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是沒有多少意思的事。現在文化生活很豐富,打麻將、看電視、玩電腦、手機上網、卡拉ok、看3d電影、跳舞,很少有年輕人看那個咿咿呀呀唱半天都沒完沒了的老古董。而我們年輕時,沒有電腦電視,麻將是不允許打的,電影也一年難得看兩次,看戲就是那個時候最奢侈的享受了。
自小我就喜歡看戲,最早的一次大概是在我四、五歲吧,在村里下街祠堂的戲臺上,演員都是當地的非職業票友如程成生等,演什么戲不知道,只知道紅的進綠的出看看熱鬧。以后祠堂沒了,演戲就在后面秧田花墩腳下搭一個臺,我印象很深的是一次看“老牛上天”,是縣城來的戲班子,可能是牛郎織女的故事,最后隨著男主角的“我要上天,我要上天”的喊叫聲,臺上的天幕上出現了一個人騎在牛背上裊裊升天的影子,這時,臺下一片喝彩聲。那個時候就有那么高超的舞臺美技,確實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還有一次難忘的也是在花墩腳下,全是本地的票友演的是“梁山泊與祝英臺”,好像還是唱越劇。臺上汽燈高掛,臺下人頭擠擠,正演到“英臺上轎”時,忽然戲臺一下子倒坍了,頓時臺上臺下的人都慌張了,喊爹叫娘、呼兒喚女亂成一片,演祝英臺的金娥和演梁山伯的大毛也顧不上斯文,穿著戲袍急得團團轉,我看見她蹲在臺檐抱著未倒的臺柱子,一腳一腳探下來,驚魂未定,往人堆里跑。亂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平靜下來,幸好沒有出現大的事故,只有演祝員外的炳榮傷到了手。這都是我五六歲的時候的事,離現在有六十多年了。
以后,好在當時農村里村村都建起了俱樂部,我們都叫它社委會,有了它,票友們的兜攏班子演出更頻繁了。那個時候,古北街有幾個熱心于演藝活動的人,如組織者有老校長劉瑞呈、周雪洋、程成生,我大哥永鑒有時也參與組織。演員也有基本隊伍,不過古北街有很多村民都可以上臺露兩手,我記得的就有程成生、細鬼和糙米倆兄弟、鮑炳榮和越佬倆兄弟、陳八斤、胡早生、胡龍剛、胡光先、下街矮子、胡貴祥、合作商店的老毛等,女的有江嬌蓮、陳桂嬌、陳米嬌、韓金花、韓冬花、胡菊花以及后來成為全國著名贛劇表演藝術家的胡水花。大哥年輕時也喜歡演戲,大概是十五六歲的時候,他第一次和水花、菊花同演的“小放牛”、“賣草墩”,我現在仍然記得很清楚。以后他有時也逢場作戲,下場串一角,他的須生、小生、小丑都演得很到位,只是嗓音差一些,但他會用嗓子,唱起饒河調來仍然韻味十足。如果他不從政而是從藝的話也一定是“家”一級的名角。還有一位曾乃光老師是不能不說到的重量級人物,他原是鄉村道士,解放后被收編為小學老師。在戲臺上他是一個多方位的角色,擅長文武小生、須生、老生,特別是反串各色旦角更是讓人贊嘆不已,他演的薛平貴、楊波、周瑜、鳳姐、穆桂英等,演什么像什么,動作招式不亂,表情豐富,無一不讓人叫好。他能導能演,幾乎所有的饒河劇目他肚子里都有,對整個饒河戲的傳統程序清楚,還是很有專業水平的,令人佩服。贛劇表演藝術家胡水花出道前,在家鄉演戲是得力于他的啟蒙的。由于他的作用,以后的陣容就更強了,寧家山里的一位叫“撲雞嚒”一位叫“漢臘離”的都是很出色的男旦角,橋頭村演正旦的烏仂、叢樹下村演花臉的混子都經常加盟下場。后來古縣渡區的文衛支部也經常組織演出,很多老師、醫生都有精彩的演技,朱延庭老師演的劉備戰戰兢兢十分可憐,胡新元、胡自鑄兩任校長和汪霞老師演的趙子龍英俊威武,吳山老師演的諸葛亮瀟灑自如,胡順生老師演的魯肅、曹文舉詼諧滑稽,高云和老師演的高懷德、鄒應龍、朱庭淵各有特色,高天柱老師演的包公、嚴嵩和混子師傅演的徐延昭、鄭子明以及曰佬演的齊宣王都很老成穩重,古南衛生院的王長洲老醫生飾演的“徐策跑城”中的徐策,邊舞邊唱,那個跑城的動作,唱的那個“老撥子”高亢激昂,這些形象我都記憶很深,而劉元發老師演的謝大夫、老毛反串的海老三的老婆更讓人捧腹大笑。幾位旦角的演和唱也都聲情并茂,各有特點。江嬌蓮在女角里算是年紀大一點的,但是她在臺上的功夫依然有聲有色,她的扮相端莊秀美,身段修長,姿態娉婷,唱腔嬌脆甜美,吐詞清楚,表演拿捏得很有分寸,不溫不火,輕松自如,一招一式都很準確到位,在“平貴回窯”一出中把王寶釧由憂愁到欣喜的感情變化和既端莊穩重又膽大調皮的性格刻畫得淋漓盡致,讓臺下的觀眾尤其是女同胞們也跟著由哀愁轉為高興;韓金花的唱腔圓潤,唱出的聲音就像撞擊銅鐘一般,嗓音寬厚洪亮,做功穩重,演的銀屏公主給人以視覺聽覺美的享受;陳桂嬌的七仙女、韓冬花的金枝女等都演得很出色當然,當然,曾老師在指導上也是下了功夫的。周雪洋和我大哥曾經演過一出“張三借靴”,從拿到劇本到演出,僅用了半個下午的時間排練,那惟妙惟肖、詼諧滑稽的表演,更讓臺下的觀眾笑聲一片。我們的老校長還常組織中小學生演現代戲、古裝戲,如學生演的“天仙配”、“游西湖”都演得有模有樣,五十年代末古縣渡初中學生歐陽壽生、謝水蓮演的一出“秋江”,博得了極高的評價,讓后來來此演出的縣專業劇團表演的同一出戲大為掉色。為配合社情教育,師生們演出過的大型現代劇“血淚仇”、“杜鵑山”都起到了轟動效應,現在來看老校長的確有教育目光。
我那時是每演必看,從開臺鑼鼓響起一直看到鑼鼓朝天,還總嫌不盡興。演的戲通常都是農村老表喜聞樂見耳熟能詳的折子戲,一般都是“黃鶴樓”、“蘆花蕩”、“別窯”、“回窯”、“九件衣”、“女幫子”、“二進宮”、“劉高搶親”、“起子殺齊”等,逢年過節一般都是“滿堂福”、“七姐下凡”、“回龍閣”、“大登殿”等整本戲。除此外,有的村三角班演出的鄉村小戲也令人回味,如張家坽村演出的“三矮子扳筍”、“小癩痢磨豆腐”等。有一年古南古北打擂臺,真是盛況空前,在中學里搭了兩座臺,每個晚上都演同樣一出戲,演了三夜,臺上演的認真,臺下看的出神。觀眾一會涌到左邊,一會涌到右邊,哪邊演的好不好,就看臺下的觀眾多不多。此外,鄱陽縣贛劇團、景德鎮贛劇團(其中有國家級的名角鄒秋太、陳桂英、王根梅)也經常來演出,后來被選調到縣贛劇團的胡水花(瑞華)在成為國家名演員后,有時回到家鄉遇見有演出,也會臨時上臺串一角助助興,不用說她的出色表演讓人贊嘆,就是她的這種不計地位、不計得失、不忘根本,熱心為家鄉父老鄉親奉獻的精神也倍受人尊重。這種大戲班子、大腕人物來演出,那真是萬人空巷了,好在那時社會治安很太平,可以“夜不閉戶”放心看戲。
當然,有時候也會出一些笑話。有一次演黃梅戲“天仙配”的折子,演土地公公的徐金發忘了戴髯口,白胡子老頭成了小帥哥。他一手拿著拐杖一手去抹胡子,一抹,啊呵,沒有胡子,他急著往后臺做怪像,后臺趕忙給他遞上髯口,晚了,臺下“轟”的一聲笑開了,叫了起來“胡子,胡子!”還有一次歐陽壽生和陳米嬌演“夫妻觀燈”,演著演著,歐陽一個動作,褲腰帶散了,外面的褲子掉到了腳背上,臺下又是一片喝彩,好在臺上是老演員、臺下是老觀眾,彼此都很熟悉。歐陽把褲子提上來象沒有事一樣又接著往下演。
那個時候這樣演出,全都是民間自發組織的,既沒有任何報酬,又沒有什么福利,更沒有紅包,演完戲夜宵都沒有吃,完全是一種奉獻精神!他們圖的是鄉親們高興、熱鬧,那個時候的人是多么的純潔善良,人與人是多么的和諧融洽呀!
到了六十年代,古縣渡組建了一個劇團,看戲的機會就更多了。
演戲看戲,似乎古縣渡要比其他別的地方更作興一些。在這塊土地上也出了不少省、市級的優秀演員,其中最著名的有國家級的贛劇表演藝術家胡水花(胡瑞華)是家喻戶曉老幼皆知,盛譽饒河水系。
20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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