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這是一部感人的電影,但是,雖然它感動了所有人,卻最終沒有感動你。
在我離開那座讓你我相遇的城市之前,我決定跟你坦白一切,一切我這么久以來的隱忍與愛。我已經不記得當時是怎么來的那么大勇氣,在前一天還會面對你就誠惶誠恐,一夜之間仿佛被植入了勇敢的心。只記得前一天的晚上我在房間看專業書籍,那時候接近十二點了,整個城市都沉睡過去,安靜得讓人心緒不寧。是的,在安靜的夜里,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你來,于是書就看不下去了。窗戶開著,一陣冰涼如月光的風自黑色的夜里吹出來,吹進來,臺燈似乎也冷得顫抖,燈光居然忽明忽暗起來。真像某些恐怖片的情節,我悶騷地開起玩笑,卻連自己都沒有笑。
緊了緊衣服,走到窗前?;\罩了整座城市的黑暗,如同電影院的幕布,然后我的記憶投射上去,一幀一幀的畫面便歷歷在目。
這是一部感人的電影,但是,雖然它感動了所有人,卻最終沒有感動你。
時光倒帶到故事的開端,就像千篇一律的青春愛情小說,那是一個寧靜的夏天,藍天白云,陽光明媚。午后路經奶茶店,我無意中往里面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萬劫不復。
隔著玻璃門,雖然影像不清晰,然而你的微笑就像最熾烈的那抹陽光,無視了玻璃的阻隔,直接照到我眼睛的最深處。那一刻我仿佛聽到腦海中傳來“哧”的聲音,就好像被燒紅的鐵烙下印記。
是的,我知道,那是你烙在我腦海中的花紋,我從不懷疑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花紋,從此往后總是在不經意間浮現出來,亂我心神。
可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是不是愿意就這么輕易地被你烙下印記,然后在漫長無盡的思念中自囚為奴。
我現在又在想你了,不知道你能不能隱約感應得到來自遠方的電波。
其實也是句廢話,我正在寫信給你,當然會想起你來。我在朋友圈子里被視作情書大師,因為生性喜愛文學的關系,遣詞造句有一定的基礎,對于心聲的流露也把握得恰到好處。我從不吝嗇給女孩子寫情書,往往是緣于男孩子給我面子托我幫忙。到我想寫一封情書給喜歡的你時,我卻感到無從下筆。
也許就像郭敬明說的吧,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發現文字是那樣蒼白無力。
我寫這封信只是信手涂鴉般地寫的,想到什么就寫什么,沒有刻意琢磨用哪一個音韻俱佳的詞語,沒有深思熟慮要在哪一段哪一句照應前文,情感大爆炸。所以,如果你感到沒法讀下去的話,我說聲抱歉,但請求你一定要把它讀完。
今夜舍友們都去了陪女朋友,每到周五總是這樣子的,宿舍空蕩蕩的只有我自己,四下只有吊扇旋轉時嗡嗡嗡的聲音,仿佛在飛快絞碎著什么。
我記得在那座城市的時候,有一個周五的晚上,你約我一起去吃壽司。那段日子我經濟拮據,本不應該答應你的,可是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外出,我又不能拒絕,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去了。我早就做好回到學校后每頓只吃白飯加青菜的準備。我記得你說過平時你都是喝水就能飽,我還笑你,你幫父母省錢,為國家節約了糧食。然而你吃壽司卻能吃許多??粗忝媲案魃釉蒋B越高,我感到心驚肉跳,同時卻希望你能夠多吃點,再多吃點。當時不知道這是什么心態,后來想想,是因為喜歡吧?能見到你吃得開心,我多吃點虧又會怎樣,反正死不了人的。
只要你開心,便一切都是好的。
壽司吃過之后,我們去逛街。繁華的商業街,霓虹燈的色彩不斷流動,仿佛一個后花園。那些迎面而來,繼而擦肩而過的情侶,彼此左手與右手緊緊地糾纏成死結,仿佛解不開似的。看著他們的幸福,我心底某種情緒蠢蠢欲動。我多想能夠牽著你的手,即使不是牽著手,攬著你的腰,或者搭著你的肩,都是好的。然而我什么都沒有能夠做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的身邊,悄悄地凝視著你的側臉線條。在心底不斷地自欺,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想起你主動約我去吃壽司的那一次,我對你的衣著記憶深刻。白色蝙蝠袖紗裙。你說在夜里就像貞子,在我看來你是仙子。在看膩了的五彩斑斕的夜景當中,你是最驚艷的。如果我不說,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那時候我滿腦子都只有“驚為天人”這個成語。
有一次我們在晚上十一點借來籃球去打。球場四周都沒有了人,燈光昏暗,連籃筐也看不到,我卻打得比任何一場籃球比賽都要興奮。我們沒少身體接觸,雖然都只是一觸即離,但好歹可以用上“肌膚之親”來轉述出去,所以當時我就臉紅耳赤了,還好那時候連面對面也看不清五官輪廓,不然讓你發現我臉紅了的話,我的面子擱哪兒。
到了凌晨一點,你我都跑不動了,就坐在空曠的籃球場呼哧呼哧地氣喘如牛。頭頂上是沉寂無言的夜空,好像很深很深的巨大黑洞,疏星寥落,沒有月光?;璋档陌咨珶艄馀谖覀兗缟?。我想送你回家,卻沒有勇氣開口,最后你是一個人踩著夜色回家的,而我看著你回家的背影漸漸融入夜色之中后,一個人轉身而去。
現在回想起來,我何嘗不追悔莫及。當時我為什么就怯場了呢,說不定就是那一次可以感動到你。
說實在的,縱然我在人前總是表現得那樣自信,在你面前卻時刻都感到自卑。我可以將別人都看成螻蟻般渺小的存在,卻總是無法直視你君臨天下的風采。所以每一次你說“要回家了”,我都想親自送你回家,卻沒有一次能夠將這個想法說出口。一個人走回家的路上,我就會對自己破口大罵,有多難聽就罵多難聽。我討厭自己的怯弱,面對你時的怯弱,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我恨這樣子的自己,你懂不懂。
我有勇氣喝很多很多的酒,有勇氣醉了之后躺在大街上,有勇氣離家出走,有勇氣一個人在不同的城市流離失所,卻找不到一絲的勇氣,去說一句“我送你回家吧”。
我幻想過許多許多送你回家的場景。
比如,我們一路無言,只是安安靜靜地踩著自己的步子,只是在某個轉角處,那適時的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長拉近,貼在一起,就仿佛我與你依偎。
比如,我送你到家門口,你低垂了頭說“我到了”,我猶豫片刻什么都沒說,然后你拿鑰匙去開門,卻久久找不到鑰匙孔,就那樣過了一會,你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過身來微笑:“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比如,我將你安全送達家里,真的要分別了,我轉身而去,忽然你在后面叫住我,沒有等我回頭就聽到你一字一字低下去的聲音:“謝謝你。”
這些場景,直到現在為止還是停留在幻想或者夢的里頭。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恨自己討厭自己。
還有一次,你讓我順道載你回家,作為交換條件是你陪我吃夜宵。那時候我和幾個死黨在外面聚會,收到你的短信后,我好不容易說服他們讓我先走,然后就屁顛屁顛地去接你。我當時有多高興,可以用手舞足蹈去形容。就像電視劇里男主角接女主角回家的感覺。是曖昧,還是曖昧,怎么都是曖昧。之前我一直無法開口“送你回家”,如今卻有你主動的邀約,上天待我不薄。
一路上我的心像鹿撞似的跳個不停,郊外馬路邊上的風景,是成排成排的樹木,還是大片大片的環保草地,我丁點兒印象都沒有。我只記得,你坐在我身邊一言不發,卻讓我保持著興高采烈的狀態。
但我沒有想到你會在接近你家的路口讓我停車,淡淡地說“再見”,然后下車,頭也不回地離去。你忘記了要陪我吃夜宵的承諾。也許不是忘記了,是故意欺騙我的吧。是我太傻,居然一廂情愿地相信你的謊言。當時我很憤怒,可是回到家里洗過澡后,我就開始為你找借口開脫?!澳闶怯惺裁刺厥庠虻陌桑苍S突然覺得不舒服”,“應該是真的忘記了而已”,“或者是父母催你回家”。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每次你有意無意地傷害我,我就為你帶來的傷害尋找可以被我原諒的理由。每次都那樣合情合理,無懈可擊,或者說因為我自欺欺人而合情合理,無懈可擊。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當事人,而我就作為你的辯護律師,義無返顧地為你的猖獗做無罪的辯護。
在我面前,你是無法無天的。
當然也不是每一次我都可以對你的肆無忌憚做到諒解。一年前我就被你的失約徹底激怒,我說了許多許多的氣話,甚至在獨自酒醉后告訴你我要與你斷絕聯系。酒醒后挺后悔,但看到手機上挽留的短信一條也沒有,我就覺得應該借這一次機會了解你是如何看待我的,把我當很好很好的朋友,非常重視我們的友情,還是只是玩物,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玩物。
想不到這聯系一斷就是十個月。這十個月我從焦急到失落再到傷心最后到麻木。我真的麻木了,在學校里想著遠方的你,卻在夏天談了一個女朋友。我想任何感情都敵不過時光的洗刷,堆得再高的沙塔,被風一吹也是要轟然崩塌的,所以,也許再過一兩年,我就開始不再時刻想起你,然后再過一兩年,你的容顏就會漸漸在記憶中淡去,又是一兩年之后,你就會變成陌生人,碰了臉最多只剩下一個點頭和一句“好久不見”。
可是為什么你要主動聯系我。你僅僅一條“還記得我嗎”的短信,就將我十個月的堅強擊得粉身碎骨。直到那時才明白,原來堅強在愛的面前,是那樣不堪一擊。于是在十個月的離城后,我回到了屬于我們的城市,重復著過去的劇情,仿佛那十個月不曾存在過。我們還是十個月前的我們。不,應該是——你還是十個月前的你,我還是十個月前愛你的我。
前不久遠在湖南求學的朋友回來,他到我家里暫住。夜里失眠,聊起你,他用尖酸刻薄的話語嘲諷我傻,我沒有去辯駁。我真的傻,這不可否認。
我曾經上網搜索過“怎樣判斷女孩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總共有十條確定規則,最終發現你一條都不占。有一個瞬間,我想剁了自己犯賤的雙手。以后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都覺得面目可憎。
記得從一本書中看到過這樣的句子:“每一個癡情的人,都是一個迷路的孩子?!?SPAN lang=EN-US>
我就是那個迷路的孩子,茫然地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等待你微笑著將我接走。最終發現你不會來接我走,即使讓我等上一千年,成為傳說般的化石。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太傻了。
后來我決定跟你坦白一切,一切我這么久以來的隱忍與愛。坦白的前一天晚上,風息清涼如水,萬籟俱寂。在臺燈撐起的一片白色城堡中,我是那個憑著記憶為你作畫的寂寞王子。小紅帽其實是大灰狼變的,灰姑娘是那個對著魔鏡問“這個世界誰最漂亮”的王后,青蛙王子長得和蛤蟆一樣有著丑陋的肖像,王子的城堡在風中搖搖欲墜,公主愛上了其他城堡的王子。那些小時候美好純凈的童話,在現實之中演變成黑色的笑話。
我發現我們認識這么久了,居然沒有一張你的照片,我想過以后找個機會和你站在藍天白云之下的青草上合照,不過又念及也許過了明天我們就再也不會有所交集,于是決定拿起畫筆為記憶中的你寫生。那是和我在奶茶店里天南地北沒有主題地海侃的你,笑容漂亮得刺痛我的眼睛,可惜的是你那比奶茶還甜的聲音,我無法將之臨摹下來。
是啊,你那甜甜的像個小女孩的聲線,在第一次聽見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天籟之音”。也許并不符合“天籟之音”的標準,可是這就是我唯一能夠想起來的形容詞。這是你給我的印象,和你的微笑,你的眼睛,你的撇嘴,你安靜地走路的姿勢,都能讓我產生長此以往的悸動。在以后漫長又漫長的沒有你插手的時光里,這樣的悸動或者永遠都不會再次出現。
那些我約你你就出來,和我一起坐在只有風扇的小奶茶店里的夜晚,無論是一杯用奶精兌出來的奶茶,抑或沒有熟透的炸薯條,都那樣值得回味不已。
可是,這場獨角戲再也沒法演下去了,即使這個舞臺燈火輝煌,即使臺下的觀眾掌聲雷動或者熱淚盈眶。我要的不是這些,只是你能夠為我精彩的演出眼角落下一滴淚水罷了,可你從不感動甚至憐憫于我。我承認在遇見你之前,我已經是一名戲子,有屬于自己的舞臺,表演喜怒哀樂,裝出酸甜苦辣,這些都是給別人看的。一直還為此而沾沾自喜。直到遇見你,我才發現,最終被玩弄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啊。一名戲子,因為入戲太深而無法自拔,最終淪陷在一出自編自導自演的戲劇里,說多嘲諷就有多嘲諷。
是那句話嗎,無情者傷人,有情者自傷。這句話是相對來說的。從前我以無情的角色刺傷了很多人,最終在一幕扮演癡情者的戲劇里,被不存在的愛情傷得體無完膚??墒俏抑?,以后還會有許多晴朗的天,在陽光溫柔的撫摸下傷痕也會漸漸愈合,然后在某一個夏日的午后,遇上一個會被我感動得淚流滿臉的女孩子。
所以,我決定離開這個悲傷的舞臺了。
你教會了我很多很多。愛,悸動,爭取,勇氣,思念,悲傷,以及放手。如果時光往前推進五十年,那時候我一邊搖著藤椅一邊回憶著種種過去,說不定就會再次想起你來。想起這段年輕的時光,那些幼稚的情節,嘴角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然后心想,愛你,真好。
或許應該說,愛過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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