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一巴掌沒有打下去,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米白突然覺得很累,揉了幾下太陽穴,她想起阿藍的話,閉上眼睛又嘆了口氣:“哎,不是冤家不聚頭。”她再一次走回那個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她匆忙而專注地走著,像在尋找什么,好像在躲避著什么,又像誰在呼喚著她。走累了,便坐在那塊早已布滿青苔的石凳上。然后,雙手捂住額頭,緩緩地抬起她的頭顱,呆滯地望著不見底的巷子的另一頭。愣了片刻,她的淚水又再一次奪眶而出,順著她飽經滄桑的小臉滑落。漸漸地、漸漸地,天下起了酥雨,遠處的教堂響起了鐘聲,在耳膜間回蕩著,之后便消逝了。仿佛時間又回到了多年前,那時……
曾幾何時,她何嘗不是擁有過一段如花似蜜的戀情,身旁何嘗不是有一個愛她的和她愛的男人?如今,人去樓空,留下孤零零的她和無法釋懷的過去。曾經,年少輕狂的她,敢愛敢恨,少了幾分同齡少女的那種矜持,多了幾分陽剛,又加上長著一雙漂亮的臉蛋,因而成為男生們追慕的對象。然而,她卻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對仰慕和追求她的男生一概置之不理,緊閉心門,卻唯獨對他頗有好感。他,姓李,單名藍,一個從農村里走出來,性格內斂、喜歡獨處、不善于與人打交道的男孩子。記得在一個雨季的傍晚,在電梯里,那次電梯因連日來潮濕天氣而中途發生故障,卡在半空中,動彈不得。她和他就是在這樣既不浪漫又乏情調反而略帶有幾分齷齪的環境里發生了接觸,彼此寒暄了幾句。多年以后,這對曾經的戀人,之后又成為“冤家”的兩個家伙一致認為,那次電梯的邂逅是他們一生中最純潔、最美麗的回憶。
在后來的日子里,他們在校園里意外地偶遇了好幾回,彼此聊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后來才知道,原來他倆彼此跟蹤對方,才上演了一幕幕既浪漫而又美麗的邂逅。似乎一切在冥冥中早已安排,在之后的日子里,一切都那么地順理成章。青春年華如同晨曦和晚霞,絢麗多姿而又變幻莫測。傍晚的校園,清風徐來,掠過平靜的湖面,蕩起陣陣漣漪;鳥兒蹲坐在湖旁柳枝上,嘰嘰喳喳地響個不停。每當這時,細心的人都會發現一個小伙子騎著他那輛陳舊且后架鋪上一張軟綿綿坐墊的自行車,載著一個美麗的妙齡少女穿過湖堤,接著駛進一個幽靜且悠長的巷子,之后雙雙下車并并排坐在一塊被人遺棄在一旁無人問津的石頭上,然后依偎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有時,他倆一起到附近的教堂做禮拜;有時,午后,頃刻間晴天霹靂,大雨傾盆,他倆躲在屋檐下,像孩子一樣靜候雨后璀璨的彩虹;還有時,一起脫下鞋子,手牽手,感受鵝卵石的溫度,然后像孩子一樣笑。沒有什么東西能比得上溫暖的愛情更為珍貴——你感受到的生活的真正美好,莫過于這一點了。沒有愛情,人的生活就不堪設想。愛情啊!它使荒蕪變為繁榮,平庸變為偉大;使死去的復活,活著的閃閃發光。即使便愛情是不盡的煎熬,不盡的折磨,象冰霜般嚴厲,烈火般烤灼,但愛情對心理和身體健康的男女永遠是那么的自然;同時又永遠讓我們感到新奇、神秘和不可思議。李藍朝思暮想的、為之而牽腸掛肚的夢中女郎是米白。李藍喜歡著米白,深愛著米白。曾經李藍對米白說:只要你開心、快樂和幸福,那么,我就開心、快樂和幸福。米白恣意地點了點頭。
也許,對于出身于優越的家庭環境衣食無憂的米白而言,這樣的環境蠻恣意的,既虛度得起,也揮霍得起。但是,李藍可以嗎?骨感的現實告訴他,這是不可以的。他來自偏遠的山區,他是家里的希望。上大學前的一天晚上,他含著淚從父親手中接過從鄉親們借來的學費,并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此番前去絕不辜負雙親和鄰里的期待。他既不懈地追求生活,又不敢奢望生活過多的酬報和寵愛,理智而清醒地面對著現實。這也許所有從農村走出來的知識階層所共有的一種心態。一天下午,李藍沒去上課,他蹲坐在操場的石凳旁,看著破碎的藍天、亂針般飛散的陽光、以及一朵被撕爛的白云......清晰地聽見音樂樓里奏響起黃家駒的“光輝歲月”。今天上午,父親打電話過來,抽噎著說:“娃,你媽……昨天……夜里……住院了……”父親還是要強的父親,強忍著悲痛斷斷續續說完了。聽到媽媽住院的字眼時,李藍腦子里一片空白,雙腿立即軟了下去,默默地流著淚。淚干了后,他想:無論如何,我得趕回去。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向學校請了假,然后踏上了漫漫的歸家之路。本來他想向米白告辭的,然而米白上著課,歸家的心情卻容緩不下一分一秒,他只在米白上課的課室透過玻璃窗看著心無旁騖認真聽講的米白駐足了片刻便轉身離去。萬萬沒想到,這次的不告而辭竟然是最后的結局,把兩個與世無爭的人兒卷入持續幾十年無法釋懷的痛苦漩渦中。
一個多星期后,李藍拖著削瘦的身體、帶著更加憂郁和感傷的眼神回到了學校。回到學校后,他也不主動找米蘭,也不跟人說家里的事情。相信很多同學察覺得到李藍的不妥,但也說不出什么,只是發現他比先前更加地刻苦,更加地節儉,還有更加地沉默寡言。一個星期以來,米白通過各種渠道打探關于李藍的消息,然而依舊杳無音信,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似的。夜里,米白躲在被子里掉淚,以致眼睛紅腫,卻對外說是被蜜蜂叮咬所致,其中的多少無奈與多少辛酸,也許,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得到。后來,米蘭得知李藍的出現,欣喜若狂的她顧不上正洗著的頭發,像只小鹿一樣活蹦亂跳。然后,歡喜地跑到李藍的課室和宿舍找他,換來的卻是一臉冷漠。米蘭哭著跑出了李藍的宿舍,他也沒挽留。米蘭責怪李藍對她的冷漠,心想,他心里是否已經容不下她了?夜里,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米白與李藍在各自的宿舍里蒙著被子抽泣。李藍嘴邊反復念叨著一句話:“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不知不覺,東邊的天空已經舒白,這時兩人才安然睡去。沒有人去打聽李藍家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在大學里,像李藍這樣的普通一員,又有多少人會投以關注的目光呢?曾經幾次,米白與李藍擦肩而過,但彼此也沒有挽留對方。也許,他們愛得還不夠深,或者一開始愛的方向就錯了。下學年,米白所在的專業搬到新校區。在離開的那一天,米白多么渴望李藍能夠出現在眼前,對于她而言,這無異于登天。兩年來,同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生活,李藍也沒找過她,何況……想著想著,她的淚水如泉涌般噴出來。在苦苦等待落空后,她徹底絕望了,對李藍徹底死心了,她恨他,恨他的絕情。于是,她從書包里掏出早已淚跡斑駁的李藍的照片,抬起右手,向照片甩了一個耳光。帶著受傷的心,她離開了這片她曾經熱愛深沉的土地。直到米白消失在遠去的方向,這時才發現在校道一旁樹蔭深處隱藏著一個人,那人艱難地攙扶著,過了許久,那人才緩緩步出,然后消失在無盡的黑夜中。后來,有人走進樹蔭深處,無意中發現了里頭曾經有過劇烈掙扎的痕跡,據推斷,那天應該就是某某學院搬遷的日子。多年以后,在異鄉的某個街頭拐彎處,這對曾經的戀人又再一次重逢。時過境遷,他已經是一個五歲孩子的父親,而她結過婚,也離過婚。他倆彼此寒暄了幾句,便分離了。孩子目光盯著遠去的背影,然后轉過身,天真地問道:“爸爸,那位阿姨是誰呀?”遠處響起了鐘聲,再一次把無法放下過去、釋懷自己的人兒卷入深邃的記憶中……
生活啊,生活!你有多少苦難,又有多少甘甜!天空不會永遠陰暗,當烏云退盡的時候,藍天上燦爛的陽光就會照亮大地。青草照樣會鮮綠無比,花朵仍然會蓬勃開放。我祝福普天下所有在感情上歷經千辛萬苦的人們,最后終于能獲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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