什么。
在一家超市里。
聶穎游移在一排排琳瑯滿目的貨物架之間。
雪影推著一輛購物車迎面而來。
兩人都停了下來,都很驚訝地看著對方,然后輕輕地異口同聲地叫了對方一聲。
“影。”
“穎。”
“想不到我們會在這里相遇的。”
“真的想不到,我還以為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世界真的很小,要相遇的人總會相遇的。”
“你到這座城市來上學的嗎?”
“我跟我妹妹都是在同一所大學里。你呢?”
“我也是在這里生活的。”
“你還好嗎?”
“不太好。”
“我也過得不太好。”
“你找到了你要找的那個人沒有?”
“找到了……又錯過了。”
聶穎沉默了一會,道:“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我們保持聯系好嗎?”
“嗯,好的。”
兩個曾經相見恨晚的人如今見面了卻彼此都感到陌生,這樣的答案是很難找尋的。
14
天偉在廣場里徘徊著,他的每一根神經都膨脹了起來。
是緊張,是恐懼,還是興奮?
他不知道如果遇見了夏雪他會說些什么?
可是廣場上除了陌生的面孔之外他看不到那個可以令他又驚又喜的身影。
還是這個許愿池,他望著池底,用目光搜尋著還殘留著夏雪氣息的愿望,但是每一個愿望都是十分陌生的。
天偉沒有遇見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卻遇見了他生命里重要的朋友——符敏。
符敏心事重重地走著,他的抑郁摒棄了廣場上的每一個人。
“符敏。”天偉抑制不住興奮的突襲,他叫道。
符敏聞聲抬頭尋望,他看天偉的目光是驚訝、恐懼、歉疚三者的糅合,同時他也忘記了語言。
天偉跑過去擁抱了一下符敏,符敏的心一陣陣的顫栗,他也機械地抱了一下天偉,然后機械地擠出一個笑容。
“敏,好久沒見了,你還好嗎?”
符敏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樣回答這個純潔而沉重的問候,或許他已經沒有資格接受這樣的問候了。
“敏,你怎么了?”
天偉的關心又一次沉重地打擊了他。
符敏強忍著內心的翻滾,道:“我……我很好。”
“我們不知有多久沒有見過面了,今天難得重逢,得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一下,好嗎?”
符敏的心在退縮,但是身體卻被天偉的興奮和熱情拉著穿過厚厚的人群。
幽靜的酒吧里,柔媚的音樂在飄蕩著,縈繞不散。
兩個人默默地啜飲著啤酒。
符敏怯懦地問道:“你過得好嗎?”
“不好,一點也不好。”
“為什么?”符敏知道為什么,但是問了這個問題。
“敏,你有沒有見過雪……夏雪?”
“我……偶爾會遇見她。”
“她還好嗎?”
“她……過得很好。”
“她收到我的櫻花雨后有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的?”
“她說……她說謝謝你還記得那個諾言。”
“那……還有嗎?”
“沒有了。”
這三個字如尖錐似的扎進天偉的心,他傷悲地點點頭。
符敏問:“你……見過她嗎?”
“不久前我在廣場遇見她,可是……”天偉沒有再說下去。
“可是什么?”
“她變了。”
“是,她是變了。”
“她過得快樂嗎?”
“她……過得很快樂。”
“那就好了。”
天偉把杯中的啤酒一干而盡,說:“我要走了。”
看著天偉離去的背影,符敏的心在痛。
為他的撒謊?
為他的愧疚?
為他的掩飾?
還是為他興奮后的迅速冷卻?
他不知道也不敢用心去探究。
天偉茫然地走著,遇見茫然走著的雪影。
雪影上前問道:“你找到她了沒有?”
“我不找了。”
“為什么?發(fā)生了什么事?”
“因為她過得很好很快樂。”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可是世界上不能明白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用不著每一個都要弄個明明白白的。”
“你真的決定放棄嗎?”
“剛才我遇見了一個好朋友,可是我們很陌生。”
“我也遇到一個朋友,可是我們之間現在只能寡言薄語了。”
兩人彼此相視,似乎都明白語言有時候也是一種累贅。
15
卓維站在走廊上,愣愣地看著夕陽把秋天染得更秋天。
若然走過來,在他面前晃動著一個精致的小瓶子。
看著那個小瓶子,他身心顫了一下,轉過頭。
若然笑咪咪道:“這個瓶子美嗎?”
“真的好美。”
“那你喜歡嗎?”
他笑著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頭,說:“傻B,你想干什么?想催眠我嗎?”
“對呀,我剛從書里學到了一種催眠術,想找個人來試驗一下。”
“那成功率多少啊?”
她調皮地笑著:“我知道你會告訴我的,對吧?”
“我也學會了一種催眠術,而且是百分之百讓人……”卓維神秘道。
“讓人什么呀?”
“是百分之百讓人變成一個傻B。”
“哼,你整天在捉弄我。”若然佯怒道。
“因為你能讓我快樂啊。”
“是真的嗎?我真的可以讓你快樂嗎?”若然柔情脈脈地看著他,臉上紅暈微泛。
卓維醒悟到剛才說的話有點兒曖昧,看著若然手中的瓶子笑道:“這個瓶子要送給我嗎?”
若然點頭,說:“是送給你的。”
“為什么突然要送我東西?”
“你怎么了,不喜歡嗎?”
“不是,只是有點太受寵若驚了。”
“我知道你的瓶子破碎了,所以我送你一個。你不要的話就扔了算。”
卓維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扔了怪可惜的,有了它我就可以催眠你捉弄你了。”
若然學著卓維的語氣,說:“傻B,不許打我的主意。”
聽了這句話,卓維猛然想起以前思考過的問題——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了若然?
“你又在發(fā)什么呆?還不趕快把那顆星星放進里面?”
“謝謝你,然。”
卓維沒有把星星放進瓶子里,因為他明白那將會代表什么。
若然撿起地上的一片落葉,落葉還殘存著春天的氣息,可是一旦零落了就與春天沒有任何干系。
她轉著手中的落葉,說:“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勉強地挽回,到最后只會弄得個兩敗俱傷。”
他震驚地看著她。
她繼續(xù)道:“就讓時間來沉淀所有的傷與痛吧,已經沒有辦法彌補遺憾了,畢竟夢想與現實的距離實在太遙遠了。”
若然的觀點總是一刀擊中要害,卓維駕馭的夢之船也因為他的話而逐漸靠近現實的邊緣。雖然他不愿意登陸,但是船上的缺乏令他不得不這樣做。
是若然令他在茫茫大海里發(fā)現真實的燈塔的,也是她引導著他登陸的。他別無選擇,也沒有選擇的余地,最后他放棄了那一望無際的大海,登陸了。
卓維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他說:“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謝謝你,然。”
若然聽了他的話,感到不踏實的真實。
卓維釋了重負,但是另外的重負又襲來了——
他是否真的愛夏雪?
他是不是開始在乎眼前的若然?
還有霓虹追憶,他能愛她嗎?雖然她只能夠以手機短信息的形式出現在卓維的生活里,但是她給他的感覺并不陌生,是強烈而熟悉的一種感覺。
這些不太真實的問題擺在他面前,但他卻找不到一個真實的答案。
剛剛登上的一片陸地被另一片大海淹沒了,也淹沒了燈塔,他再度迷失了。之前的迷失好像是在湖里,但是現在的迷失卻像是在大海里。
卓維仿佛漂浮在海面上,沒有了曾經的那艘船,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海水,他偶爾趴在不知從哪里漂來的木板上稍微換換氣。
他疲憊不堪,他也不堪重負。
他迫切渴望一個可以停靠的地方。
他茫然,也后悔,后悔他的登陸。
明白了所謂的那片陸地其實就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夢境而已,他感到很無助。
16
卓維的右手緊握著雪影的左手,他們倆就這樣靜靜地走在繁華的街道上,他多么的希望前面的路是沒有終點。
陽光溫柔得讓人的鼻尖上滲出點點的汗珠。
雪影拿出一張面紙輕輕地為卓維擦汗,他幸福地看著她,她也感到很滿足。
他們來到廣場的許愿池前,池底零散地躺著一些許愿幣,硬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雪影松開卓維的手,道:“給我一枚硬幣。”
卓維掏出一枚硬幣給夏雪。
“撲通”的一聲,硬幣被投進許愿池里。雪影閉上眼,又手輕握著放到胸前,過了一會兒才微微睜開眼睛。
卓維撫順著她被風吹亂了的秀發(fā),問道:“剛才許了個什么愿望?”
“我希望我們永遠永遠永遠都在一起不分開。”
卓維點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著問:“整天對著我,你不會覺得煩悶嗎?”
“除非是你先覺得我煩悶。”
“如果失去了你我真的會覺得很煩悶,而且我的生活也會從此失去了重心,變得沒有任何依靠。”
雪影依偎著卓維,她能夠感受得到他的心跳。
卓維開玩笑道:“影,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你會怎么辦?”
雪影頓時滿臉悲傷,猶如在幸福的天空里突然出現一個霹靂,她說:“如果你離開了我,我想會失去生活的勇氣,但是我相信你是不會離開我的。你還記得嗎?我們在一起就是一只蝸牛,我是你身上的殼,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真的很沉重的話你可以暫時放下我,去過你所向往的生活。而我,會一直等著你,等著你回來帶我一起走我們未走完的路。”
“傻丫頭,我是不會離開你的。只有你離開我,而沒有我離開你。況且蝸牛離開了他身上的殼是無法生活的。”
雪影笑道:“那如果有一天是我要離開你呢?你會怎樣做?”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我不會怪你,因為我知道你是帶著苦衷離開的,我也知道那時候你的心一定會比我的心還痛。而我,會靜靜地祝福你。”
“維,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
突然從遠處涌來一群人,猶若一群受了驚嚇的動物,他們瘋了似的向這邊跑過來。
卓維和雪影被人流沖散了,他們走失了。
卓維被夾在人群里四處搜望,他不停地叫喊著雪影的名字,聲音撕裂了他的喉嚨,他沒有找到她。
似乎從遙遠的某個地方傳來雪影的聲音,但是他分不清聲音傳來的方向。
窗外月光如夢,窗內殘夢余縈。
卓維掙扎著醒來,他的心還在悸動著,他不敢去挖掘剛才的夢。
看看時間,是深夜兩點半。
卓維想找霓虹追憶,但這時候她應該在沉夢中的,于是他沒有打擾她的夢。
其實今晚她也失眠,此時的她愣愣地看著天花板,聽著室友勻稱的呼吸,她也想找他,但是始終沒有。
第二天,卓維告訴霓虹追憶。
“昨晚我夢見了影。”
“是嗎?那你們的夢是什么樣子的?”
“她說她離開我是有苦衷的。”
“那你相信她嗎?”
“我也很想相信她。”
“為什么說‘很想相信’呢?”
“因為夢境與現實的距離真的太遙不可及,有時甚至是相反的。”
“如果她是真的有苦衷呢?”
“那她為什么不告訴我?”
“是因為她害怕會傷害你的未來。”
“我身上的傷已經無法愈合了。如果她告訴我她是有苦衷的話,我會祝福她。”
“你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了吧,也許事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子?”
“我不得不這樣想,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去想。”
“你真的不相信她是有苦衷的嗎?”
“我相信她,但是我找不到理由能夠讓自己平靜地相信她。”
“她只是一只暫時飛向天空里的雛鳥,等她羽毛豐滿了的時候她就會飛回來的,你一定要相信她。”
“一旦飛向天空的鳥是不會再飛回來的。”
“不,你要相信她不是一般的鳥,屬于她的那片天空其實就在你心里面,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只要你愿意隨時為她打開你的心門,為她保留一片天空。”
“我的心門早就已經銹得關不了了,逐漸變成了一種渴望的姿勢,可是我想如今卻變成了一種奢望。”
“相信我,她一定會回來的,她除了你的懷里就再也想不到還有什么地方可以讓她感到平靜和安全。”
“我怕我會支持不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令我對這份感情越來越沒信心。”
“有時候,時間與空間的魔力會讓人有意想不到的收獲的,相信你們彼此吧。”
“謝謝你的安慰,現在的我真的很迷茫,如同漂浮在無邊的海面上,身邊只有一些只能讓人稍微喘氣的木板,看著長長的海岸線而不可登陸。我想我真的累了。”
“其實我也很迷茫也很無助,有些東西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卻沒有勇氣去擁有它,因為太多的束縛而令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它遠去。”
“我們真的很相似。”
“也許我們在很久很久以前本來就是一個結合體,因為一些改變而分開了。”
“結合體?”
“對,就像蝸牛和它的殼那樣。”
卓維沒有回復,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回復她。
17
池塘邊,枯葉飛。
雨軒說:“三天后就是中秋節(jié)了,到時候我們一起賞月好嗎?”
卓維說:“你這主意好得不得了。”
陸曉問:“就只有我們四個人嗎?”
“那還有誰嗎?”
若然問:“在什么地方?”
“當然是地片沙灘。”
“好,我跟表姐一起準備。”
“當然是你們準備啦。”
“那時候我就服侍你一個人,好嗎?”若然笑道。
卓維臉紅了,若然的臉也紅了。
陸曉打趣道:“你們倆的臉怎么都紅了?”
卓維不好意思說:“天氣熱,所以才會這樣的。”
陸曉又看著若然尋求一個答案。
若然緊張而帶點尷尬說:“這是秋天的顏色。”
陸曉又問:“怎么秋天的顏色是紅的?”
“楓葉的顏色難道不是紅的嗎?”
陸曉裝作仿若大悟,道:“哦,原來是這樣子。”
雨軒笑道:“曉,別再說他們了。”
若然斜睨著卓維,發(fā)現他的目光也偷偷地投射過來,曖昧的空氣縈繞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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