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校一個叫方璇的女生面臨著被開除學籍,你看這份文件吧。” 說著,羅文標把之前給何葵看的那份文件從公文包了拿出來放在妻子楊雪蘭的面前。
看過文件后楊雪蘭皺著眉頭嘆了口氣,魚尾紋清晰可見:“這女孩也真夠可憐的。
“我也聽說南平鎮比較復雜,她一個女孩子怎么就和這么個人交往呢?”
“怎么不報案呢?”楊雪蘭想起了非常重要一點。
“好象沒證據,再說影響了學校的聲譽,要是傳到社會上,不光是方璇,華夏學院的聲譽何在?”
“院長知道了?”楊雪蘭問道。
“這份文件就是院長讓我寫的。”羅文標說道。
“文標,我看開除學籍也太嚴重了,她還因為這事尋過短見。可不要搞出人命來。我看還是算了。”楊雪蘭勸道,她覺得方璇不應該被開除學籍。
“畢竟還是學生,不要做得太絕了。” 妻子楊雪蘭是一名小學教師,還有很有同情心的。
“你以為我想嗎,那是院長的意思。”羅文標顯得有些無奈。
“我不認識那個女生,不過我這個局外人看著都覺得那個叫方璇的女生遭遇太不幸了,按我說,學校也應該理解理解,開除學籍就免了吧。老公,我們夫妻在外打拼也不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楊雪蘭繼續勸導著自己的老公。
羅文標知道老婆的意思了,平時他就比較尊重楊雪蘭的意見,有什么事總經過她的意見后他才去做,想到這里,也罷,既然老婆都這么說了,自己就親自跟院長說說,看能不能保留方璇的學籍。羅文標把事情的要害分析給院長,院長終于答應保留方璇的學籍。但表示今后不想再看到此類事情的再度發生。羅文標把這事告訴了何葵,何葵知道了非常欣慰,自己的努力總算沒白費,不過這還要感謝羅文標的老婆楊雪蘭。
這事很快被陳東他們知道,大家都感到很欣慰。方璇也在醫院里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一好消息,她沒有高興,有的只是多了一絲欣慰而已,在她心里還有大石頭壓著。
“聽說我們學校有一個叫方璇的,經常和一群社會混混在一起,虧學校還不開除她。”學校里經常會聽到這樣的議論。
但同時她被開除學籍的事之前曾一度被傳得沸沸揚揚,學校的部分人也知道了。雖然那些風言風語沒有傳到方璇的耳邊,但陳東在華夏學院經常會聽到此類的話,畢竟現實就是現實,沒有人會完全站在你的角度看問題:
廣成市人民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里,那是一個對新生嬰兒起著完全外在保護的地方,這世界的不公平而誕生的無數小生命在這里或掙扎著,或幸福地生活著。醫院里的護士看著無數個孩子在保育箱里,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
護士們雖然看上去很年輕,實際在市人民醫院已經工作了有好多年時間了,在這所醫院也見證了不少人間的悲歡離合,破鏡重圓的感人的場景。她們感覺好象每天都在看著劇情似的,這人世太多的眼淚都可以在醫院里看到的。
只是有一點她們不明白,很多的自稱是孝順子女的總是非要等到自己的親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就要告別之時才撲到床邊拼命地,歇斯底里地喊著昔日那個最親切的卻不曾喊出口的名字。
在等待了醫生下了最后的永別判決書后,他們的淚水便完全決堤了,一下子那間病房就成淚的世界了。護士們真的很不明白為什么有的人總是這樣,非要等到親人躺在醫院病床上才突然明白生離死別的惋惜與痛心。
在親人最最健康時卻完全沒有感到這一點,護士如佳總是在想。
還記得那是在一個很普通的探病日子里,如佳經常會看到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時尚前衛的,臉蛋的粉涂抹得有一層裝修墻粉那么厚的,臉蛋白皙的女孩懷攬一束康乃馨或月季的女孩大搖大擺地走進病房,看那樣子好象是去看望親人,但又好象是在接受采訪的獻花,女孩從如佳身邊經過時她嗅到一股從那玲瓏軀體上散發出的茉莉香水,充斥在醫院滿是藥味的空間中,更添幾分詭異。
女孩一進到病房后便把鮮花放在床頭,撲嗵地一下子跪倒在一位一位上了年紀的,在平日里如佳經常叫他大叔的人的床邊,開始放身痛苦。那淚水一下子拼命涌出,女孩好象那一刻也顧不上花容失色了,拼命地抽搐般喊著:”爸,對不起,女兒不孝,請你原諒我。”
大叔顯然是她的父親,還沒離開人世,但生命之火已不會燃燒得太長了,大叔躺在床上,用那雙粗大飽經滄桑的手輕輕撫摸著女孩的撲在被單上有些凌亂的秀發,語重心長地對她說:”爸爸不能照顧你了,以后你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是爸爸沒有讓你過上好日子,爸爸心里有愧疚啊……”
女孩最后好象說了一句:”爸,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先走了。”轉身便離開了病房,在打開房門時,眼淚好象一下子便收住了,在走出房門后,馬上從那精致的挎包里拿出一面小鏡子,還有好象是補妝粉一樣的東西,對著那張漂亮的臉蛋左看右看,用粉這邊撲撲,那邊抹抹,再細細看了一遍,差不多了便把東西一下子塞到挎包里,快步消失在走廊出口的盡頭,而在醫院門外,一輛小車停在那里,那女孩徑直走向車門,然后迅速鉆進車里,然后消失在車流中。
就在那個女孩離開后就沒有再出現在醫院里,而她的爸爸也在未來的幾天里不幸離開了人世。這天早上,當如佳推著小車進到大叔病房里時,她看到大叔正在安詳地閉著眼睛,好象還沒睡醒,就在她準備輕輕叫醒他時,出于職業習慣抬頭看到了,事實上如佳也不想到的:心電圖儀器上直剩下一條筆直的線,最終大叔還是走了。
如佳看著那小車上還微微冒著熱氣的白粥,那是平日里這位病重的大叔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只是今天她不能再喂大叔喝粥了,而且永遠都不能了。她慢慢解下了之前那些維持著大叔生命的儀器,那雙手在解下氧氣罩的時候,她居然看到了已經閉著眼的大叔眼角里凝聚著一絲淚,那淚在頭部輕微的動作下,順著大叔那爬滿歲月滄桑的臉滑落下,眼淚一直沿著他那粗實的脖子一直落到了病服上,轉眼融入到衣服的棉布里不見了。
大叔永遠地去了。如佳看著大叔緊閉的雙眼,想起了昔日照顧他的往事,大叔已半花白的頭發此時好象變得更白了,大叔的面容非常安詳。絲毫看不出已經是一個去世之人。
如佳輕輕為大叔蓋上一層白色被單,一直蓋住大叔的臉。如佳看著白布下的熟悉輪廓,雖然他不是自己的親人,但她還是有點悲痛。就在那位大叔過身的同時,醫院還曾經打電話欲通知他家人料理身后事,但那電話竟然接不通了,之前那個曾經來醫院探望過大叔的女孩,也就是他女兒從那以后便再沒來過一次,直到大叔去世,好象人間蒸發了。
無奈之下,醫院只有幫忙料理老先生的后事。而那個女孩也被背上了不肖女之罪。都說親情在這個國度里是最莊重最嚴肅最感人的一種情感,但如佳在那個女孩身上卻怎么也看不到。
如佳正好是照顧那個孩子的護士,她看著這個畸形的小生命就這樣毫無名份地來到這個世界,小家伙時而在保育箱里亂踢著小腿,一只小手在摸著箱子那透明的外殼,另一只放在嘴邊津津有味地吸著,而是那雙對世界充滿好奇心的小眼直勾勾地看著外面新鮮的世界。只是這個孩子一生下來竟然有兩個頭,在小嬰兒的后腦勺上還有一個好象小西瓜那般大的頭,那個頭比小嬰兒的正常頭要小,是連在小家伙的后腦勺上,那個頭同樣也有五官,看上去好象一個肉瘤。嬰兒時而雙眼緊閉,鼓著那紅彤彤的小胖臉在哇哇放聲大哭。后腦勺那個頭也在跟著哭,看不出是一個還是兩個嬰兒在哭。小家伙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世上,哭聲特別洪亮。如不是頭部畸形,這絕對是個健康的新生兒。
這個兩頭嬰兒在產下過程中因嚴重缺氧,生命體怔不是很穩定,而且因缺氧,小家伙的身體有些發紫,在方璇小產被送到醫院搶救時,這個嬰兒離開母體后一直被送到了這里。
在這天夜里,剛好過了午夜,醫院里已是一片寂靜。只聽到掛鐘走動的聲音,在這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哇哇……”
突然一陣嬰兒鬧心的哭聲從這夜的某一處傳來,正在值班的如佳打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吵醒了。哭聲很鬧心,在靜靜的夜里回蕩著,有點像夜貓躲在那黑暗的空間里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吶喊。
如佳顧不上那么多了,她馬上從值班處披了一件外套匆匆忙忙跑向監護室。由于晚上需要讓那里的嬰兒睡覺,燈光必須調度到昏暗狀態,但又不能完全熄滅,新生兒的病房需要留有光線,否則看不到光線半夜會被驚醒。哭聲還是不斷地從醫院走廊的昏暗處傳來,如佳怕驚醒其他嬰兒,很快變打開病房燈開關,那哭聲是從那個畸形孩子那里傳來的。只見那孩子突然地全身發紫,有點微微泛紅,那孩子在握緊小拳頭拼命地在那里哇哇放聲大哭著,出于職業的敏感,如佳知道孩子缺氧綜合癥又發生了。
經過搶救,嬰兒之前的紫色已經慢慢淡下了,但身體還有些紅紅的,醫生說這是慢性癥狀,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慢慢消退。
此時就在另一間病房里,方璇之前也聽到了嬰兒的哭聲,讓她原本就脆弱的神經變得更加敏感,特別是在這寂靜的夜里,嬰兒的哭聲回蕩在外面冰冷的空氣中,她被嚇得無法再入睡,打開了床頭燈,用被子一直蓋到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在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身體在被窩里抖動著抖動著。醫生在門外來回的腳步聲讓她的心一直處在一種緊繃的狀態。
這天,方璇從女生宿舍下來后沿著校園的林蔭小道一直往教學區走去,在經過一個拐角路時,兩個路過女生好象時不時地邊看著自己,邊在竊竊私語著什么,她們走近了,那種眼光越來越強烈,她們看到方璇好象一下子變得安靜了,她們在逐漸走遠后,話題又逐漸拉開了:“聽說那個方璇,家境特別好,別說在咱們學院,就是在廣成市也很難找到第二個像她家境這么好的。”
說到這里,一位女生的眼睛里好象透出一絲無奈,搖著頭:“不過真是可悲了!”
另一位女生不解,好奇地直盯著她。
“怎么,不懂我的意思?”
“誰知道你說什么呢?”
“聽說方璇整天和一些社會混混在一起。”
方璇不認得這兩位女生,但她們剛才的談話被方璇一字不漏地躲在背后不遠處聽到了,微風一直往方璇這邊刮,那刺骨的話句句入耳,讓她感到幾絲寒意。盡管方璇得到了身邊幾位知心朋友的理解同情,但在華夏絕大部分人未曾知道她的苦衷,只看到那些浮在表面上已經一傳再傳的波瀾壯闊的新聞,成為華夏學院欲被勒令退學為數不多的女生。
如今方璇,在校園里已被一些人當成笑柄。
“你們也別太過分了吧。”
“陳東,你該不會是同情她吧。”
“總之你們也別太過分了,都是一所學校的,方璇畢竟也是受害人。”
“是嗎?我們可沒聽說過哦。”
“陳東,你護著方璇干嘛,誰叫她活該呢。”
“是啊,自討苦吃!”
女生們對方璇是絲毫不抱同情之心,陳東也沒辦法只好作罷,其實他對自己的舉動也有點好奇,為什么老護著她,出于同情,出于關心,還是出于同學的緣故?他也不知道,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牽引著。
事實上,方璇也好想去看看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從如佳手機上看到小無名后,她的這種愿望更加強烈了,只是從住院到現在的康復出院,她幾次欲走向嬰兒病房的腿卻如同被灌了鉛,怎么也無法再往前挪動,即使勉強抬腿往前一走便會癱軟,用手扶著冰冷冰冷的地板,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那顆尚未成熟的,有著虛榮心,受過傷害安撫的心在撲通撲通激烈跳動,頭腦一片空白。
不過好在宿舍里的于薇和南小琴不是那種人,只是從何雪葵老師那里得知情況后,還是非常關心她,看著她面對著輿論掙扎的矛盾心情,有時幫方璇到食堂打飯回來。
“方璇,雖然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們發生了什么事,但我一定會幫你的。”于薇很友好地對方璇說。
“謝謝……”方璇淡淡地說道。
“謝什么呢,都是同一宿舍的就不用這么客氣了,更何況我們的感情那么好。”
于薇在回應著。一只手搭在方璇肩膀上。
方璇覺得很對不起于薇,之前是那么地不信任人家,現在還對自己那么好。
“方璇,你身體沒事了吧。”說話的是南小琴。
“沒事了,謝謝!”方璇再次說道。
“別管別人怎么說,你是你,他們是他們。再說別人的閑言碎語不一定對,不用太在意。”南小琴在安慰著方璇。
其實在方璇宿舍里除了于薇跟南小琴外,還有另外兩個女生,她們雖然不在宿舍知道這事,但這傳得滿城風雨的相信她們在外邊也得知了,只是每次回宿舍,她們都不說話,一直沉默著。為顧及舍友的情面,她們就不說那些傷害方璇的話了。
方璇想到自己平時也不怎么對她們好,別人能這樣對自己應該很不錯了。還有那兩個還算是知心的于薇跟南小琴。
“方璇,方璇,你有在聽我說嗎?”于薇打斷了方璇短暫的沉思。
“有……我知道了。”方璇點點頭。
“對了,你真的不打算去看那小嬰兒了?”于薇問道。
“不……不看了,有護士照顧著他,生活得很好。”方璇不愿回憶。
可這話明顯是自我安慰,她在電話里曾聽到如佳說起小嬰兒近段情況不穩定,但她不能說出實情。
“可那畢竟是你的孩子啊……”南小琴觸到了方璇的痛楚。
“我已經說了,小嬰兒在醫院生活得很好,你們兩個是怎么了,左一個逼我去看,右一個逼我去看,是不是想看我笑話?”
兩人都被方璇突然的爆怒給嚇住了。
“方璇,你想到哪去了,我們沒有逼你,只是想到那孩子那么可憐,建議你去看一下而已。”
天吶,這是怎么了,在醫院里如佳也說同樣的話,回到學校遭受了那些是非后,又在自己宿舍遇到說同樣話的人。
方璇快受不了了。
“你們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方璇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頭鉆進被窩里,蒙住自己的身子,好象只有在被窩里,她才有絕對的安全感,其他地方都會讓她彷徨,如同再次遭受折磨一般的痛苦。
“方璇,方璇……”于薇在拉著她的被子。
只是那被子從里面被緊緊壓住了,怎么也不愿打開。
“方璇,你不要這樣,是我們不好,我們不逼你了……”南小琴忙向她道歉。
“你們都不要管我,我想靜一靜好嗎?”從被窩里傳來方璇的聲音。
“算了,于薇,我們不打擾她了。”南小琴嘆了口氣,此時,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方璇。
兩個女生都知道方璇遭受了巨大的身心傷害,此刻最好什么話都不要說,于是她們靜靜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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