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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媒體報道的6月1日在北京舉行的中華詩詞學會成立20周年慶祝大會的隆重場面,不禁讓人想到格律詩詞即舊體詩詞近百年間由熱趨冷又由冷趨熱的戲劇性命運。上個世紀,五四新文化運動使白話文取代文言文成為現代國語,以文言文為語體的格律詩詞走向邊緣,并被胡適、朱自清等新文化闖將預言“窮途末路必將滅亡”;而以白話文寫作的新詩即自由體詩成為中國現當代詩壇的主流而領無限風騷。其間,雖有政治家詩人毛澤東以其卓越格律詩詞風靡全國,飲譽海外,但是他并不希望別人向他學習也來寫格律體,認為“詩當然應以新詩為主體,舊詩可以寫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為這種體裁束縛思想,又不易學。”(見毛澤東《致臧克家等》)然而,誰曾想到,經濟全球化時代的到來同時掀起了文化本土化的潮流,帶動了民族傳統文化的復興。愛好和寫作格律詩詞者不是日見其少,而是與日俱增。據悉,專門吸納格律詩詞寫作者的中華詩詞學會自上世紀80年代成立以來發展迅速,目前已有會員1.4萬多名,該會主辦的專發格律詩詞的《中華詩詞》雜志成為海內外發行量第一的詩刊。許多省、區、市、縣甚至鄉鎮也分別成立詩詞學會或詩社,全國每年經常參加格律詩詞活動的人在百萬以上。據筆者所聞所見,不少以新詩馳名文壇的詩人,現在也轉向或兼寫格律詩詞。 格律詩詞熱了,新詩怎么辦?新詩如何走出目前的低迷境地?對這一問題,近幾年來詩壇一直議論不斷,近來更有聲音增大之勢,南北文學報刊不約而同地就此話題討論爭鳴。如廣西的《南方文壇》雙月刊,今年第3期發表的《學養·技術·難度·高度——新詩人與“不學無術”無關》一文對新詩人提出了高要求。作者王珂說:“在二十多年的專業化和職業化的新詩研究與創作中,我越來越意識到新詩要想在源遠流長的詩的王國中占有一席之地,要想在漢語詩歌歷史中留下痕跡,特別是要想擺脫目前的公信度降低的尷尬處境,必須重視八個字:學養、技術、難度、高度。”他認為,所謂學養,是指新詩人應該有一定的文化修養與詩歌修養,做艾略特所講的有一定歷史意識的人。“新詩人與不學無術者無關,新詩寫作絕對不是‘弒父式寫作’。”所謂技術,強調詩的“技術性”是想淡化詩人的“天才心理”,強化詩人的“學習意識”和“練習意識”。而現在的新詩人普遍不愿意把自己降格為“匠人”,不承認新詩寫作有技術。所謂難度,它不僅決定作品的價值,也決定詩人的寫詩的態度和寫作的方式。一個追求難度的詩人絕對不會把寫詩看成比吐口水還要輕松的事情,一定不會“胡思亂想”和“胡言亂語”。所謂高度,不僅是指如“立意高遠,境界自出”那樣的詩的內容甚至思想上的高度,也指藝術水平的高度。古代漢詩已經形成的高度迫使現代漢詩更要追求高度。王珂舉了一些例子批評詩歌界的現狀:“百年中國新詩壇一直流行新詩人應該輕視‘學問’甚至‘知識越多越反動’的觀念。……2006年端午節我參加‘鼓浪嶼詩會’,會上一些知名的大陸詩人竟然公開在研討會上宣稱‘詩人根本不需要教練’,詩歌教授竟然受到詩人的輕視和攻擊。一位海外老詩人當場氣憤地指責說:‘我在海外寫作總是感覺到知音難覓,無處學習。寫詩不是無詩自通的,我這次回國就是來學習的,沒想到大陸詩人這么輕視學習,這么無知。’2007年3月10日,我在珠海參加‘兩岸中生代詩學高層次論壇及簡政珍詩歌研討會’,聽到一些文學教授公開反對寫詩要講‘技術’,他們認為新詩應該自由抒寫,感情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百年來,新詩寫作常常被視為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寫作,有的甚至是‘弱智’寫作或‘病態’寫作。特別是近年來新詩在語言上的‘粗糙’甚至‘粗鄙’,令我這個‘美文’、‘美句’和‘美詞’的崇拜者忍無可忍。” 吉林《文藝爭鳴》月刊今年第4期發表《臧克家現象:中國新詩的“文體陷阱”》一文,也表達了新詩要向舊詩學習的觀點。作者章亞昕在文中認為,看中國新詩的發展道路,“文體陷阱”的存在應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從“臧克家現象”來分析中國新詩的“文體陷阱”是一個有意思的嘗試。臧克家的兩句詩,可以代表他的當代文體觀念:第一句“我是一個兩面派,新詩舊詩我都愛”;第二句“老來意興忽顛倒,多寫散文少寫詩”。臧克家的舊體詩創作,既考慮到提高個人的創作水平,也意識到當代詩壇存在的問題所在。他主張要辯證地看新詩和舊詩的長處和短處:“新詩,是潮流所趨,而舊體詩則是潛流,若斷若續。”面對假大空的更兼大批量的新詩作品,他的閱讀趨向便日益傾向于舊體詩。作為毛澤東詩詞研究會的會長,毛澤東詩詞的藝術魅力,不但征服了臧克家,而且讓他確信,新詩運動可能存在新的發展途徑。在臧克家的心目中天平日益傾斜,舊詩逐漸替代了新詩原有的地位。臧克家說,“新詩在表現時代與現實生活方面,容量大,開拓力強,但失之散漫,不耐咀嚼。古典詩歌,精美含蘊,字少而味多。”臧克家的選擇具有合理性。從徐志摩到余光中,也都在追求實現一種開拓創造與傳統繼承的均衡。不過,臧克家的選擇,既是一條與前二人方向不同,也是一條與新詩潮道路相反的途徑。 面對格律詩詞“卷土重來”的詩壇大勢,一些新詩人和詩評家承認,時間證明了格律詩詞不會消亡,但新詩依然是詩歌的發展方向,格律詩詞和新詩“誰也取代不了誰”。新詩存在的種種問題,正提醒新詩人任重道遠,尤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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