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劉白羽(中國作協名譽主席,著名作家)我因病住院,不能參加會議,首先向馬文瑞馬老表示衷心的祝賀。看到長篇傳記文學《群山——馬文瑞與西北革命》出版了,非常高興。這是一部進行革命傳統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的好書,恰恰又是在貫徹“關于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若干重要問題的決議”的時候出版,是一件喜人的事,必定在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中發揮作用。我還要向作者、出版者表示深切的感謝,感謝你們為社會主義文化事業作出了這一卓越貢獻。
原載于《群山》評論集——《群山回響》
《一部進行革命傳統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的好書》
第42章:馬文瑞同師發直帶著準備投奔紅軍的二十多人,背著十多枝好槍,避開敵人崗哨偷偷摸上城墻
谷連舫騎兵旅在慶陽短期整訓,馬文瑞認為時機不可錯過。為了借機行事,他冒著被敵人發現的危險,化裝打入敵軍,住進薛毓瑞連。他情知此處南距西安只有四五百里,北距紅26軍所在的南梁地區僅有二三百里,如果隊伍再一開拔,整個努力就前功盡棄。但眼下公開起義,條件并不成熟,弄得不好,會全體暴露。能不能采取“偷兵”的辦法,把工作已經成熟的部隊秘密拉出,送往南梁?馬文瑞找來師發直,把這個想法告訴他。師發直一聽,完全贊同。兩人隨即商定,打算先拉出一個排。情況緊急,事不宜遲,各種準備工作立即動手緊張地進行。
如何拉出去呢?這是一個難題。慶陽是座古城。城池筑在三面環水的一座小山包上。谷連舫旅駐扎在城里。一到晚上,四門緊閉,且有重兵把守,插翅難飛。大家商量結果,認為城門出不去,就設法從警戒相對松懈的城墻上過。當下,馬文瑞帶領師發直、王治岐、薛毓瑞以散步為名,登上城墻,觀察地形,選擇東門附近作為行動位置,制定了周密的行動計劃,并暗中預備幾條粗繩。
這天夜里,四周一片漆黑。時刻一到,馬文瑞親自同師發直帶著準備投奔紅軍的二十多人,背著十多枝好槍,避開敵人崗哨,偷偷摸上城墻。借著星空的微光,看得見敵人的哨兵在不遠處的崗樓周圍抱著槍轉游,連咳嗽吐痰聲都聽得清晰。哨兵的警惕性并不高,不停地就有人縮著脖子點火抽煙,煙火一閃一閃,像天邊的一顆顆賊星。起義的戰士們挨個兒伏在城墻垛口后邊。茫茫四野,一片寂靜。馬文瑞透過垛口,望著西北的方向。那里黑糊糊一片是連綿的山嶺。他知道劉志丹、吳岱峰等人在那里,紅26軍的主力在那里,紅軍武裝開辟的紅色根據地在那里。他也深知,南下失敗后,正在恢復元氣亟待發展的紅軍,多么需要補充兵員和槍支呀。這二十多個精壯小伙子和十多枝好槍到了南梁,志丹他們一定很高興。所有參與這次行動的士兵全部集結完畢,馬文瑞便命令師發直按計劃開始行動。于是二十多名戰士,被挨個從幾丈高的城墻上神不知鬼不覺地用預備的幾條粗繩放了下去。戰士們到了城外,就近隱蔽在城墻根的蒿草叢中。城墻上只剩下馬文瑞、薛毓瑞和師發直三人。腳下這道在黑暗中越發顯得古老神秘的高高的城墻,就像是天地混沌時光明與黑暗的分水嶺。離開這座城,便意味著投奔光明,留下來的人就得在黑暗中繼續同魔鬼搏斗。此刻,平時性情剛強的師發直,突然握住馬文瑞的手,很動情地說:“老馬同志,我看咱們還是一齊走吧。你留在這里實在太危險,弄不好,敵人會捉住你。”
薛毓瑞也說:“對,你們還是一齊走吧。爾格這種情況下,能拉出一個排,也就很不容易。剩下的事情,由我伺機處理吧。”
“不,我們的任務還沒完成,師發直同志。”馬文瑞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還是按照預定計劃,你先走。一定要把隊伍拉上南梁,親自交給劉志丹同志,代我問他好。”
師發直見馬文瑞態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點頭同意。臨分手,三人都有些生死別離的感覺。師發直最后一個握著繩子滑下城墻,耳邊還響著文瑞最后的叮嚀:“路上操心,不能停,要日夜兼程趕到南梁。”
三天以后,這一排戰士在師發直帶領下,成功到達南梁根據地,見到了劉志丹,隨即編為合水游擊隊。從此,這支起義的隊伍同主力紅軍一道,英勇戰斗在陜甘邊地區。師發直后來調任安塞游擊隊隊長。他勇猛善戰,身先士卒,在一次戰斗中英勇犧牲。
再說師發直帶著隊伍走后,馬文瑞考慮是否把薛毓瑞這個連二十來個人也拉出去,便同薛毓瑞商討此事。而正在這時,敵營長突然派人來到薛毓瑞連,把薛毓瑞找去問:“聽說你們連里最近住著個姓馬的,他是個什么人?”
薛毓瑞說:“他是教書的,我的熟人,到西安去,想隨隊伍走。”
營長說:“你要注意此人,他是否要搞什么名堂?”
薛毓瑞急忙回來轉告馬文瑞,要他提高警惕,以防出事。
原來師發直所率的一排人兵變出走后,敵人注意到馬文瑞了。薛毓瑞感到情況緊急,焦慮不安地對馬文瑞說:“我看來者不善,這該怎么辦呢?”
馬文瑞想了想,用商量的口氣問:“毓瑞同志,你考慮你連能否舉事?”
薛毓瑞說:“本連只有二十來人,現在還沒有什么槍支武器,拉出去也作用不大。加之敵人也許已有防備,弄得不好,很可能被包了餃子。”
馬文瑞聽了,覺得他講的倒也是實情,便說:“那好吧,就暫且按兵不動。”
薛毓瑞一聽,有些發急:“好老馬,敵人注意你了,你得趕快離開,不然很危險。”
馬文瑞想了想說:“也好,我先離開此地,到寧縣隱蔽。那里有我兩個熟人,咱們到西安再見。”
馬文瑞當下做了一套新衣服,戴了個當地人慣戴的硬草帽,連夜化裝離開慶陽到了寧縣,住在熟人張遜謙、曹鴻賓處,每天都暗中打探慶陽谷連舫部的情況。
張遜謙和曹鴻賓原先都是共產黨員,參加過晉西游擊隊,眼下在寧縣縣政府任職員。寧縣的縣長是米脂人賀連城。他倆當時雖已脫離黨和紅軍,但仍然同情革命,在食宿上給馬文瑞提供了方便。
幾天后,谷連舫部開拔,沿涇川、長武、彬縣、永壽、乾縣,一路開往西安。因段佑庵帶著他那個團從三邊出動時即叛變出走,開拔的是張廷芝、張廷祥兩個團和旅部。馬文瑞聞知谷連舫部開拔,立即買了車票,乘汽車趕往西安,同行的張遜謙在寧縣發了點財,手提個漂亮皮箱,里面裝滿了衣物和貴重東西。馬文瑞是兩手空空,一無所有。這個人有些勢利,對馬文瑞甘愿清貧、堅持革命有些瞧不大起。雖是同車同路,并非志同道合。恰巧同車還有一位在西安上中學的富小姐,涂著口紅,描著眉毛。張遜謙對她大獻殷勤,一路上說著自己此次去西安闖世界的宏偉計劃,不時地將目光在那個女學生的臉上掃來掃去。馬文瑞并不留心他的高談闊論,只是操心谷連舫部到了西安,那些黨員同志的處境會十分困難,只考慮如何設法同西安地下黨取得聯系,把敵軍中黨員同志的活動安排好。張遜謙見他沉思不語,便說:“老弟,咱到了西安,就不要再回陜北了。憑你的國文程度,不怕找不到個好職業。咱在西安成個家,強比回咱那窮山溝里受洋罪。”
馬文瑞有意無意地抬起眼皮瞅他一眼,沒說什么。他明白,這小子的話,表面是給自己講,實際上是給那個涂口紅的女學生聽的,便覺有些好笑。
兩人到了西安,一同住進榆林會館。碰巧馬云程、馬建翎、朱俠夫、常應晨等也都住在那里。馬云程當時有病,睡到半夜就喊革命口號,張遜謙對此很生氣,說他“遲早要連累眾人”。
馬文瑞一到西安,立即同谷連舫部的黨員取得聯系,同志們也時常換上便衣到會館里來找他。一天上午,張遜謙出去了,谷連舫部的王治岐來找馬文瑞,一見面就小聲說:“老馬,軍隊里有位姓劉的同志,偷出來一枝手槍。”說著由懷里掏出一枝很漂亮的小手槍。
馬文瑞接過槍看了看說:“這是一枝好槍,你們打算怎么處理?”
王治岐說:“這槍就上交給組織吧。”
馬文瑞聽得既高興,又很為難。槍該藏在哪里呢?他一眼就看到了張遜謙的皮箱,心想把槍暫時藏在這個皮箱里倒很安全。于是等王治岐一走,就打開皮箱,把槍藏了進去。
段佑庵團半路上跑了,楊虎城一氣之下,將谷連舫部縮編成一個小團,把共產黨員大部分編出去了,情況變得很糟。馬文瑞召集軍中的黨員開會商量對策,會議在西安城東門外的八仙庵秘密召開。參加會議的黨員同志情緒不高,也都說不清下一步該怎么辦。馬文瑞看了看這些被編出的同志,大部分是安定人,便說:“眼下,咱陜北已建立了好幾支紅軍游擊隊,國民黨軍隊編出我們,咱就統統回陜北,參加自己的軍隊。”
“這個主張好。”
“對,咱就回陜北,參加咱的隊伍。”
于是決定分批離開西安。
會后,馬文瑞返回住地,快走到榆林會館門口時,就見朱俠夫、常應晨急忙走過來小聲對他說:“文瑞,你不能回去了,敵人把你的槍搜出來了,還埋伏下人等著抓你哩!”
馬文瑞一聽,知道壞了事。此刻,又見會館照門老太太的兒媳瑪瑙也站在門外直向他揮手,示意他快快離開。馬文瑞意識到危險,轉身就跑,一口氣跑到杜斌丞先生家里。杜斌丞是有名的愛國民主人士,當時任楊虎城省政府參議。他的兒子杜鴻范是共產黨員,同馬文瑞很熟,便掩護他住了下來。躲了幾天,才聽說給他送槍的王治岐被捕。原來,偷槍的那個姓劉的被敵人抓了,他知道王治岐把槍交給了馬文瑞,就供出了他。敵人帶著王治岐到會館把槍搜走了。埋伏下來的敵人沒抓到馬文瑞,就把張遜謙的皮箱扣了。張遜謙大為生氣,后來一見馬文瑞,就說“曹操倒霉遇蔣干!”他托人請上層人物呼延立人作保,把箱子要了回來。以后兩人再沒相見。顯然,那個曾經加入過共產黨,當過紅軍游擊隊員的人,按照他自己的人生觀,選擇了另一條人生道路。
等風頭過去,馬文瑞離開杜斌丞家。這時,谷連舫部的黨員已統統回了陜北。為了安全,他也決定繞道長武、寧縣返回陜北。到了寧縣,他想上南梁看望劉志丹和紅26軍的同志們。曹鴻賓就在當地找了個可靠的人給他帶路,直奔南梁山區。從此,在陜甘邊地區,馬文瑞的革命生涯開始了新的歷程。

忽培元,祖籍陜西大荔,1955年生于延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全國傳記文學創作與研究專家指導委員會委員、中國傳記文學學會副會長、中國散文學會理事、中國紅色文化研究會副會長、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書畫院副院長。現任國務院參事。
主要作品有文學傳記:《蒼生三部曲——群山、長河、浩海》《耕耘者——修軍評傳》《百年糊涂——鄭板橋傳》《難忘的歷程——延安歲月回訪》《劉志丹將軍》《謝子長評傳》《閻紅彥將軍傳》等;長篇小說《雪祭》《神湖》《老村》《鄉村第一書記》;中篇小說集《青春記事》《家風》,中短篇小說集《土炕情話》;散文集《延安記憶》《人生感悟》《毛頭柳記》《大慶賦·鐵人銘》《地耳集》《生命藤》《京密河札記》《秦柏風骨》《山秀珍》《義耕堂筆記》;長詩《共和國不會忘記——大慶人的故事》和詩集《北斗》《開悟集》等。
《群山》《耕耘者——修軍評傳》分獲第一屆、第四屆中國傳記文學優秀作品獎(長篇);長詩《共和國不會忘記:大慶人的故事》獲中華鐵人文學獎。作品被譯成英文、俄文在國外出版。反映當代生活的長篇小說力作《鄉村第一書記》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已改編成同名電視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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