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逝去了,但自己所犯的錯事卻清晰地烙印在腦海中。當我辭別親人離開家鄉(xiāng)遠赴省城念大學時,我才更深刻地感受到離鄉(xiāng)別親的酸楚和寄人籬下的悲苦。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那一年,我念初二,那是個尚未脫離懵懂但又有些自以為是的年齡。那時,學校每年都要招聘數(shù)名外省籍教師。我們(十)班的語文便由一位湖南籍教師執(zhí)教。
她姓楚,二十來歲,高高的,瘦瘦的,挺清秀,看起來蠻和善。她上課頗有特色,讓我們耳目一新:每節(jié)課只用十五分鐘講解課本上的知識點,特別是重點和難點,然后在黑板上抄下十道其經(jīng)過精心提煉的題目讓我們現(xiàn)場作答,最后便不厭其煩地逐題講述解題技巧,直到大家弄懂為止。這
以往上課時總會有同學禁不住周公的誘惑,同周公藕斷絲連,現(xiàn)在楚老師講課,他們不得不咬著筆桿,絞盡腦汁
“老師,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
“什么事?”她正在備課,見我進來,忙停下筆,泡了一壺茶給我。
“就是你的教學方法,很多同學都說不適應。”我單刀直入。
“……呵……”,她思緒片刻,“那么,你覺得呢?”
“我啊,我……能適應的。”
平心而論,我千真萬確認為她的方式挺好。我們班的語文成績年級倒數(shù)第一,好多同學破罐子破摔,天天吊兒郎當,也真該好好整整了。
“如果我做錯了,我樂意接受批評和改正錯誤。但這件事我不認為自己有何不妥。我了解他們,他們無非是失去信心、想玩、想睡覺嗎?然而,他們是我的學生,我能忍心讓我的學生消沉下去嗎?我認為必須得有人去改變現(xiàn)狀,而這就是我的責任。”楚老師情真意切地說。
我啞口無言。
有一天,楚老師關(guān)切地問我: “你能夠在基礎(chǔ)題上得滿分嗎?”
“不能。每次總有一道題失誤。”我坦率地回答。
“下次認真點,爭取得滿分。學無止境,千萬不要驕傲自滿。”
我感覺得到,楚老師很器重我,對我抱有很高的期望。
說來也怪,大家常常抱怨楚老師的課太累,而課后卻又一個個經(jīng)常往她那并不寬敞的宿舍里擠,或者借書,或者看她改的周記,或者同她一起聊天。與課堂上的緊張氣氛不同的是,課后同學們與楚老師相處得很輕松、很融洽。
忽然有一天,學校發(fā)給我一份《外省教師情況調(diào)查表》,說是學生填好直接交上。但是為謹慎起見,我決定先
“你可以這樣寫:工作上一意孤行,不負責,不關(guān)心同學……”知道我的來意后,老班沉默片刻向我建議給楚老師這樣的評價。
我愕然,糊里糊涂地走出辦公室,心潮涌動。剛?cè)胄r,宿舍條件非常糟糕,老班很看重我,讓我跟他的小兒子住在一起,直到現(xiàn)在。我這樣享受著老班的“特級待遇”,能不聽他的嗎?
但是楚老師明明很好啊,按老班的意見填,無疑是違背良心。
翻來覆去地琢磨了一個晚上,我終于顫抖著手按老班說的填上了。
一周后,班里換了一位語
又過一周,期考成績公布,出人意料的是,我們班的語文成績破天荒地榮登年級榜首。
望著那火紅的光榮榜,班里的同學一個個哭成淚人。而我,更背負著一股沉重的負罪感,悄悄灑落兩行苦澀的淚水。
后來聽說,楚老師是一個孤兒,靠政府救濟和勤工助學省吃儉用讀完師范大學。
再后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發(fā)生了,老班被教育局叫走談話,據(jù)說是因為他向招聘的老師索要財物。楚老師就是因為沒有給他送東西才得罪了他。
我給楚老師寫了一封信,把那件事告訴了她,并請求她原諒我,重新回來執(zhí)教。楚老師回信說她不怪我,我還小,許多事做不了主。還說不要老想著這些事,還是把精力全放在學習上。至于回到我們學校執(zhí)教則是不太可能了,手續(xù)很不好辦。她還說在山區(qū)上課很開心,只要愛學生,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我無言,臉上卻早已寫滿淚水。
許多年逝去了,但自己所犯的錯事卻清晰地烙印在腦海中。當我辭別親人離開家鄉(xiāng)遠赴市區(qū)念高中時,我才更深刻地感受到離鄉(xiāng)別親的酸楚和寄人籬下的悲苦。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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