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戀上楊煙楚那年，我十七歲，讀高二。正是獨倚花季，顧影自憐，“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齡。

    其實在老師的眼里，煙楚是絕對的差生。吸煙，打架，貪玩，不愛學習，唯一的優點是籃球打的好。可是他在我的眼里，竟然完美得無可挑剔。當時我們在同一學年，我讀文科，他讀理科。我們班級旁邊是水房，煙楚總是在打完籃球后，到水房洗臉。然后靜靜的在角落里吸煙。我最迷戀的就是他吸煙的樣子，那時候的他落寞，沉靜，一反平素在球場上生龍活虎的樣子。

    一個春日的黃昏，我正在班級上自習，有人在門外喊：“少嫣，有人找你。”冥冥中我有一種預感，一定是他，是他來找我了！我的心狂跳不已，可是又怕萬一不是他，豈不是空歡喜一場？我的死黨同桌看透了我的心事，替我出去看個究竟。

    感覺她出去那一瞬間，竟然有一個世紀那么久遠。我的心就在患得患失中不住的漂移。同桌回來時，手里拿著一個漂亮的日記本，笑吟吟的遞給了我。打開日記，扉頁上那灑脫的字跡躍然紙上：

    “少嫣，美麗純凈的女孩，喜歡你的才情和傲氣，相信我，把你的真心放在我的手心，讓我陪你走過那長長的夜路?！?

    看著他灑脫的字跡，熱烈的情書，我的淚竟然狂奔而出。這就是我暗戀已久的那個男孩，我夢想過千百次的初戀降臨了。同桌在旁邊“哧”的一笑，“別傻了，人家還在外面等你呢?！?

    看到他在門外徘徊的身影，焦灼的眼神，我的心痛并幸福著。我們彼此都尷尬的笑著，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我竟然傻傻的對他說：“回去學習吧”?？粗霓D身，我也悵然若失。

    （二）

    那段日子，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被愛溫潤著。我和煙楚的交往是云淡風輕的，更多的時候是我督促他好好學習，因為畢竟快到高三了。我們那時候是封閉式教學，所有學生都要在校住宿。一天晚自習回來，看見學生宿舍樓前擠滿了人，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身邊飛奔而過，是煙楚！他手里竟然拎著一把椅子，臉上因為激動而漲成了鐵青色。天哪，他又在打架！我的心旋即一沉，懷里捧著的書灑落一地。不一會，他又折身跑了回來，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我沒事，你快回去睡覺吧”，轉瞬又沖上了樓。

    我擔心得一夜未眠，第二天在上間操時，校長親自公布了因打架被處罰的學生名單，第二個就是煙楚。我知道他心理一定是難受極了，把他從班級里叫出來時，見他神情疲憊的樣子，“你看，少嫣，我是這樣的一個差生，你是全校有名的大才女，我配不上你！”

    聽他這么說著，我的心痛極了，我能看的出他比我更痛苦，可是我是一個太驕傲的女孩子，不聽他解釋完，就一個人跑開了。

    （三）

    那段日子，我的心象是沉入大海，陰郁著，灰暗著，沒有一絲靚色。煙楚的家來自農村，父母是地道的農民。那時我的父親是小鎮里有名的醫生，母親開服裝店，哥哥姐姐都在讀大學，家境還算不錯，我知道在我的面前，他的骨子里有一種深深的自卑。可是我并不計較這些我甚至想過，如果我們都考不上大學，我就和他去農村種地。年少的心哪，就這樣在執捉的愛情青澀的初衷里守望著。

    我們校園的后面，有一大片果園，花開的季節，桃紅柳綠，分外妖嬈。原來我總是喜歡和同桌帶著一大堆零食，拿一兩本書，假惺惺的來這里學習，其實是為了逃避校園內沉悶的學習氛圍。后來我就很希望能和煙楚一起來這里浪漫。但是我們唯一一次來這里，竟然是真正的分手。

    記得他被學校處分后，兩個人都很不開心，后來他就請假回家了，一周后他回來了，他來約我時，我正有滿腹的相思和幽怨要向他傾訴。他說：“下午，我們去金山果園吧”。我心里高興得不得了。失魂落魄的挨過了一個上午，黃昏時分，他來約我，可是他的態度特別的冷淡，我似乎預感到了什么，也沉默不語。后來他靠在一棵樹上，狠狠地吸煙，煙蒂燃燒時，燒到了他的手指，他又狠狠地掐滅了煙，毅然決然的對我說：“少嫣，我們分手吧！我學習不好，也不想拖累你，而且我是我們家唯一的希望，我回家把我們的事情對我媽媽說了，她堅決反對。而且我們現在考慮這個太早了，我想大家以后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他又說了些什么，我完全沒有聽見，當時只感覺天旋地轉，我記得我后來在一首詩里是這樣寫的：“拂袖憤然人去也，青天廣地皆為零?！贝蟾攀俏耶敃r心境的最真寫照。

    （四）

    之后的歲月里，我一直在淚水和守望中度過，年輕的心還沒有真正的懂得愛情，卻先領悟了傷害。我喜歡站在三樓的教室里，看他在操場上打籃球，看他汗流浹背的身影，看他年輕英俊的面龐，而我的凝望并不為他所知。我喜歡聽同學們無意間提起他的消息，捕捉他的喜怒哀樂，聞聽他的笑語愁息。而我最怕的也是在校園的某一角和他邂逅，明明是愛，卻不敢寫在臉上，明明是愛，卻裝作遺忘。

    我為他寫了我人生的第一部小說，曾經在校園里轟動一時，據說他也看到了我的小說，還說以后一定能出版。最后我上了師范大學，留在城里教書。他也考上了一所體校，在家鄉的中學當體育老師。彼此就這樣象是兩陣背向的風，各自在自己的旅途上品位著自己的人生百態。

    在一個黃昏，我的手機響起了悅耳的鈴聲。接通后，對方卻靜默不語。好久好久后才掛斷，其實我知道是他……

    （五）

    后記：

    “別問黃昏，黃昏昏黃。年年陌上生青草，歲歲樓中得朝陽?！毙〔蔹S了有再綠的時候，夕陽落了有再生的時候，而愛呢？過去了，還能再回頭嗎？罷了！年少的青春和浪漫揮擲只做春夢一場，隨之去而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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