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柳寒枝強撐著,不肯閉眼,想將他的月亮牢牢印在腦海中。
溫月只一個勁哭著搖頭,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血跡緩慢的流淌著,漸漸染紅了溫月的連衣裙。
都說人臨終之際,會回憶這個世界上給人帶來的快樂,使人安然的離去。
柳寒枝仿佛又回到了初見溫月的時候。
那時,他急沖沖地闖過一個又一個的紅綠燈,身上被打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疼。盡管這樣,柳寒枝也沒停下奔跑的腳步。早餐店的老板娘摳搜的很,遲到一會兒,他的工資可能就要砍半。為了還清他賭鬼爹欠的債,他一整天連軸轉(zhuǎn),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份用。
去早餐店的路柳寒枝閉著眼也能跑完。他低著頭,計算著他的工資,沒注意到側(cè)面而來的自行車。直到被一陣巨大的力量推到在地,他才回到現(xiàn)實來。柳寒枝抬頭,掃了一眼,熟悉的校徽,車沒事,人也沒事。他不想將時間浪費在與車主扯皮上,爬起來,想趁著車主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繼續(xù)向早餐店狂奔。
“唉,等等!”清脆的女生沒有讓柳寒枝停下來,反而跑的更快了。然而,打橫的自行車徹底攔住了他的腳步。他一陣懊惱,剛才應(yīng)該跑快點。“現(xiàn)在沒錢,要錢的話十點半去高二12班找我,我叫柳寒枝。”他只想盡早擺脫這件節(jié)外生枝的事情。
“不,不是,我不是找你要錢的。我就是想帶你去醫(yī)院看看,我好像看到你腰上被我撞淤青了。”
“不關(guān)你事。”柳寒枝不在停留。這次終于沒有阻攔,他喘著粗氣在早餐店門口扶著膝蓋。“小柳啊,今天差點遲到了,你要知道我的工資可不是給吃白飯的。”老板娘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又好像帶著一絲遺憾。柳寒枝不發(fā)一言,走到了早餐鋪前,準備賣早餐。他不是沒想過換一家早餐鋪,但是比起其他死工資的店,這家店是按照提成給的錢,賣的多得到的也多。雖然柳寒枝氣質(zhì)陰郁,但架不住他有張巧嘴,每天賺的不少。
“咦,你怎么在這里?”沒等柳寒枝賣出多少早餐,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柳寒枝恨不得轉(zhuǎn)頭就走。因為這個人,他今天已經(jīng)少賺了不少,怎么現(xiàn)在都追到這來了。“都說了沒錢!”柳寒枝語氣很不耐煩。“我不要你錢,今天來晚了,我喜歡吃的早餐賣完了,就想這來這間早餐鋪看看。”女孩看著柳寒枝的眼睛。“你這里有泡芙嗎?”
“有,你要多少?”
“兩個。”
柳寒枝麻利的打包好。“好了。”
女孩每天都去柳寒枝的早餐鋪。柳寒枝知道,她是想以此補償醫(yī)藥費。一來二去的,兩人也熟悉了不少。柳寒枝也知道了她的名字——溫月。溫月如同名字一樣,給柳寒枝的生活帶來了光,明亮卻不灼熱,只余溫柔,讓他在這個污濁的世界得以喘息。他每天都在期待溫月的到來。他自知配不上她。溫月溫柔漂亮,學(xué)習(xí)也好,注定過著優(yōu)越的生活;他呢,麻木不堪,每天都在為柴米油鹽掙扎。他不敢奢求,陪伴也覺得幸福。
直到高三下學(xué)期,溫月支支吾吾的對他說:“寒枝,我要出國了。”她知道柳寒枝喜歡她,甚至她也對他有些心動。可是這點心動終究抵不過她想變完美的決心。時間會沖淡一切。
是啊,他們本就是兩條平行線,中間出了點岔子,才讓兩條線短暫相交,如今,不過是有回到了最初平行的狀態(tài)罷了。雖然是這么想,柳寒枝心里還是隱隱有期待。
飛機起飛了,柳寒枝眼里的光也逐漸歸于沉寂。
三年過去了,柳寒枝沒有上大學(xué),他找了份送煤氣的工作,維持著生活。辛辛苦苦三年,他的債務(wù)終于還完了,他爹早在兩年前就被酒拖垮了身體,只剩一壇灰。如今他截然一身,活的渾渾噩噩。
今天他負責(zé)的小區(qū)新搬來了住戶,他要早早把煤氣送過去。
柳寒枝按下門鈴。熟悉的聲音傳來“誰啊?”他緊緊地盯著緊閉的門,眼里閃過一抹亮光。
“咔噠”門開了。
溫月猶豫著“寒枝?”
“月亮!真的是你。”
“你怎么在這里,快快,進來坐。”
柳寒枝拎著煤氣罐進門,看著嶄新的沙發(fā),沒有坐下。“我是來送煤氣的,你怎么回來了?也不說一聲,讓我去接機。”
溫月端著水走了過來,拉著他坐下。“該上的課都上完了。再說,我還是更喜歡這里的環(huán)境。”柳寒枝借著稍長的劉海,眼睛隨著溫月轉(zhuǎn)動。她還是那么漂亮,那么溫柔。三年的時光似乎讓她漸漸褪去青澀,多了些成熟。“本來想先回來安頓好,再給你們一個驚喜,沒想到回來第一天就見到你了。”他們聊了很多,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時光。
月光依舊溫柔,寒枝默默陪伴。
如果他不曾見過光明,那他就不會向往,不會懷有期待,可惜,月光再一次照亮了他。柳寒枝心里陰暗的想法逐漸成型。
一場大火,毀了溫月的容貌,也毀了她的生活。本來連她的命,老天爺也要一并收回,多得柳寒枝沖入火海,她才得以存活。周圍的追求者消失無蹤,唯有柳寒枝一直陪伴。溫月依舊溫柔,卻多了些空洞,好像是被人遺棄的娃娃。
她的父母年紀大了,不能受打擊,她想著,能瞞一時瞞一時。溫月養(yǎng)傷期間,什么事都要依賴他。柳寒枝沒有絲毫不耐,甚至有些慶幸。真好,他的月亮終于獨屬于他。
和溫月在一起的時間好像每天都過得很快,眨眼間,五年就過去了。他們剛剛領(lǐng)了證,溫月的情況也有了好轉(zhuǎn),他們計劃著蜜月旅行。
他們在旅行巴士上暢談著之后的旅行計劃,欣賞著沿途的美景。
柳寒枝瞳孔頓縮,一把將溫月抱進懷里。
整個世界似乎被血染紅,變成了一片片的碎片。
......
“沒關(guān)系!”溫月似乎在強忍著哭腔,卻遮不住她語氣的堅定。
柳寒枝被溫月握著的手突然用力握緊。她竟然知道!
當(dāng)年,看著溫月周圍的男生,他顯得那么不顯眼。他不甘,于是親自策劃了那場大火。只有溫月不那么完美,他才有得到她的機會。顯然,他成功將月亮拉下人間,將兩條平行線強行重合。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還想著能陪溫月到老。
一直以來,他都不曾后悔過。直到臨死的時候,他恍然驚覺,他好像錯了。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并行。
月亮本應(yīng)該高高在上,因為他的自私,月亮光芒暗淡。
柳寒枝垂下了手,臉上帶著笑意。
他本就是無人棲息的寒枝,唯有月亮以光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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