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創(chuàng)作了《茶館》,他為北京人藝打下了堅實的現(xiàn)實主義基礎(chǔ)
在舒乙家的門廳里有一扇巨大的木門,平日木門前面擺放著幾把椅子,因此旁人看到這扇門僅以為這不過是主人家的裝飾品而已。這是舒乙家的秘密,卻被我們在采訪之中無意發(fā)現(xiàn)了。為了了解話劇百年歷史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老舍生前與話劇的情緣,不久前我們拜訪了老舍之子、中國老舍研究會顧問舒乙。采訪之中,我們特意留心觀察了這扇很神秘的木門。沒有嵌在墻里,也沒有過度打磨修飾,能看出來這是從農(nóng)村“淘”來的舊物,而且門是活的,明顯可以打開。于是在我們好奇心的驅(qū)使下,舒乙滿足了我們的愿望??墒钱旈T打開的一瞬間,我們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一幅巨大的老舍半身像躍然于我們的眼前,他面帶微笑,神態(tài)安詳,而就在這張半身像的下面,還有一張老舍生前的“全家?!?。看著這幅照片我們心里也有了無盡的感傷,更加懷念起這位為戲劇事業(yè)獻出生命的大師來。
![]() |
人民藝術(shù)家 寫《茶館》時,老舍“非常清醒地把握了時代更迭的歷史規(guī)律,他的那支以幽默著稱的筆,找到了從容揮灑的絕妙感覺?!?/P>
老舍(1899~1966)中國現(xiàn)代著名作家、劇作家。原名舒慶春,字舍予,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筆名。
老舍話劇作品年表:1939年-1943年四幕劇《殘霧》、《國家至上》(與宋之的合作)、《張自忠》、《面子問題》、《大地龍蛇》、《歸去來兮》、《誰先到了重慶》、《王老虎》(與蕭亦武、趙清閣合作)、《桃李春風》(與趙清閣合作)等。
1950年《方珍珠》
1951年《龍須溝》
1952年《生日》
1953年《春華秋實》
1955年《青年突擊隊》
1956年《西望長安》
1957年《茶館》
1958年《紅大院》
1959年《女店員》、《全家?!?/P>
1961年《寶船》、《神拳》、《荷珠配》
人藝的老演員都覺得自己是老舍等人調(diào)教出來的
在中外戲劇史上,有些劇作家是從舞臺藝術(shù)領(lǐng)域走上戲劇文學道路的,因此,他們的劇本具有優(yōu)勢和舞臺演出的天然優(yōu)點,如莎士比亞、莫里哀與曹禺。老舍缺乏這種機遇,從未當過演員,他是從文學直接走向劇本創(chuàng)作而沒有經(jīng)過表演藝術(shù)實踐這一中介的。但他是京劇藝術(shù)和曲藝的里手,而且和狄更斯一樣具有表情朗誦的才能。已故的藝術(shù)家英若誠回憶:“聽老舍先生讀劇本,實在是一種藝術(shù)享受。那些年,每次老舍先生來劇院讀他的新作,我們誰也不肯錯過機會?!笔嬉一貞浾f:“老舍先生當時寫出一個劇本之后,就習慣性地把演員叫到家里來讀劇本。演員很喜歡聽他朗誦,從他的朗誦里,可以學到這句臺詞怎么說,用什么語氣,也認為是極大的享受。老舍先生朗誦劇本,是想看看這樣寫好不好。
他朗誦完了,聽大家的意見進行修改。大家也都暢所欲言。
《龍須溝》的成功演出為北京人藝打下了堅實的現(xiàn)實主義基礎(chǔ),也為人藝確立了風格,這些老演員都覺得自己是老舍、焦菊隱等人調(diào)教出來的。
老舍先生,你給我一包好煙吧
有一篇文章回憶老舍為演員朗誦《龍須溝》時寫到:“1950年的一個早晨,一批學生出生的青年演員懷著緊張、期待的心情,注視著推門而入的一位作家,他是前來朗誦劇本的。出人意料的是,他進門就問:‘請問茅房在哪里?我要撒泡尿……’隨著歡快的哄笑,對于名人的好奇與敬畏心頓時消失?!碑敃r老舍認為劇作家需要天天和導(dǎo)演、演員,以及其他專門技術(shù)人員有親密的接觸,要與演員打成一片。北京人藝博物館里至今還有《茶館》排演之時,老舍同導(dǎo)演焦菊隱,以及演員于是之、藍天野等人討論劇本的照片。
舒乙回憶到當時的情景也很感慨:“當時人藝的許多演員都成了我家的??停麄兘?jīng)常對我父親說,您什么時候為我也寫個角色。有的演員到家里談話,談完之后有時候就跟我父親說:‘老舍先生,你給我一包好煙吧’?!?/P>
“他是目前最幫我忙的,對鞏固這個新政權(quán),他的功勞最大?!?/STRONG>
如果說,解放前是老舍小說創(chuàng)作的高潮期,那么解放后則到了他話劇創(chuàng)作的高潮期?!耙粋€作家的一生能有兩個創(chuàng)作高潮,可能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這也只有老舍先生一人了”。
任何優(yōu)秀劇本的產(chǎn)生都非一蹴而就。老舍的創(chuàng)作也是如此。面對人藝的退稿,老舍脫口而出:“寫戲哪能寫一個成一個?不成就扔進紙簍,再另寫!”而那些沒被退稿并且成名的劇作,也都經(jīng)歷了一番的艱辛。
寫作《龍須溝》,緣于當時的北京市市長彭真的一份提案,后來這份提案委托北京人藝老院長李伯釗貫徹執(zhí)行,李伯釗就把這個任務(wù)以及治理龍須溝的施政計劃等材料交給了剛由美國回來的老舍。
《龍須溝》演出后,更有一段插曲令人難忘。舒乙清楚地記得,當時的《人民日報》曾發(fā)表了一篇名為《向老舍學習》的文章。結(jié)果引起了極大的騷亂。“因為當時老舍剛從美國回來,裝束上與其他的作家、文藝工作者迥異,也沒參加過革命。但是周恩來很堅持,他說:‘他是目前最幫我忙的,對鞏固這個新政權(quán),他的功勞最大?!芸偫磉€推薦毛主席看《龍須溝》。這是毛主席自1949年到北京后第一次看話劇。之后這部戲更是演遍全國,來自各地的劇團都爭相排練起來?!薄洱堩殰稀返膭?chuàng)作演出也奠定了老舍與北京人藝的長期合作關(guān)系,為表彰老舍突出的藝術(shù)貢獻,彭真市長授予老舍“人民藝術(shù)家”的稱號。自此,老舍不但有了自己的觀眾,而且有了自己的劇院,這對于劇作家是必不可缺的。
一個善于跟隨時代改變的劇作家,最后卻被斗爭含恨而死
講到老舍,必然就要說到一部經(jīng)典作品《茶館》,因為迄今為止,沒有哪一部話劇的藝術(shù)成就可以和《茶館》相媲美。寫《茶館》時,老舍“非常清醒地把握了時代更迭的歷史規(guī)律,他的那支以幽默著稱的筆,找到了從容揮灑的絕妙感覺。”舒乙在談到這里時也很自豪地認為老舍是現(xiàn)代文學大師中惟一一位在共和國建立以后依然后勁十足,并且能夠超越本人以往成就的作家。
可是,在1963年到1966年,老舍無奈地進入了創(chuàng)作的低迷期。3年半的時間,他只發(fā)表了一些小短文,而且一年比一年減少。老舍何嘗甘心放下他視若生命的創(chuàng)作活動,可是,他已經(jīng)沒法寫作了。
1966年初夏,文革開始,老舍作為市文聯(lián)和作協(xié)的主席,未能幸免。在慘遭毒害之后,8月24日,老舍一早就離開了家。他一個人默默地走向了太平湖,獨自靜坐、沉思了一個整天,直到入夜……
老舍的《茶館》最后一場戲:善于改良的茶館老掌柜王利發(fā)對現(xiàn)實的黑暗徹底絕望,與秦二爺、常四爺撒起滿天的紙錢后進屋上吊自殺。于是之曾說這其中死的不是王利發(fā),“而是那些混蛋王八蛋啊!”這是《茶館》的“華彩樂章”,卻與老舍之死如此的相像———曹禺曾在老舍去世后說,“我聽到老舍的死訊很難過,同時我很氣憤。老舍先生不是自盡,是被逼死的!”是啊,一個善于跟隨時代改變的劇作家,最后卻被斗爭含恨而死,他的死,成為中國戲劇界和文學界最大的損失。而現(xiàn)如今,在北京人藝的網(wǎng)站上,在名家風采的欄目里,老舍先生的大名位列其二。喜愛戲劇的人們,也永遠會在心里緬懷他。
講述者:舒乙
新京報記者 天藍 采寫











網(wǎng)友評論僅供其表達個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