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峰回路轉 前途漫漫
剩下的另外三個人押著德龍進了轎車,車子里沒開燈,黑乎乎的,德龍看不清三個人的臉龐。
車子往市區里開去,好像又一次經過了黃河大橋,人雖少了,但德龍的心卻再一次蹦到了嗓子眼。
剛過了橋頭不遠,車子“嘎”地一聲停了下來,周圍有了路燈和光亮。
車子停在了兩棵碗口粗大樹下的正中間,巨大的樹冠遮擋住了路燈的光亮。
三個人都下了車,其中一個站在后車門旁邊,喊德龍下車。
德龍坐在后座的中間,他剛要貓腰鉆出車門,還沒來得及站穩,那個站在門邊的人突然雙腳跳起,右腳凌空飛踹,一腳直接踹在德龍的肚子上,德龍沒來得及防備,一屁股又坐回了車子里。
這是一個個頭不高,瘦削臉,獐目鷹鼻的瘦小男子。
緊接著,另一個人探身進車,拽起德龍的衣領,把他揪出車子,德龍還沒站穩,那個人又接連飛踹幾腳,嘴里惡狠狠不停怒罵著。
德龍身體搖搖晃晃,但并沒有疼痛感,可能是因為那個瘦小男子穿的是運動鞋,也可能是身心麻木起了作用。
該死的兔孫,算你狠!德龍努力站定身體,拼命咽了口唾液,心里罵道。
夜深人靜,面對這幫窮兇極惡的年輕狼崽子,性命攸關時刻,德龍內心非常明白,人單力孤,反抗不是明智的選擇,惟有保持冷靜和沉默,擇機而動。
連踹了幾分鐘,那個鷹鼻男突然停止了,氣喘吁吁,可能是他自己也累壞了。
“上車,去借錢!”他的聲音充滿著暴戾之氣,厲聲吩咐另外兩個人。
這兩個人和德龍默默上了車,朝市區開去。
借著路燈的燈光,德龍這才看清楚這兩個人的臉龐,就是白天的郎經理和小李。
小李開車,郎經理坐在副駕駛位上,他沒有回頭,依然是鐵板著臉,冷冷問德龍:“去哪兒借錢?”
“去交通路吧,有個朋友在那兒開茶館。”德龍知道事已至此,算是有了轉機。
此刻,已經是晚上12點多鐘的時間了,街道上已沒有行人,顯得冷清而孤寂。
車子從大北郊跑到大西郊,路途遙遠,到茶館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點多鐘的時刻了。
小李把車子停在離茶館門口遠遠的地方,郎經理冷冷地對德龍說:“今晚必須借到錢,去吧!”德龍一個人打開車門下了車,走進了茶館。
借不到錢,今天晚上這一關是肯定過不去的,德龍心里清楚。好漢做事好漢當,他也沒打算逃跑躲避。
德龍一個人下了車,兩個人并沒有跟著,只是坐在車里瞪著兩只眼睛,遠遠地進行監視。
德龍快步走進了昏暗的茶館,前臺已沒有人。
茶館不大,總共有五六個包間,名曰茶館,其實主要是供客人消遣賭博打麻將。
德龍在茶館里來回尋找了兩遍,發現只有一個包間還在營業,他的朋友正在興致勃勃地打著麻將。
德龍的這個朋友,其實是他同村老鄉,也是德龍三哥德玉初中時的一個同學,德龍一直叫他侯亮哥。他在東州大學軟件學院當老師,這兩年因為電子商務平臺的事兒,德龍經常找他吃飯喝酒,探討一些軟件開發技術之類的事情。
這個茶館,其實是侯亮哥的二哥開的,就在東州大學東門口不遠處,侯亮哥沒事兒的時候,幾乎每個晚上都在這里度過。
德龍也認識侯亮哥的二哥,是德龍二哥德海的同學,在老家龍井鎮上的派出所當警察,他的兒子被安排在茶館附近的派出所里當差,平常不會有人來這里尋釁找事。
德龍探頭走進門口的一個麻將間,里面煙霧繚繞,四個人圍著桌子,戰興正濃。
“來啦!”侯亮哥漫不經心地冒出兩個字,他嘴里叼著香煙,眼皮兒都沒抬,算是打了招呼,雙手仍然熟練地揀牌發牌。
德龍沒吭聲,悄悄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默默看著他們打牌。
約摸過了二三十分鐘,可能是德龍身上的泥土引起了侯亮哥的注意,德龍這時候低頭也發現,自己的上衣和褲子上有很明顯的沙土痕跡,只怪自己大意。
“時間不早了,明天再戰。”趁著一局牌終,侯亮哥不動聲色停止了牌局,其他三個人也都說笑著,識趣地離開了茶社。
“亮哥,借一萬塊錢!”危急時刻,德龍沒辦法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清楚,只能開門見山說了這么一句。
侯亮哥盯著德龍,上下看了一會兒,估計心里也猜到了什么,也沒多問情況,只是說道:“走,出去吃飯,吃完飯我給你取錢!”
出了門往右,是一個很大的路邊廣場,四周路燈照的通亮,廣場上的一個燒烤攤還在營業,但是已沒有食客。
侯亮哥叫了兩瓶啤酒,幾個小菜,一個勁兒地勸德龍喝酒吃菜,德龍沒有心情,只是應付,草草吃了幾口。
侯亮哥并沒有探問事情的究竟,兩個人匆匆吃完飯,侯亮哥說:“你在這兒等著,我去ATM機上取錢。”
十多分鐘后,侯亮哥手里拿著一萬塊錢回來,遞給了德龍。
這期間,小李的車子就停在遠遠的地方,德龍知道他們在車內時刻緊盯著自己,侯亮哥應該也有所察覺了。
德龍此刻沒辦法向侯亮哥說清楚自己身處的險境,侯亮哥也沒有多問什么,把錢交給德龍后,就走開回家了。
德龍站在原地招招手,小李把車子開了過來,德龍上了車,把錢遞給郎經理,郎經理接過錢,得意地用右手扇了兩下厚厚的一沓錢,然后塞進衣兜,車子開動了。
一路上,三個人沒說一個字,他們又回到了公司,此時應該是深夜兩點多鐘了。
郎經理帶著德龍走進了一個經理間,讓他坐在一個皮椅上,面無表情地對德龍說:“晚上就在公司休息。”
這是一個用厚毛玻璃隔成的工作間,10平米左右,工作間四周掛著灰色鋁金屬條的窗簾,旁邊隔壁像是一個小茶室。
郎經理剛走出去,德龍再沒有多想,趴在桌子上立刻呼呼睡著了。
冥冥之中,德龍做了一個奇幻的夢。
夢境中,一個老道士駕著祥云向他緩緩而來,仙風道骨,鶴發童顏。
老道士看到德龍后,就停下站在了高空中,慈祥的目光像一道圣光。
德龍想向道士打個招呼,可是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道士站定高空中,緩緩地向德龍說出三句話來,聲音清晰嘹亮,像是說的三個名字,又像是說的三件事情,可是德龍一個字也聽不到。
道士說完話,輕摔一下拂手,緩緩轉身就欲離去。
德龍拼命的大喊:“道士!道士!道士!”道士似乎聽到德龍的呼喊,又輕輕轉過身來,對著德龍說出最后一句話,可是德龍只能看見他的口在一張一合地說話,卻還是一個字也沒有聽到。
最后,道士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德龍的雙眼,轉身拂塵駕云而去。
德龍急得滿頭大汗,抓耳撓腮,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所處何方,他環顧四周,卻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似處宇宙洪荒之中。
德龍情急之中,已是大汗淋漓,他拼命的吶喊,拼命的四處尋找,已近瘋狂。
突然間,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他欣喜若狂,正要前往,卻猛然間雙眼一睜,自己醒來了。
德龍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雙眼,不錯,回想剛才是在夢境中。
他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沒錯,那個老道士如此熟悉,似曾相識。
夢境中,自己身在何處?那個老道是誰?他對自己說了什么?
混混沌沌,茫然無知,一切都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人生跌宕,波瀾曲折,經歷黃河灘這樣的黑色恐怖式搞笑場景,德龍在以前不是沒有遭遇到過。
2008年,德龍公司承接了中都新區一個住宅社區的智能化工程,小區有十幾幢樓,有小高層,有高層,一千多戶的樣子,項目包括綜合布線、門禁卡系統、停車場系統、監控等工程。
工程收尾,因為門禁卡系統的設備出現些小問題,整個項目遲遲通不過驗收,不驗收合格就沒法按時付款。
最后,供貨的福建老板黃經理急了,找了十幾個“黑社會”小混混,到工地上嚷嚷著要拆卸設備,德龍公司的項目經理趙經理一看慌神了,急忙趕回公司找德龍。
德龍驅車趕到工地,遠遠地就看到小區的大門口,東西兩邊各站立著兩撥黑壓壓的人馬在對峙。
西邊三三兩兩站著的,是黃經理的十幾個人馬,都是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
東邊烏壓壓一片三四十號人,都是農民工模樣,有拿鐵锨的,有拿撬棍的,有拿大掃把的,橫眉冷對,氣勢洶洶,中間站立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披黑色錦旄外套,里面是雪白的紡綢襯衫,梳著一個油光閃亮的大背頭,他左手硬插在腰間,右手下垂,很是氣勢,頗有“黑社會”大哥威武霸氣的風范兒。
雙方的人德龍都不認識,西邊黃經理的十幾號人馬手無寸鐵,虛張聲勢,咋咋呼呼,一陣聲吆喝著想往小區里邊沖,東邊這邊廂民工們簇攔著不讓進入半步。
就這樣,對峙了幾十分鐘后,黃經理的人馬見無機可乘,就悻悻地撤離了,“轟隆”一聲作鳥獸散。
德龍下車后站在車旁,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黑色幽默的一幕,心里一陣好笑,心想黃經理,你們的人倒是勇敢往里沖啊。
最后,看看黃經理的人都走完了,德龍急步走到那位大哥面前,拱手感激問道:“大哥,敢問您貴姓大名?”大哥朝德龍看了一眼,瀟灑地揮一揮手,沒說一句話,就帶著那幫人勝利地班師了。
留下德龍一個人站在那里,內心一陣感慨,都沒反應過來上前說聲“謝謝”。
因為小區是建在一個都市村莊里,這幫人應該是村里的村民,“大哥”應該就是他們的大哥嘍。
至于他們為什么幫自己,德龍至今也不明白,只是那位“大哥”,從此再也沒有見過面。
德龍的這次經歷還好,更有甚者更加過份刺激的場面。
2005年,公司做平原區政府信息化工程的時候,幾百萬的設備都按時到貨了,就差一臺華為2506核心交換機,整整遲到了一個月,導致整個工程無法按期安裝調試,按時付款就更別提了。
事情也屬湊巧,主管工程建設的常務副區長和區長都先后調走,新來的區長死活不認舊帳,德龍幾次三番協商不成。
政府急著往新址搬遷,辦公室主任索性決定把信息化資金挪作他用,購買了辦公家具。
惠普服務器的供貨商張經理一催再催,最后就安排自己的“小舅子”,帶著兩個小伙子直接闖到德龍的辦公室,“小舅子”手持明晃晃一尺多長的大刀,把刀尖架在德龍的脖子上,一個勁兒地要錢。
那兩個小伙子站在一旁吆喝助威,公司的員工都嚇得四處紛紛躲避。
德龍坐在椅子上,倒是不慌不忙,一陣好說歹說,背后調兵遣將,軟磨硬唬,三個人這才悻悻撤了兵,好在德龍找了省里的老鄉領導打招呼,事情最后都圓滿順利地解決了。
人生就是這樣詼諧幽默,老天有極其嚴肅認真的時候,也有喜歡開開玩笑玩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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