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得窗咯咯作響,我從夢中驚醒,喘了好幾口大氣才緩過來,左手扶上額才發現一腦袋水,又做惡夢了······擼了擼濕濕的長發,起身到窗前。初秋時節,夜里起了小風,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卻也清醒了不少。這時不知哪里飛來一只螢火蟲吸引了我的眼球,一閃一閃的黃綠光忽明忽暗,對上一跳一跳的心率。啊!我想它應該是這夜里的精靈,我跑回屋里隨便扯了件外套裹在身上就翻出了窗,輕輕靠近它。
祖母在世時,夜里總是很經常看到螢火蟲,后來祖母走了,我也再沒有看到過,今夜竟能看到,心里止不住的顫動,我哆嗦的從口袋里摸出眼鏡戴上,細細的觀察它。是一只雄性螢火蟲,似乎還受了傷,一雙長翼破破爛爛的,尾部所發出的光也很微弱,像極了祖母走時那奄奄一息的樣子,我心里涌起一股痛意,鼻腔也酸酸的,想要伸手撫摸它,它卻受驚飛走了,我本能反映的想要抓住它,卻生生在空中僵住了手,我不能這么干,它并不想留下。看著它一上一下的飛向稻田里,我不甘心就這樣讓它離開。我回頭看看家門口的白熾燈,又回頭看看就要消失的精靈,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提腳追了上去。
跑在坑坑洼洼的稻田里,我想起了兒時。頂著日頭,祖母赤著腳,披著爸爸去年就要丟掉的大衣,弓著佝僂的背一下一下揮動手里的鐮刀,沙沙幾聲,又割了一大把。而我是呆不住的主,繞著祖母跑來跑去,自個玩的不亦樂乎,偶爾會摔跤,祖母也不扶我,還惡狠狠地瞪我,我也不怕,不哭不鬧,自己爬起來又繼續跑,累了就癱軟在麥谷上,翻滾幾圈才睡去。傍晚,祖母收拾好才把我馱在背上,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夕陽西下,余輝四射,其實我早早就醒了,趴在祖母背上暗自得意著,望著天邊的紅霞,聞著濃濃的稻香,我蹭了蹭腦袋滿足的伏在祖母的背上。
祖母平日里并不愛笑,總是繃著一張臉,皺巴巴的老臉顯得無比嚴肅,但我從來不恐懼過,因為我知道她是這世上最愛我的人。冬天夜里怕我冷,把我抱得緊緊的,勒的我難以呼吸,我想祖母這么抱著我好像個小女孩抱住自己心愛的娃娃,生怕被人會搶走;夏夜熱,祖母便會一手輕輕拍打著我的背,一手持蒲扇,停停搖搖,直到東方快要泛白才停住。
啊!祖母啊!你給的愛溫暖了我整個人生啊!
視線模糊了,不知道是鏡片蒙上了霧,還是我眼睛里溢出了淚,以致于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痛,很痛,但我不敢哭,雙手死死摳進土里。過了一分鐘,又好像是一小時,我才翻過身來,眼里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見,只覺的有一點淡淡的黃綠光時隱時現,是那只螢火蟲?我以為它早飛走了。眼淚無聲無息落下,劃過臉頰,我哭了,從無聲的流淚到蹭在地上嚎嚎大哭。
我抓過那只螢火蟲輕按在左胸上,聽著緩慢的心跳,我滿腦子都是那雙充滿寵愛的眼睛,是祖母的。我想她了,那個滿臉皺紋,老到牙都沒了,還愛整天裝嚴肅的老婆子,想到我靈魂都痛了,可她不會再出現了。眼睛腫成了一條線,還是阻隔不了要向外涌的液體。我只能無助的喊著,阿奶。
阿奶,你個女人真的好別扭,明明就愛我可為什么打死都不承認呢?明明不舍得我卻還走的那么決然,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么愛你,有多么舍不得你嗎?阿奶,我好想你,好想再看到你,好想在喊喊你,好想吃你做的飯,好想幫你捶捶背······
好多蟲子,好多發光的蟲子,我仿佛看到了你。
我撐起身體跪在地上將螢火蟲合在雙掌里,放在額頭上,虔誠的許下心愿。許久才將手移到唇邊吻一下,再舉到上方打開讓螢火蟲飛走了,帶著我的心愿飛走。我看著它沒入黑夜才甘心倒下去。當我再次醒來,我已經在爸爸的背上,回家的路上,我無力癱在爸爸的肩上,很厚很結實的背部可卻沒有阿奶的溫暖。
螢火蟲啊!帶著我的心愿飛吧!飛到我祖母那處去,告訴她,我們都很好,也很掛念她。還有,要記得告訴她,我已經長大了,我會好好的讀書,考上大學,將來要賺很多的錢和哥哥們一起贍養父母。
今天就起身回城里了,我站在船頭,心里有些憂傷,看著漸遠的碼頭,覺得好陌生。這時竟突然想起了《邊城》里的那句話‘也許永遠不回,也許明天回。’這次出去什么時候才會回呢?我不知道,如果2012是世界末日,我想我會變成螢火蟲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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